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
不過,它有一個缺點,就是每年春秋報名招收生員,過了招生時間,便只能等下一個時間段了。無疑的,現下已過了春天的招生時間,只能等到秋天了,現在距離秋天還有好幾個月呢。
而曲大老爺話裏的意思,莫不是他有法子讓曲湙在非招生時間進去?
比起駱家族學,丹山書院不知道好多少倍,屆時若曲湙去丹山書院,駱家也不會覺得失面子,并不傷情面。
曲潋自然希望弟弟去丹山書院的,所以便眼巴巴地看着大伯,希望他能快點給弟弟搞到個名額。
等到天色差不多時,曲大老爺又留了他們姐弟一頓晚膳。
用過晚膳後,天色也要黑了,姐弟三人便告辭。
曲大老爺叮囑曲湙道:“這些天好生讀書,等去了駱家族學也切不可頑皮,仔細跟着先生讀書,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你是你們家裏的唯一男子,要照顧好母親和兩位姐姐。”
曲湙應諾。
曲潋在旁邊看得猛笑,等上了車後,便對姐姐道:“姐,你瞧大伯人還是挺好的,他看起來嚴肅了點,但是為人還是很和氣的,就是啰嗦了一些。”
“是啊……”曲沁輕聲道,眼神有些飄忽。
她也不明白,這樣的大伯,明明一直覺得很好的,為何最後妥協了呢?若是當時大伯能出面,她是不是就不會被迫進了皇子府,生生被磋磨?或許犧牲一個女人保全了家族,才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長的選擇?
可是憑什麽她要被人設計,要被人犧牲?難道女人的命就這麽賤,這麽不值錢?
“姐,你怎麽了?”
曲沁回神,見弟妹擔心的模樣,勉強笑了下,松開了掐得疼痛的手心,搖了搖頭,對他們道:“沒什麽,只是最近太累了,歇息幾天便好。”
曲湙以為她真的太累了,關切地讓她好生歇息,曲潋卻覺得應該是姐姐又想到了她前世的事情,而這事情應該是和大伯有關吧。難道大伯在姐姐前世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Advertisement
想到當時姐姐含糊地說,她在夢裏誤信了人,最後慘死在莊子裏,心中微凜。
*****
拜訪了平陽侯府和曲大老爺後,接下來的兩天,他們好生歇息了一翻。
曲潋年輕、精神旺盛,根本不需要怎麽歇息,在雙茶巷的房子轉了轉,便琢磨着在院子裏養些花的事情。院子裏只種了兩棵榆錢樹和一些平常的花草,看起來光突突的,沒有什麽活力,和他們在常州府的家比相差太遠了。
所以,為了讓這裏更像一個家,曲潋覺得多種些花草才好。
季氏亦是這般認為,十分贊成小女兒去折騰那些花花草草,省得成天窩在屋子裏做繡活,對眼睛不好。
“石景山那邊有專門養花的花農,你若喜歡,可以去挑一些回來種。”曲沁對妹妹道,也不想拘着妹妹,“不過若是出門,記得多帶些人,戴上皂紗帷帽。”
曲潋聽後十分高興,打從心裏覺得,還是住在自己家好,因為這樣出門實在方便,只要姐姐答應了,就不會有人攔着,也不會有下人嚼舌根,不像在駱家,一言一行,都要慎之又慎。
除了曲潋琢磨的養花外,季氏也琢磨着去寺裏請一尊佛象回來供奉,曲沁亦琢磨着如何賺錢的事情,一家人都很忙。
曲湙聽說曲潋想要去石景山那兒買花時,忙不疊地放下手中的書,要陪曲潋出門。
“二姐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不如我陪二姐去。而且二姐你不是常說讀書要勞逸結合麽?多出去走走才好。”曲湙振振有詞,堅決不讓如花似玉的姐姐自己出門,他不放心啊。
曲潋被他說服了。
季氏和曲沁都贊同,曲沁甚至很欣慰地道:“湙弟長大了,懂得照顧姐姐了。”
看她一副“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模樣,曲潋和曲湙都無語了下,不過曲潋也知道,以姐姐現在的心理年齡,指不定真的将他們當成兒女看待吧,所以現在越發的有長姐風範了。
既然說好了,翌日早晨,曲潋姐弟準備好,便讓下人套車準備出發。
只是出發前,他們家來了客人。
這也是他們來到京城後的第一個來拜訪的客人。
“紀大哥來了?”
