第58章 一回交手,曲潋勝
果。
就在她們幹着急時,就見碧春被叫進去了,然後不到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嬷嬷!”碧春見到厲嬷嬷,喜出望外,撲了過去拉住她,“快、快讓常管事去請宮裏的太醫來。”
“怎麽了?”厲嬷嬷吓了一跳,“莫不是少夫人……”
碧春急得說不出話來,只得連連點頭,讓厲嬷嬷更肯定是曲潋生病了,當下也沒有多問,忙準備好帖子,讓常安去太醫院一趟,請池太醫過來。
就在厲嬷嬷等人急得不行時,花廳裏也是另一翻現象。
曲潋抱着肚子,木木地坐在那裏,一副“卧槽!到底是搞毛的,為毛窩都不知道自己懷上了?明明成親這幾個月,都很注意的,一直都是掐着安全期來……”神情,看得曲沁很想嘆氣,覺得這傻妹妹真是不靠譜,如今紀凜也不在,也想問問他也沒辦法。
“那大夫我有印象,是杏林堂中一名坐堂大夫,醫術很不錯,既然他說是喜脈,那便是了。你現在身子可不同以往,以後注意點兒,別像以前那樣亂蹦亂跳的,不可輕忽大意……”
曲潋聽着姐姐難得的唠叨,有些委委屈屈的,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懷上,明明她和紀凜都說好了,再等兩年才要孩子的,那時候她也十七歲了,身體發育得成熟一些,不早不晚。所以平時行房,她也是算着安全期來的,莫不是安全期騙了她?還是她的身體真的那麽好,就是一塊肥田,再加上一頭勤耕田的牛,所以就算随随便便地來,也能很快就發芽了?
其他女人恨不得一進門就懷上,說這是福氣,生了孩子也好在夫家站住腳。可是她根本不需要如此,這種福氣她暫時還不想要,畢竟她今年才十五歲,難不成等她三十歲時,就要做奶奶了?
就在她糾結來糾結去時,時間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常安将太醫請回來了。
請回來的依然是池太醫,只要是婦人生病,大家都喜歡請他,隐隐有婦女之友的暗稱。
曲沁今兒沒有避開,因男主人不在,池太醫年紀也大了,倒不需要太過避諱什麽。等池太醫過來後,她便道:“太醫,麻煩你給世子夫人瞧瞧。”
池太醫前幾日才被請來,當時說是世子夫人摔了一跤導致肚子疼,第二日卻什麽事也沒有了,如今再被請過來,看這位世子夫人紅潤的臉色,也不知道是有什麽病,但仍是鎮定地坐到旁邊的一張黑漆太師椅上,給伸手過來的人把脈。
池太醫這次把脈的時間有些長,等收回手後便朝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曲潋笑道:“恭喜世子夫人,這是滑脈,您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子了。”
曲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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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沁驚喜道:“果真如此?”她又忙不疊地道:“池太醫,麻煩你再瞧瞧,她的身子有沒有什麽問題,前幾天摔的那跤,怕那時候就懷上了,但是因為月份淺,沒有瞧出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池太醫想想也是如此,又給此時一臉木木的孕婦特地把了脈。前幾天他給曲潋檢查時,确信沒有滑脈的,沒想到過了幾天,卻能檢查出滑脈了,這大概是因為當時還未足月,所以脈相太淺、沒有檢查出來之故,直到今天,足月了,脈相才顯現出來。
檢查了會兒,池太醫方道:“應該沒什麽事情,世子夫人脈相很平穩,也未有不舒服的地方。”
池太醫不敢說得太肯定,雖然現在把脈來看,這位世子夫人脈相平穩,沒有什麽不适之處,可是想起前幾日她摔了一跤,又鬧得肚子疼,就怕是有什麽潛伏期。如同一些人年輕時受了重傷,雖然治好了,可是卻留下隐患,等到年紀大了時就會暴發開來,十分受罪。
這位世子夫人應該不會也這樣吧?
