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吃飯我打你喲
南山地處京城西南方,乃是南方物資運送京郊的必經之地。
天子腳下向來鮮少有悍匪作亂,可就在兩年前,黃河決堤導致中下游一帶草木莊稼盡數被淹,一場前所未有的□□餓死了大夏朝近十分之一的百姓,朝廷緊急撥款,派遣欽差前往一線赈災,但由于赈災不力,災民到手的補給屈指可數,自打那時便有不少災民遷徙逃難到京都腹地。
京都人口激增,今上下令嚴格控制進京人口,許多災民得不到妥善安置便在京都就近的南山自結成營,久而久之便演化成如今的山匪。
“媽的!這幫土匪!要我說就一炮轟死他們的老巢一了百了——”
蕭權靜靜地看着李曉,似乎是要看看他還能出多馊的主意。
李曉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瞪他,自己這個簡單粗暴地方法顯然是沒得到大哥的認可,李曉聲音越來越弱,也就不敢再說了。
“聖上派我們來剿匪,不是讓我們把整座山都端了,這山上也有不少未曾犯事的村民,我們為官為将者怎可濫殺無辜?”
蕭權說的有理,但是左也不成右也不成,李曉實在沒法子了,“那怎麽辦?南山地勢易守難攻,那群山匪中也不乏武藝高強的練家子,聖上派給我們的兵力有限,光憑你我之力怎麽和那群山匪抗衡啊!”
蕭權指着不遠處的山頭道,“據我了解,那群山匪人數大約在三百左右,看見冒着青煙的地方麽。”蕭權的手順着指向下方,“上面是他們的營寨,從山頭往下每三十米都有人把手,只要我們靠近一步他們就有機會重重上報,事先做好防備。而這條路是他們的必經之所,雖然南山物産豐富,但很多東西也是要下山去鎮子上置備的,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們下山采買,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截了人混進去,想辦法打開一個缺口,看看那群山匪的內部情況。”
蕭權這路人馬在山中已經埋伏2天了,因為怕驚動山匪,所以衆兵将也不敢引火,每天餓了吃帶來的幹糧,渴了便去鑿冰取水,天氣本就寒冷,衆兵卻連一口熱食都吃不上,很多人都着了風寒。
李曉實在忍不住了,“大哥,咱們上去硬拼吧,給個痛快也好過在這守株待兔強啊!”說着他吸了吸鼻子,“大哥,我都着涼了,真想找個娘們給我暖暖被窩。”
蕭權也和衆兵在此處忍着饑寒,聽李曉這麽說,他忽然想念起了顧家飯菜的味道。
糟糕,怎麽又想起她了。
都怪李曉。
蕭權冷冷掃了李曉一眼,李曉心想:我怎麽又惹到大哥了?
“強攻只會徒增傷亡。”灰白色的天空看不到一分希望,周邊的枯枝雜草更是一片蕭索之氣,蕭權嘆了口氣,“今夜很可能會下雪,所以最遲今天下午,他們一定會派人下山搜集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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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望望天,心裏直犯嘀咕:你說下雪就下雪,你是老天爺啊……
蕭權果然就是老天爺,天色一黑,果然飄起了零星的雪花,然而蕭權并沒有全部料中,山匪始終沒有動靜。
一連幾日風餐露宿的士兵免不得有些浮躁,但好在蕭權一直與衆将士一同守株待兔,甚至比一般士兵還要辛苦,底下人也就不敢有怨言了。李曉打了個哈欠,雖然怕被蕭權訓斥,但是回過頭看衆士兵疲憊的樣子,還是開了口:“大哥,今夜還是不生火麽?天這麽冷,會把人凍死的。”
蕭權望着遠處漆黑一片的山□□,“咱們上山時曾路過一個廢棄的山洞,你先帶一部分兄弟們去那裏歇歇吧。”
李曉:“大哥,別告訴我你要接着在這兒守着!”
蕭權:“去吧,每隔一個時辰派幾個人過來換崗就可。”
“這幫龜孫子!”李曉罵了一聲,“兵部那群摳門的老貨,打山匪又不是過家家,派這麽點兵過來,想折騰死咱們!”
蕭權:“恒河一戰我們還沒恢複元氣,如今京都也不太平,朝廷正在用人之際,兵部沒那麽多人手可調派。”
李曉冷哼了一聲,帶了一路人馬摸黑下山養精蓄銳去了,留下蕭權和幾個小兵留在原地探查情況。
身邊輪值的小兵換了一輪又一輪,唯有蕭權一直留守着直到天明,一小兵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蕭權,“蕭将軍,吃點吧,我都捂熱了。”
眼前的是位面目稚嫩的少年,蕭權對他印象還算深刻,這幾日這少年一直圍繞在他周圍,昨晚不是沒有人來替換他的崗位,但最後都被他拒絕了。
蕭權沒有伸手去接那被油紙包着的馍,而是笑了笑,問那少年,“我看你面熟,你叫什麽名字?”
“蕭将軍,你不記得我了嗎?”那少年面露失望神色,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道,“也難怪,蕭将軍怎麽會記得我呢……”
他這麽一說,蕭權就更覺得這少年似曾相識了。
少年垂下頭,“卑職曹坤,曾跟随大軍出征恒河,雖未親自上陣殺敵,但是久仰蕭将軍威名……”
原來是恒河大軍的士兵,不過恒河的随軍士兵千千萬,蕭權也不會對每個人都有印象。
猛然間,蕭權終于想起了什麽。
原來是他……
“蕭将軍,我以前跟在顧大人身邊的,您真的不記得了嗎?”
