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5)
虹。可因為她曾經對自己做過的事,尤其是她
對自己父親一直以來的敵視态度,沈千秋做不到毫無芥蒂地原諒她。
就連唐虹自己,大概也不會毫無芥蒂地接納沈若海的女兒做自己的兒媳婦吧。
從這個角度來講,她們雙方的講和是平等的。
沈千秋和唐虹化解幹戈,讓白老爺子松了口氣,也讓白肆偷偷濕了眼眶。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為了他甘願放下從前的所有,嘗試着去接納彼此成為自己未來家庭的一部分。她們做了太多,而他大概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了。
3.
失業之後的沈千秋休息了大半年,平常沒什麽事的時候,都在老川火鍋店的後院待着。她喜歡搬一張椅子,往後院的花樹魚缸中間一坐,曬着暖融融的太陽,聞着前院傳來飄香的火鍋味道,拿一本書或者對着一張空白的桌子,一坐就能坐好幾個小時。
一開始她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這些年她為了一個目标,走出太遠的路,也走得比同齡人都要更快些。她達成了多年的心願,也解開了糾纏在白、沈兩家之間的那個謎團,就此化解了許多人的心結;而她本人的經歷和心境,也比許多比她還要年長的人要更豐富一些。
正因如此,剛閑下來的時候,她覺得這樣的日子非常美好,非常悠閑,也非常惬意。看着自己的店,種種花,養養魚,有心思的時候就配合白肆在店裏搞一些促銷活動,鼓勵後廚多開發幾樣新菜式。偶爾客人少的時候她也會到前頭的大廳坐上一會兒,點一鍋滋補的白湯,就着幾樣小菜,慢慢吃着,偶爾聽着白肆插科打诨,這小日子也稱得上有滋有味。
算起來,她回到臨安也有一年多了。但從前的朋友她并沒有刻意聯系。她換了新的手機號,舊的號還留着,和那支舊手機一起,放在一個并不常用的抽屜裏。有時實在閑得無聊了,她就給手機充上電,登陸微信打開朋友圈,看一看從前那些人的生活。
不得不說朋友圈是個好東西。
不像微博或者QQ空間,你去浏覽別人東西的時候還會留下浏覽的痕跡。每一次她打開朋友圈想看看過去那些朋友的生活時,那種感覺都是既盼望又帶着那麽一點兒偷偷摸摸的竊喜。
她可以偷偷觀望他們所有人的生活,就像從前當警察的時候在刑訊室外面,看着屋裏的人言談舉止,默默觀察。但裏面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外面人的眼中,哪怕知道,也沒辦法反向觀察回來。
她知道去年她和白肆離開臨安沒多久,趙逸飛和嫣兒就結婚了,去年年底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大名叫趙嫣然,小名叫球球。周時被調去了禁毒處,歐隊帶領着刑偵支隊連破數起大案要案,風頭甚至已經超過了曾經的駱杉。
駱杉,好像從死的那一刻開始,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記憶裏,再沒有人當着沈千秋的面提起過這個名字。
有天晚上白肆從學校趕來,看見沈千秋捏着個小酒盅坐在後院發呆。天氣漸漸熱了,六七月份的臨安,白天細雨連綿,晚上雨水停歇,坐在院子裏,守着個熱鍋子,就着兩盤冰涼沁爽的小菜,喝一點酒,品一盞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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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沈千秋坐着的背影顯得有點寂寞,白肆慢慢朝她走過去。
他畢業有一周左右的時間了,但一直忙着和人接洽擴大火鍋店的事,再加上前段時間白老爺子突發心髒病住院,着實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後來白老爺子病情穩定下來,沈千秋留在臨安看店,他則是兩個城市來回跑。沒幾天下來,人瘦了一圈,但人看起來卻比從前多了兩分穩重。
人總是要經歷一些東西才會長大,也要經歷一些東西才能看清身邊人的心。白肆以前覺得自己是了解沈千秋的,因為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知根知底,他有這個底氣,也有這份自信。可現在說起對沈千秋的了解,更多的是某種惺惺相惜的默契。知道她經歷過什麽,自己也正在經歷着一些東西,才真切體會到這些年她是怎麽一點點走過來的。
他走到沈千秋身後的時候,默默停住了腳步。過了幾秒,才從後面輕輕把她抱住,摸了摸她的臉頰,問:“怎麽一個人在這吃東西,其他人呢?”
店裏很有幾個年輕得力的店員,李三川極會相人,
白肆把生意接手後又着意調教了一番,平日他忙于學業或者不在臨安的時候,也是對虧這幾個人把整間火鍋店撐了起來。
沈千秋早就認出了他的腳步聲,在他懷裏閉上眼,笑着說:“這段時間他們也挺累的,今天提早打烊,放他們回去松快松快。”
桌上點着固态酒精的鍋子,裏面的酸菜粉絲汆白肉還熱着,另外兩道涼菜也是大廚的拿手菜。下雨天吃點熱湯,就一點酸辣開胃的涼菜,光看着就覺得蠻享受。
白肆去後廚拿了雙筷子,回到沈千秋身邊坐下,喝了半碗熱湯,接着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沈千秋見他這個樣子難免有點想笑,就摸了摸他的頭說:“怎麽,在那邊,爺爺沒讓廚房給你準備好吃的啊?”
白肆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嚼了幾口咽下去,嘆了口氣說:“可別提了,我媽之前一直挺安生的,這趟回去爺爺也休養得差不多了,她就提讓我回去接手生意的事兒。我今天純粹是從老宅後門逃出來的,行李都沒顧上拿。”
沈千秋看到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卻沒想到裏面還有這樣的曲折,不禁也笑了:“她有這個想法倒不奇怪。”
白肆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撂下碗筷去拉她的手:“千秋你怎麽這麽狠心?一點都不心疼我……”
沈千秋似笑非笑地看他:“我這好吃好喝地供着,怎麽就不心疼你了?”