曲沁自然也聽得出太醫的意思,吓個半死。婦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門關一樣,稍有不慎就要去了條命,像她娘,當年就是生她時難産沒了,所以在這方面時,分外要小心謹慎。
上輩子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她妹妹懷孕時也順順利利的,沒聽說她摔一跤什麽的,孩子也平安生下來了,生下孩子時,她這妹妹并沒有産婦該有的虛弱,甚至還能撸起袖子和婆婆撕逼……
曲沁突然有些糾結,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原來她那長得柔柔弱弱的妹妹是這麽彪悍的麽?再看她此時一臉紅潤健康的模樣,實在看不出有什麽不妥。
池太醫見曲沁擔心,心裏也有些拿不定,便道:“這樣吧,這些天注意一些,我每隔三天便過來給世子夫人請脈,等三個月坐穩了胎,應該就沒事了。”
曲沁此時也沒轍,只好多注意了,當下對池太醫謝了又謝。
這時,厲嬷嬷等人也知道請太醫過來做什麽了,聽說世子夫人有一個月的身孕,差點也被吓得不清。
當時摔了那一跤時,其實已經懷上了,只是月份淺,太醫們都沒有瞧出來罷了。那當時肚子疼……豈不是就是因為如此?厲嬷嬷想起很多婦人就是因為沒有注意之故不小心小産,吓得不行,而且哪有婦人會像他們世子夫人那樣,摔得肚子疼,然後睡一覺就沒事了的?想想就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不會是現在診不出什麽,等過陣子再來個大爆發吧?
厲嬷嬷原本就是個有照顧孕婦經驗的嬷嬷,可是這回卻因為曲潋這種異常的情況,鬧得自己都開始疑神疑鬼起來,發現原來自己以往所累積的經驗,放在世子夫人面前,都是個屁,放過就沒了,完全起不了作用。
憂心忡忡的厲嬷嬷親自去送池太醫出暄風院,一路上問來問去,直到池太醫保證了很多次暫時沒有問題了,才讓常安将人送出鎮國公府。
常安将池太醫送出門後,想了想,便讓人将世子夫人有身孕的消息傳進金吾衛給主子知道。
曲潋不知道這種自己的異常情況鬧得人快要崩潰了,抱着肚子木然了很久,才道:“我真的沒想到會……不過既然懷了,那就算了。”
那就生下來呗,有什麽好糾結的?反正這年代像她這般年紀就生孩子的婦人一大堆,她也向她們看齊吧。
曲潋頓時又看開了。
曲沁:“……”她覺得這妹妹果然讓人很難搞懂。
最後曲沁只能千叮萬囑,又嚴厲制止了她拍肚子的行為,才憂心忡忡地離開,決定回家去給繼母和弟弟告訴這好消息。
曲沁離開後,曲潋也回了房。
走在路上,碧春等人如臨大敵,仿佛擔心她又像那晚一樣,不小心又要摔了一跤,路上就算有片葉子,也要提前去将之弄走,省得絆倒了孕婦。
曲潋又木了下,說道:“不過是片葉子罷了,不會摔着人的。”
碧春道:“不管如何,小心些準沒錯。”
碧夏幾個心有戚戚,她們都被那晚曲潋摔的那一跤給吓到了,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真真是恨不得捧着她走,讓她躺在床上直到孩子生下來才好。
曲潋想說,那晚月黑風高,路燈又不明亮,加上她跑去追人,哪裏會注意路上有什麽,摔倒不是理所當然的麽?可是看這些丫鬟們一副吓壞了的模樣,只得将話吞了回去。
其實她真的覺得自己挺好的,沒有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就算太醫說她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可是扁扁平平的肚子讓她沒有任何的感覺。
回房後,曲潋才坐下,厲嬷嬷便親自端了廚房煲好的湯過來,對她道:“老奴也不知道少夫人有了身子,剛才已經讓人去煲孕婦喝的湯了,這是今早煲的,少夫人先勉強嘗一點,等廚房煲好了再呈給您,這些都是對身子好的。”
曲潋聽得有些恹恹的,難道她以後每天三頓都要喝湯不成?作為一個吃貨,相比湯,她更喜歡美食。
喝完湯,曲潋便被厲嬷嬷趕去睡覺了,等到晚膳時再叫她起來用膳。
曲潋:“……”
暄風院又請太醫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府裏的人,上院和二房都知道了,不過鎮國公夫人此時在休養中,二房也不知道情況,不好冒然過來。
