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
,便聽身後有人喊着:“馮大人,請留步。”
馮彰聞言,停住腳步,轉身一看,原來是太子劉莊。
馮彰慌忙跪下向劉莊行禮:“老臣參見太子千歲,殿下萬安。”
劉莊笑了笑,上前扶起馮彰:“馮大人快請起。”
馮彰聞言,謝過劉莊起身。“不知殿下有何事?”馮彰謙恭的問道。
劉莊側着身子,微笑着搖搖頭,說道:“并無其他大事,只是如若大人閑來有空,可否入我承光殿一敘?剛好本太子對有些經典中的注釋不甚理解,還請馮大人不吝賜教。”
馮彰聞言,連忙謙卑的回道:“讓殿下見笑了,老夫豈敢,豈敢!”
劉莊依舊站着,俊逸挺拔,笑着說:“滿朝文武,也就馮大人的才學能夠令本太子頗為贊賞,大人若這樣說,那本太子只能理解是大人吝惜自己的意見了!”
馮彰一時語塞,慌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承蒙殿下器重,老臣豈有拒絕之理?”劉莊聞言,高興的對馮彰做了個“請”的手勢,馮彰只好先行,前往承光殿。
承光殿高大華麗,金碧輝煌。殿內裝飾華美,美輪美奂。上好溫潤的白玉鋪成的地板,遠遠便能看見其閃耀着的點點光芒;殿內香氣缭繞,雲頂檀木作梁,一根根鑲金大柱矗立與殿內,柱子上盤旋着的金龍雕刻的栩栩如生。殿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珑,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如此奢華的裝飾,可見劉秀對太子的寵愛程度。
劉莊緩緩走至坐榻前,随手示意馮彰入座,馮彰有些恍惚,只覺得慌亂中自己只對劉莊行了謝禮随後便入座。
劉莊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只留馮彰一人在殿中。馮彰見此情景略有些許詫異,卻只見劉莊儒雅一笑,道:“馮大人不必緊張,今日本太子想請教大人一些朝堂之事,還請大人知無不言。”
馮彰聞言,不知道劉莊到底想問的是什麽,只是略微遲疑後便輕輕點頭。劉莊從幾案上拿起一本折子,遞給馮彰,笑着說道:“大人看看這本折子。我思來想去,終究覺得還是壓在我這裏較為妥當,因此并未送呈父皇。”
馮彰起身從劉莊手上接過折子,打開一看,原來是寇損上奏自己的折子,其中不乏捏造與編造的所謂的“事實”,但卻寫的句句詳實,有理有據。馮彰的額頭頓時密密的一層細汗。這本折子一旦陛下看見,即便陛下再信任自己,自己也要長滿一身嘴,恐怕才能将這些說清楚!馮彰心裏不由的感到恐懼,一是因為這本參奏的折子,二則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寇損居然有這樣大的能力!看來之前真是太低估他了!
劉莊看着有些發愣的馮彰,還是那樣的微笑着,說道:“馮大人不必擔憂,這折子我是不會送呈給父皇的,”劉莊頓了頓,看着馮彰繼續說道,“也就是說,馮大人是安全的。”
馮彰聞言,慌忙起身向劉莊行了一個大禮:“老臣謝太子殿下!且不說這折子上句句皆編造之言,只是光陛下看見這本折子就讓臣無法辯解啊!”
此時,劉莊收起笑容,神色嚴肅的說道:“我相信馮大人并未做過折子上所奏的這些事。只是他既然敢這樣上奏,就必然會有應對措施。馮大人,我覺得你情況怕是不妙。”
馮彰一身冷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劉莊話鋒一轉,說道:“馮大人祖上一直為我大漢效犬馬之勞,這些父皇都是看在眼裏的,只是如今寇損在朝中的勢力一點點自加強,這終究不能是長久之計。我知道馮大人一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因此我才将折子壓下來。”馮彰聞言,感激的說道:“謝殿□□恤!謝殿下信任!”
劉莊起身,只低頭踱着步子,仿佛若有所思。不久,劉莊擡頭說了一句:“有了!”
