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曲沁對季氏的維護,不禁有些詫異。
唯有曲潋笑盈盈的,一副姐姐做什麽她都高興的模樣,那粉粉嫩嫩的小臉,迎着陽光,讓人看了心裏十分舒坦,曲大太太不由有些喜愛,覺得也幸好曲潋生得這模樣,方才教曲沁這般上心,姐妹倆感情才好。
雖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因曲三老爺早逝,季氏又是那樣的性子,導致了這姐妹倆自小感情極好,有曲沁的也會有曲潋的,甚至駱家每回要接曲沁進京小住,曲沁都不忘要捎帶上妹妹,将曲潋緊緊地護着。
曲汐走過來,拉了拉曲潋的袖子,盯着她手上那串晶瑩剔透的紅珊瑚手串,“四姐姐,你這手串真漂亮,是紅寶石麽?”
晶瑩剔透的紅色珠子,露出衣服一角,在陽光下熠熠發亮,更襯得那纖細白晳的皓腕玉潔美麗。
“不是,是紅珊瑚。”曲潋溫溫柔柔地說,“前些日子駱家送了一套紅珊瑚首飾給二姐姐,二姐姐見我喜歡這紅珊瑚,便送了我。”
曲汐也知道曲沁有個在京中得勢的平陽侯府外家,頓時十分羨慕,盯着那紅珊瑚手串看了又看。
曲四太太見狀,心裏頓時有些惱,覺得紅珊瑚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稀罕了一些,也沒什麽好看的。便找了個借口,将女兒叫到身邊,拘着不讓她往曲潋身邊湊,省得又被三房的姐妹倆拿捏。
曲大太太見人都來了,便帶着衆人去迎了曲老夫人,一起上了轎子。
上了轎子後,曲沁将妹妹拉到身邊,摸摸她嬌美的臉蛋,笑道:“剛才那樣很好,誰給你不痛快,你就給他不痛快,行事當自然端方,不必顧這顧那的。”
曲潋摸了摸手上的紅珊瑚手串,明白先前曲沁為何要将這紅珊瑚手串紅給自己戴了。
不過,她覺得事情不只如此吧。
曲沁原就是個有主見之人,如今又有不同尋常的經歷,行事間不僅多了些沉穩,更是鎮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人忍不住信服。
只是,曲沁這般打扮她,總讓她心裏有些發毛。
她才十二歲,無論如何也還未到議親的年齡吧?
祝家在常州府城東的雙桃巷,曲家轎子到時,雙桃巷裏已經停滿了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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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 外面人聲鼎沸。
曲潋掀開五色盤花織錦簾子偷偷往外張望,不禁有些乍舌。
不說雙桃巷那一排排的轎子和馬車,再說那捧着禮物從側門排隊進去的管事小厮之類的,雖然穿着下人的衣服,可是細節之處十分體面,想來也是家中主子跟前的體面管事,方才會被派過來給祝老太君送壽禮。
曲潋憶起以往來祝家玩時的所見所聞,心裏暗暗點頭,祝家老太君為人确實當得如此讓人尊重。
曲家轎子到來,自有祝家的下人過來問候,忙将曲家的女眷引去了內院。
剛下了轎子,便有一名穿着豆綠色妝花禙子的四旬婦人親自過來迎接。
曲家和祝家是通家之好,又同在一個城裏,兩家多有走動,曲潋也是常來祝家的,一看便認出這婦人正是祝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嬷嬷。
今日是祝老太君的壽辰,祝家女眷忙得分.身乏術,一時間沒法抽出空過來,祝老夫人讓自己的跟前伺候的嬷嬷早早地守在這兒,可見對曲家的看重。
等那嬷嬷請安完,寒暄兩句,便恭敬地帶着她們往一處月亮門行去。
進了月亮門,又穿過一條植滿花木的青石通道,便到了一處待客的花廳。
放眼望去,花廳裏已經坐滿了人,都是衣着打扮十分鮮亮的婦人,是今日過來給祝老太君祝壽的各府女眷。
祝大太太親自迎了過來。
“你們終于來了,老太君剛才還在叨念着你們呢。”嘴裏說着又給曲老夫人行禮請安。
曲大太太笑道:“我們提前來了,卻不想還是慢了半步,屆時可要給老太君好好賠個不是。”
曲老夫人笑呵呵地點頭,問道:“你們老夫人呢?”