等傍晚時,淑宜大長公主從外面回來,剛坐着喝口茶,問了句今兒府裏有什麽事情時,就聽明珠說暄風院請太醫的事情。
“潋丫頭病了?”淑宜大長公主詫異地問道,這幾日她頻頻出府,也沒怎麽注意府裏的事情。
明珠臉上帶着笑,給淑宜大長公主捶着腿,小聲道:“奴婢先前也以為是世子夫人生病了,所以便過去瞧瞧,遇着了宮心,從宮心那裏知道原來是世子夫人有了身子,太醫說,剛滿一個月。”
淑宜大長公主又驚又喜,倏地站了起來。
“走,我們去暄風院瞧瞧。”淑宜大長公主連身上的疲憊都忘記了,馬上就要去暄風院瞧瞧。
烏嬷嬷等人自知攔不住她,便也扶着她,往暄風院行去。
誰知剛到暄風院前,還未讓守院的婆子去通報,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淑宜大長公主轉頭看去,卻見是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回家的孫子回來了,此時他繃着臉,滿臉是汗,疾步穿過回廊,甚至連她這祖母都沒有瞧見,就一股腦兒地往暄風院走進去了。
他可以沒瞧見,但是跟着他的常山可不能,忙叫道:“世子、世子……”
紀凜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暄風院的院子裏。
常山頓時苦了臉,忙過來給淑宜大長公主請罪。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他媳婦有了身孕,哪裏會注意其他?不礙事的。走,咱們也過去瞧瞧。”此時和曲潋肚子裏的孩子比起來,其他什麽都可以緩一緩,淑宜大長公主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
曲潋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通過明珠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情,正窩在炕上,對着一盅熱氣騰騰的湯水愁眉苦臉。
雖然湯聞着很香,但是她想留着肚子吃晚飯,不想一下子灌太多湯,灌下去了,等會還不是上茅房去一下子就排了?
就在她琢磨着怎麽在厲嬷嬷的眼皮子底下耍賴時,突然聽到外面響起了丫鬟的驚呼聲,然後是被子被人大力地甩了起來,一個人沖了進來。
“阿潋!”
曲潋見他滿頭大汗,身上的官服也不像以往那般整齊,看着就像趕路弄皺了一樣,但他臉上的神色緊繃得厲害,一雙眼睛卻比以往都要更明亮,視線緊緊地鎖在她身上,讓人有種動彈不得的悸動。
曲潋被他驚了下,甚至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是哪個人格。
不過她很快又釋然了,下了炕朝他走過去,“你回來啦。”
她拿出帕子,踮起腳給他擦汗,笑眯眯的樣子很是可愛。
下一瞬,他便抓住了她的手,然後一把将她抱了起來,并且是以一種抱孩子的動作,而不是傳統的公主抱,讓她吓得帕子掉到地上,下意識地攀住他的肩膀,擔心自己掉下去。
他收緊了力道,沒有讓她摔着。
旁邊的厲嬷嬷也吓得半死,張口想說什麽,但是見世子緊緊地抱着人後,她便悄無聲息地退到室外。
“怎麽了?”曲潋嗔怪一聲,見他脖子的地方也是汗津津的,只好用自己的袖子給他擦汗,“你不會是從宮裏一路跑回來吧?”
不然怎麽可能弄得滿頭大汗的?不過想想好像也不可能吧?
“……是。”
誰知道她随意一問,竟然問中了,曲潋頓時愣住了,從宮裏到鎮國公府的距離……曲潋頭皮發麻,這一路上不是教很多人瞧見了?他的形象是不是也沒了?
“你、你……你趕這麽急做什麽?為什麽不坐馬車?”
“忘了。”他沙啞地回答。
曲潋:“……為什麽忘了?”
他擡頭看她,雙眼亮晶晶的,“常安說,你懷了我的孩子……”
原來是這事,曲潋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仔細地給他擦了汗後,她低頭在他仰起的臉上親了親,笑盈盈地道:“是啊,今兒池太醫來确認過了,已經一個月了呢。你高興麽?”
“高興。”
真的很高興,以後就算她受不了他的反複無常,也會因為孩子無法離開他了!