☆、第 29 章
? 劉莊擡頭看着馮彰說道:“馮大人,寇損在上奏你的折子中說的全是你與南匈奴勾結一事,從中謀了不少利益,甚至以瓜分我大漢朝為前提給南匈奴以允諾。甚至還提到你意欲以此為誘餌,幫助南匈奴與北匈奴再次合二為一,徹底将大漢置于亡國。這件事說起證實,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
馮彰低頭沉思,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甚少,可最終還是走漏了風聲。如果說證實誰又能說得清?畢竟知道此事的都只是按照各自的給定任務行事,并無一個人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
更何況,奏折中提到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件事:耿異,與北匈奴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且不說這件事是真是假,連馮彰自己都對此不甚了解,更何來的解釋之說!馮彰想起這些都覺得有些後怕,自己身邊到底被寇損安排了多少雙眼睛?自己平日的一舉一動是不是也沒有任何能逃得過寇損的?
“馮大人,當下之際,我覺得既然寇損欲參奏的根本是南北匈奴之事,唯一的辦法便是安排人赴匈奴,将奏折之中提到的細節問題調查清楚。”馮彰并無答話,只低頭思索。
片刻後,馮彰應道:“謝殿下提點,老臣自會安排妥當。”
劉莊點點頭,“馮大人盡可放心,我欣賞大人的高潔品質,因此只要是奏折,我都會密切注意,在大人未完成對此事的調查前,我自會護大人周全。”馮彰感激的看着劉莊,點點頭,不再多言。
從承光殿出來,馮彰的腳是軟的。本想自己對寇損的行為雖不能做到百分百知解,卻亦能夠對其狀況了如指掌。可今天這樣的狀況,加上黑衣人光明正大的探進了府中,才知道原來自己對寇損還有這太多的不了解。寇損到底想要做什麽?他到底擁有多少眼線?會不會在自己的府中,在自己身旁也有着他的眼線?馮彰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本想同朝為官,只要寇損不要做的太過分,馮彰自會謙讓。但經過這些事,讓自己對寇損有了更多的防備,同時也要加緊自己的部署,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到時将寇損一軍,一網打盡也罷!
馮彰回到府裏,神色肅穆,且有思思憂慮,福安剛想問什麽,馮彰便吩咐道:“福安,去請班固前來府上。”
福安不敢有所遲疑,立即安排人前往班固府中。班固接到福安的消息,立即更衣随着福安來到清心苑。
看到馮彰略有沉思、神色微凝,班固便低聲問道:“馮大人,怎麽今日……”
“賢侄,今日老夫找你來是有一事不明,想問個清楚。”班固還未說完,馮彰便打斷他的話如是說。
班固稍稍遲疑,便恭敬的回道:“大人請直說。”
馮彰語重心長的說:“關于耿異,你了解多少?”班固一愣,沒想到馮彰會突然問起這個,只是低頭沉思片刻,便擡頭回道:“孟堅知道他從小生長在邊關,學得一口流利的匈奴語,還有就是一身好武功。此人為人仗義、豪爽,絕無欺詐之心。還有……”班固頓了頓,看着馮彰繼續道,“還有就是,他父親的事,大人這你都知道的。”
馮彰沒有急于繼續發問,點點頭,嘆口氣,仿佛是對自己說又是對班固說:“也許就是因為信任他,現在問題有可能還出現在他身上。”聲音雖小,但足夠班固聽的清清楚楚。
班固眉頭微蹙,“大人何出此言?難道是耿異……”
馮彰看了看班固,起身搖着頭,“現在還不敢斷言,不過看來有必要請耿異來府中一趟,我要親自問他些細節。”
班固聞言,點頭低聲說:“大人,以我對耿兄的了解,他定不是那種敷衍趨勢、阿谀奉承的小人,這點,我還是深信不疑的。”
馮彰嘆口氣,說道:“我也相信你們二人,只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我們不利。我一個老匹夫倒是無所謂,只是你們兩個年輕人,剛剛走上自己的夢想之路,老夫不願你們夭折在中途。如果老夫能幫得上你們的定會盡力而為。”
班固聞言,感激的對馮彰行禮:“孟堅代耿兄謝過大人!”馮彰只是淺淺的笑了笑,道:“給耿異傳個話吧,讓他改日空閑時到府中一敘。要盡快。”
說來也巧,馮漓抱着琴來到清心苑找父親,想跟父親說修琴之事。碰到班固在清心苑,讓馮漓內心興奮不已。馮彰見女兒既然抱着琴前來,想起前日裏許給女兒的諾,剛想安排福安陪同小姐去處理修琴之事,卻看見眼前站着的班固。
馮彰稍作遲疑,便笑着對班固說:“小女的琴壞了,賢侄對洛陽城了如指掌,可知道哪裏有很好的琴師,能為漓兒把這琴修好?”
