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着那名中年男子離開了，那婦人神色明顯輕松了許多，和善的問道，“你們是不是還沒吃午飯，我先去做飯，等吃了午飯有什麽要問我公公的盡管問好了——”
“不用了，我們已經吃過了。”林曉微和劉意岚異口同聲的應道。兩人的想法都差不多，一想到先前那名男子身上的味道，兩個人都覺得幹脆餓着肚子好了。
“哦，那也行，我喊我公公出來。”那婦人說時就朝屋裏走去，沒一會剛才那個身子伛偻的老人家就重新出來了。
那婦人一邊扶着老人家，右手又麻利的拎了把竹凳出來，把凳子放好後，她又抱歉的對林曉微和劉意岚說道，“我公公聽力不好，你們問他可能會有點吃力。”
“哦沒事。”林曉微說時拿着攝像機想先給老人家拍個照片，那老人家似乎視力也不怎麽好，新奇的看着林曉微的相機設備，沒有牙的嘴角則是松弛的癟進去，臉上滿是歲月的滄桑溝壑。
“我們拍的這個背景不太好吧？”劉意岚忽然開口提醒起來，視線嫌棄的瞥了一眼老人家身後破舊無比的木屋。
她們先前問路過來時，幾乎逛了大半個村子，在這個經濟明顯落後時代一截的村子裏，老人家的住處也算得上是這個村裏最寒酸破舊的了。
“那總不能作假讓老人家到別人的房屋前面拍照吧。”林曉微自己拿着相機又特意走遠了點，半蹲在地上，一邊調整着仰拍的蹲姿。
等到拍好照後，兩人才準備詢問老人起來。
“老人家，您從援越戰争後就直接回到這邊了嗎？”林曉微收了設備，走到老人家面前詢問道。
先前婦人提醒過她，老人家聽力不怎麽好，她詢問時還特意無比大聲的問道。
結果，那老人家只是繼續新奇的看着她和劉意岚，癟進去的嘴角微微蠕動了下，“好，好——”
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麽好。
劉意岚覺得林曉微大聲歸大聲，還是有些秀氣的，下一秒她便中氣十足的重複了下林曉微的問題。
結果老人家還是無動于衷的看看他們，又轉而看了一眼他自己身邊的兒媳婦。
那婦人知道于炳德還沒聽清記者的問題，便趴到老人家的耳邊，大聲朝他說了幾句，老人家這才似乎聽懂了一點，口齒不清的嘀咕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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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林曉微和劉意岚還是沒有聽清老人家在說什麽，反倒是這婦人翻譯了起來，“我公公說他就參加過援越戰争。他這聽力就是在戰場上被炮彈震聾掉的。”
有這婦人的翻譯，林曉微和劉意岚至少能夠斷斷續續的問到一點答案了，不過進展還是無比的緩慢。
途中，那婦人又從屋裏端了一碗蒸好的馬鈴薯，林曉微和劉意岚其實也已經餓得咕咕叫了，好歹是帶皮的食物，她們拿了幾個馬鈴薯在手上剝皮後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交談下來，林曉微得知到面前的婦人叫孫冬梅，老家在廣西那邊的偏遠山區，嫁到這邊已經十多年了，不過一直沒有懷孕。
“老人家年紀這麽大了，怎麽還要幹農活？”吃了幾個馬鈴薯後，林曉微想起剛才看到老人家背上背籮筐的畫面，不解的問道。
“我公公其實也幹不了什麽活，不過他要是不去幹農活，要被貴春罵！”孫冬梅尴尬的解釋起來。
“不下蛋的臭娘們！對着外人亂說什麽！今天碰到你們算是晦氣，害得老子出門就輸了一把！”沒想到身後忽然響起剛才那名男子的聲音，經過時一腳踹在孫冬梅的小腿上，那孫冬梅一時不備整個人都踉跄了下險些摔倒，看得林曉微和劉意岚簡直愣在了原地。
“你好端端的憑什麽打女人！”劉意岚火氣一上來，就對着于貴春質問起來。
“我打自己的婆娘你管得着嗎？”于貴春說時又一腳把邊上的長凳踢翻，寂靜的院子裏立馬發出哐當的聲響。
原本坐在竹凳上的老人家蠕動了下癟進去的嘴角，不過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而且為了避事就顫顫悠悠的起來往屋裏走去了。
“又不給錢，在這裏瞎采訪瞎拍什麽，趕緊給老子滾！”于貴春突然瞥到劉意岚手上拿着的手機發出咔擦的拍照聲響，突然就惡狠狠的吼了起來，一邊吼着一邊還作勢要去奪劉意岚手上的手機。
劉意岚自然是不肯彎身去躲，那男子繼續粗魯的要去奪她的手機，眼見得于貴春一把就從劉意岚手上奪走了手機，剛才一直在邊上看着的孫冬梅忽然上前把于貴春搶過來的手機奪了回去，随手遞給她自己旁邊的林曉微。
“臭娘們瞎參和什麽！”于貴春眼見得手機被奪了回去，随手就甩了孫冬梅一巴掌，莊稼漢的手勁自然大的可以，孫冬梅的嘴角立馬就扇的出血了。
