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單的動作,所以我便讓人送過去給你解悶。”
看着這樣溫暖的美少年,曲潋沒法說金烏簡直就像在監視着她一樣,怕是奉了另一個人格的命令,絕逼不是這個萌萌噠的溫暖美少年讓它這麽做的。
可是對上那雙清潤愉悅的墨眸,曲潋并不忍心實話實說,所以便違心道:“它挺好的,我很喜歡。”
“是麽,喜歡就好,金烏很好照料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後,紀凜不好在這裏久待,依依不舍地告辭。
曲潋見他要離開,突然想到了餘長昊,忙道:“紀哥哥,等一下。”在紀凜回頭看過來後,便将今兒他們曲家人過來的目的同他說了,最後說道:“我不知道那餘公子是如何的,想讓紀哥哥幫我去瞧瞧。”
紀凜知她和姐姐感情好,當下也不推遲,笑道:“放心,這事情交給我就好。”
等紀凜離開後,曲潋站在竹林中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忍不住又失了一陣神,再次感慨起來:若是沒有雙重人格,這個少年簡直堪稱完美。
莫不是老天爺見他太完美了,所以便弄了個缺陷給他??
☆、第 67 章
? 紀凜穿過竹林,漸漸地離開了嘉善堂。
秋日的風吹過,掀起壓着玄邊的衣袍,撫過他帶着微微笑意的容顏,此時心情依然十分愉悅,雖然只有短暫片刻的相處很是可惜,但當看到她言不由衷地回答說“金烏很好”時,依然讓他心裏由衷地感覺到高興。
敏銳如他,如何看不出她當時的言不由衷。可是在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時,依然在面對這樣的他時,可以違心說這樣的話,就怕一言不慎讓他難受,這樣的心意,如何不讓他感動欣悅?
當他穿過回廊往前院行去時,聽到了一聲叫喚。
“紀表哥。”
他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起,那樣如珠玉般美好的容顏,比和煦如淺陽的笑容更加溫暖而富有情感的生動神色,點染着他的眉眼,畫注入了靈魂的丹青筆黑,使他整個人都洋溢着一種說不出的氣息,教來人幾乎移不開眼睛。
Advertisement
紀凜轉頭看去,笑容微斂,禮貌性地颔首道:“席姑娘。”
那雙墨眸中的笑意漸漸消散,很快只剩下一片清潤明澈,人也變得謙和沉穩,雖說仍是教人賞心悅目,卻覺得少了點什麽,讓人心中悵然若失。
“席姑娘有什麽事麽?”紀凜詢問了一聲。
席姿回神,不免有些緊張,努力地鎮定下來,笑道:“也沒什麽,只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紀表哥,紀表哥今兒怎麽來了?公主可有來?我好久沒見她老人家了,想去看看她。”
紀凜禮貌性地等她說完,方道:“今日祖母并未來此,若是席姑娘想念她老人家,自可讓繡表姐帶你去府中探望。我還有事情,先失陪了。”
“等等。”席姿見他要走,趕緊出聲,拽着帕子的手指捏得緊緊的,“紀公表,我聽三哥說,上回在岐雲山那兒,你們好像有所争執?”她小心地看着她,想起三哥回來時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說他不知道哪裏得罪紀凜,竟然教他直接磕了個燈籠過來,讓他在衆人面前十分沒面子。
“席姑娘誤會了,我和燕子并未争執過,是他多心了。”紀凜說罷,又禮貌地笑了下,便轉身離開,往前院行去。
席姿好不容易在這兒等到他,正想趁機多說兩句話呢,卻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雖說神色謙和而客氣,卻讓她感覺到一種疏離。這讓她心中有些黯然,又有些氣惱。
而更讓她氣惱的是,當她沿着紀凜先前來的方向,看到從竹林走出來的曲潋時,如何不明白先前紀凜來此是見了誰,神色一下子變得冷淡。
“席姑娘。”曲潋見席姿迎面而來,禮貌性地叫了聲。
席姿頗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竹林,然後說道:“曲姑娘今兒真是好雅性。”
