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振旗鼓
辛暖很久沒有回家了,以至于從出租車上下來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種暈眩的感覺,好奇怪,她明明不是這麽弱不禁風的。
“外面的雜草一定又好長時間沒有修剪了,”辛暖一邊走着一邊嘀咕,“我得找阿婆說說去。”
按了按電鈴,辛暖站在大門外面等着,之前的圍巾手套都落在了陸年的車上,她有點冷。
不一會兒,裏面內屋走出一個略顯蒼老的身影,那身影朝着外面望了一眼,這才欣喜地叫出聲來,“哎呀,是小姐!是小姐回來了!”
周嫂是辛家的老傭人了,從辛暖的爺爺到辛暖這輩,前後已經有将近四十年的時間了,辛家上下已經都将她當成了家人。
辛暖笑吟吟地看着周嫂給她開門,剛進門便結結實實的給了周嫂一個擁抱,“阿婆,我可想死你了!”
“是嗎?真的假的,你這丫頭,既然想阿婆怎麽這些年都不知道回來?”周嫂又是激動又是埋怨,“這國外有什麽好啊,哪裏有家裏好……”
“是是是……”辛暖連忙點頭,“所以我這不回來了嘛。”
“好了,你們兩個進來說話吧,在外頭也不嫌冷?”
兩人正說話,那邊卻傳來一個女人的笑聲,這個女人已經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卻仍可看出年輕時外貌不俗,現今也是氣質絕佳。
辛暖走上前去,誇張的叫道,“哎呀,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咱們風華絕代的辛太太!小女子久仰久仰!”
辛太太一把拉過她,母女倆親昵地往屋裏走,兩人在沙發上坐定後,辛太太才問起,“你的行李呢?你就這麽單槍匹馬的回來了?”
“對啊!”辛暖沖母親眨了眨眼。
“少來啊,我問你,中午是不是跟陸年去吃飯了?”
辛暖喝了一口熱咖啡,眼睫毛上瞬時沾上一層霧氣。
“問你話呢?”辛太太十分迫切,“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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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咖啡杯安放在茶幾上,辛暖對着母親長嘆,“媽,我一回國你給我安排相親就算了,現在剛回家,咱們能不能不讨論這個?”
辛太太搖頭,“當然不能了,你如果現在已經結婚了,我随時歡迎你回娘家看看媽,可是你都已經二十八了,連個對象都沒有,媽能不着急嗎……”
“好了好了,”辛暖立馬投降,“我說老媽,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提我的年齡啊,二十八二十八,我自己當然知道我多少歲了,您這一年到頭準備打擊我多少次?”
“你要是沒對象,不結婚,我就一直打擊你,可不,過了年你可就二十九了啊!”
辛暖一拍大腿,“媽我實話跟你說,陸年那家夥,不是我的菜,所以,您就別指望我跟他了!”
“為什麽?人家不是挺好的,長得帥,家世又好,我看過,他那種類型應該挺合你的口味的……”
辛暖就是嘆了口氣,沒說話。
辛太太不死心,進一步勸道,“暖暖啊,照媽媽看啊,你們一定是剛見面,認識沒多久,要不,再試着處處,反正現在你又回國了,往後有的是時間!你啊,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着想了,你哥哥他都結婚五年多了……”
又來了!
辛暖“嚯”地起身,“媽我頭暈,我想上去睡一會兒。”
不顧辛太太的阻止,辛暖徑直就往樓梯處走,只是擡頭不巧,見到了她不想見的人。
這女人還是一貫的漂亮,錐子臉,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嫩地幾乎快掐的出水的白皙皮膚,此時一頭烏黑的卷發順從的梳在腦後,套了一身合體的方塊裙。
林曼手裏端着一盤切好的水果,似是從廚房裏剛出來,見着辛暖,便微微一笑,“辛暖,歡迎你回家,吃點水果吧。”
聲音十分溫柔,笑容誠懇而熱切。
辛暖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冷淡,“好久不見,貴氣不少啊。”
“暖暖,她是你嫂子,”辛太太在那邊責怪道,“不能對嫂子這麽說話。”
辛暖不以為意,簡單地瞟了林曼手中的那盤水果,擡起頭問道,“辛洲呢,我怎麽沒見他人?”