曲湙聽到下人來報,十分高興地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坐在廳堂裏喝茶的紀凜,一身竹青色錦袍,腰間纏了深藍色縧帶,左邊挂着靓青色繡祥雲荷包,右邊挂一塊羊脂玉佩,襯得整個人風姿卓越,如一杆秀竹挺立。
“為兄不請自來,望湙弟莫要見怪。”紀凜謙和地道。
曲湙高興地道:“紀大哥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不知道今日紀大哥來此可是有什麽事?”
紀凜笑道:“哪有什麽事情?不過是想你們進京幾日,應該已經安置好了,便過來瞧瞧你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對了,當日在船上,為兄不是答應過你,等到了京城,要好生招待你游玩一番,品賞京城風光。”
曲湙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事情,而且還打算履行,不禁十分感動。當時大家湊在一起說話,不過是随意一提罷了,哪想紀凜會放在心上,由此可見其人品,讓他頗為欽佩。
不過想到今兒他答應陪二姐出門的事情,不禁有些愧疚地道:“多謝紀大哥記挂小弟。只是今日怕是不行,我昨天答應了姐姐,今兒要陪她出門,去石景山那兒挑一些花回來。”
紀凜目光微閃,臉上的笑容更和煦了,“原來是這樣。若是阿湙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當個向導。石景山那邊的花農極多,但若要挑一些好的、價格實惠的,倒要找個內行人才行,區區不才,正好略知一二。”
曲湙更感動了,可是他卻有些遲疑,雖然他信得過紀凜的人品,卻也知道男女有別,不能輕易答應,只得道:“紀大哥請稍等,我去問問姐姐。”
“自是如此。”
紀凜從容地笑道,等曲湙離開後,手指撫着茶盅上的青蓮花瓣,不禁露出滿意的神情。?
☆、第 35 章
? 曲湙遇到這種事情,自然是先去問曲沁。
曲沁自幼便是個有主意的,加之是長姐,且有長姐如母之說,對兩個弟妹負擔起照顧和教育的責任,非常盡職,使得兩個弟妹對她尊重非常,遇事自然會找她商量。曲湙雖說敬重紀凜為人,可他和紀凜相交也不過二十來天,對于他并不算太熟識,有些事情自然要先來請教長姐。
曲沁正在查看賬簿,琢磨着怎麽生財為家裏添些進項,聽到弟弟的話,心裏十分高興,笑道:“原來是這事,沒關系,有個熟人帶你們去石景山也省得花那些冤枉錢。”這當然不是主要的原因,而是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讓紀凜和妹妹可以培養一下感情,并不需要阻止。
況且,在她眼裏,妹妹和紀凜的婚約很快便會公開,這便看鎮國公府幾時派人過來提了,他們兩人自幼有婚約在身,一起結伴出行并沒有什麽,不會落人口實。
曲湙知道他們三房并不寬裕,聽到姐姐的話頗為愧疚,覺得自己身為男兒,竟然沒辦法賺錢養家,反而讓姐姐操心。也打算稍會別太亂花錢,有個熟人帶路應該能省點錢。于是,便也同意了紀凜的提議。
曲湙這個原本并不需要理會俗務的文弱書生,因為兩個姐姐不經意地培養,開始變得對財錢之類的關注起來,對庶務之事也上心幾分。
而曲潋被弟弟告知,紀凜來了,而且要陪他們去石景山買花時,整個人都傻了。
不能拒絕麽?
曲潋欲言又止,等聽說連大姐都答應了,頓時淚奔。
絕逼是不能拒絕的!若是她現在敢拒絕,曲沁非過來壓制她不可。
也不知道上輩子紀凜到底做了什麽讓曲沁心悅誠服的事情,這輩子竟然如此看好紀凜,巴不得将妹妹打包。看來她只能自己自救了!
沒辦法,曲潋只好作出一副矜持的模樣,和弟弟一起出門了。
當曲潋跟着弟弟到正廳,看到坐在那兒喝茶的少年,對上他潤澤如墨玉般的雙眸,只得尴尬地和他見禮。
“潋妹妹不必多禮,今日不請自來,還望你們莫要見怪才好。”紀凜溫和地說道。
曲潋心裏呵呵兩聲,明明聲音這般謙和,可是他的臉上完全不是這麽回事,那副壓抑不住的喜悅是腫麽回事?不僅她尴尬,連弟弟都看出來了,弟弟看着似乎也有些尴尬,終于有種後悔的感覺。
明知道這紀凜對她家二姐生有好感,他剛才怎麽會腦抽地同意了這事呢?
