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畫冊
此刻的舒宜簡直欲哭無淚。她身上這件白色的長款毛衣是方老師去年親手為她編織,用得是上好的羊毛線。樣式簡單時尚,也很保暖,她一直都很喜歡。
而如今它的下擺被栅欄的尖刺穿破。
不過,這一刻她沒有花太多功夫去考慮這個。許慕白隔着栅欄站在她面前仰頭望她,她手足無措,不敢與他對視。她想跑都跑不了,只能用雙手抓着欄杆,這種場景比當年在全班面前唱歌跑調還要尴尬。
許慕白先前奪球以至于半抱住她完全是個意外,可就在虛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心猿意馬,就一時沒有松開。他完全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麽大,像只受驚的兔子,他又懊悔又郁悶。
他許慕白,從小到大什麽時候不是衆人的焦點,什麽時候被人這樣嫌棄過。這個人還是……他的“女朋友”?
他抱着籃球過來時,臉色霧霭沉沉,有點生悶氣的味道。但是,當他看着舒宜滑稽地挂在栅欄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心裏憐惜,又莫名地覺得好笑。
“要幫忙麽?”
籃球在他的手指上飛快地旋轉着,動作娴熟漂亮。燈光籠罩在他揚起的臉上,更顯得棱角分明。他微牽動唇角,漆黑的眼眸中,濃濃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舒宜別開視線,倔強地回絕,“不需要。”
許慕白唇邊往上揚起,“你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幫你。”
許慕白不過是與她開個玩笑,但是舒宜心裏想得就是另外一層意思了,誰與你哥哥妹妹了——登徒浪子,果然不假!她暗惱自己怎麽能不把菜菜的話當回事,一時卸下防備與他獨處,還被他占了便宜。她懶得搭理他,她就不信自己真的要在這裏挂一夜。
“真的不需要,那我走了?”許慕白将籃球丢出去,然後輕輕松松地爬過栅欄跨了出去。
舒宜沒有再看他一眼,她一只手抓着欄杆,支撐着自己的重量,另外一只手去扯毛衣。不過這種姿勢實在是太高難度了,她的毛衣一時扯不出來,她又只能換手去扯。冷風陣陣,她冰涼的手開始抖動。
她很久沒有此刻這種無助的心情,莫名地委屈,眼眶裏有淚在打轉。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已經有人托住了她,将她用力地往上舉。有了這股力量作為支撐,舒宜很快就騰出雙手将自己的毛衣扯出來。
直至雙腳落地,舒宜這才輕輕松了一口氣。她低頭看毛衣,已經破了個拳頭般大小的洞了,她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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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宜悶悶地說了聲謝謝,徑直就走。她挺直脊背,側臉的弧線繃緊。
“你別生氣。”許慕白一頓,臉上的笑容僵住,他快步跟在她的旁邊,“我跟你開玩笑。”
舒宜細聲細氣地說,“沒關系。”
她目視前方,步子邁得飛快。她秀美的臉上神色淡然若水,沒有多餘得表情,卻給人一種回避疏離的姿态。
許慕白眉宇輕蹙,他的心從未像此刻這樣慌亂過。他擡手抓住她的手臂,神色認真,“舒宜,我們好好談談。”
舒宜飛快地從将自己的手臂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距離,謹慎而防備的樣子。她淡淡地開口,聲線動人卻淡漠,“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談的。我們又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許慕白的眼神瞬間冷下來。
而舒宜,她幾乎以小跑的姿态往前跑,然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完全是一副生怕被抓住的狀态。
許慕白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緊,等他反應過來時,舒宜已經快速地上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許慕白死死地盯着那輛車消失在視野中,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他發洩般地将手中的籃球丢出去,深邃的黑眸半眯,唇抿得緊緊的,他真的覺得自己要氣瘋了。
舒宜從出租車裏下來之後,還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才飛快地朝着自己家裏跑去。她氣喘籲籲地跑回家,渾身都是汗。她鎖上門之後,快速地做了一件事。
拉黑許慕白的微信,删除他的短信,拉黑他的號碼,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她的腦子還有些亂,只是現在已經太晚了,她也沒有什麽精力與人吐槽,洗完澡躺在床上就睡了。
然而這一夜許慕白卻失眠了,徹徹底底地失眠。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整夜,都沒有睡着,腦海裏都是她那張略帶冷清充滿防備的臉龐。
第二天,菜菜約舒宜一起吃飯。
難得菜菜沒有加班,兩人約在金泰商城的西餐廳,準備飽餐一頓後一起逛逛街。
菜菜好些時間沒有見到舒宜,見到她後開心地給她一個大擁抱,“親愛的一一,想死你了。”
舒宜拍拍她的背,“行了吧,蜜月還想我,你老公不吃醋啊?”