曲潋微微蹙眉,雖然席姿沒有說什麽,但從她若有所指的語氣中,也感覺到她的些許惡意。曲潋看向席姿身後竹的地方,想到剛才離開的紀凜,頓時明白了,面上卻一副腼腆羞澀道:“教席姑娘見笑了,原是要去找阿櫻的,卻不想剛才在竹林裏遇到了紀公子。”
說着,她微紅着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席姿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方憋着氣轉身走了。
曲潋眼睛轉了轉,也跟着她一起離開,對回頭看她的席姿道:“你是去找阿櫻她們麽?一同去吧。”
席姿淡淡地應了一聲。
曲潋仿佛不知道她的冷淡一樣,朝她抿嘴一笑,和她一起往駱家招待小姑娘們玩耍的花廳行去。
剛拐到院子裏,便看到院子裏擺滿了各種造型的菊花,菊花中又有很多品種,開着顏色不同的花,被花匠巧妙地按着格局擺放,放眼望去,整片花的海洋,顏色錯落有致,分外美妙,可見平陽侯府為了辦這次的秋日宴,下了很大的功夫。
此時有幾個小姑娘在院中撲蝶,不遠處的廊庑中,還有一群坐在欄杆前欣賞秋日菊花的姑娘們,聚在一起歡聲笑語,氣氛喧天。
“哎呀,是席姐姐來了。”有人認出席姿,笑着叫道。
“還有曲家妹妹。”這句倒是心情比較複雜了。
席姿笑着走過來,看了眼廊庑下的幾個姑娘,說:“你們倒是好雅性,在這兒邊賞菊邊說話,既雅且樂。”
那些姑娘們紛紛起身招呼,叫席姿過去,對曲潋卻比較冷漠或者謹慎,帶着點慎重的審視。畢竟一個原本依附着侯府的表姑娘一下子變成了和鎮國公世子有婚約的幸運兒,對這兒原本自持身份的姑娘們都挺沖擊的,再加上曲潋并不是她們這個圈子中的人,彼此也不算太熟悉,所以自是比不得和席姿的相熟。
曲潋很坦然地回視這群小姑娘,她朝她們禮貌性地颔首,往廳堂看去,正欲要找駱家的姐妹們,卻不想駱櫻走了出來。
“阿潋。”駱櫻高高興興地朝她招手。
曲潋笑着過去,剛走到廊庑,很快便被駱櫻上前挽住手,她看了眼席姿,歪着腦袋奇怪地問道:“你們在哪裏碰到的?怎地一起過來了?”
席姿正要開口,就聽到一道甜糯的聲音道:“在嘉善堂的小竹林那裏呢。先前紀公子去給外祖母請安,我正好經過竹林,不想會在那兒見到他,後來紀公子剛走,又遇到了席姑娘,真是巧呢。”
聽到這話,那些先前還對席姿微笑的小姑娘們忍不住目光掃了過來,先是掃過曲潋的臉,那張精致的小臉上帶着柔軟腼腆的笑容,使她看起來嬌甜可愛,再聽她糯糯軟軟的聲音,心裏實在是生不起什麽惡感,甚至有時候覺得,對她産生惡感都是沒必要的。
當然,這些都是心态比較平和的小姑娘,倒是有幾個和席姿一起出氣的,正神色有些不善地看着她。
席姿臉色有些僵硬,心中一口氣堵在那裏,氣得手指尖都有些發顫。
她沒想到這個曲潋竟然惡人先告狀,定親了卻不避嫌,反咬她一口,暗示衆人,她特地等在那兒見紀凜。此時再看她那副嬌嬌弱弱的模樣,笑容怯怯的,讓她想到家中的那些在父親面前告狀時的姨娘的作态,差點一口銀牙咬碎。
可恨極了!
心裏惱怒不已,席姿此時卻不敢再打主意拿剛才曲潋和紀凜在竹林見面的事情擠兌,面上卻硬生生地擠出一抹笑容,說道:“我也是剛要去嘉善堂罷了,不想那麽巧。”
“是這樣麽?”曲潋怯生生地問,見席姿點頭,臉上露出了笑靥,“席姑娘是個風光霁月般的人物,和席姑娘一起,我覺得很是親切呢。”
席姿此時真想一口血噴出來。
她算是知道這個曲潋是什麽樣的人物了,恁地刁鑽,卻擺着一副無辜的模樣,怨不得會和駱櫻這樣的貨色混在一起。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亦是覺得曲姑娘是個很雅治的人物,像那畫中走來的仙女似的。”
曲潋低首,有些害羞地紅了臉。
看到這一幕,周圍那些姑娘們方眨了下眼睛,反應過來。
等席姿進了花廳,駱櫻也挽着曲潋到院子裏的菊花叢中逛,邊和她咬耳朵,“你和那讨厭的家夥怎麽對上了?是不是她先前想拿你和紀公子方才在竹林見面的事情擠兌你?哼,我就知道她表面上一副磊落,心裏其實巴不得自己替了你好成為紀公子的未婚妻。我猜啊,如果不是她特地在那兒等紀公子,又怎會看到你們一起?”