班固側過臉,看了一眼斷了弦的古琴,便笑着回到:“大人可是問對人了!這洛陽城中萬琴閣的閣主精通于各種古琴,修琴的技藝也是堪稱一絕,人稱‘玉指神’,只要經過他鑒定過的琴必是琴中極品,經他的手修過的古琴數不勝數,正在排着隊等着調音、修琴的人不下幾百號。晚輩剛好與此人有過幾面之緣,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我的要求。”
馮彰滿意的笑了笑,看看馮漓,便對班固所:“難得今日賢侄剛好有空閑時間,如果賢侄不介意,可否帶漓兒前去萬琴閣?”
班固微笑着點點頭,一旁的馮漓則開心不已,一來又可以出府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二來可以将琴修好,算是了了這幾天一樁心事;三嘛,馮漓看了看班固,在班固轉頭看向她的時候,她又慌忙将眼神從班固身上移開,只是心早已開始砰砰的跳的很快,臉也開始有些發燙……
馮漓抱着精心包好的古琴,随着班固一起出了府。
馮彰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些許絲絲欣慰,其實女兒的心思做父親的又怎會不知?馮彰自然是看在眼裏,心知肚明。班固才華橫溢,是為當今朝堂之上難得的青年,再加上秉性淡泊,行事灑脫,并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之輩,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将班固牢牢穩定在自己身邊,對自己日後在朝中的地位定大有幫助。因此,若是漓兒真的心有所屬,做父親的當然支持。
馮漓跟在班固身後,滿懷欣喜的看着街道兩邊的各式小店鋪,時不時會問起班固:“這是作什麽用的?”
“那個一定有很長的歷史了吧?”班固依舊溫潤如玉,淡淡的微笑,不緩不急的解答。馮漓聽着班固的解釋,一邊似懂非懂的點頭答應着。班固也不着急,凡事都盡量仔細的解釋,直到馮漓笑着說:“哦,原來是這樣的啊!”班固才微笑着罷了。
兩人走走逛逛,班固忽然停下,指着前邊一座雅致的閣樓,轉過身對馮漓說:“前邊便是萬琴閣了。”馮漓微笑着順着班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單從外面看來,那就只是座普通的閣樓門面罷了,并無其他任何吸引人之處。
馮漓看了看懷中抱着的琴,再擡頭看看班固,“這就是萬琴閣嗎?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樣呢!”班固笑笑,卻并未着急回答,只是領着馮漓向萬琴閣走去。
“公子!您來啦!裏邊請!”在門口招呼客人的助手看到進門的班固,熱情的打着招呼。
班固笑笑,沒有多言。助手繼續說道:“公子您先坐下稍等,我這就去向閣主通報。”班固笑着點點頭。
馮漓環視着四周,發現這裏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處處擺滿古琴,還有那個班固所謂的“玉指神”,會忙裏忙外的調琴、試琴,然後會有各樣的琴聲傾瀉而出,可是馮漓見到的卻是,客人的确不少,卻只有十幾把古琴,并未見古琴數量之多,也并不見主人。
看到這,馮漓低聲問班固:“為何不見主人來會客呢?而且……這裏的琴都好少呢!”
班固笑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這才緩緩道來:“這只是萬琴閣的前廳,平日只招待普通客人。至于為何這萬琴閣的閣主被人成為‘玉指神’,只因他只需一只手的一個手指,微微拂過琴弦,便能立刻知曉這琴的問題到底出自哪裏,且萬無一失。”
馮漓聞言,驚訝的合不攏嘴:“居然這麽厲害……”
班固淡淡一笑,接着說道:“萬琴閣乃是閣主祖上所傳。閣主祖上代代為宮裏的首席禦用調琴師并且又受祖上的真傳,因此自然是技藝超群。”
馮漓點點頭:“恩,看來果真是不一般!”馮漓笑了笑,對着班固繼續說:“那若是一般的客人,他是否會拒絕呢?”
班固搖搖頭,“拒絕倒不至于,只是萬琴閣名聲在外,慕名來此找閣主修琴、調琴的人數不甚數,閣主自然是忙不過來。因此一般修琴之人可能會等許久才能取到修好了的琴。”
馮漓微微蹙眉,“那一般要多久呢?”