“正陪老太君說話呢。”
寒暄幾句後,祝大太太親自帶她們往祝老太君所住的榮瑞堂。
祝老太君的榮瑞堂不大,但一景一物布置得十分的精巧,透着一股端莊大氣,連院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看起來成熟穩重。
她們還未到門口,早早地便有穿着茜紅色比甲的丫鬟等在那兒了。
是祝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玉簪,見祝大太太帶了曲家的人過來,便笑盈盈地上前,給她們請安行禮。
“曲老夫人和曲大太太可來了,老太君剛才還唠叨着你們呢。”玉簪笑着說道,笑容親切自然。
祝大太太聽罷,笑着對曲老夫人道:“老夫人聽聽,我可沒有說謊吧?”
說笑間,便一起去了榮瑞堂的花廳。
榮瑞堂的花廳沒有之前院子裏的大,坐的人也不多,但是身份卻不一般。曲潋略一看,心裏便有數,先前那些婦人身份頗雜,可比不得榮瑞堂這邊的貴重,這裏的女眷更多的是與祝老太君同一輩的人,或者是與祝家比較親密的姻親舊故家的女眷,都是一些有品級的夫人及其媳婦,沒一個年輕的小姑娘。
想來祝老太君不願意拘着年輕的姑娘們在這裏陪一群老人家說話,讓她們去玩了。曲家姐妹每次來祝家玩,給祝老太君請安後,祝老太君會笑呵呵地給她們糖,然後便會讓她們各自去玩。
祝老太君已是古稀之年的人,頭發根根成銀白色,看起來精神矍铄,布滿皺紋的臉上挂着笑容,看着十分慈祥和藹,讓人不由生起一種親近之心。
祝老太君身邊坐着一圈女眷,除了祝家的幾個媳婦外,還有一些其他家族的老安人,大家聚在一起陪着老太君說說笑笑,氣氛十分容洽祥和。
見到祝大太太帶着曲老夫人等人進來,祝老太君便笑起來,“可将你們盼過來了,快過來坐,和我說說話。”然後又哎呀一聲,看向跟在曲大太太身後的三個姑娘道:“一段時間不見,你們家這三個小姑娘長得越發的俊,快點過來給我瞧瞧。”
曲沁帶着曲潋、曲汐笑着上前給祝老太君磕頭請安,口稱着“太.祖母”,是随着祝蒹姐妹一樣的叫法。
等小姑娘磕完頭後,祝老太君挨個看過去,目光一下子便定在了曲潋身上。
曲沁穿得太沉重,曲汐年紀太小,一下子便将打扮得鮮嫩活沷又有容貌加持的曲潋給襯托出來了。
“這孩子長得真好,好像是……慎之家的吧?”祝老太君眯着眼睛說,人老了,記憶力有些下降。
一旁的祝老夫人附和地道:“老太君的眼神還是很好,她确實是慎之那孩子家的二姑娘,我記得閨名是潋,沒想到一轉眼就長這麽大了,像朵花兒似的,真是漂亮,長得像她娘。”說着,朝站在曲大太太身邊的季氏笑了下。
曲潋他們的父親曲三老爺單名玮,字慎之。
祝老太君連連點頭,看着曲潋的目光愛得跟什麽似的。
曲潋有些懵,等祝老太君将手上一個通體瑩白的羊脂玉镯子套進自己的手腕間時,差點忍不住扭頭去看自家重生姐姐。
現在是什麽情況?