“嘁。”菜菜将一個精美的袋子遞了上去,“這是我給你買的禮物。”
“謝謝菜菜。”舒宜愉快地将禮物收下。
“我們之前還說什麽謝呀。”菜菜點好菜,将菜單遞給服務員,然後神秘兮兮地沖着舒宜問道,“一一,你昨天相親怎麽樣了,有後續嗎?”
“後續?”舒宜沖她攤了攤手,“人都沒有見到。”
“不是吧,這也太……”菜菜瞪圓了眼睛,心想許少還真有點能耐,直接從斬斷根源麽,連人都給攪和沒了。
“人家有女朋友,見我做什麽?”舒宜淡然一笑,“何必浪費時間。”
“什麽人吶,有女朋友還相親,太過分了。”菜菜縱了縱鼻子,這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那個一一啊,你覺得許少怎麽樣?他……”
舒宜不由想起昨晚令膽戰心驚的那個擁抱,皺起眉頭直接下了結論,“不怎麽樣。”
“怎麽會?”菜菜眼神閃爍了一下,端起水抿了一口以來掩飾自己眼底的心虛,“他長得好,家裏條件又好。”
“你說得對,有錢人家的公子哥都一個德行,不過一張好皮囊又有什麽用。”舒宜嗤笑了一聲,臉上帶着一抹極淡的諷刺。
菜菜不由地吃驚,她認識舒宜那麽久,鮮少見她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我們不提他,就當做我從未認識這個人。”菜菜還想說點什麽,舒宜打斷她的話。她從從包裏拿出一個錦盒推給菜菜,正是菜菜婚禮上許慕白中獎的那條項鏈,“你若是方便,就替我還給他罷。”
“啊?什麽嘛,這不是……”
“我并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系。”
舒宜并沒有打算要解釋的意思。菜菜還想再問,卻見一個皮膚白皙、高高瘦瘦的男生朝着這邊走過來。他大大咧咧地在她們旁邊坐下來,大方地沖着她們打招呼,“姐姐們好。”
菜菜并不認識他,剛想開口,卻見男孩子眼眸彎彎,露出一口大白牙,“菜菜姐,我是吳亦然,我很喜歡你哦,你比電視上漂亮多啦。你的節目我每期都有收看,上一期你就采訪了我的舍友,可以請你簽個名嗎?”
“好啊。”菜菜被面前這個漂亮的小男生哄得心花怒放,飛快地在他遞過來的小本子上簽了名,“哪裏來的小弟弟,怎麽這麽可愛?”
舒宜與吳亦然有過兩面之緣,并不陌生。她往他的身後看了看,淺笑道,“蔣陽呢,沒有和你在一起?”
“他啊,昨天一回校就開始閉關畫畫,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哪裏有時間跟我們一起出來玩。”
舒宜不由微皺眉頭,柔聲道,“你幫我勸勸他好好吃飯。”
“你們認識?”菜菜好奇地看了舒宜一眼,她還純粹以為這位小男生是被自己吸引而來的。
舒宜簡單地介紹,“他是陽陽的舍友。”
“哦……原來是這樣。”菜菜點點頭,舒宜鮮少提起自己家裏的事,不過她也知道陽陽,是她高中老師的兒子。
“是啊是啊。”吳亦然是個自來熟,笑容滿面的,令人覺得親近。
他看向舒宜神秘兮兮地問,“姐姐,要不要看蔣陽畫了什麽?”
“我看不懂。”舒宜不僅失笑,她看過蔣陽的畫作,用色大膽,畫風多變卻又很抽象。她沒有多少藝術細胞,有時候根本看不懂他在畫什麽。
“不會,你絕對看得懂。”吳亦然有些不懷好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能加我微信麽,我傳兩張給你瞧瞧?”
“嗯?也行啊。”舒宜自然是不會拒絕他的好意。
吳亦然加了舒宜的微信之後,因為身後的同學在催他,他就告辭離去了。沒過一會兒,舒宜的微信就開始滴滴滴地震動起來,約莫有五六張圖片。
菜菜知道蔣陽是美院的學生,卻從未看過他的畫,不僅有些好奇,“什麽畫啊?”
舒宜打開微信,幾秒之後,所有的畫都緩沖完畢,清晰地顯示出來。
菜菜瞄了兩眼,雙眼發光:“這是,春宮?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