“這個說不定,快則兩三個月,慢則半年數十月到數年不等。”
“啊……”馮漓不禁感慨道。
“讓二位久等了。閣主請二位裏面聊。”招呼他們的助手禀告回來。班固笑着起身,示意馮漓随着一起前往後廳。
穿過前廳,便是一座蜿蜒的廊橋。院中的池塘裏,朵朵潔白如雪的蓮花開的正盛,池中還有各式小噴泉,洋洋灑灑的将水汽抛起,只覺空氣溫潤又并無潮濕之感。微微濕潤的空氣中帶着陣陣幽香,整個院落清新雅致,又如同幻境一般。
看着馮漓似有不解的表情,班固笑着輕聲對馮漓解釋道:“因為萬琴閣收藏了很多有着悠久歷史、非常有名的古琴,因此,空氣一定要恒溫恒濕,才不至于損壞古琴。”
馮漓欽佩的點點頭,看着班固的背影,心裏不禁感慨,原來班固不僅學問做的好,還知道這麽多有趣的事情呢!
走過廊橋,沒過多久,便到了書有“萬琴閣”三個字的大殿門口。店助手示意班固:“閣主就在裏面候着二位了,二位請。”班固笑着謝過,進入大殿,馮漓連忙也跟了進去。
“故友,近來可好?”馮漓看見不遠處一襲淡雅衣着的公子飄然而至。
班固笑道:“還好,只是不及你這萬琴閣閣主,樂得逍遙自在呢!”
閣主“哈哈”大笑道:“故友這話說的,倒讓冷某一時無法應對了。”說罷,示意班固與馮漓入座:“來,坐下說。”
馮漓微微一下,謝過閣主,便随班固入座,坐在了班固身旁。“前幾日得知故友已然高升,還未來的及賀喜,恭喜恭喜!”
班固笑笑,“為我大漢江山略盡綿薄之力而已。”
馮漓趁着閣主與班固二人對話之際,擡頭看着萬琴閣。閣中香氣四溢,三面環水,仿佛這個萬琴閣處于湖心島中一般。四面皆垂吊水晶金珠簾,微風拂過,水晶珠簾搖曳生輝。而擺設都是古色古香、雕刻奇異的木制品,剛進門聞見的幽香仿佛遠遠的随風飄了來一樣。空氣清香滋潤,讓人別提有多舒服了。如此看來,這萬琴閣的閣主确實應為一位風雅人士。
“這位是孟堅的朋友,今日帶她來是想請閣主幫個忙。”馮漓聽到班固如是介紹自己,立刻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閣主,微笑點頭示意。
閣主微微一笑,對班固說道:“故友的忙,我冷某定是會幫的。”
班固聞言,看着馮漓,示意她将琴遞給閣主,馮漓心神領會,上前将琴交付于閣主,“閣主,這琴對我萬分重要,還請閣主幫忙,将那根斷了的琴弦續上,馮漓感激不盡。”
閣主将琴取出,只略微瞥了一眼,便說道:“這只是把普通的柳木琴。”言畢,只一指拂過剩餘的幾根琴弦便道:“絲弦甚美,柔韌而長,潤澤而寬,清麗而圓。只是這琴年代不久,可謂古琴中的新琴。”
馮漓聞言,點點頭,稱贊道:“閣主果真識琴技藝非一般。年代确實不久,不過不到十年而已。”
閣主點點頭,道:“絲弦一旦使用過久,琴聲便會少些許韻味”,随即低頭看了看琴,繼續說:“這樣吧,我為姑娘将這琴弦全部換了,再調試好,姑娘看如何?”
馮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萬琴閣閣主這麽爽快的便應下了自己,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班固笑着低聲提醒道:“可好?”
馮漓自然是十分高興,于是連忙回話道:“如此再好不過!謝過閣主!”萬琴閣閣主點點頭,淡淡一笑,“姑娘這琴的琴弦,只怕冷某要花一段時間去尋,只因絲弦不難找,難找的卻是上等的絲弦。不過,既然是故友的朋友,我自會十分上心,為姑娘制作出上好的絲弦,也不枉費姑娘對此琴的一番心意。等到将琴弦換好,我會通知姑娘來取。”
馮漓聽到這樣的話,很是感激,連忙道:“謝謝冷閣主如此費心!”