“動手打女人，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作為女權主義的堅定維護者的劉意岚也火氣上來，沖着于貴春大聲斥責起來。
許是這邊的動靜頗大，路過的村民聞聲也開始在外面圍觀起來，偶有幾個指指點點的議論着，不過就是沒有上來勸架的。
誰都知道這于貴春就是村裏的一大煞筆，好吃懶做又好賭還酗酒，除了想要他錢的賭友，幾乎沒有人願意搭理他。
“拍什麽拍！”于貴春沒料到自己大庭廣衆下被一個女人高聲呵斥了下，自覺有失顏面的他随手掄起靠牆邊的農具，林曉微看着這人根本無法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溝通，為免還出什麽意外就把劉意岚拉了出去。
兩人狼狽的走回到村口那邊的馬路上，這才抹了把虛汗。
“都什麽世道了，居然還會有這種臭不要臉的大男人，老人家的退休金估計就是被這不中用的兒子給吞掉的，你看看戰場上回來的老人家，這他。媽。的過得是什麽日子啊！”劉意岚氣不過繼續抱怨起來。
“這人的世界和我們的根本不一樣，不過我就是覺得孫冬梅應該是得了什麽挺嚴重的病了——”林曉微若有所思的接道。
她剛才打了個電話給劉悠悠詢問了下腹部變大的病症，劉悠悠随口回了一句，肯定是巨大型的腫瘤了，至于是什麽腫瘤要到醫院檢查才好下定論。
一想到這事，林曉微心頭就莫名的沉甸甸起來。
“攤上這麽一家子，還嫁給一個家。暴的男人，要是我立馬就離婚！”劉意岚依舊憤憤不平。
“孫冬梅，不好意思，剛才因為我們的緣故害得你也——”林曉微忽然帶到孫冬梅不知何時也過來，手上拎着個黑色的塑料袋，裏面似乎沉甸甸的裝滿了東西。
“是我不好意思，貴春就這脾氣，害你們見笑了——”孫冬梅說時把手上的塑料袋遞給林曉微，“你們還沒吃午飯，這裏回城裏要好幾個小時，我看你們喜歡吃土豆，帶着路上吃。”孫冬梅鼓起勇氣說道，黝黑的臉上大概因為害羞還微微的漲紅着。
以她家裏的經濟水平，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麽點土特産了。
這麽一大袋，林曉微和劉意岚其實也并不喜歡吃這些，先前也就是餓的饑不擇食了才會吃幾個，不過想着孫冬梅這麽巴巴的看着她們的反應，她們說了謝謝後就接了過來。
“孫冬梅，你腹部應該是長了什麽腫瘤，你還是盡早去大醫院裏檢查下吧，要是有事情的話打我電話。”臨走前林曉微留了個聯系方式給孫冬梅，千叮咛萬囑咐後才上車了。
雖然一面之緣，然而這個樸實的孫冬梅和她那無法擺脫的生活境遇的的确确對林曉微造成了很大的震動。
采訪回去後的第三天，林曉微就接到了個陌生人的電話。
“是孫冬梅家屬嗎？這裏是第三醫院，趕緊過來一趟。”
林曉微聽得稀裏糊塗的，不過沒多久後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孫冬梅因為內出血，這才輾轉過來檢查，結果片子拍出來後，第三醫院那邊就拒收了。孫冬梅沒辦法之下就把林曉微的電話給了院方。
林曉微也不理解醫院裏居然還會有拒收的情況，畢竟是她自己先前說過的豪言，她自己打的到第三醫院那邊把孫冬梅接上去後，糾結之下又打的去了人民醫院。
幾天不見，孫冬梅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從孫冬梅斷斷續續的應答中林曉微也猜到了幾分，原來她去送土豆芋頭給林曉微時，回去又被于貴春揍了一頓，第二天就伴有下體出血，一連幾天了她這才輾轉坐車過來就醫。
到了人民醫院後，林曉微自己也不清楚孫冬梅的症狀，想想還是打電話給了劉悠悠。
等劉悠悠過來看了下孫冬梅手上的一沓檢查結果，劉悠悠把林曉微拉到一邊，不太自然的說道，“曉微，這是你的遠房親戚嗎？都已經晚期了還伴有內出血，沒開腹前症狀都不好說，這邊也不一定會收的。”
“醫院就是救死扶傷的，怎麽還會有拒收這種事？”林曉微難以置信的質問起來。
“有時候等到開腹後，要是發現裏面的情況糟糕的超出想象，再關腹病人就很難說的了——”劉悠悠一個實習生也解釋不了其中太多的理由，只得最簡單明了的和林曉微說了表面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她只能回去等死？”林曉微聲音壓在嗓眼裏，看了下不遠處忐忑的孫冬梅，只覺得心頭莫名的發堵起來。
“第三醫院那邊不是就這态度了——”劉悠悠看了下不遠處幹瘦幹瘦的病人，光看這體型就知道病的不輕了。
“我找周老師問問看！”林曉微從劉悠悠的态度裏已經揣測到不好的事實了，可是她就是覺得不甘心，憑什麽醫院都還沒對病人做什麽施救措施就先宣布放棄了，她說時就拿出手機去翻周悅景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