曲潋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雖然這個孩子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既然來了,她也會接受。有什麽比孩子的父親也對孩子期盼讓她高興呢?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高興,孩子的父親反應平淡的話,她想自己會很受打擊的。
因為知道她懷了孩子,直接從宮裏跑回到府裏,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瞧見他犯傻的樣子……想到這裏,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再次忍不住低頭在他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
“好了,先将我放下來。”
曲潋拍拍他的手,雖然說坐在他的手臂上,可以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有種她是他的女王的虛榮感,但是她的恐高症仍是讓她不敢亂看,只能盯着他的臉,強迫自己忘記。
紀凜沒有回答,而是又抱緊了她,将臉埋在她的頸窩間。
他沒有告訴她,這個孩子其實并非突然來的,而是他有預謀地求來的。
只要有了孩子,無論将來他如何不堪,她那麽心軟的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更不會離開他了。?
☆、第 135 章
? 淑宜大長公主到了暄風院的正房,見到厲嬷嬷幾個守在門外,不禁挑了下眉,問道:“世子和世子夫人呢?”
厲嬷嬷等人沒想到淑宜大長公主竟然親自過來了,忙過去請安,回道:“在裏面呢。”心裏猶豫着要不要提醒裏面一聲,免得公主進去見到小夫妻倆那模樣,落在長輩眼裏,到底有些不好。
淑宜大長公主卻揮揮手,扶着烏嬷嬷的手走過去,等烏嬷嬷掀了簾子,當看到裏面的一幕時,頓時沉默了。
曲潋被人抱着,正好面對房門口的方向,眼角餘光瞄見那張藏青色織錦簾子被人掀起來,下意識地看過去,和淑宜大長公主的臉對個正着,頓時那種尴尬無法言語,忙拍着他,小聲道:“快放我下來,祖母來了。”
紀凜腦袋仍有些暈眩,反應都有些遲鈍。
事實上在金吾衛衙門時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後,他的腦袋便一片空白,說不清心裏的感受,只想回去見她。接下來的事情都是下意識地完成,直到回到家裏,見到她時,意識裏才多了些色彩,然後被她的笑臉占據。
他有些遲鈍地轉頭望去,也正好看到了站在門口邊的淑宜大長公主,下意識地張口道:“祖母……”
淑宜大長公主看到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擔心,嗔怪道:“這是做什麽呢?還不快将你媳婦放下來?小心摔着她。”
“……哦。”紀凜木木地将懷裏的人小心地放下來,然後道:“不會摔着的,我抱得很穩!”
淑宜大長公主走進來,看到孫子的模樣時,不禁有些心酸。
她想,這孩子在六歲之前,從未得到過正常的對待,母親打罵,父親不理,一個人孤伶伶地被關在封閉的屋子裏,她有心想要給他多一點,卻不知道要怎麽給,他大多數時只是木木地站在那裏,什麽都不理會,仿佛整個世界裏只有自己一樣。
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是不是對父母其實很渴望,卻一次次地失望,最後讓他不再期盼了,所以才會那麽麻木。
現在,終于輪到他要當父親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般激動,這樣地失态,或許他其實将自己曾經渴望的感情傾注在孩子身上,所以才會在知道自己要當爹時,這般激動。
“祖母,您怎麽來了?快過來坐。”曲潋硬着頭皮,請淑宜大長公主入座,喚來宮心去沏茶。
淑宜大長公主笑着拉住她的手,說道:“不用忙活,你小心一些方是。”說着,拉着曲潋一起落坐,就怕她忙壞了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
曲潋不知為何有種尴尬感,被這麽小心翼翼地對待,讓她總覺得不太真實。
可能是她從小到大心情不爽就去堵人打架,知道她真面目的人——例如被她收拾過的堂弟曲浩——都會有一種崩潰感,雖然是小白花的外表,卻身體壯壯,吃嘛嘛香,一時間被人這麽小心地對待,真的好不習慣。
淑宜大長公主拉着曲潋入坐,見孫子反應比平時遲鈍了許多,竟然還忤在那兒看着她們,不禁好笑道:“先坐下來,一起喝杯茶。瞧你這孩子,怎麽弄得這麽狼狽?難不成今兒皇上在宮裏考核你們騎射武藝了?”