班固亦笑着對他說:“孟堅多謝閣主!”閣主微微一笑,道:“故友不必客氣。”說罷,像是想起什麽,繼續說道:“今日,我又新得一把上好的古琴,材質新穎,琴聲甚是悠揚。故友若是有空,可來我閣中賞閱。”
班固笑着回道:“朝廷之事繁多,我倒恨不得想多抽些時日,來萬琴閣向閣主讨教。不過閣主放心,我只要有空閑時間,定會來拜訪閣主。”這位冷閣主聽到班固如是說,再無多言,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而過。
班固帶着馮漓從萬琴閣出來,馮漓時不時回過頭看看那座外表普通的閣樓。班固帶着馮漓一路向西走去,卻又一路無言,馮漓緊緊的跟在班固身後,生怕班固一個轉身自己就會跟丢了。
走了一段路,不知何時,班固放慢了腳步,馮漓也就放慢了腳步,再一看周圍,這顯然是向洛陽城的西北去的,而再往西拐兩個路口,便是“紅葉雅居”的位置了。
馮漓有些遲疑,班固随後駐足停下,轉身看着馮漓,微笑着說:“馮老弟,今日可否與孟堅一道,去紅葉雅居小酌一番?”随後便向馮漓行了個禮。
馮漓不禁笑出了聲,臉微紅,低着頭小聲嗔道:“你還取笑我……”
班固看着馮漓微紅的臉,笑着說道:“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了。走吧,今日我們一起,去看看之遙吧。”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沒見之遙姐姐了呢!”聽到班固這麽說,馮漓高興的回應道。班固看着歡呼雀躍的馮漓,笑着搖搖頭。
夕陽西下,天邊朵朵火燒雲,将夕陽的餘晖映襯的越發豔麗,通紅似火,将兩個人的背影拉的長長的。馮漓擡頭看看天邊美麗的火燒雲,仿佛此刻洛陽城中的這條普通的街道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儒雅翩然的大漢才子,一個是善良美麗的江南女子。馮漓多想時間就停在此刻,不再前移……看着走在不遠處班固的背影,馮漓放慢了腳步,這樣的美景她不願錯過。就這樣的一瞬間,馮漓好像明白了一些什麽,明白了幸福與甜蜜的感覺,原來心裏有個人的感覺真的就這樣美好,這樣簡單,哪怕就這樣走下去,永遠沒有盡頭的走下去,只要看着他,跟着他,就好……
☆、第 30 章
? 紅葉雅居。
班固叩響了門,開門的依舊是趙姨娘。趙姨娘看到班固,如以往一般熱情迎他們進門。馮漓笑着跟趙姨娘打招呼,老婦人看到馮漓的一剎那,便想起那是中秋月圓之夜來送月餅的姑娘。老婦人熱情的将他們倆引到後院,便退下去準備茶點。
屋裏還如曾經馮漓來過時的那般,幽雅素淨,香氣四溢。
馮漓環視一番,發現不遠處挂着一幅畫。馮漓素來對詩作甚是感興趣,于是緩步走上前,欣賞這幅畫作。畫中一個抱着琵琶的年輕女子,美麗的面龐,微微低頭回眸,眼中帶着一絲落寞與蒼涼,似有種種心事,卻又有着無法訴說的苦衷。馮漓細細的看着,只覺這幅畫運筆細膩,線條柔美。最細膩的便是女子落在琵琶上的一滴淚,若不仔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馮漓一時被這畫中的女子所感染,不禁動容,心想究竟是誰,能将一幅畫作的如此栩栩如生,讓人不禁哀憐起這畫中楚楚動人的女子。
“妹妹很喜歡這幅畫?”身後突然想起的聲音,讓馮漓走出畫中的意境。回頭一看是蘇之遙。
馮漓笑着回應道:“嗯,是很喜歡。作這幅畫的人一定有着很多的無奈吧。”
