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就是剛才有些事……急着脫身。”
“嗯。不在酒店？”
黎栎嗯了一聲，猶豫了一瞬，還是說了同學聚會的事。
黎栎的口吻并不正常，或者說是稍有回避的意味。江淮轉了轉手中的酒杯，朝坐在對面的導演士了下意，起身走出房間。
“現在在哪裏？”
黎越沒有多想，說了這家ktv的名字。
“等着。”
黎栎茫然地盯着結束通話的手機，姜梅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手裏提着兩人的包。
“你應該不打算回去了吧？”
黎栎回神，“嗯，不回去了。”
姜梅挽住黎栎胳膊往外走，“我就知道。我們現在回酒店？打個車吧，不想擠首都的地鐵——”
“诶等等。”黎栎出聲，接着面對疑惑的姜梅，将剛才自己的那通電話前前後後以及江淮等一下就到的結果都一并說了。
姜梅越聽眼睛瞪得越大。
“靠！”最後，她爆了一句短促的粗口。
“……”
“不早說，那我先走了，等你回酒店我再審問你！不許夜不歸宿！”姜梅惡狠狠地警告。
黎栎黑線，急忙到：“先走什麽走啊，幹嘛要走？”
姜梅用一副“你是不是傻”的眼神又瞪了她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得打車離開了。
江淮到的很快，姜梅走了還沒兩分鐘，黎栎當時正在原地跺腳，就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子停在了她面前。
她已經完全熟門熟路了。
江淮兩手握着方向盤，身上還穿着下午的衣服。看來兩人分開後他也沒有回國酒店，至少沒換過衣服。
黎栎想着有可能打斷了對方的公事，便覺得有些抱歉。
“事情都已經談完了。然後就收到了你的信息。”
“嗯……”黎栎心虛地低下頭。
“所以，現在能說下發生了什麽事嗎？”
對于江淮——一個她本來就暗戀着的江淮，黎栎其實是沒有抵抗力的。然而，真相由實在太過難以出口，于是經歷一番內心掙紮後，黎栎選擇反問：“可以不說嗎……”
江淮在她沒有看見的角度微挑眉頭，“可以。晚飯吃了嗎？”
話題跳躍得如此之快，超出黎栎的處理速度。足足愣了幾秒，她才啊了一聲，回答吃了。
江淮又問：“要吃宵夜嗎？”
黎栎：“不吃了吧。”
“送你回酒店？”
a她應該立馬答好的，但出口的那一瞬黎栎又猶豫了。嗯，說實話，她有些舍不得。
所以，這句話就變成了，“回……嗎？”
江淮眼角掃了她一眼，嘴角微彎，問：“現在幾點了？”
黎栎看一眼手機，“二十一點。”
“還早。”
“嗯。”這話太合黎栎心思了，所以應了一聲後，她就坐回了身子，偷偷地笑了笑。
江淮直接發動車子，沒有誰要去哪兒，黎栎也沒有問。
給自己扣安全帶時候，她忽然又想起了下午。
同樣的位置……兩人之間異乎尋常近的距離。
黎栎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竟是錯過了仔細觀察江淮的一個大好機會。只記得，近看，他的皮膚确實很好，睫毛很長……還有，呼吸很熱。其他的，當時大腦一片空白，渾身發熱，根本沒心思觀察。
這會兒，江淮一身清冷的氣質，黎栎側頭看了幾眼，确定以及肯定了。
即使是大晚上，果然也很帥。
“晚上聚會是一個人去的？”江淮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黎栎搖頭：“不是，還有姜梅。”
江淮：“是提前走的？”
黎栎：“嗯……”
江淮：“因為不喜歡？”
j黎栎：“不喜歡算不上……只是很多人其實我都不認識。不過，提前離開是因為發生了些事。”
江淮也沒有問發生了什麽事，倒是黎栎自己傾訴開了有些停不下來。
“本來我不打算去同學會的，正好姜梅有些無聊去了，我就去找她。我大學的時候很少去上課，所以認識的人不多，就寝室幾個。所以很少參加同學聚會。”
這個很少，應該說從沒有，當然，是在今天之前。不過今天的經歷也只是讓黎越決定了果真以後再不能參加同學聚會神馬的活動的想法而已。
“不喜歡上課？”江淮忽然又問了一句。
黎栎默了默，完全不明白江淮怎麽抓到了這樣一個重點。
“是啊……不是很喜歡。”
江淮似乎十分感興趣，繼續追問：“為什麽不喜歡？”
既然他這麽問了，黎栎也便認真地回憶了下大學，“說不上具體的原因……就是覺得那些課很無聊，然後我又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做，所以就不去了……”
“自己的事情？”江淮低聲重複了一年這五個字，“忙着約會？”
黎栎就好像頭發要被火苗燒到似的着急地着坐直了身子，開口：“當然不是！”接着瞥到江淮嘴角戲谑的笑，猛地意識到自己是上當了，對方是在逗她呢。
“…………………………”
真真是一種糟糕的感覺，黎栎好想掐人。
江淮輕咳一聲，自然地帶過了話題，“我沒上過大學。”