雖說曲祝兩家是通家之好,可曲家除了嫡支外,旁支也不少,沒想到她爹死了這麽多年,在祝老太君面前還能排得上號。
而且她姐姐今兒特地将她裝扮得這般粉嫩鮮活,只是為了讓她在祝老太君和其他夫人面前出個風頭麽?重生的姐姐讓她有些看不懂她的目的。
見祝老太君喜歡人家小姑娘,一旁的婦人也跟着七嘴八舌地湊和着,一些初見曲潋的婦人确實被驚豔了下,覺得這小姑娘長得也太好一些,現在還有些稚嫩,等以後長開了,還不知道是何等的絕色呢。
唯有曲四太太有些讪讪的,心裏十分惱怒,看向曲沁的目光有些冷。
她沒想到曲沁這般大方,竟然放棄這種難得的機會,将妹妹推了出來。
俗話說,不是同個娘生的,感情怎麽也不可能好到這程度,可曲沁卻對這異母妹妹實在是好得沒話說。
再看自己那傻乎乎站在一旁什麽都不懂的女兒,曲四太太第一次有些無力,将這女兒生得晚一些。
曲大太太看到祝老太君的舉動也詫異了下,不過因為自己的女兒曲涵快要出閣了,也不必來出這個風頭,她倒是沒有什麽想法,很是心平氣和。
季氏真是又驚又喜又煩惱,看向低眉斂目地站在旁邊的曲沁十分憂傷。
以祝老太君的身份,能得她一聲稱贊,以後說親也方便一些,對小女兒也是好的。可是,這次的目的是要展示大女兒曲沁,可不是小女兒啊?她倒是希望此時祝老太君拉着說話的人是大女兒。
漂亮的小姑娘素來讨喜,況且像曲潋這般漂亮又乖巧的,祝老太君拉着她問了一會兒話後方才放開,接着又賞了曲沁和曲汐簪子和玉牌,只是相比先前賞給曲潋的那只羊脂玉手镯差多了。
曲老夫人笑着坐到了祝老太君下首,曲大太太、季氏和曲四太太陪在一旁,和祝老太君話家常。
祝大太太笑盈盈地站在祝老太君旁邊,不時地插着話,花廳裏笑聲不斷。
祝大太太邊搭着話邊不着痕跡地往門口看着,有些心不在蔫。
曲潋看在眼裏,又忍不住轉頭看了自家姐姐一眼,發現她同樣也有些心不在蔫。
總覺得今天要發生點什麽似的。
曲潋心裏嘀咕着,素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過因為知道曲沁不會害自己,倒是沒有多緊張,只是對接下來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
能讓重生的姐姐這般惦記,莫非今兒來給祝老太君祝壽的人有什麽特別不成?
所以,當聽到丫鬟進來禀報住在沚尋院的兩位表少爺過來給老太君請安時,一直偷瞄着姐姐的曲潋發現她眼中乍然而現的波動,頓時心中一動。
“哎呀,是他們啊,快快讓他們進來。”祝老太君十分高興地說。
在場的女眷都有些迷惘,也不知道這兩位表少爺是誰,怎麽讓祝老太君這般高興。而且丫鬟也沒有仔細指名道姓,統以“表少爺”來稱,祝家姻親舊故遍地,沾親帶故的表少爺可多了,實在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表少爺。
很快,便見到兩個少年并排着走進來。
走在左邊的少年身材高大,五官俊朗,穿着紫紅色祥雲團花袍子,神彩飛揚,笑容爽朗,讓人見之心生好感。走在右邊的少年身形颀長如修竹,穿着青蓮色流水暗紋錦袍,斯文俊秀,唇角邊的笑容恰到好處的溫潤雅致,襯着那張美玉般的臉,只一眼便讓人心情舒暢起來。
兩個少年雖然各有千秋,但是并行而走時,人們更多的目光還是放在了那芝蘭玉樹般的俊秀少年身上。
仿佛天生的發光體,無論旁邊多少明珠璀璨,依然掩不住他的光彩。
看到那少年,曲潋和季氏都愣住了。
這不是上回在濟明寺明方大師那兒遇到的少年麽?他是祝家的表少爺?