蘇之遙本微笑着,聽到馮漓這樣說,不禁笑容僵了一下,卻很快将這抹發僵的笑容撇去,依然溫柔的笑着。
班固聞言,走上前,看着這幅畫,點點頭,贊賞的說道:“之遙,你的畫作堪稱是經典之作。”
馮漓看了看畫,又看着蘇之遙,吃驚的說道:“原來是蘇姐姐所作!”心中不免為這精湛的畫藝折服。
班固笑着點點頭,看着馮漓說道:“之遙的畫藝,我一直認為是天下女子之首。這幅昭君出塞圖,怕是再無第二人能将昭君當時的心情刻畫的如此生動,如此細致委婉了。”
馮漓聽了班固的解釋,再看這幅畫,确實覺得這幅畫中的“王昭君”實在是哀其命運,嘆其豆蔻一般的年華,如水般恬淡的女子,就這樣在一步一回頭對大漢的依依不舍中告別,這應該是臨行前的“王昭君”吧,她應該知道此去和親,可能要跟自己的故鄉、親人永別了吧。
馮漓被這幅畫深深的吸引住,目不轉睛的看着這幅畫,不僅是她嘆服蘇之遙的畫藝,更是為畫中的“王昭君”感慨與憐惜,可惜這美麗的容顏,再也不會笑靥如花了。
蘇之遙注視着眼前這幅畫,仿佛若有所思,雙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即刻便隐藏起這份失望,笑着對馮漓說:“妹妹先別看了,來嘗嘗我新煮的茶吧。”
馮漓回過神,轉身看着蘇之遙,這才反應過來,蘇之遙竟然知道自己是馮漓!那她……那自己是不是上回已經被認出來啦?想到這,悄悄走上前,對着蘇之遙說:“蘇姐姐……你知道啦……”
蘇之遙莞爾一笑,點點頭,看看班固,說道:“其實,你第一次來,我就猜出你是女兒身了。”
“啊?”馮漓吃驚的合不攏嘴。“那……那姐姐你怎麽沒說呢……”班固也是一臉詫異。
蘇之遙頓了頓,一邊給班固、馮漓斟茶,一邊淡淡的說:“天下哪裏有男子會動不動紅着臉呢!再說,還有這樣執着的男子,會主動要我教她學做點心?”說罷,蘇之遙看着已經滿臉紅透了的馮漓。
班固并不知道蘇之遙所說的教馮漓做點心的事,一時間也是匪夷所思。
蘇之遙并未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将茶盞送到了班固與馮漓手邊,緩緩道:“既然來了,盡興就好,何苦去琢磨那些細枝末葉呢!”
班固聞言,笑着點頭道:“蘇姑娘言之有理。對,既然我們三個今日又再次相聚在紅葉雅居,只管盡興,不管其他。”
馮漓高興的點點頭,舉起茶盞,說道:“好吧,馮漓就先以茶代酒,敬蘇姐姐好一句‘盡興就好’!”
趙姨娘備好了晚膳,樣樣小菜清爽可口,加上蘇之遙自己釀的上好的梅花釀,馮漓覺得簡直美妙極了。三人品詩論詞,論古道今,好不熱鬧。聊到盡興處,馮漓起身,借着蘇之遙的古琴,只見馮漓一手輕輕拂過古琴,悠揚悅耳的琴聲便拂面而來;班固則拿起一個玉塤,那蕭瑟的塤聲剛好伴着馮漓如鳴佩環的古琴聲,綿遠流長;蘇之遙則伴着琴聲與塤聲翩然起舞……一時間,玉塤聲、琴聲、優美的舞姿,讓馮漓仿佛只覺得身在世外桃源一般,被這眼前的美景陶醉。
夜色漸漸暗了下去,趙姨娘來已然過來添了幾次茶點,看見蘇之遙與班固、馮漓二人相聊甚歡,而且蘇之遙那挂在臉上會心的笑,趙姨娘從未見過蘇之遙這樣的開心過,也不便多催。
班固看着漸晚的夜色,對着坐在一旁與蘇之遙聊的正高興的馮漓說道:“我說馮大小姐,今日可已經太晚了,你這還要不要回去呢!?”
馮漓微醉的看了看窗外,一輪圓月早已挂到了天空中,照的整個夜空亮亮的。馮漓這才戀戀不舍的拉着蘇之遙的手,“姐姐,今日漓兒不能再陪你了,要不回去父親該……呵呵……漓兒改日再來紅葉雅居找姐姐可好?”