曲潋沒想到她會這麽敏感,笑着道:“确實像你想的那樣。”
席姿喜歡紀凜,這是在石景山第一次見時就知道了,所以若她對自己有什麽惡意,并不奇怪。剛才若她不先聲奪人,怕是席姿便要在那些貴女們面說拿這事情來擠兌她,到時候難免會有什麽不好的流言。
只能說,定親就要避嫌什麽的規矩太不道德了,見面說兩句話都要給人盯着看着。
她嘆了口氣,“剛才怕是我将她得罪透了,怎麽辦?”她咬着唇,一副憂愁苦惱的模樣,
駱櫻卻沒怎麽放在心上,“得罪了又如何?你将來又不嫁去她家,她也拿捏不到你。”
“她大嫂可是鎮國公夫人的侄女。”曲潋提醒她道,“我今兒教她吃了這麽大的虧,她心裏應該很生氣,到時候讓景德侯府的大少奶奶去和鎮國公夫人說兩句……”怕是已經對她不喜歡的鎮國公夫人更加不喜吧。
駱櫻聽後皺了下眉毛,“應該不至如此吧?那席大奶奶看着人還算不錯的。”
“誰知道。”
“沒事,只要紀公子相信你,對你好就行了。”駱櫻滿不在乎地道。
曲潋朝她笑了下,便也不糾結這事,和她在院子裏亂逛一通,直到下人過來,告訴她們宴席開始了,一群姑娘方才浩浩蕩蕩地往擺宴的院子行去。
入座的時候,席姿和幾個駱家姐妹們坐在一起,曲潋自然也在,她冷淡地看了曲潋一眼,并未出聲,但看到的人都能感覺到席姿心裏有些不高興。
“阿姿,你作甚?”駱櫻喝着菊花酒,很直白地道:“難道還在為先前的事情不高興?你平時可不是這般小氣的人。”
席姿差點想瞪她,她确實不高興,但若是當衆承認了,不就是說自己是個小心眼的麽?只能違心地道:“怎麽會呢?我不過是想到一些事情罷了。”
駱櫻哦了一聲,又道:“既是如此,今兒就應該大家高高興興的才是。對吧?”她說着,朝附近幾個貴女們微笑。
“對啊,阿櫻說得對。”承恩伯府的姑娘劉菁第一個附和,朝駱櫻眨了眨大眼睛,很是可愛。
駱櫻回了表妹一個欣慰的眼神,決定以後有機會,就幫幫菁表妹,說不定還能讓七哥忘了曲潋,和菁表妹結連理。
席姿再次郁悶得不想說話。
駱林看了看,雖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也看得出席姿落在下風,便保持沉默,沒有像以往那般出來圓場子。
于是這一桌的氣氛有些沉悶,唯有駱櫻和劉菁不受影響,等螃蟹上來,讓丫鬟過來幫她們拆螃蟹,兩人邊吃邊拼着螃蟹殼,一片天真爛漫,根本不受什麽影響,教人看得嘆息不已,也讓席姿心裏越發的難受。
曲潋很淡定地坐在旁邊,如往常般并不多話,誰看過來,她便回以一個柔和腼腆的微笑,讓那些姑娘們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忙回以笑容。
等螃蟹宴結束後,小姑娘們對曲潋終于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果然如傳聞中的美貌,性子也嬌怯腼腆,讓人十分憐惜。
曲潋沒太計較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眼瞅着螃蟹宴結束了,衆人不是去花園裏賞菊喝菊花酒,便是在花廳裏抹牌說話,讓她有些心急。