當看到自家姐姐的目光放在了那個如美玉般俊美的少年身上,曲潋恍然大悟。
難道這個少年和姐姐有什麽淵源不成?
重生了,就是棋局重新開始之時,想要找個自己合心的男人過日子也是人之常情,莫不是這少年就是姐姐看中的?
哎喲,如果是這樣,那她得好生看看才是。?
☆、第 12 章
? 在曲潋的腦洞大開之時,曲沁卻不知道自己妹妹在YY着她和妹夫了,若是知道,非得将妹妹的腦袋摁在床上打屁股不可。
此時曲沁心情是有些小激動,看着走進來的兩個少年,心思不禁飄得有些遠。
周琅便算了,上輩子他與祝蒹的事情不管孰對孰錯,在她看來都是他妥協的結果,若是這輩子一切都未發生之時,他依然妥協,那他與祝蒹便是沒緣份,斷斷是不能再讓祝蒹不清不白地進了寧王府給他當側室,早早地去了。
她關注的是另一個少年——紀凜,紀暄和。
她的妹夫。
前世,她纏綿病榻那幾年,已經無法下床行走了,妹妹每回去莊子裏探望她時,都是妹夫送她過去的,後來妹妹生了孩子,也是他抱去給她看。也因為是紀凜,所以京城裏的那些人方才會睜只眼閉只眼。
妹妹的孩子長得像紀凜,小小的,嫩嫩的,很可愛,睜着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瞅着人時,乖巧得像小時候呆呆萌萌的阿潋,看得她心都化了。
他們的感情很好,雖然過程經了一翻波折,最後能終于能在一起。
這輩子,有了機會,絕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讓妹妹的親事徒生那麽多波折。
看着走進來給祝老太君請安磕頭的少年,曲沁的心情很好,可能是經了一世,看的事情多了,心态比較蒼老,看着還是個未到束發之齡的紀凜,完全沒有後來的那般成熟穩重、手段圓滑,讓她有種看兒子的感覺。
不過,依然是個極為出色的少年,如一塊靜靜綻放華彩的美玉,教人的視線無法離開他。
他卻從容自持,不見絲毫的局促之色。
比起同年齡的少年人,紀凜無疑是十分出色的。
也因為這份出色,方才會讓那麽多人不滿意那樁婚事。
曲沁看得滿意,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身邊的妹妹身上。只是,當對上妹妹那雙如山間清泉般的眼睛時,曲沁所有的感慨頓時噎住了。
這丫頭是什麽眼神?
曲沁自幼和她同個屋子一起長大,對這同父異母的妹妹頗為愛護,也覺得她長得嬌嬌弱弱的惹人憐惜,讓人心軟。但不可否認,某些時候,她總是無法理解妹妹的某些奇怪想法,也不知道她看了什麽奇怪的書裏學來的。她知道妹妹自從讀書識字開始,便喜歡去書房裏折騰,翻看一些古裏古怪的書,父親留下來的那一書房的書,都被她翻閱過。
這丫頭不會又看了什麽奇怪的書,然後有什麽奇怪的想法了吧?