蘇之遙笑着點點頭,“妹妹喜歡我這,以後盡管來便是了,姐姐随時歡迎。”“蘇姐姐真好!我……我從小就想要個姐姐……”
馮漓的臉因為喝酒有些微紅,口中上句不接下句的說着,“我看蘇姐姐真好,我喜歡這樣的姐姐……”
班固搖了搖頭,上前一把攙住馮漓,對蘇之遙報以抱歉的一笑,“真對不起了,今日她……”話還沒說完,蘇之遙笑着便打斷了班固的話:“沒關系,難得你們喜歡與我一起聊天,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
班固微微一笑,蘇之遙接着說道:“今天也确有些晚了,公子還要送妹妹回去吧,那就不要耽擱了,再晚了怕不安全。”班固點點頭,便扶着微醉的馮漓離去,馮漓則一邊“姐姐,姐姐”的叫着,一邊被班固扶着往門外走去。
趙姨娘聽候蘇之遙的吩咐送班固與馮漓往紅葉雅居外走去,不多會兒,趙姨娘便回來回複蘇之遙:“姑娘,都已經将他們送出去了。”
蘇之遙點點頭,趙姨娘看蘇之遙略有些疲憊之态,于是上前關切的問道:“姑娘累了吧,老身這就收拾收拾,去給姑娘備熱水,姑娘也好早點歇息。”蘇之遙沉默的點點頭,趙姨娘便退下了。
蘇之遙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起身走至馮漓剛撫過的古琴邊,随手輕輕拂過古琴,仿佛古琴上還留有馮漓手中的餘熱,再看一旁班固吹過的陶塤,馮漓亦拿起,細細的看着,仿佛看見陶塤上折射出那一襲素雅淡裝、風淡雲輕、儒雅微笑着的班固,蘇之遙彎了的嘴角,一抹嫣然的微笑挂上了朱唇,腦海中便想起她彈着琵琶,班固吹着玉塤的場景……
一晃,這已經多少日子過去了,已經記不清上一次班固陪自己奏曲是什麽日子了。總之,難得再有這樣的機會,自己能合着班固的玉塤曲翩翩而舞。只是這次,班固的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一個讓自己那樣羨慕的女孩子……她羨慕馮漓,羨慕她有那樣明媚的笑容,羨慕她有着那樣的自由,羨慕她可以那樣跟班固在一起,坦坦蕩蕩的走在大街上,羨慕她那樣無拘無束……而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從未沒有遇到過班固,從未認識過班固,這樣就不會對他有那樣多的牽挂,那樣多的話語,卻無法說出口……
蘇之遙起身,緩緩踱步到那幅“昭君出塞”畫之前,伸出手輕輕撫摸這這幅集自己所有精力而作出的畫,可即便如此,畫藝天下第一又如何?蘇之遙苦笑一聲,轉身,落下一滴淚。
洛陽城中的燈火閃閃的大街上,班固扶着馮漓,生怕有些坑坑窪窪就會讓馮漓跌一跤,馮漓笑着轉過頭,微醺地對班固說:“你不用這麽小心的扶着我……我沒醉,我什麽都知道。”
班固卻也不多言,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馮漓。馮漓半醉半醒,嘻嘻哈哈的笑着,半依偎在班固的肩頭,看着自己身旁這個什麽時候都不多言、永遠人淡如水的班固,只覺得此時快樂極了,想到這兒,本就因為有些喝多了而發燒的臉更有些發紅、發燙了。
看到天色這樣晚,卻并未見馮漓回府,福安不禁有些擔憂得對馮彰說道:“老爺,這小姐這麽晚還未歸來……”
馮彰擺擺手,打斷了福安的話,“有班固在,漓兒不會出任何意外。”
“老爺,可這……老奴還是有些擔心。”
馮彰放下正在看的書簡,緩緩道:“福安,這些年,你疼漓兒遠比我這個做父親疼她還要多。”
福安愣了下,趕忙回道:“老爺,這……老奴不敢當。”
馮彰笑了笑,嘆了口氣,“哎,我真怕我這把老骨頭,哪天說不在就不在了。”
福安聞言,有些驚詫,道:“老爺怎麽好端端的說起這個了,老爺的身子還硬朗着,萬萬不可這樣想啊!”
馮彰淡淡笑了笑,“終究是老了,這幾日時不時就會想起素顏。老了,老了啊……”馮彰自嘲的捋捋胡須,自嘲道。
“哎,如今朝中的形勢不容樂觀,不知道老夫明哲保身的訴求能否能堅持到最後。”
馮彰依舊嘆口氣,“好多時候,老夫真的是身不由己啊……老夫只怕哪天就真的那樣去了,有你福安在,老夫倒也不用擔心漓兒。”
“這……老爺,不管形勢如何,老奴都會随老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