“沒有。”紀凜回答道,終于恢複了平時的溫雅和煦,坐到了曲潋身邊,一雙清潤的眸子看着她。
當然沒有了,是你孫子雄壯威武得直接從皇宮跑回府裏了,明天的京城頭條,一定是這樣的:鎮國公世子突然抽風棄馬車不坐,從皇宮跑回府裏為哪般?
想想就頭疼。
不過想到他這般失态,都是為了自己,又高興得不要不要的。
淑宜大長公主關心了孫子幾句,也沒有對孫子說先前他回來時将自己略過直接跑回暄風院的事情,先前見到孫子的模樣時候,便知道他那時候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也不忍心說什麽。
她關心地詢問曲潋的身體情況,同時也和曲沁一樣,對前幾天曲潋摔了一跤的事情憂心忡忡,就怕那時候摔到了肚子裏的孩子。
“你這孩子,以後可要小心一些,切不可再如此莽撞,幸好你姐姐細心,讓人請了太醫來來。”她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曲沁今兒堅持讓太醫過府來一趟,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得知這孩子懷孕的事情,然後這孩子又不注意瞎折騰怎麽辦?
曲潋只好陪着笑,說道:“祖母放心,孫媳婦以後定然會小心的。”
紀凜愧疚地道:“祖母,都怪那時孫兒情緒激動,讓潋妹妹為了追我摔了一跤,是我的錯。”說着,也有些憂心地看着曲潋,很擔心肚子裏的孩子會不會有什麽事情,心裏很是難受。
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大家心照不宣。聽到孫子認錯的話,淑宜大長公主想到那晚,讓曲潋先将孫子帶回去的事情,心裏也隐隐有些後悔。她不知道曲潋是不是已經知道孫子是個雙面人的事情,對此她又有什麽想法,不由得又往曲潋臉上看。
只見她坐在那兒,笑盈盈地看着人時,雖然天生一副讓人憐惜的嬌美人模樣,可是雙眼極為清亮,說話時很是讨喜,并沒有一味地将她小瞧,此時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這孩子是個機靈的,都嫁過來這麽久了,定然不會沒有發現孫子的異常,怕是發現了,然後勉強自己接受了。
這麽想着,淑宜大長公主不免有些愧疚,只是愧疚之餘,又想着她的孫子是最好的,如何不教人喜歡?縱使是個雙面人,只要沒人去撩他,從來不會主動去傷人,是個很孝順也很聽話的好孩子。
雖然千種理由說服自己,但淑宜大長公主仍是有些愧疚憐惜,當下對曲潋多加叮囑,等回到寒山雅居後,又讓人開了自己的庫房,送了很多曲潋現在用得上的東西過來,吃的、用的、賞玩的都有。
曲潋有些納悶,見紀凜披着濕嗒嗒的頭發從淨房出來,忙拿幹淨的大巾子給他擦去頭發的水漬,邊問道:“祖母這是怎麽了?就算我懷上了,也不必送這麽多東西過來吧?”
紀凜坐在小杌子上由她幫他擦頭發,看着丫鬟們正在整理的東西,沒有開口。
剛才他便看出祖母臉上的愧疚,這種愧疚給的是曲潋,略一想便明白了祖母這是想要補嘗曲潋了。
他這個祖母,生來便是尊貴的嫡長公主,一生要強,從未向誰示弱過。嫁到紀家後,祖父雖是一個铮铮男兒,卻是個敬重妻子的,不僅沒有強勢地讓妻子收斂脾氣變得溫和一些,甚至将她縱容得連戰場都上過,不輸男兒。
這樣強勢又尊貴的女人,從來不會對誰感到愧疚,卻因為曲潋而愧疚了。
怕是覺得當初曲潋嫁過來,對他的情況不知情,算是鎮國公府将她瞞住了。如今孩子都懷上了,她在發現了他雙面人的秘密時,仍能安之若素,沒有瘋狂,是個難得的。
想到這裏,他心裏有些苦澀,然後又有幾分釋然。
祖母雖然愛惜他,但是這樣的想法豈不是世人都有的?并不用太在意,只要阿潋不離開他就好。
六歲那年,他從綁架他的地方逃了出來,躲在商隊的馬車裏潛進了宣同府,當時漫無目的地在宣同府裏亂走,成了個小乞丐,混淆了尋他的人的目光,然後不知不覺走到了宣同府知府後衙的那條巷子裏,看到一群孩子在那裏開心地玩耍時,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那兒看起來。