“阿櫻,咱們去嘉善堂吧。”曲潋拉着要去打葉子牌的駱櫻,“我還沒見到那位餘公子呢。”
駱櫻猛拍着腦袋,她玩得太愉快了,差點忘了這事兒,想了下說道:“走,咱們先去問問人,看看嘉善堂那邊如何了,若是祖母要見那餘公子,咱們也躲到一旁去偷看。”
可惜,等她們去嘉善堂後,卻被告知一群老太太們正在抹牌,曲沁和駱槿等人在旁伺候,而餘家的公子先前來過了,很快又離開了。駱櫻不好詢問得太詳細,只好和曲潋先離開,出了嘉善堂後,她眼珠子轉了轉,又有了主意。
她又找來了個小丫頭,賞了她碎銀子,“去打聽一下幾位少爺們在作什麽。”
小丫頭得了賞銀,自然很聽話地去了,不到半刻鐘便回來,禀報道:“櫻姑娘,少爺們陪着今兒來府裏的客人在花園南邊的涼亭那兒賞菊作詩呢。”
“真是好興致。”駱櫻嗤笑了一聲,便拉着曲潋往花園走去,“走,咱們去花園那兒。”
兩人又兜轉到了平陽侯府的花園門口,守園的婆子看到她們有些吃驚,忙攔了她們,“哎喲,兩位姑娘,少爺們正和今兒來的公子們在花園裏賞菊作詩呢,你們還是去別的地方玩兒吧。”
駱櫻自是不幹,讓翠屏朝婆子塞銀子讓她通融,那婆子看着很是心動,但想到駱大夫人昨兒就敲打過他們這些下人,若是不小心發生什麽事情,差事丢了不要緊,命沒了才是可怕的,當下仍是搖頭。
最後婆子架不住駱櫻威脅利誘,問清楚了她們只是進去瞧瞧并不會靠近後,她眼睛轉了轉,給她們出主意,“姑娘可以去閣樓那兒,那兒瞧得清楚。”
駱櫻問明白了是哪裏的閣樓時,雙眼亮晶晶的,又賞了婆子後,便和曲潋一起走了。?
☆、第 68 章
? 等被那守園的婆子帶她們到她所說的閣樓裏後,曲潋和駱櫻都驚奇了下。
她們沒想到平陽侯府還有這樣的地方,簡直是專門給人偷窺花園的場所。這閣樓便建在一牆之隔外,正好角落裏種了兩株高大濃密的榛樹,将那有些陳舊的閣樓擋住了。
人站在閣樓二樓中往下看,正好可以看到那群正在花園的亭子裏賞菊作詩的男人們,而她們也注意到,比起姑娘們所辦的詩社時的矜持文雅,男人顯得放蕩不羁多了。
“這裏……”駱櫻扭頭看了看,指着下面的一面牆道:“以前我竟然都沒發現家裏還有這樣的地方?你怎麽知道的?”
那婆子臉上堆着笑道:“回姑娘,老奴時常被夫人派過來守園,自然要多注意了,注意得多了,就發現到了。”
她未說的是,這裏也是一些仆婦偷懶喝酒賭博時的地方,平常時候,仆婦們躲懶時便來這裏,很多管事都知道這地方,只是瞞上不瞞下,是以主子們都不太關注這裏,她也是看在豐厚的賞銀上才會帶姑娘們過來的。今日因是秋日宴,府裏上下都忙着,所以沒人能偷懶過來,才讓她帶過來。
駱櫻看向下面的花園,因牆邊長的那兩株高大的榛樹,将這閣樓都擋住了,所以下面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地方,這也是為何她長這麽大都沒發現家裏還有這樣的地方的原因。等她們可以将面前的榛樹葉稍稍拔開,就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情況,卻不虞擔心下面的人會發現她們。
真是個偷窺的好去處!