曲湙有些後悔,不過因為紀凜一片風光霁月的坦誠,很快又釋然。
他們先去了季氏那兒。
紀凜順便去給季氏請安,季氏得知紀凜今兒是特地為兒子過來,同樣十分開心,覺得紀凜有心了,當下叮囑兒女出去時要聽紀凜的話,莫要惹是生非,平安回來。
曲潋姐弟皆應諾。
石景山并不遠,坐馬車半個時辰不到便到了。
到了石景山後,剛下車便看到一片花的海洋,從遠處的小山峰一直蔓延到跟前,陽光下蜂飛蝶舞,暗香浮動。行人絡繹不絕,其中也有很多像曲潋這般專門過來選花的未婚姑娘,顯然将這兒當作了一處難得的出門場合。
曲潋在碧春的伺候下,将帷帽戴上。
紀凜的目光不免有些失望,雖然只是一閃而逝,但也讓一直關注他的曲潋捕捉到了,當作沒看到。
她在防着這少年又精分呢。不過今天他顯然是那個陽光潤澤的好少年,沒有精分的打算。
“不知潋妹妹想挑些什麽花?”紀凜隔着曲湙問道。
不知出于什麽心态,下了馬車後,曲湙便緊緊地跟在他姐身邊,将紀凜和姐姐隔開,兩人若是要說話,得隔着一個人。
曲潋看得好笑,想了想,回答道:“先看看吧,如果有好的,就挑一些蘭花、石榴、茶花、牡丹之類的回去。”
紀凜聽罷,便知道都是石景山這兒花農們大多數會種植的花,在這兒并不難找。他看了眼身後的一名清秀的小厮,那小厮暗暗打了個手勢,心裏便了然,帶着他們往其中一處花農的家行去。
石景山這邊不愧是專門給整個京城提供花卉之地,這些花農家裏所養的花種類各異,而且都下了很多心血,将花養得很精神,看得曲潋目不轉眼,迸發了所有的精力,甚至貪心地挑了近十來種花,超出了預期的需要。
只是她就是喜歡啊!
曲湙原本還緊跟着姐姐,含笑看着她挑,等跟着她走了十幾家後,發現精力開始不濟,再看姐姐高興地和花農讨教着怎麽養蘭花的技巧,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不由得苦笑。
果然不能小瞧總是陪母親一起去爬濟明寺的姐姐,只是看着柔弱罷了。
紀凜極會察顏觀色,見狀不禁了然,便道:“湙弟,快午時了,不如先找個地方用膳吧。”
曲湙高興地說了聲好,等曲潋又看中一盆建蘭時,便道:“二姐,快午時了,咱們先去用膳吧。”
曲潋這才注意到天空中的太陽升到正中,目光不由得往紀凜臉上看去,見他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頓時面上有些發熱,幸好隔着帷帽他看不見,正要回答時,突然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
“紀表哥?”
衆人轉頭看去,卻見是兩個被一群仆婦簇擁而來的女子。一名年紀稍大,約莫二十來歲,梳着婦人的發髻,容貌清麗雅治,只是看人時十分矜持冷傲,顯然很是自持自己的身份。一個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青春靓麗,濃眉大眼,很是可愛,不過也同樣有些矜傲。
再觀她們的穿着打扮,還有身後跟着的仆婦,便知非富即貴。
那少女看到紀凜時一臉驚喜,驚喜中又含了絲仰慕。
反而那婦人倒是自在多了,朝紀凜笑道:“暄和,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你也是來這裏挑花的?這兩位是……”她的眼裏有些疑惑,忍不住打量曲家姐弟,因為曲潋戴着帷帽,看不見她的容貌,心裏更疑惑了。
這兩個人,不僅陌生,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京城人士,還帶了些江南那邊的特色。
因剛來京城,衣服未做好,所以曲潋姐弟幾人身上穿的東西都帶有江南的特色,讓人一目了然。
紀凜朝那婦人微笑道:“繡表姐,這是我的兩個朋友,今日陪他們過來選些花。”卻沒有為他們介紹的意思。然後又道:“若是無事,我們先走一步了。”
曲湙和曲潋也忙朝那兩人施了一禮,然後帶着捧着花盆的仆人一起離開。
兩人目送着紀凜一行人離開,目光在曲家兄妹身上打轉,一時間也琢磨不透曲家姐弟倆人的身份,竟然能讓紀凜和顏悅色地陪伴過來挑花的,她們可從來沒見過。也不是說平時紀凜不和顏悅色,而是紀凜雖然看着脾氣好,待人真誠,可能讓他放下身段相陪的人可不多,連她們這些表姐妹們也沒有。
就像現在,縱使她是紀凜嫡親的表姐,他要走,甚至沒有給她們介紹那兩人的身份,也不敢攔他的。
“大嫂,紀表哥他竟然陪人過來挑花……那兩個人是誰?”