曲沁微微擡手,借着寬大的袖子遮掩,探到妹妹的腰間輕輕一擰。
曲潋秀氣的柳眉蹙了起來,有些可憐地看着姐姐,不知道她掐自己做什麽,她現在很正經,沒有幹什麽讓她覺得不着調的事情啊。
曲沁示意她看那兩個正給祝老太君祝壽請安的少年。
曲潋瞬間秒懂,要好生地關注未來的姐夫。
等曲潋認真地盯着那兩個少年看,曲泌終于滿意地點頭,現在紀家和曲家有婚約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因為父親的去世并未言明。不過也是因為如此,當初才會生出這般多的波折,所以這次,怎麽也得換個方式,讓這樁婚事落實了才行。
等兩個少年請安完,祝老太君笑呵呵地拉着他們問起話來,問的話也很平常,都是問他們住得習不習慣,吃了什麽,歇息得可好之類的,看她臉上的皺紋的深度,所有人都能感覺到祝老太君心裏的高興。
因着這室內的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婦人,且曲家又是祝家的通家之好,曲家姐妹三人坐在角落裏并不惹人注目,所以并未回避。
周琅是個陽光少年,快人快語,笑呵呵地道:“您老就不必擔心我們了,我們吃得好住得好睡得也好,能住在離老太君如此近的地方,沾點您的福氣,不知有多高興呢。”
一番讨巧賣乖的話,讓老太君高興極了。
然後是另一個少年開口道:“是啊,您也知道阿琅就是個皮粗肉厚的,住哪都行,您不必擔心。”
聽到少年的聲音,所有人不禁怔了下。
這聲音很好聽,如珠玉相擊,又如玉琴奏鳴。
讓人忍不住望過去,能看到少年看向祝老太君溫潤如玉的眼神,謙雅柔和,好感倍增。
曲潋不得不感慨,這曾有一面之緣的少年,光是那皮相就讓人心生好感了,可他還具備了親和力這種技能,簡直是輕易點亮了人們的好感度。
如果有這麽個親切又溫和的姐夫也不錯的啦。
就在她這麽想時,那少年突然偏首望了過來。
曲潋愣了下,然後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睛,便見那少年眼裏滑過了笑意,未等她看清楚,他又轉頭和祝老太君輕聲細語地說話了。老人家上了年紀,喜歡絮叨,那少年卻無一絲不耐,從容穩重,溫聲應答,周圍的女眷們心下暗暗點頭,特別是家裏有未出閣的适齡女兒的,心思蠢動起來。
曲潋坐在曲大太太身後,便聽到旁邊兩個花信年華的婦人在小聲地讨論着這兩位祝家的表少爺的身份,她不禁豎起了耳朵。
曲沁見狀,心下不禁好笑,眼角瞥見旁邊坐着的曲汐微紅的臉龐,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她看的人是紀凜時,心中不禁冷冷一笑。
這樣的目光,曾經看得太多了。
“老太君,你可別聽暄和亂說,我可是很講究的,只是在老太君這兒,就像回了家裏一樣,住得很是安心。”周琅一臉被冤枉的模樣,故意耍寶,讨老人家開心。
果然,就見祝老太君笑得前仰後俯。
“暄和是個好孩子,阿琅也是個好孩子,你們都是好的。”祝老太君拉着兩個少年,笑呵呵地說。
等那兩個少年告辭離開後,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老太君,這兩個孩子是哪家的?哎喲,長得可真是俊,性情也好,真不知道哪家有這福氣能養出這般優秀的孩子,讓人看了可真歡喜。”
曲潋她們看過去,發現問這話的是知府夫人。
陳知府家也有兩個未出閣的姑娘,想必陳夫人看到剛才那兩個少年的風姿儀度,再聯想祝家交往的姻親舊故,便知那兩個少年出身非富即貴,特別是那身氣度,矜貴萬分,想來家勢是不差的。
陳夫人說出這話時,現場很多女眷看着随意,其實耳朵都豎了起來。
祝老太君笑呵呵地說,“他們吶,是京城來的,他們家長輩有心了,一直惦記着我這老婆子,特地派了兩個孩子過來給我祝壽。”
卻絕口沒提兩個少年的身份。
祝家其他女眷也只是微笑坐在那兒,并不說話,只是神色矜持間又有幾分得意。
顯然是知道那兩個少年的身份的。
雖然沒能得知那兩個少年的身份,但衆人也不惱,祝家這種态度,只說明了那兩個少年的身份不好輕易說出來。
曲潋卻有些漫不經心地聽着,忍不住又看向門口的方向。
她總覺得,那個被老太君笑着叫“暄和”的少年,剛才有好幾次都在看她,就像上次在濟明寺一樣,只是他人長得好,縱使是這般失禮的事情,由他做出來,依然讓人不覺得失禮……或者是她自戀了,其實他在看的是姐姐,畢竟她們姐妹倆是站在一起的嘛。
想着,曲潋看向祝大太太,見她雖然笑着,但笑容裏暗藏着些許的失望。
等祝蒹姐妹過來時,祝大太太更失望了。
曲潋頓時明悟,怕是祝大太太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畢竟那兩個少年借住的祝家,祝家應該是知道他們身份的,品貌長相都不差,當娘的哪裏會不心動?
