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老趙不認識白勝,很快失去了興趣。黎栎則底氣不足地跟着白勝走出酒店。
江淮正靠着牆抽煙。
黎栎恰好看見他吸煙的動作,兩根修長的指頭夾着,其餘指頭微微蜷縮,動作帶着點小慵懶,又有些随性。頭頂的碎發随着他低頭的動作遮住了他的前額,側臉線條分明,高挺的鼻梁勾勒出最佳角度。
……黎栎一時看得入了神。
江淮目光微動,看見了黎栎。
然後,他站直身,将煙摁滅在一旁垃圾桶上。
黎栎的眼珠子随着他手的動作跟着移動。
江淮頓了頓,說:“我不常抽煙。”
“……”
“所以這個沒法給你拍。”
黎栎一驚,回過神來,忙擺手:“不是,我沒想——”
江淮忽然勾起嘴角,淡笑,“開個玩笑。”
黎栎:……
後半句“——幫報社拍照片只是你抽煙的樣子太帥了我忍不住看出了神哦其實我也很想用相機記錄下來”之類的誠實的不能更誠實的話還是咽回去好了。
所以到底為什麽讓白勝把她叫出來啊?如果是欣賞影帝抽煙帥姿……好吧,其實還挺值的。黎栎賊兮兮地在心裏想。
“你怎麽會在這裏?”江淮這回不是開玩笑了,問道。
額……黎栎不知道怎麽回答。
“算、算是工作?”
江淮:“什麽工作?”
黎栎一僵,幹巴巴地擡眼:“這個不太好說——”
“嗯?”對方眉頭微挑。
她下意識避開江淮的視線,“工、工作機密啊。”
江淮:“……”
總覺得,沉默中帶着一股無語的氣息。
“好吧,換種問法。你在這裏,是跟着什麽人來的嗎?”
“不是啊……”她坐的士來的。
“是看到了什麽人?”
“沒有啊……”老趙看到了她沒看到。
“工作辛苦嗎?”
“不辛苦啊……”
“……”
“……”
又是一股無言的沉默。
“張寒峰和徐瑩在十五樓。”
“诶?真的嗎?!”黎栎驚訝地擡頭,冷不丁正對上江淮內斂的雙眸。
要遭!被套話了!
黎栎尴尬地笑了笑,比哭還難看的那種,然後再次避開了江淮的目光。
江淮看着黎栎一副小孩子做錯事被老師抓住的表情,而低着腦袋逃避的動作則是“老師你罵吧我錯了但是我不會改我就當沒聽見你罵我”,他莫名地,很想敲她腦袋。
指尖動了動,江淮并沒有其他動作。
“回去吧。”他說。
黎栎詫異擡頭,“诶?”
并沒有從江淮眼中看見什麽指責的結果讓她漸漸鼓起勇氣與他對視,“什麽意思?”
江淮默了默,言簡意赅道:“徐瑩和張寒峰,不要拍了,回去。”
“為什麽?!”如果将黎栎面對江淮時的勇氣值繪制成線性表格,那麽在這一刻它到達了一個峰值。
黎栎自己想不想做是一回事兒,但別人讓不讓她做則是另一回事兒。剛才聽老趙說時,她确實有過猶豫,但那只是因為各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而她心知最後還是老趙做決定。但是現在江淮直接兩個字就想将她打發,那點猶豫一下子都化作不滿和抵觸。
所以江淮其實也是那種厭惡狗仔的明星?不論狗仔做什麽都反感反對的那種?
黎栎怒目而視。
江淮沉默,知道對方大概是誤會了,但他并不打算多做解釋。
黎栎瞪圓的兩個眼珠就像兩顆咕嚕球,無法忽視。雖然裏面帶着的情緒很清晰——不解和憤懑,但是卻太過清晰了。又一次印證了江淮最初的想法……黎栎這個姑娘,真的很不适合娛樂圈,更不适合做狗仔。
江淮不打算多說,轉手就要離開。
黎栎則将他的動作理解成敷衍,勇氣值達到二次峰值,出聲阻攔:“江老師!你站住!”
江淮果然站住了。
“……”黎栎深呼吸,勸自己冷靜點,“江老師,您幫過我兩次,我很感激您也很敬佩您。我以為您對我的工作或者說狗仔的工作是沒有偏見的。是,我必須承認,狗仔的存在為很多明星帶去困擾,而有一部分狗仔則違背道德良心做出傷害明星的事情。但是凡事都不能以偏概全一概而論的,我們雖然被人稱作狗仔,但其實我們更想別人稱呼我們是記者。記者不就應該承擔揭露事實真相的責任嗎?張寒峰欺騙妻子兒女以及大衆,難道不應該揭開他真實的面目還大衆一個真相嗎?”