婦人回頭,看到小姑子咬着唇,面上一副好奇卻隐藏不住眼裏的嫉妒,心裏有些輕蔑,面上卻很是柔和地道:“我也不知道,想來是暄和新交的朋友吧。”
小姑娘對這答案不開心,挽着她的手,嬌憨地道:“大嫂,紀表哥脾氣好,什麽人都敢來尋他幫這幫那的,若是有人欺他脾氣好得寸進尺怎麽辦?我觀剛才那兩人,看着也不像京城人士,莫不是剛從鄉下來的?鄉下人沒見識,會不會借此為難紀表哥?”
這些那婦人自然也看出來了,曲家姐弟的穿着打扮沒有江南世家大族中的小姐那般底氣,看着不過是略微富餘的模樣,這樣的身份在京城來說實在是寒酸,更是和紀凜不相配。
看了眼旁邊的小姑子,婦人決定改日有空去趟鎮國公府找姑姑問一問。
不過婦人在和小姑子回去後,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鎮國公府一趟。
***
紀凜和曲家姐弟一起離開了花農的家後,便對曲湙姐弟道:“剛才那位年長的姑娘是淮安郡王府的嫡女周繡,也是我的表姐,她如今嫁到了景德侯府,年紀小的那位姑娘是德景德侯府的小姐。”
曲潋姐弟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剛才那兩人的氣勢為何高人一等了。
這麽說來,紀凜的母親原來還是淮安郡王府的郡主了,父親是鎮國公、祖母是公主、母親是郡主,這身份也夠彪悍的,怨不得紀凜在王公貴族中的身份也不同尋常,連寧王世子都是他的好友,平陽侯府對他也是十分禮遇,曾經曲潋見過,駱櫻她們說起他時神色各異。
聽紀凜介紹後,曲家姐弟都沒有放在心上,讓仆人先将曲潋挑好的花裝上車運回曲家,紀凜便帶他們到孤附近的酒樓吃飯。
紀凜對這兒十分熟悉,帶他們進了一間雅廂後,給他們點了酒樓的招牌菜,便含笑地對曲潋道:“潋妹妹可以将帷帽放下來了,省得這大熱天的,悶着難受。”
曲潋默默地将帷帽放下,然後又見紀凜親自将一盅酸梅湯放到她面前,對她道:“姑娘家喝冰的不好,這是放在井中冰鎮過的,自有一翻清爽味道,潋妹妹和湙弟可以嘗嘗。”
逛了半天時間,他們也渴了,當下兩人都沒客氣,喝了半盅的酸梅湯,整個人都舒爽起來,心弦一瞬間放松下來,不免有些心房失守,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看向紀凜的目光也跟着輕松起來。
紀凜面帶着和煦的笑容,似乎無論何時,他的笑容總是如此的和煦,讓人一看便心裏暖洋洋的,歡喜不已。
用過膳後,紀凜又道:“潋妹妹可是要回家歇息?若是不累的話,可經繼續去逛逛,我記得石景山這邊還有幾家種出了墨蓮、十八學士等。”
“墨蓮?”曲潋的眼睛瞬間發亮。
紀凜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深了,“是啊。”
曲湙蹙起眉,慢吞吞地道:“春天時,二姐還送了我一盆她親自種的十八學士呢。”
紀凜驚訝道:“曲妹妹自己種出來的?”
“對。”曲湙十分驕傲地道:“我姐雖然自己沒辦法親自動手,但卻對花草極為了解,種過很多名花呢。”
紀凜看向曲潋,目光發亮,“那改日可要去見識見識。”
曲潋瞪了眼不靠譜的弟弟,這不是給了他借口上門來麽?