可惜祝蒹姐妹來得太遲了,和那兩個少年沒遇着。?
☆、第 13 章
? 祝家未出閣的姑娘過來給祝老太君磕頭祝壽,祝蒹和祝葭這對雙胞胎姐妹花猶其惹眼。
雙胞胎素來少見,況且是重視子女的名門世家的雙胞胎姐妹,自然是稀罕的,所以祝蒹姐妹在祝家極是得寵。
祝老太君喜歡小姑娘穿得鮮活可愛,對誰都是一副慈祥的模樣兒,也讓這些還未出閣的小姑娘們都喜歡湊到祝老太君這兒玩。
不過因為今日是祝老太君的壽辰,來給祝老太君拜壽的人很多,給祝老太君磕頭請安後,祝大太太便笑着對祝家幾個姑娘道:“好了好了,你們幾個猴子,都鬧得老太君頭疼了,今兒還有你們曲家的幾位姐妹,還不帶她們一起去聽芳閣那兒跟姐妹們玩兒?等會兒再過來一起和老太君去碧濤院聽戲便是。”
祝家的幾個姑娘聽罷紛紛笑着應是,給諸位夫人行禮,舉止端莊,氣質優雅,就是最為活潑的祝蒹,在這種場合,進退得宜。
祝大太太看着那對雙胞胎女兒,心裏依然有些可惜,不過想到周琅和紀凜在祝家作客,兩人一時半會也不會就走,心情方好一些。
聽到祝大太太的話,曲沁等人也少不得紛紛起身行禮。
小姑娘們很快便退出了花廳,然後手挽着手去了祝家的內花園玩了。
祝蒹拉着曲沁,一臉神彩飛揚,“阿沁,我那兒有好東西,一起去看看。”
曲沁卻回頭看着和祝葭走在一起的妹妹,臉上故意露出為難之色。
剛才見到周琅和紀凜,她便想起了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周琅和祝蒹一直沒有機會遇見,直到去了京城後,才得以相見。如果周琅這輩子提前遇見祝蒹時會如何呢?祝蒹的命運會不會就有所改變?
