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崩
病房裏是氣得渾身發抖的辛太太,還有喘不上氣的辛文晉,二人眼中盡是憎惡與擔憂,辛文晉看着伫在門邊的辛暖,一時非常生氣。
辛暖還沒從方才林曼的話裏反應過來,轉頭問了句,“爸,媽,你們瞞着我什麽了?”
“那個女人的話你也要信嗎?”辛太太罵道,“當初也是瞎了眼,招了這個女人進家門,真是晦氣!”
母親氣憤地有些反常,辛暖一時沉默,只是觀察着父母的神色,總覺得事情隐隐不太好。
“是你?”辛文晉臉色沉着,看着辛暖,最終問出這句話來,“你是要親手将你哥哥送進監獄?”
辛暖上前走了幾步,仿若沒聽到,問了句,“爸,你身體怎麽樣了?”
“回答我的話!”
辛暖停了下來,微微側了臉,“我想送進去的人是林曼,我知道辛洲将所有責任推給了林曼。”
辛文晉夫婦訝然,一時齊齊看着辛暖。
“我挖了這個陷阱,等着林曼去跳,只是……”辛暖微微皺了皺眉頭,“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林曼卻安然無恙,而辛洲卻被警方審訊,不過即使這樣,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這本來就是辛洲的罪責,既然林曼逃過了,算是她運氣好,辛洲被抓了,也不算他冤枉……”
“辛洲可是你的親哥哥!”辛太太差點哭出來,看着辛暖冷漠的臉,指着道,“你何苦要這麽害自己的兄弟……”
“親哥哥?媽,你在和我說什麽笑話?他為了錢都想要我的命了?難道我還要傻瓜似的任他欺負嗎?”
“那不是辛洲的本意,那是林曼……是林曼在背後出的主意,辛洲沒有那麽狠心……他是顧念你的……”
辛太太的辯駁在此時聽來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辛暖冷笑,“不管是不是林曼的主意,最終下決定的卻是辛洲,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即便我答應你,将佛山的案子撥給辛程,也換不來你對辛洲的原諒?”辛文晉忽然開口,“暖暖,辛洲在你眼裏沒有情分,你以為辛程就有?”
“辛程當然有!”
“你恐怕還不知道現在辛程對我們辛家做了什麽!”
這話駭然一聲,在辛暖的心裏悶出一聲雷。
她強硬的姿态終于轉變,擡頭問,“爸,你說什麽?”
辛文晉不言,辛太太卻道,“要不是辛程接手了佛山項目,E.K內部的資金動向以及暗箱交易證據也不會被他掌握,現在政府要全面盤查,加上辛洲之前犯得非法融資,只怕辛家這回……”
她說不下去,眼淚就湧了出來,辛文晉咳嗽不斷,說,“這事情,現在才出了個眉目,你到現在還不明白?辛程那白眼狼,是利用了你!”
辛暖身體一軟,不由得倒退幾步,這話聽來簡直天方夜譚,她不會信。
“你說辛洲沒有情分,那辛程就更沒有!你倒是真心對他了,可他又對你做了什麽?”
辛太太抹了抹眼睛,擡頭卻見辛暖疾步走了出去。
。
“小姐!小姐你不能進去!小姐……”
辛暖躲開那幾個人的糾纏,徑直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辛程和姚藍皆是一驚,同時轉過頭,見辛暖的面色冷若冰霜,立在門外,看着他們。
姚藍手裏的文件還捏着,見是辛暖,便悄悄合了起來,便要退出辦公室去。
“別忙着走啊,姚律師。”辛暖剛巧攔住了她,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瞄到她手裏的文件,“這是什麽?能否讓我看看?”
“對不起,辛小姐,這是至尚的內部文件,您不方便……辛小姐!”
辛暖直接劈手奪過,姚藍伸手就要來拿,卻傳來辛程一言,“阿藍,沒事,你先出去吧。”
姚藍看了他一眼,即便不放心,終是離開,并帶上了門。
辛暖當着辛程的面,仔細将那份文件翻了個仔細。辛程也不說話,就等着她一一看完。
啪的一聲——
文件被扔在辛程的面前。
“原來,你們就是這麽算計我的?”
辛程沒有回話,只是拿起那份文件,并收好,片刻後才說,“小暖……”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從頭到尾,你都是利用我的?從你回國我見你的第一面開始,你就開始一步步的盤算?”