不過經過這半天的相處,紀凜處處體貼周到,見解卓識,讓曲潋又慢慢放下心防,明知道他詭異,可是很難拒絕這樣溫柔美好的人啊。
于是用過午膳後,他們并沒有回去,而是繼續在石景山這邊留連,直到快要申時方才打道回府。
紀凜将他們平安送回曲家,又與曲湙約好改日再敘時,終于滿意地回家了。
路上,紀凜坐在馬車裏,唇邊的笑容一直未落,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暖明亮,也讓跟着紀凜的小厮常安隐約明白了什麽。
“世子,那位曲姑娘人長得好、心腸也好,剛才奴才幫忙搬花時,差點摔着,她不僅沒有責怪,還讓碧春姐姐給奴才端了碗水。曲少爺也是個好人,年紀小小的,便能出口成章,将來定然不凡……”
紀凜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這讓常安更确定了一件事情。
春天時他家世子下江南,只帶了兩個貼身侍衛,輕車從簡,他被留在了京城,連厲嬷嬷和宮心他們也是大長公主不放心,後來才派她們去常州府随行伺候的。所以,他也不知道世子在常州府幹了什麽,不過聽宮心的話,世子頗為器重曲家人、特別是曲家的那位潋小姐後,常安也知道了怎麽做。
見主子心情好,常安心情自然也不錯。
只是這份不錯,在回到鎮國公府,迎面見到鎮國公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畫眉過來,請他們去上房裏便沒了。
常安偷偷瞄了主子一眼,果然見到他唇角微抿,便知道他此時心情有些不太好。?
☆、第 36 章
? 每當紀凜生氣時,很難讓人看出來。
因為他即便生氣,身上的氣息也極是柔和,臉色甚至少有變化,直到他壓抑不住發作時,方才讓人悚然而驚。常安自幼便跟在紀凜身邊伺候,算是他的玩伴,自是知道正常時的主子情緒變化很是平淡,溫潤平和,讓人賞心悅目,直到氣到極點,那便會變得很恐怖。
而此時,紀凜只是微抿着嘴,顯示心情有些不好。常安心裏卻有些擔心,生怕等會兒主子見到夫人時,會不會被夫人激得生氣。
懷着這種擔心,跟着紀凜一起去了正院。
畫眉低眉斂目地跟着,看她這副恭敬的模樣,常安不免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卻見畫眉飛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給他使了個臉色。
見狀,常安心中一突,等到了正房時,他自然被攔在外頭,只能目送着主子進去。不過他只是站了會兒,便左右看了看,見到一個粗使的小丫頭,忙将她叫過來,拿了塊碎銀塞給她,吩咐道:“你去寒山雅居給明珠姑娘傳句話……”
等小丫頭走後,常山又恢複了先前的恭敬,侍立在一旁。
畫眉跟着紀凜走過正院的院子,對紀凜輕聲道:“世子,夫人今兒身體有些不适,正在裏面歇息。”
紀凜沒出聲,走動時衣袍微微相擦,發出極輕微的聲音。
等他進了房,便見屋子裏的窗戶半掩,光線有些不足,顯然室內變得昏暗。不過他很快便适應了室內的昏暗,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背靠着一個錦緞面大迎枕、身上穿着月白色纏枝花禙子的女子,她半披着一頭黑羽般的長發,襯得一張臉越發的白晳柔潤,五官精致美麗,一種看不出年齡的美麗。
紀凜看到她,目光掃過那張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臉,然後又垂下了眼眸。
發現他進來,她擡起一雙和紀凜相似的漂亮的眼睛看過來。
“回來啦。”如珠玉般清柔的聲音響起,十分美妙,可惜卻有些冷淡。
紀凜輕輕地應了一聲。
一時間室內一片寂靜。
這時,畫眉用雕着海棠花的黑漆托盤端着一碗藥進來,看到屋子裏的情形,心裏暗暗叫苦,只是依然硬着頭發走了進來,将那碗藥放到床前的黑漆小幾上,輕聲道:“夫人,您該喝藥了,大夫說最好趁熱喝。”
“先放着吧。”冷淡的女聲道。
畫眉只得應了一聲,偷偷地擡頭看了眼夫人,見那張與世子極為相似的臉上仍是一片淡漠,便知她今日的心情非常不好。這種不好從午時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離開時便開始了,也不知道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過來說了什麽。