駱櫻很滿意,讓翠屏打賞了那婆子後,便坐在丫鬟端來的凳子,兩人興致勃勃地打量着下面亭子裏的人。
今日的平陽侯府簡直就是菊花的世界,四處都擺滿了開得燦爛的菊花,微風拂來,枝頭上微微泛黃的葉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高遠的天空,燦爛的秋陽下,一切都顯得很是美好燦爛。
“餘公子是哪個?”曲潋扒拉着一枝伸展到窗邊的葉子,努力地盯着下面的那群年輕人。
共有二十來人,有的坐在亭子裏品茗說話,有的擺上棋盤正在手談,有的站在亭子外的長條桌前揮毫作畫,有的對着那燦爛的秋菊吟詩作賦,還有的……
曲潋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站在一面用菊花拼成的花牆前的少年,他背對着她們,身上穿着青蓮色的錦袍,腰間系着淡紫色縧帶,雖然身形稍顯單薄,卻頗為修長,站在那兒,如一杆秀颀的修竹。
今兒早上才見了他,自是認得出這人。
“我也不知道是哪個。”駱櫻趴在她身邊看着,很是好奇的模樣,“下面的人我還有好些人不認得的,餘公子應該就是那幾個中的吧。”
先前她們過來時,就打聽到了,今兒來平陽侯府參加秋日宴的各家年輕的子弟都在這裏了,不必說那餘長昊應該也在,所以現在要做的是找出哪個是餘長昊。
曲潋認得的人沒有駱櫻的多,她在駱櫻的指點下,用了排除法,最後排除出三個少年,而餘長昊便是這三個少年中的一個。只是下面的人自然不會靜止地站在那兒給她瞧,這三個少年若是背對着她們時,那就看不到了。
正在她目光灼灼地打量三個少年的模樣長相時,突然站在那面用菊花砌成的花牆前的少年轉過身來,目光往這兒望來。
曲潋吓了一跳,還以為他發現她們了,這榛樹的葉子已經紅中泛着黃色,将世界薰染得煌煌赫赫的,濃密的枝葉是最天然的掩飾,應該沒有人發現她們才對。雖是這麽想,可是見那少年意味深長的目光,曲潋默默地想要蹲下身來。
她覺得這應該是她的錯覺。
就在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時,紀凜突然走到她正在觀察的三個少年中的一個,臉上挂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與那少年攀談起來。
曲潋的目光不由得放到那少年身上。
他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長相并不算得上出色——和紀凜比起來,但也是個斯文的少年,身上有一種世家大族特有的氣質修養,身上穿着鴉青色紫色祥雲團花直裰,腰懸荷包和小印,微笑的時候給人一種憨厚的感覺。整體上看來,雖不出色,卻也不遜色。
曲潋一直盯着他們,見那少年從一開始紀凜找他說話時的困惑到驚喜到平和,都一一看在眼底,而讓她印象不錯的是,不知道紀凜和他說了什麽,他面上露出的笑容,穩重中帶點憨厚,看着就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正當她想着時,那少年已經和紀凜結束了談話,朝他客氣地拱手走開了。
紀凜又朝棒樹這邊看了過來,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煦和愉悅的笑容,陽光下,顯得異常的俊美。
曲潋:“……”
她确定了,紀凜一定是猜到她們在這裏了。
“阿潋,你覺得餘長昊是哪個?”駱櫻還在糾結,“要不我讓翠屏下去打聽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是哪個了。”曲潋給她提示,“就是那個站在樹下看挂起來的詩文的公子,身上穿着鴉青色紫色祥雲團花直裰的那個。”
駱櫻很快便找到了目标,看了看,說道:“看起來還不錯,就不知道為人品性如何。”
曲潋心裏有些別扭,閨閣姑娘不輕易見外男,駱櫻能見的也就是在小時候見一些駱府的姻親舊故家的公子,見的男性還沒她見的多呢,所以這餘長昊在她眼裏已經不錯了。曲潋見過江南那些文采雯然的文人,見過祝家、方家等詩禮傳家的世家大族的世家子,也見過紀凜、周琅之流的王孫貴族,見得多了,眼光便有些高。
不過她知道這事情不是她能發表意見的,最終還要看姐姐和長輩們的意思,她只是因為不放心,所以想來親眼見見罷了。
想罷,她嘆了口氣,對駱櫻道:“阿櫻,咱們走吧。”
駱櫻趴着看了會兒,也覺得沒什麽可看的了,便和曲潋一起離開了閣樓。