他從來沒有和同齡的孩子玩耍的經驗,所以當時只是難得好奇,然後他看到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明明小胳膊小腿的,聲音也細細的,可是兇起人來,連比她大的孩子都要怕她,甚至不服她的人還要被她撸起袖子來揍,讓那群孩子都只能可憐兮兮地站在那兒報着“一二三四五……”等數。
當時他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天色晚了,那群孩子都離開了,依然站在那裏看着。
然後那個很兇的小女娃朝他走來。
再然後,他也被她揍了。
她揍他之前,說了很多話,臉上的笑容很可愛,拉着他的小手軟綿綿的,說要帶他回家。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麽好,叫他小哥哥,對他笑,說要帶他回家,要給他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東西、陪他說話……
他幾乎就要跟她回家了,可是她最後揍了他,卻不要他了。
她讓人給他吃了東西,然後轉身走了,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明明她當時都說要帶他回家的,可是她翻臉就走,将他騙得好慘。
他當時就站在那兒,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從天黑等到天亮,直到鎮國公府來尋他的侍衛終于找到了他,他依然站在那裏,固執地等着,期待着這個說要一輩子對他好的小妹妹回來,帶他離開。
他一直在等她,可是卻沒有等到她回來。
他一直記得那幕,直到長大後,依然記得她離開的背影。
“暄和哥哥?你怎麽了?”
一張臉湊過來,他驀地回神,看到她彎着腰,低頭俯視他,眼裏有着好奇。
紀凜忙伸手将她扶住,說道:“你別亂動,小心身子。”
曲潋撇着嘴看他,不爽地道:“難道我彎個腰也會有事不成?別将我當成琉璃一樣,不會碎的。”
紀凜沒有回答,發現頭發上的水被她擦得差不多了,随意将半幹的頭發往身後拔去,然後起身将她扶坐到一旁,吩咐丫鬟們将那些東西都收到庫房去,對她道:“祖母也是心疼你,既然送過來了,你便安心地收下便是。”
曲潋哦了一聲,催着他去讓人将頭發烘幹,省得天氣涼,不小心生病了。
宮心等人去搬了小爐子,裏面放了松木、橘皮、幹花等東西,用來烘幹頭發的時候,頭發會留有天然的清淡味道,很是宜人,然後再細細護理,頭發會變得十分順滑。
曲潋坐在旁邊,看丫鬟們給他弄頭發,笑道:“剛才你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入神?”
紀凜沒有開口。
直到頭發烘幹了,丫鬟們都出去後,他才對她道:“想起了六歲那年在宣同時,你欺騙我的事情。”
曲潋:“……”
難道她這輩子在他心裏,就成了個騙子不成?
心塞的世子夫人只好保證道:“放心吧,我已經改邪歸正了,保證以後再也不騙你。”
紀凜只是看她,心裏已經明白了很多時候,她就是喜歡胡說八道,信口撚來,不知情的人,要被她那副惹人憐愛的模樣欺騙,心都要掏出來給她,哪裏會在意是不是被騙?而她也樂得如此,很多時候就喜歡張口就胡說八道。
曲潋被他看得心虛,心說這也不行,要她怎麽辦?算了,她現在是孕婦,不必理那麽多。
等到時間差不多後,曲潋便讓丫鬟鋪床,準備入睡。
紀凜今晚特別地小心,甚至連抱她都不敢,兩人并肩躺在那兒,他拉着她的手,猶豫了下,說道:“你現在情況不同,要不我讓人在房裏擺張長榻,我到榻上去睡。”
他聽說很多夫妻在妻子懷孕後,都要分房睡的。
曲潋很是無語,“不用了吧?我覺得這樣很好啊?”她都習慣了摟着他睡,沒有他根本不習慣好不好?而且夫妻分床睡,好讓他去找小妖精麽?堅決不幹!