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要叫夫人一聲姑姑,雖然兩人是嫡親的姑侄,不過夫人對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并未怎麽親近,只是近來景德侯府的大少夫人卻總愛往這邊跑,次數多了,畫眉也隐約知道是為了世子的婚事而來。
随着世子的年紀漸長,漸漸地有人起了心思,想要與鎮國公府聯姻,景德侯大少夫人也不例外。
畫眉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這時,紀凜開口道:“母親可是身體不适?若是如此,兒子便不打擾母親歇息了。”
話罷,便要轉身離開。
“你這是對娘親的态度麽?”鎮國公夫人冷聲道,神色十分淡然,看着面前的兒子,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
紀凜回過身來,朝畫眉看了一眼,畫眉馬上識趣地搬了一張錦杌過來,讓他坐下。
“母親有什麽話便說吧,兒子稍會還要去給祖母請安呢。”紀凜微笑道,仿佛沒有看到床上的女人冷淡中略帶薄怒的臉色。
聽到他的話,鎮國公夫人氣得一拍桌子,怒聲道:“你今天去哪兒了?成天往外跑成何體統?你爹像你這般大的年紀時,已經進金吾衛了。看看你,成天無所事事,今兒還陪一些不入流的人去石景山,你将自己當成什麽了?別忘了,你是鎮國公世子,你爹百年後這位子要讓你來繼承的。”
紀凜臉色未變,擡眸看着面前的女人,一雙眼睛依然潤澤,卻深不可測,聲音也不緊不慢,“母親不必為我擔心,祖母說過,我年紀還小,待我年紀大些再進宮當差也不遲,皇上也答應了的。”然後聲音一轉,微微變得冷硬,“況且,那是我朋友,不是什麽不入流之人,母親莫要婦人之見,道聽途說。”
鎮國公夫人氣得臉龐漲紅,指着他說不出話來,半晌喘着氣道:“你好啊,翅膀硬了,敢忤逆我了,明日我便進宮和太後娘娘哭訴……”
“母親還是莫要做這等自傷根本之事,祖母會生氣的。”紀凜嘆了口氣,仿佛十分為難。
鎮國公夫人再次氣得說不出話來。
畫眉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忍不住擡頭看了眼那對峙中的母子,他們長得極像,無論是眉眼和五官,世子分明是繼承了夫人的樣貌,只是偏向男性的硬朗,卻讓他的五官比平常的男子更柔和精致,漂亮極了,給人一種賞心悅目之感,怨不得皇上也曾說過,如珠玉在側。
只是,這母子倆卻天生像不對盤一樣,從來沒能好好地坐着說一次話,每次見面都是夫人被世子輕描淡寫地氣得暴跳如雷,偏偏世子有大長公主護着,夫人縱使是親娘,拿世子也沒轍。
鎮國公夫人氣了一陣,終于喘着氣道:“算了,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住你了。今兒叫你過來,有事和你說,前些日子,你大舅母帶了你纖表妹過來,我很喜歡你纖表妹,欲要聘她為你妻,你覺得如何?”
紀凜的眼中瞬間滑過幾許冷意,聲音越發的冷了,霍地站起身,“多謝母親關心,不過我的婚事自有祖母和爹作主,母親既然身體不适,兒子便先告退了。”
說罷,不再理會鎮國公夫人,大步離去。
鎮國公夫人見他竟然如此無視自己這當母親的,頓時氣得一把将桌上的藥碗掃落于地。
紀凜聽到室內傳來的聲音,眉頭未動一下,腳步不停。等出了門後不久,便見到院子裏侯着的常安。
“世子!”常安小心地看他,他知道世子每回去見了夫人,心情都要惡劣。
紀凜抿了下唇,說道:“去寒山雅居。”
常安聽出他聲音裏的壓抑,瞬間膽顫心驚,以為他要發作了。幸好仔細看後,發現他依然是那個溫潤美好的少年,臉上的神色雖然有些冷峻,還算平和,沒有變得恐怖。
很快便到了寒山雅居,便見明珠在門口眺望,見到他過來,臉上一喜,仿佛松了口氣。
紀凜大步走過來,直接進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安息室。
大長公主正在看佛經,見到孫子大步走進來,心中一驚,忙往他臉上看去,見他正在忍耐,終于放下心來。不過看他的神色,也知道有人又在撩拔他的忍耐力了,總非要讓他氣得發狂做出什麽恐怖的事情來才好似的,不必說,她也知道是誰。
“暄和,到祖母這兒來。”淑宜大長公主笑着道。
紀凜坐到腳踏上,将腦袋伏在祖母膝上,悶悶地道:“祖母,我只喜歡潋妹妹一個人,其他人我都不要,你能不能幫我去将潋妹妹定下來?”