直到夕陽将落,賓客們紛紛告辭離開,到這時曲潋也沒有再見紀凜,不過她心裏知道,怕是等晚上,金烏便會給她帶來消息,所以她并未太過注意紀凜的消息。
曲家人同和駱家人告辭後,一行人坐馬車先回了雙茶巷的曲家。
回到家後,衆人便坐在客廳裏開始商量起來。
曲潋穩穩地坐在姐姐身邊,擺出旁聽的模樣,曲湙亦在。原本這種事情,不應該讓小輩在場聽的,這三個小的都應該回房去歇息,長輩們決定就好。可是誰讓三房情況特殊,季氏性子軟弱,拿不了主意,曲湙年紀又小,曲沁更是有主意的,最後只能大家一起商量了,畢竟這事關曲沁的婚事,也由三房自己決定比較好。
“今兒我見了那餘公子,還算不錯。”曲大老爺說道,“順便考校了下他的學問,學問十分紮實,從他的言談舉止可知,他是個穩妥之人。”就是缺少了些少年人應有的銳氣。
曲大老爺覺得餘長昊整體是不錯的,可為良婿。但若他将來要當餘家的宗子,卻缺乏了些銳意,屆時作妻子的要辛苦一些。他看了眼曲沁,暗忖這侄女自幼是個有主意的,人也好強,有她這個賢內助幫着,餘長昊縱使平穩了一些,倒也能守住家業。
曲二老夫人聽罷,也贊同道:“是個不錯的少年人,聽說極為孝順長輩、友愛兄弟。不過……”她也看了曲沁一眼,遲疑地道:“就是那餘夫人略有些強勢。”說得這般直白,讓老人家也有些不好意思。
歷來女方家相看對象,除了看男方的家勢人品長相外,也會注意對方的家中長輩好不好相處。太過強勢的婆婆,喜歡抓着管家權不放,甚至會拿捏媳婦,那實在是讓人擔心。曲沁自己也是個要強的,兩個都是強勢之人,不知可否相處得來。
曲二老夫人本就是個好性子之人,對家中的兒媳婦們十分慈愛,從不擺婆婆的款兒。由已度彼,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姑娘嫁一個家中婆婆好相處的,雖說不能像母女那般,但也要有商有量才好。
季氏聽罷,心裏揪了起來,一時間沒了主意。
她覺得餘長昊是個不錯的對象,可是若是婆婆不好,長女将來嫁過去受苦怎麽辦?若是挑剔婆婆強勢,錯過了這樁親事,怕以後找不到這麽好的了。
“湙兒、沁兒,你怎麽看。”曲大老爺看向姐弟二人。
曲湙繃着張臉,他今年才十歲,經歷的事情不多,考慮得也不比大人的周全,所以他委實發不了什麽意見,只道:“大姐姐若是喜歡,我沒意見。”
然後所有人都看向安靜地坐在那裏的曲沁。
曲沁的坐姿很端正,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一舉一動都帶着一種優雅端莊的儀姿,仿佛刻量過一樣,沉浸到骨子裏。她的神色很平和,帶着一種從容的內斂安祥,讓人看着她,便能感覺到一種歲月沉澱的味道,那種與皮相不相符的歲月的痕跡,終究仍是沉澱在她的骨子裏了,只是很少人發現這點罷了。
曲沁見家人都看着自己,臉上露出了笑容,然後垂首輕聲道:“自是由長輩們作主,沁兒沒意見。”
聽罷,衆人都松了口氣,然後很快又高興起來。
“既然如此,明日我們便給駱老夫人遞話,麻煩她老人家再辛苦一回,去餘府一趟。”曲二老夫人笑着道。
曲大老爺也笑道:“如此甚好,屆時咱們等餘家上門來提親,将這親事定下來,至于婚期……”
“叔祖母、大伯。”曲沁突然開口道,“我想婚期能不能定在兩年後。你們知道的,阿潋和湙弟年紀還小,如果我出嫁了,我不太放心。”
“沁兒……”季氏差點飙眼淚了,拽着帕子,自責地道:“都是我沒用,讓你操心這一家子。”
曲沁看了她一眼,心裏很是認同她的話,但面上卻笑道:“瞧母親說的是什麽話?他們是我的弟妹,我自要擔當起長姐的責任。”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明白曲沁的意思,知道她擔心自己出嫁後,弟妹年紀還小,需要她在家裏多幫襯,順便教導妹妹——畢竟曲潋将來要嫁進鎮國公府的,曲沁覺得自己教給妹妹的東西有很多,怕時間不夠用。
“這個要和餘家商量。”曲大老爺心裏有些為難,怕餘家不答應,所以說話也有幾分保留。
衆人又商量了下,便告辭離開了。
曲湙和曲大老爺一起将曲二夫人、溫氏送回常葉巷。
待夜幕降臨,曲潋從淨房洗漱出來,身上穿着一件寬大的衣裳,拔弄着頭發時,便聽到了窗口傳來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便見到那只鷹又飛回來了。
碧夏邊拿着梳子給曲潋梳頭發,邊說道:“今天姑娘你們離開時,金烏也跟着飛走了,一天都沒有回來,想來應該是見姑娘回來了,便也跟着回來。就不知道它今兒是在哪兒覓食,姑娘,可要讓廚房給金烏準備一些吃食?”