白肆攥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摩挲,指尖還在她掌心畫着小小的圈:“就是不心疼我。你明知道我媽那個意思,有你在這邊,還有這間店,我是不可能回平城接手生意的。”
沈千秋嘆了口氣:“但阿姨總有一天會老的,唐氏那麽大的産業,她總不可能交給外人……”
白肆沉默了會兒,搖搖頭說:“我媽在意的不是這個。她今年還不到五十,以她的性格,也不甘心這麽早回家當太太。”
沈千秋琢磨了會兒說:“我知道了,你媽是覺得我們這個火鍋店的生意太不上臺面。”
白肆畢竟年紀輕輕,又是白家的幺兒,唐氏掌權者的獨子。這樣的身份跑來臨安陪她一起開火鍋店,就是個路人也會覺得白肆神經不太正常。
沈千秋将碗裏的菜挑了挑,嘆口氣說:“其實我也覺得現在的生活怪沒意思的。”
白肆拿眼睛瞟她:“千秋,你是有什麽想法嗎?”他把凳子往她那邊挪了挪,兩手握住她的手說,“千秋,你想做什麽,想去什麽地方,說給我聽,我給你出出主意,沒準咱倆還能一塊幹呢!”
沈千秋瞥了他一眼,有點無奈。這件事在她大腦裏轉悠了有一段時間了,但真讓她當着白肆的面攤開來說,還真有點沒面子。“我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就是覺得……過去這麽多年我都在當警察,突然閑下來那陣,我是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挺好的,可時間長了,也怪沒意思的。”
白肆點點頭。他明白沈千秋的意思,許多人即便畢業後從事的不是和本專業相關的職業,也會是自己熱愛或者擅長的。可沈千秋這麽多年就只學會做一件事,當警察。讓她開火鍋店,她也能做,但真的是既不擅長也未必做得開心,成就感就更別提了,甚至從沒見她因為營業額提升有過多少笑臉。
白肆琢磨了一會兒,說:“要不……我去跟人打聽打聽,咱們開個公司?”
“什麽公司?”沈千秋一聽“公司”兩個字就腦仁疼,她真不是那塊做生意的料。
白肆笑了笑,說:“保全公司。”
沈千秋一聽倒也來了點興趣:“給人當保镖的?”
“對。”白肆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詳細的我得跟二哥打聽一下,他這方面路子廣,說不定還能給點好建議。”
有了這麽個新主意,沈千秋這天的晚飯都比平時多吃了一半的量。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入睡前,沈千秋還扯着白肆,興奮地問這問那。
然而第二天,不等白肆打聽出什麽,老川火鍋店裏就迎來了一樁新生意。
這天沈千秋破天荒地過了中午才來到店裏,一進門,自家服務員就沖上前,低聲解釋了好一通:“老板娘,大清早就來了兩個客人。不點菜,不吃東西,就坐在那幹耗,問幹什麽也不說,直說要見咱們家老板。”說着他望了望沈千秋身後,“老板沒在啊……”
沈千秋一聽這稱呼就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捶了下小夥計的腦袋:“我就是老板,看什麽看?”
這家店是李三川盤給她的,怎麽算她也是正牌老板,怎麽這些人一個兩個地都管白肆叫老板,管她叫起了老板娘?
她走上前,靠角落的大圓桌邊坐了兩個人。兩個男的,都是很普通的打扮,三十多歲的樣子。見到沈千秋,其中一個人站了起來,問了句:“你姓沈?”
“對,我姓沈。”沈千秋見這兩個人神色平靜,不禁也起了好奇心:“我是這家店的老板,聽說你們一大早上就來店裏指名要見我,有什麽事嗎?”
站起來的那個人又追問了句:“你是沈若海的女兒?”
沈千秋聽到這個名字,神色變了變,語氣也沉了下來:“我是。兩位是什麽人?”
一直坐着的那個人這時說話了:“沈小姐,聽說你從前也是警察。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幫我們調查一件事?”
沈千秋皺了皺眉,這兩個人似乎把她的身份履歷查個底兒掉。她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在這兩個人之間來回打量,半晌沒說話。
那個坐着的人突然摘掉墨鏡,朝她淺淺一笑:“我們是這家火鍋店前老板的同事,這次來是想問一問,沈小姐有沒有興趣當我們在臨安新一任的接頭人?”
調查、跟蹤,還是查案?
沈千秋聽到自己的心髒怦怦直跳,她知道接下來聽到的事可能會很危險,可無論怎麽樣,那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有些東西是融化在血液中刻在骨子裏的,天生熱愛,怎麽樣都拒絕不了。
正當她猶豫間,就聽身後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兩位想讓我們幫忙查什麽?說清楚,如果各方面合适,我們願意接這樁生意。”
沈千秋轉過身,見白肆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此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兩個人:“我們不綁定,一碼事歸一碼事,價錢合理,就接單。”
沈千秋看着白肆,白肆也轉過臉看向她。無聲之中,兩個人在對方眼睛裏都看到了相同的神色。那是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對冒險的熱愛,對疑團的好奇,以及不足為外人道的對正義的追求……心裏堵塞着的那塊東西在不知不覺間消弭無蹤,她順着白肆輕輕拉她的手勢,在他身邊坐下來,開始聽那兩個人詳細說起。
窗外,陽光正好,屋內,眷侶成雙。屬于他們的另一個故事,已經悄然起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