果然是他……
蕭權嘴角扯了扯,怎麽顧驕就那般陰魂不散,躲到哪裏都能遇到和她相關的人?
少年有些失落,借由出恭為名躲在後頭暗自落寞,他年輕氣盛,不知怎麽才能克制自己失望的情緒。
他已經很努力的在表現了,在衆人偷懶或者抱怨的時候,唯有他是真心誠意聽從蕭将軍的所有號令,絕無半句怨言,就是希望引起自己這位崇拜的對象的注意,可是看蕭将軍的反應,他根本不願意和自己多說一句話。
少年咬着牙,一拳捶在面前的大樹上,力道之大引得枯枝晃動,枝上的雪沫紛紛落下。
“曹坤?”樹後轉出來個人,幹淨的臉龐在這冰天雪地中更顯白皙光亮,“你幹什麽呢!”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顧驕。
曹坤吓了一跳,忙跪下,“顧……顧大人!”
“蕭将軍守了一夜?”顧驕一身勁裝,腰上別了一把輕便的寶劍,頭上梳了個簡單的發髻,一舉一動煞是英姿飒爽,她和曹坤一邊往埋伏的方向走,一邊詢問起近日狀況,得知蕭權這家夥又拗起來,不忍罵了句,“這家夥真是瘋了!”
自從顧驕在北境出事後,曹坤便再也沒見過顧驕,“顧大人,我還以為你死了,還給你燒過紙!”
顧驕斜他一眼,“怎麽?要我把你紙錢還你嗎?”
曹坤:“卑職不敢!”
“你剛剛說蕭将軍一天一夜未進食了。”顧驕問,“此話當真?”
曹坤道,“物資有限,後方補給遲遲未到,蕭将軍把好吃好喝都留給了其他弟兄,我……我為他偷偷留了個馍,可他不吃……”
“給我!”顧驕一聽這話就火了,伸出手找曹坤讨要,“我塞到他嘴裏!”
曹坤二話不說交給顧驕,立刻面露喜色,顧驕無奈,“看你的出息!我看你剛剛在大樹那邊發脾氣,不會是為了這點小事吧?”
曹坤有些不好意思,顧驕瞥他一眼,“真是個小孩子!”被偶像無視就傷心成這副模樣,顧驕拍拍他肩膀,“沒關系,等這事過去,我介紹你們做兄弟!”
曹坤擺手說不敢,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兵怎麽敢和堂堂的蕭将軍稱兄道弟呢,奈何顧驕直接勾着他肩膀再次把他送到蕭權面前。
蕭權:“……”
蕭權心情已經很是煩躁了,他是個倔脾氣,外表看不出來,可是卻總是愛在心裏和自己較勁兒,他一方面竭力忘記顧驕,而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的想起她,這兩種完全矛盾的想法互相碰撞讓蕭權甚為痛苦。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斷袖了?
他如今看到任何事物都能聯想到顧驕的身上,肚子餓了會想念顧驕家的飯菜,累了會想念和顧驕在燕山悠閑地觀賞紅葉的畫面,無聊了會想念和顧驕一起練劍的日子。
越是想把她從記憶中拔除,這人越是從腦海裏揮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腦子裏想着她,她就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看什麽看!”顧驕惡狠狠道,“不認識我了嗎!”
“你——”蕭權目瞪口呆的望着顧驕,“你怎麽在此地?”
顧驕“切”了一聲,“你管我!我落草為寇不行嗎!”
蕭權猛拉了顧驕一把,示意她別胡說八道,免得招來麻煩,又将目光落在曹坤身上,曹坤忙道,“卑職……卑職先行退下……”
顧驕和蕭權蹲在大石後,甩開蕭權的手,有些賭氣的說,“別拉拉扯扯的,我們很熟嗎?”
蕭權:“……”
顧驕看蕭權的身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雪,想必這傻個子說是守在這裏還真的一動不動的守着,她強迫症發作,忍不住伸手撣了撣蕭權肩上的雪,随後又佯裝生氣別開視線,重重哼了一聲。
“你怎麽了?”蕭權有些尴尬,這句話問出口才發現不對勁兒,明明暗下決心少和她接觸,怎麽她一出現在面前對自己瞋目切齒,自己就又被她牽着鼻子走了。
“我在不開心呀!”顧驕道,“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蕭權:“……”
顧驕:“你惹我了呗!不過你先別急着道歉。”顧驕拿出曹坤交給她的油紙包,打開一看是一塊幹硬的馍,不由得嫌棄的啧了兩聲。
“這怎麽吃啊!”顧驕沒想到古代士兵過的這麽苦,所謂的幹糧就是快要馊了的面食。
可是想到蕭權很久沒吃東西,顧驕也不想讓他餓肚子,便親自将馍掰成一小塊一小塊方便咀嚼,她拿了一小塊馍送到蕭權嘴邊,“張嘴!”
蕭權:“顧亞男,我——”
顧驕厲色道,“張、嘴!”
蕭權:“……”
見蕭權乖乖的吃了,顧驕這才緩和臉色,一口一口将被她掰碎的馍全喂給了蕭權,一邊喂一邊發牢騷道,“你這個人也不知道在倔什麽,你是主帥,是核心人物,你倒下了,你讓弟兄們怎麽辦,你這人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麽好,能不能不要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犯倔啊!再不吃飯我就揍你,拿你送我的劍揍你……喂,喂?你看我幹什麽?”
蕭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