辛程開口,還未說話,辛暖卻又搶說,“辛程,只要你現在告訴我,這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并不是你的本意!我都可以相信!真的……”
“是我做的。”
辛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呆呆地看着辛程。
“周李豪,章琳夫婦,還有阿藍,陸年,都是幫我的,而最終的主謀,是我,我和陸年的父親陸錫榮合作,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搞垮辛家,報複你的父親,我們雙方是各取所需……”
“夠了!”辛暖捂住耳朵。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靜的能聽見腕上鐘表的走針。
辛暖心如絞痛,從喉嚨嗓子裏擠出一句話,“我不該信你的,更不該豁出一切去對你好……”
“我知道你會恨我,但是這一切,我還是要做,是給我自己的交代,給我自己父母的交代,小暖,我別無選擇……”
“你恨我的家人?呵……”辛暖哭着冷笑,“恨當時你替林曼頂罪的時候,我爸爸沒有傾力救你?你因為林曼嫁給辛洲而恨上我家?可是你好像忘了,我父親當時領養了已經是孤兒的你,你在我們辛家呆了十年,喊了他們十年的爸媽!這筆賬你又是怎麽算的呢!”
“這筆賬我已經還清了!”辛程忽然聲音提高,帶着壓抑着的憤怒,看着辛暖的眼神也厲了許多。
辛暖擡起步伐,全身像是背負着一塊沉重的大石,她抹了一把面頰上的淚水,咬牙切齒,“辛程,你把我家害成這樣,我真的恨死你了,我以後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這些話說的這樣輕巧,卻字字含着憤怒和怨恨,像是細密的針紮在辛程心上,可如今,他除了自行愈合這些傷口,旁的什麽也不能做。這些他又不是沒有承受過,與當年在獄中所受的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辛暖離開後,他重重地倒在椅子上。
姚藍匆忙進來,吓得連忙問他怎麽了。
“我沒事。”辛程靠着椅背,閉上了雙眼,強制讓自己平靜。
姚藍格外擔心,走到辛程面前,輕輕說,“等這件事情過了,就回新加坡吧。”
辛程緩緩睜開眼,說,“好的。”
。
一個星期後,夜裏。
辛暖趴在病床上睡着了,忽然被一場噩夢驚醒,吓得她忽然起了來,看着父親已經熟睡的樣子,胡亂的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辛文晉的身體逐日惡化,而自己忙着處理公司混亂的財政糾紛,白天不能看父親,便只能晚上過來陪着,趁此功夫可以讓母親休息片刻。
辛太太忙着辛洲的官司,她從不讓辛暖插手辛洲的事,辛暖也并不想過問。
她悄悄站了起來,披了件衣服在身上,慢慢踱步的窗前,外面的夜色特別好,幽藍的蒼穹之上,是無數顆閃爍的星辰。
辛暖擡頭遙望着,腦袋裏忽然一陣陣轟鳴——
……
“小暖!你看我摘到了星星沒有?”
“摘到了摘到了!辛程你超級棒的哎!”
辛程站在高處,朝她手中的鏡頭露出難得輕松的笑容——
“小暖,你看好了,這是我給你摘的星星!我給你摘的!”
我給你摘的——
……
辛暖靠着牆壁,對着窗外,腦子裏一句話一句話的閃過,她忽然不想再回憶,可那些又是固執得刻在腦子裏。
她抓緊了披在領口的衣服,背過了身,看着病房內的一切,外面的燈管隐隐透進來,寧靜而安詳。
過去的這些天,辛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然而,她原本以為,就此一切都完了,可是,事情惡化之下,卻又發生了隐隐回生的變化,所有的事态沒有那麽的嚴重,像是……有人最終收了手……
她再也沒有去找辛程,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部删除。
。
唐靜回加拿大的那天,辛暖去送她。
兩個人路上都無言,直到去了機場,唐靜臨近登機時,才拉着辛暖說,“暖暖,一切都會好的,你放寬了心。”
“我知道。”辛暖露出一個笑容。
唐靜咬了咬嘴唇,最後說,“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聽,但是,據我所知,辛程目前已經不在國內了……”
聽到這個名字,辛暖微微冷了臉。
“我們合作的項目結束後,他已經辭去了至尚的一切職務,三天前就飛回新加坡了。”
辛暖抱了抱唐靜,笑着說,“唐唐,一路順風。”
唐靜身體僵硬住,也不知自己的話辛暖有沒有聽懂,還是,她現在根本就什麽都不想聽。
“暖暖,你要堅持住,我相信,辛伯父的身體會好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會太糟糕。”
辛暖抱着唐靜,臉上都是淚,一邊微笑點頭一邊哭,沒有一絲聲響。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全部都結束了。七年前不是真正的終結,現在卻是。
他完成了他的報複,她失去了最後的驕傲,從此就是陌路人。他最後收了手,只怕,連仇人都不能完全算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