想到這裏,曲沁打算,今天要好好地跟着祝蒹,并且适當地制造機會。
只是,她不能做得太明顯,而且紀凜今天也在,她還想要看看紀凜來常州府的目的。這輩子也有這一遭,可是紀凜很快便走了,因當時她不知道妹妹和紀凜有婚約,是以沒有仔細看這個人。
祝蒹看罷,忙道:“哎喲,你真是愛操心的!你忘記啦,潋妹妹還要和阿葭一起去看墨菊呢,阿葭,你可要好好地招待潋妹妹啊。”
祝葭知道胞姐的脾氣,不知怎地,她和曲沁脾氣相投,有什麽好事都喜歡找曲沁一起。前陣子,他們大哥在外淘了件小巧的機關水車送給她,祝蒹愛得跟什麽似的,一直擺在自己卧室裏賞玩,不給人碰,今兒特地叫曲沁去開開眼界了。等給曲沁看了,指不定就要叫其他的姑娘一起去看了。
曲潋見姐姐看向自己,便知道無論姐姐是不是重生,似乎都将她當成小孩子來照顧,也想活沷開朗的祝蒹能感染人,姐姐和她一起說話,指不定心情能好一些。而且,她總覺得今天這姐姐的行事頗有深意,她是好妹妹,自然不會壞了她的安排,便笑道:“蒹姐姐說得對,我要和葭姐姐一起去花房看墨菊哩。”
一副對那墨菊十分向往的模樣。
曲沁又看向曲汐,“阿汐可是要和阿潋看墨菊?”她是姐姐,要安排好妹妹。
曲汐笑呵呵地道:“我要和阿蒙去逛花園。”說着,便拉住了旁邊的小姑娘。
祝蒙是祝家五房的姑娘,今年恰好和曲汐同齡,可能是年紀相當,兩人關系也比旁人親近一些。所以這種日子,曲汐比較喜歡和祝蒙一起玩,所以并不想去和曲沁她們湊熱鬧。
聽罷,祝蒹又叮囑堂妹祝蒙好生照顧曲汐,将伺候的丫鬟們都叮囑一翻,便拉着曲沁走了。
等曲汐和祝蒙也走後,曲潋和祝葭一起走向祝家的花房,邊走邊道:“今天來的人很多吧?怎麽你們姐妹幾個不需要幫着照顧客人麽?”
祝葭是個溫婉的姑娘,聲音也柔柔的,笑道:“沒關系的,還有我們二姐姐、三姐姐在呢,她們正在聽芳閣招待那些來給老太君祝壽的官家小姐,等去看了墨菊後,咱們再過去,省得去得太早,坐在那裏無聊。你們也知道,她們就要出閣了,她們要跟着長輩們學一學,不像我們落得輕松。”
曲潋笑着點頭,既然祝葭能陪着,那就更好了,和祝葭說起了祝家培養的那盆墨菊來。
等到了祝家的花房,看到那滿室姹紫嫣紅的花,心情不禁跟着舒暢起來。
祝家人丁興旺,每個季度所需要的花量巨大,所以花房建得也很大,種了很多名貴的花草,讓曲潋每次過來都覺得大開眼界,甚至因為花房建得太大,一個不小心,還曾在這裏迷過路。
祝葭邊領着她往培育墨菊的地方行去,邊和她說話,說的是前陣子祝家大哥送去給她的一盆蘭花,“大哥讓送過來的時候花莖都斷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看了就讓人心疼。我當時都有些生氣,也不知道他送盆這樣的蘭花過來給我做甚?問他,他吱吱唔唔,說是受人所托,讓我想辦法種活它,若是種活了,他必有酬勞,我又不是看中他的酬勞……”
看她難得面帶薄怒的模樣,曲潋知她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平時溫柔的人,一旦生起氣來才是可怕的,祝家大哥這些日子也不知道過不過得安生。
閑聊着,很快便到了花房的東南方向的一處角落,已有花房中伺候的婆子上前來行禮請安。
祝葭溫和地道:“我帶潋妹妹過來看墨菊,這裏沒什麽事情,你們不必過來打擾。”
那婆子笑呵呵地應了是,心知祝家這麽多小姐,就數這位葭小姐性子最好,又是個愛花之人,這花房裏伺候的婆子沒少和她打交道,都知道她是個穩重人。能得葭小姐帶來的人,自然也是祝家的貴客,或者是通家之好,婆子是個明白人。
跟着祝葭的丫鬟給婆子賞錢,笑道:“今兒辛苦了,這是我們姑娘賞給你買茶果的。”
那婆子笑眯眯地接了,很快便退下去。
沒了人在旁邊打擾,兩人皆圍着那盆墨菊看起來。
曲潋是真的對這些花花草草喜愛之人,現下看到這盆開得燦爛的墨菊,一時間欣喜萬分,小心地摸了摸墨菊那舒展的花瓣,不禁有些心滿意足。
她想到她的上輩子,孤單的童年裏,偌大的家裏總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後來她跟着照顧她的傭人學養花,日子才不致于那麽無聊,那些她親自栽種的花木成了她傾述的對象。
每次有什麽煩心的事情,她便會在花房裏忙碌,很快便能将所有煩心事情忘記,而花草們也不會嫌棄她礙事啰嗦。
可惜,她剛覺得日子不那麽無聊時,生命卻截然而止。
如今,她依然記得身體從高處墜落時那種失重的恐懼,也讓她對這輩子的生命格外地珍惜。
“阿潋,你怎麽了?”祝葭發現她情緒不對,有些憂心地問道,心裏琢磨着,難道這盆墨菊有什麽不對麽?