江淮眸色加深,定定地看着黎栎。
方才說完長篇大論的黎栎,沉默下來後,迎着江淮的目光,心裏咯噔幾下,終于開始緊張了。
最後是江淮率先移開目光,同時令黎栎感到意外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我對狗仔沒有偏見,也不喜歡以偏概全。張寒峰的事情在藝人裏并非秘密,他的妻子近日會有大動作,爆料也一早給了大報社,如果你們插手,可能會受傷。”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掃了眼面色由白轉紅尴尬地恨不得捂臉消失的黎栎,眼底閃過笑意,說:“小狗仔的正義感?嗯,挺好的。”
黎栎:“……”
被嘲諷了!被嘲諷了!絕對被嘲諷了!
她的腦子一定是被門夾了是吧是吧是吧!
問:不小心上下同時走光時該先捂哪裏?
答:捂臉啊!
于是黎栎默默地捂住了臉。但這并不能阻止江淮低低的笑聲傳入她的耳朵。
“江老師……”黎栎的聲音透過手掌悶悶地響起。
“嗯?”
“求您別笑了……”好丢臉。
呵呵……
笑聲更明顯了。
而将黎栎從尴尬中解救出來的,是來自酒店門口的巨大動靜。
她轉頭一看,看見老趙被保镖扔出來的一幕。
!!!
毫不猶豫黎栎沖了過去。
江淮伸出去的手……沒來得及抓住人。
黎栎跑到跟前,發現情況遠比她想的嚴重。至少保镖的一踹不足以讓老趙鼻青臉腫得跟豬頭一樣,這是已經經歷一番惡戰了?幸運的是,似乎已經走到尾聲了。黎栎從黑臉保镖身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張寒峰和徐瑩,很快在保镖的保護下離開了。
幸好此處沒什麽人,不至于招來圍觀。
黎栎注視着裏頭那群人消失後,才收回目光看向老趙。
老趙正龇牙咧嘴地呼痛。
雖然已經親眼所見,黎栎還是選擇問一句:“沒事吧?嚴重嗎?”
老趙:“有事!嚴重!老子腿好像骨折了!”
“……”
“娘的!張寒峰那孫子!老子不就是拍幾張照片嗎?跟操了你祖宗似的,還砸我相機!我$&!#%^*——”
後面的黎栎都沒聽見,因為她的耳朵被一雙溫熱幹燥的手給捂住了。
嗯,還是捂的比較緊的那種。
老趙機關槍似的嘴門突然頓住,維持在一個半開的狀态,整個人陷入僵化。
江淮松開手,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少兒不宜。”
黎栎:“……”
老趙:“……”
一直到坐在開往醫院的江淮的車上,老趙都沒回過神,整個人如失去靈魂的木偶,指哪兒往哪兒。
而黎栎,兩只手拘謹地攥着拳頭,一會兒是方才跟江淮嗆聲結果誤會了人家的場景,一會兒是江淮捂住她耳朵溫熱的感覺,一會兒又是江淮靠着牆随意吸着煙的帥斃了的動作……一幕幕就跟電影畫面似的閃過,還是帶跳幀的那種,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亂七八糟地充斥着她的大腦。
所以此刻的黎栎看起來……跟木讷僵硬的老趙沒啥兩樣。
白勝開車,眼睛不住地往後視鏡裏掃,就差沒在臉上寫上幾個大字“我太好奇了!”。
……
幸好不久之後,醫院到了。
黎栎适時放松,跟白勝一起扶着老趙下車。敬業的護士們早已準備好擔架,老趙被擡着進去,正要跟着一起的黎栎忽然被車裏的江淮叫住。身份原因,江淮不便露面,但是他說:“辦好手續馬上下來。”
黎栎神情恍惚地說了聲好後進去了。
等進了醫院,一拍腦袋,回過神來了。
她幹嘛說好啊!直接拒絕就得了呗!再說江淮為什麽要等她啊?總不會是,想秋後算賬吧?
車裏的江淮忽然打了個噴嚏。
老趙臉上的都是皮外傷,看着慘了點實際沒多大事,養兩個星期就好了。最嚴重的是他的腿,沒骨折但是脫臼了。也虧得他一聲不吭一路來到醫院。
“我那不叫勇敢,純粹是被吓得好嗎?我哪想得到會坐江淮的車啊!”老趙翻了個白眼。
黎栎幹笑。
老趙猛地停住,看她,“這麽說,你跟江淮其實是認識的?他今天明顯是幫你啊。”
黎栎無法,只能将頭兩次照片的真相告訴老趙。不過許多細節省略,将重點放在“江淮看她年紀輕輕工作這麽辛苦實在不容易便允許她拍了兩張照片”。
老趙聽後,感嘆“這年頭做狗仔都有性別歧視了”,看樣子是信了。
不過他現在最關心的不是江淮,他最在意的是張寒峰!身上的傷可不能白受,就算相機被砸了,損失的錢就當喂了狗,最重要的是sd卡還在!
黎栎猶豫要不要将江淮告訴她的說給老趙聽,萬一老趙貿然行事再出事了呢?
不過,還是得問下江淮,至少…套多點信息。
想及此,黎栎也坐不下去了。匆匆把該準備的給老趙準備好,然後吩咐他注意休息別輕舉妄動要好好計劃一番後,奔下了樓。
江淮那輛黑色的保時捷果然還停在醫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