曲潋将他的胳膊抱到懷裏,依着他而睡。
紀凜猶豫了下,到底也舍不得和她分開,只好小心地側過身子,攬着她睡了。
睡到半夜,曲潋被人摸醒了。
她一巴掌拍過去,将在她肚子上摸來摸去的手拍開,嘟嚷道:“天還沒亮呢,睡覺。”
對方頓了下,然後又咬了她一口,那手自動覆到她肚皮上,聲音陰測測的,“你都懷了我的孩子了,以後不準再騙人,也不準離開!否則……”?
☆、第 136 章
? 第二天,曲潋起床時,慣性地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
紀凜早就醒了,但是今天他并沒有像以往那般去樹林中練武,而是安靜地躺在她身邊陪她,在昏暗的光線中視線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的容顏,直到她醒來。
她每天醒來時,都會有一段時間因為剛醒來意識不清醒,要坐好一會兒發呆,這種時候,他做什麽都可以,她只會木木地看着人,懶洋洋地并不想反抗,特別地乖巧。
只是,在他給她穿好衣服後,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臉認真地道:“昨晚三更半夜時,你将我叫醒後,後來你說了什麽?”
紀凜:“……”
見他只是用一雙清潤柔和的眸子看着自己,曲潋突然有一種自己正在逼迫良家夫男的錯覺,然後馬上在心裏呸自己幾下,這是什麽鬼錯覺,應該是他昨晚逼她才對。
她終于明白了,其實每當這人的第二人格放狠話時,其實才是他心裏的真正想法。這個溫柔到極點的少年說不出口的話,會讓第二個人格說出來,雖然那時候他的行為因為太過極端,但很多卻是他心裏的真正想法。
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如外表般給人完美無缺的少年,缺點一大堆,甚至三觀其實也有些不太正。
他這是害怕她離開麽?
曲潋試探性地道:“其實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麽早就懷上的,成親之前,你不是也說,女子太早受孕對身體不好麽?”她邊說着,眼睛緊盯着他的面容,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的下颚緊了下,面上的神色卻更柔和了,将她從床上拉了起來,扶她下床,柔聲道:“抱歉,阿潋,我……我也知道你辛苦,你不高興打我也可以……”
“我看起來是那麽兇暴的人麽?”曲潋頓時有些心塞,她只是見到熊孩子時忍不住手癢收拾了下,如果是好孩子,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揍人,她很有原則的。
“不是,不是!”他有些無措,怕自己惹惱她一樣,越發的小心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人的想法總會因為遇到其他的事情而有所變化,他以前也覺得可以不那麽早要孩子,聽說那樣對女子的身體不好,可是在終于将她娶回家後,日日相伴時間,他又變得貪心起來,特別是午夜夢回,夢到小時候的事情,夢到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漸漸地和長大後的她重合起來,讓他驚醒,然後頭疼得整晚睡不着。
于是他改變了主意。
特別是在那晚,她目光裏明顯的恐怖,讓他失态了。
他本來就不是個好人,正常時候的他,會用層層僞裝将自己包裝成一個讓人無可挑剔的好人,但是內心卻不是那麽想的。
只要達到目的,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曲潋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樣子了,十二歲那年進京時,在船上再看到他,他當時就是個幹幹淨淨的大男孩,每次面對自己時,總會歡喜中夾雜着無措,小心翼翼地讨好。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他慢慢地變得成熟穩重,對她溫柔體貼,卻很少再像以前那樣會被她弄得手足無措。
因為在意,所以會害怕;因為喜歡,所以會無措。
曲潋踮腳親了下他的嘴角,突然說道:“我餓了,今天要吃好吃的,桂花鴨、松鼠魚、脆皮乳鴿、糟香魚絲、鹌子水晶脍……”
紀凜被她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愣了下,然後笑着應了一聲好。
一大早的,就這麽好胃口,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厲嬷嬷聽到紀凜的吩咐,很是糾結地看了眼曲潋,心說一大早就吃這麽油膩的好麽?然後被她左右張望無視了,只能心塞地去廚房吩咐了。
紀凜今日休沐,打算一天時間都在家裏陪她,甚至心裏已經計劃着,他該挪一下位置了,總不能幾天才回家一次,他心裏不放心。
就在紀凜計劃着自己的差事時,曲潋趁着他在家裏,拿了做好的一件秋衫在他身上比劃,嘴裏念念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