淑宜大長公主沒開口。
“我記得的,當年爹當着曲大人的面給我和潋妹妹定下婚事了,曲大人也答應了,只要潋妹妹及笄,我便可以娶她回來。我只喜歡潋妹妹一人,喜歡她好久了,做夢都想要娶她回來……祖母,我怕我忍不住了……祖母,我頭疼……祖母,暄和好疼……”
聽着他變得虛弱的聲音,淑宜大長公主由原來的憐惜化為了心痛,忙叫尚嬷嬷進來,“世子的病發作了,快去将世子的藥拿過來。”
尚嬷嬷也看到捂着腦袋伏在淑宜大長公主膝上的世子,心中大急,忙去旁邊的架子上取了一個寶藍色掐絲法琅的盒子下來,打開盒子後,上面鋪着黑色的絨布上放着幾粒姆指大小的藥丸,忙拿了一粒出來。
“世子,快點吃藥,吃了就不疼了。”尚嬷嬷柔聲說道,哄着他吃藥,又給他倒了杯水佐藥。
折騰了半個時辰,紀凜方才好一些,只是臉色十分蒼白,靠着炕上的大迎枕,連原本粉櫻般的唇色也變成淺白,那副虛弱的模樣,看得人心痛不已。
淑宜大長公主眼睛微微濕潤,拉着孫子的手拍着,終于下定了決心道:“下個月是平陽侯府老夫人的壽辰,祖母便過去親眼瞧一瞧,到時候就讓你爹拿信物去将那小姑娘給你定下來。”
紀凜聽罷,朝她微微一笑,笑容間滿是喜悅,這份喜悅沖淡了他臉上的倦色,也讓淑宜大長公主堅定了決心。
等稍晚一些,淑宜大長公主便讓人将下衙回來的鎮國公叫了過去。
紀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聽到宮心來報,微微睜開眼睛,眼中的明亮光澤已然被黑暗吞噬,雙眼詭谲難辯,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原來還能這般,倒是有趣!”
宮心默默退出去,等到了沒人看到的地方,默默地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心裏飛快地算着時間,要等到曲四姑娘及笄嫁過來,還需要三年。真希望她快點嫁過來,到時候世子應該就不會這般反複無常了吧?
****
曲潋非常高興地将買回來的花放到院子裏,讓人按着自己的安排将它們一一擺放,很快地,整個院子便生機盎然,充滿了活力。
她滿意地站在廊下看了會兒,叮囑了伺候的婆子好生照顧,便讓碧春她們分別抱了兩盆精心挑好的花往季氏和曲沁那兒送去。
季氏收到女兒送的花非常開心,讓人擺在了窗臺上。
曲沁正規劃着他們家的未來財務,見妹妹親自送花過來,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将她拉到身邊坐下,笑道:“今兒玩得怎麽樣?開心麽?”
“開心。”曲潋高高興興地将今天去石景山的經過和姐姐說了一遍。
曲沁暗暗點頭,她就知道紀凜是個細心的,有他相陪最好不過。看妹妹那模樣,似乎對紀凜也不那麽排斥了,心裏更高興了。
“姐,你今天看了一天的賬本了,可是出什麽事情了?”曲潋不禁關心地問道。
“這倒沒有,我只是想看看有什麽營生能為家裏添些進項,屆時就讓徐山去經營。”
曲潋聽罷,大感興趣,便坐下來和姐姐一起讨論起來。
姐妹倆直讨論到天快黑了,才被丫鬟提醒要用晚膳了,忙去季氏那兒陪她用膳。
等用完晚膳回來,曲沁看到擺在窗臺上的那盆牡丹花,沉吟了會兒,便讓紅蕊打開自己的箱籠,讓她挑出其中一套寶石頭面給妹妹送去。
比起妹妹光棍一個,她擁有生母留下的陪嫁,這些年來徐山仔細經營打理,已有不菲的收入,只是不能算入公中。所以,她也不吝啬這些東西,時不時地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