黎栎眼睛亮了亮，這是要開始剖白自我的節奏？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也就當先前的被調侃是舍身為命了。
江淮好笑地看了眼目光灼灼的黎栎，說：“因為出道早，所以沒有時間去大學。但一開始我是打算兩者兼顧的，不過後來明白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就主動辍學了。但直到現在，我都後悔沒有擁有過正常的大學生活。
世事往往都是這樣的，老人家都說了，做人不能太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有舍才有得，就算是明星，在普通人看來有着光鮮亮麗的身份，但也曾舍棄過屬于自己的一部分。
你看，就連江淮，都後悔自己沒有讀過大學呢。
讀過大學的黎栎覺得，江淮真的好可憐。
于是她破慈愛地權威道：“雖然這個社會總說學歷和文憑重要，但很多事實告訴我們顯然不是這樣的。江老師你看你，事業成功，傳奇影帝，早已被寫入中國電影史，成就一代偉人。所以，即使，沒有學歷，江老師也不需要妄自菲薄的。”
她說的真摯而感人，沒感動別人前就首先把自己給感動了。
只是江淮聽了，非但沒有露出感動的神色，反倒突然變得莫名複雜起來。
頓了幾秒，他頗有些哭笑不得地開口：“我沒有妄自菲薄。”
黎栎點頭點頭，嗯嗯我明白。
你明白啥啊，江淮一眼就知道黎栎是想岔了。
“我對自己雖然不算百分之百滿意，但百分之八十還是有的，所以真的不是妄自菲薄。而且，誰跟你說我沒有學歷的？”
黎栎頓時愣住，“啊？你不是說你沒讀過大學嗎？”
江淮無奈，“沒讀過大學不代表沒有學歷。辍學後我就請了私人家教，後來也有在國外短期進修，學歷什麽的都是國際認可的，雖然并不經常用到。”
“………………………”
淚流滿面。
看看人家這話說的，學歷？有！不用刷！刷臉就夠了！
果然人比人氣死人……
黎栎縮着腦袋，并沒有注意到車已經停下來了，直到腦袋被江淮輕輕一敲。她才醒神，往窗外看去，他們現在竟然到了首都的郊外。
“這裏？”黎栎遲疑地四周看了看。
江淮：“擡頭看。”
她擡頭，“啊！星星！”
雖然不多，但一顆兩顆三顆。很清晰閃耀。“穿上外套，我們下車看看。”
兩人并肩靠坐在車前蓋上，黎栎又套上了下午看雪時穿的羽絨服。仰着脖子數着天上的星星，這麽少女夢幻的事情她已經很久沒做了。城市裏能看見的星星太少，也就在郊外會有那麽幾顆。她以前曾夢想過去青海敦煌西藏一條線玩下來，找一個伴或者就她一個人。然後夜晚就這麽坐在帳篷前，昂頭欣賞銀河美景。最重要的是，她一定會帶上自己的單反，三腳架，快門線……然後在每一天的夜晚，都留下幾張記憶深刻或者美輪美奂的照片。
足以成為一生的回憶。
可惜，到現在她都沒能實現這個夢想。
如今依舊只能在城市中看見零星幾顆星星，但此刻她是開心的。
一陣涼風卷來，掀起黎栎的發梢。她今晚出門時忘記帶頭繩，此時過肩的長發全都散着。風一起，她就會像女鬼一樣張牙舞爪。
這會兒她還沒動作，就已經感覺到有人幫忙壓住了她的頭發。
那道寬大而溫熱的手掌貼着她的後腦勺，輕輕按着她不安分的頭發。黎栎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溫熱，這一瞬間，她仿佛整張頭皮都麻了。
可手的主人并不作聲，但他離她又那麽近。
在某些方面，黎越雖然會有些遲鈍。但她并不是傻子，許多暗自産生并且發酵的事物，或者說是情感，遲鈍如她，到了今天，到了此刻，也是時候該明白過來了。
還是有一縷頭發溜了出來，掃過黎越的臉頰，有些癢。她擡手去按，往耳朵後面捋的時候，卻不小心碰到了江淮的指尖。
他的手掌依舊停留在那裏，帶着溫度。
而黎栎始終沒敢動一下腦袋，縱使此刻其實她很想低下頭，把自己縮起來。
整個人都如石化般僵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幾瞬的光陰對于此刻的黎栎來說分外難熬，各式各樣的想法相互纏繞着湧入她的腦袋又消失。
直到江淮的聲音響起，終于帶給她一臉清明。
黎越呆呆地轉過頭，看向江淮，有些迷茫，有些走神。
這樣一來，原本貼着她後腦勺的那只手，就變成了貼着她的左臉。
“黎栎。”江淮又叫了一聲。
大概頓了三四秒的時間，這樣的停頓足夠讓人了解，江淮此刻也并非是全然平靜的。
黎栎的心随之緊繃。
他注視着黎越的目光，緩緩說道：“黎栎，我今年三十三歲了，自認不算老，卻比你年長七歲。雖然沒有讀過大學，但學歷還算不錯。父母在國外生活，而我的國籍則是中國，家庭感情和睦。工作上面曾經拿過一些獎，獲得了少許成就，有人誇贊有人貶低，但抛開這一切，我就只是一個簡單的演員。三十歲前的人生目标是拍盡可能多的好戲，不斷突破和磨練自己。三十歲之後的人生目标，是生活平安喜樂，家人身體健康。
所以——”
他頓了頓。
“小朋友，這樣一個人，你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