曲潋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了,忙笑道:“沒什麽,只是覺得這黑菊真好看,若是哪天我也能種出來多好。”
祝葭抿嘴笑道:“以你的能力,定然能種出來的。”然後想到她辣手摧花之事,又補充道:“你不動手也可以,反正有丫鬟婆子伺候就行了,它們一樣能長得好,我還羨慕你種的那盆雙色牡丹呢。”
“我也只是動動嘴皮子,都是碧春打理照料的。”
正聊着時,突然發現花房門口那邊傳來聲音,卻原來是祝大奶奶有事找祝葭。
祝葭微微蹙眉,看了曲潋一眼,問道:“可是有什麽事情?”
來找人的小丫鬟小心地看了曲潋一眼,賠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奶奶那邊有點兒事情要勞煩姑娘。”
曲潋是個識趣的,忙道:“既然如此,你便先過去吧,我常來這裏,也算不得什麽客人了,就先在這裏待着,等你忙完了再過來找我便可。”
祝家雖然人丁興旺,可是人多是非也多,曲潋雖然常和姐姐來祝家,可是活動的範圍也是有限的,從來不去摻和祝家的事情。眼看這小丫鬟不好開口,她自然不會湊過去。且祝大奶奶好歹是祝葭姐妹的嫂子,有事求上來,祝葭自然不好推辭。
祝葭想了想,便對曲潋道:“我去去就來,你在這兒等我。”然後又叫來一個小丫鬟,讓她去給曲潋準備一些茶點過來,讓她能在這裏邊賞花邊吃茶,不至于太無聊。
這更好不過了。
曲潋笑眯眯地将祝葭送走了。
只是,等她剛坐下來喝着茶時,花房又來了人。?
☆、第 14 章
? 祝葭雖然離開,不過也留了個小丫鬟在花房陪曲潋。
在曲潋邊欣賞着花房裏的花邊喝茶吃點心、難得的悠閑時,那小丫鬟突然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禀報道:“曲姑娘,管事讓奴婢過來告訴您,大少爺陪着幾位公子過來,說是要親自來尋幾盆花到聽雨軒去。”
聽雨軒是祝家外院一處招待賓客的地方,先前便聽祝葭提過,祝家的幾位少爺正在聽雨軒接待前來給老太君拜壽的各府的少爺公子。只是祝大少爺竟然親自帶人過來取花,這也太纡尊降貴了,總感覺有點兒奇怪。
曲潋便問道:“不知和你們大少爺來的有哪些人?”
“奴婢也不知。”
今日跟着曲潋一起來祝家的碧春不禁有些着急,她也沒想到祝大少爺會帶着朋友親自過來取花,雖說光天化日之下,撞見了也不要緊,畢竟都是在祝家作客,今日又是祝老太君的壽辰,可不會有人不長眼睛地鬧起來。可男女有別,深閨女子哪能輕易見外男?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這小丫鬟不過是在花房裏伺候打雜的,平時哪裏能見到外客,自是不知道。
曲潋也沒有為難她,看了看,發現此時若要離開,就得和那群已經進來的人正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