“不用了。”曲潋知道金烏雖然在她家落戶,但消失的那段時間應該是飛回鎮國公府的,鎮國公府才是它的出生地,回到那裏不會少了它的吃的。
“行了,不用弄了,你們先出去。”
曲潋将丫鬟們都打發了後,便去窗口那兒。
金烏依然很驕傲地擡起一只爪子,讓曲潋将上面系着的紙條拿下來。
這張紙條比昨天的要長,寫的字也多一些,字跡雖然小,卻很有風骨,轉折處筆鋒硬朗,硬朗中又蘊含幾分俊逸,讓曲潋不免将這字與主人聯系在一起。
字如其人。
可見那少年縱使是謙和溫潤的那一面,也藏有自己的峰芒。
将字條上的東西看完,曲潋莫名地有種羞恥感。果然他知道今天她們在閣樓處偷窺,所以那時候方會去尋餘長昊說話,讓她看個明白。然後他将自己今天看到的告訴她,覺得餘長昊這人的心性品行皆不錯,雖并不是最出色的,卻也是個品德端正之人。
看來駱老夫人為了曲沁,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餘長昊的。
既然連曲沁都應了這樁親事,事情便已定局,沒什麽好再置疑的了。曲潋将那張字條放到專門的匣子裏,安心上床睡覺。
如此過了數日,餘家上門來提親。?
☆、第 69 章
? 曲沁的親事很順利地定下來了,鎮安餘家請了在京城餘尚書來提親,曲家并未刁難,很爽快地收下了餘家的聘禮。
不過在兩家商定婚期時,卻有了分歧。
曲沁因不放心家中的弟妹,想要推遲兩年時間再成親,這也是人之常情。但餘家那邊卻想要盡快舉辦婚禮,原因是餘長昊是餘家的宗子,傳宗接代乃是大事,餘家的老爺和餘夫人都希望看到長子盡快成親,好誕下子嗣,如此餘長昊在餘家的宗子地位也更穩固。
作為鎮安府的名門望族,自然是人丁興旺的一個家族,無論是嫡支旁支,人口估計都和祝家的差不多。人多了,是非也多,争權奪利之事不會少,看祝家就知道了。餘長昊雖然是餘家宗子,卻只是因為他是餘家長房的嫡長子罷了,身份上占了優勢,至于能力上,若是他沒有足夠的能力讓人信服,怕是以後麻煩不少。
餘老爺夫妻自然想要給兒子掃平障礙,等兒子接手餘家時沒有那麽多波折。
所以先給兒子娶個媳婦回來生娃也是一件大事,特別是餘長昊今年十八歲了,早就該娶媳婦了,若非餘夫人心中有計較,怕早就定下親事了。自來婚事的準備之事很瑣碎,但有個半年時間已經可以準備妥當,餘家便希望婚期定在明年的春天,屆時便将曲沁娶進門來。
為了這事情,曲二老太爺兩老并着曲大老爺一起和餘家商量。
最後,餘家和曲家各退了一步,決定将婚期定在後年的春天,也就是還有一年半左右的時間。
“姐姐,你覺得這婚期如何?”曲潋抱着個大迎枕,賴在炕上,看着坐在那兒看賬本的曲沁。
“挺好的。”曲沁擡頭擡她笑道:“雖然我想到後年的秋天再出閣,但是也不能太為難餘家,所以就這樣吧。”說着,她伸手戳了下妹妹的臉,“所以,在這段時間,我要盡量多教你一些,你可要認真地學,別憊懶。”
曲潋馬上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倒在炕上,将大迎枕抓來壓在臉上。
她這副耍賴的模樣絲毫沒讓曲沁心軟,只是眼裏有着縱容的神色,她摸摸妹妹柔順的頭發,心裏嘆了口氣,既有些滿足的放松,又有些說不清意味的複雜。
不過,這樣的日子平和美好得讓她放松。
所以,她不會再想上輩子那些事情了,這輩子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好。
曲潋很快發現,自從姐姐定親後,她更忙碌了。
她原就是有些懶散的性子,在常州府的曲家時,平時也不過是陪母親燒香拜佛、莳花弄草、練字做針線,一個很合格的大家閨秀。可這會兒,姐姐巴不得将她腦子裏所有懂的東西都塞到她腦子裏,讓她一天到晚忙得團團轉。
禮儀規矩、女紅針黹、主持中饋、管家理事……曲潋覺得自己每天忙得像條狗。
幸好,中秋過後,曲大太太帶着兩個兒子進京了。
不僅曲大夫人進京,祝家的人也進京了,其中祝家的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