林曼道,“辛洲他這些日子一直比較忙,我想一定是公司的事情太多了,他一心想幫上爸爸的忙。”
“幫忙?”辛暖繞過林曼直接上了樓梯,丢下一句話,“他這個草包,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林曼定在原地未動,只是微微咬了咬嘴唇。
辛太太微微嘆了口氣,上前對林曼道,“暖暖自小就是驕縱了些,嘴上又不饒人,你啊,就別往心裏去了。”
林曼擡頭,臉上又漾出笑容,“我知道的,媽。”
“哦對了,你爸爸這段時間身體應該不錯吧,我看你好長時間沒去看他了,不如明天買點東西去看看他,你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再怎麽樣,畢竟養你一場。”辛太太轉過了眼,“要是錢不夠,就別問辛洲了,從我這兒拿也是一樣的。”
林曼連忙擡頭,“媽……”
辛太太忽然瞥了她,“林曼,你嫁進辛家也有幾年了,現在暖暖回來了,你知道,我擔心的是什麽。”
林曼低眼,一時沒有說話。
“暖暖是我的女兒,我自然希望她以後都好好的,每天都開心,所以,我不想她再被辛家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所影響,小曼,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意思的。”
“媽,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別說辛暖不會問我,即便她問我什麽,我也不會說什麽的!”林曼的語氣忽然急切起來。
辛太太的心終于微微定下,又嘆了氣,“過去的就過去了,就當是一場噩夢好了,誰不指望以後能過些安穩日子,”她看了一眼林曼,“辛洲是你丈夫,他好,你才會好。”
林曼點頭,“媽放心。”
“真是聽話的孩子,”辛太太微微笑了笑,看了眼林曼手中的水果,“她估計是困了,讓她先睡一會兒,你一會兒再送水果去,說不定你們姑嫂倆能好好說一會兒話呢。”
“我聽媽的。”
即便辛暖很久沒有回家,但她的房間仍然是幹幹淨淨的,就連她窗前懸挂着的海豚風鈴也依舊晶亮。她開了窗戶,一股寒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但她卻沒有關上,反而很享受這熟悉的味道,因辛家的小樓臨江而建,所以這味道中有江水的氣息。
辛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江面,一時陷入了沉思。
辛程,他這幾年究竟在哪裏,為什麽他今天會出現在DS,并且與陸年相識。她忽然很懊惱,為什麽自己當時不問清楚,等人走了追不上了才反應過來。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辛暖的腦海中忽然閃出一個讓她極為害怕的想法,想想今天中午在DS陸年見到辛程的情景,她不禁心中一哆嗦,“不……不會吧!”
陸年那樣原本氣勢洶洶不可一世的人,一見辛程瞬時就像洩了氣的皮球,辛程冷面離開,陸年還巴巴地一路跟随去解釋,還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
“NO!NO!NO!”辛暖吓得立刻彈跳起來!“不要啊上帝,你好不容易讓我再遇見他,可不要被陸年那貨給掰彎了啊!”
他要是不喜歡女人了……
我怎麽辦??!
她暗自咬咬牙,“陸年,要真是這樣你就完蛋了!”
胡亂的猜忌過後,房間仍然是靜悄悄的。辛暖想悶頭好好睡上一覺,然而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拉開了窗簾,坐在床邊沉思了片刻,最終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門邊上,慢慢拉開,睜眼望着走廊對面的那扇緊閉的白色房門。
她忽然很難過,自己今年已經二十八了,如果時間倒退十年,自己還是十八歲該多好,那時候,自己拉開房門,就可以碰巧看到對面房間的辛程,在書桌前認真的看書和寫字。
十八歲的那年,碰巧是非典橫行的季節,學校為了安全放了很長的假期。那時辛程剛剛才在通大念大學一年級,卻也只能回家小住時日,而那時念高二的辛暖,便也可以趁着這假期好好纏着辛程一些日子。
辛程雖與辛暖無血緣,卻待她之好甚過親兄長,對于辛暖的調皮驕縱以及時而發作的公主臭脾氣,也選擇一一包容,他從來都是嚴肅的,微冷的,不輕易笑,卻也從未對任何人發過脾氣。
幼年的辛暖不懂事,曾叉着腰對辛程說,“你呀,既然進了我家就不要清高,可沒人欠你的,是你欠我們的!”
這話原是辛暖依葫蘆畫瓢,學着辛洲的話說的,自己年紀尚小,哪懂這話的真正含義。
後來想起,自己都後悔不已。
可是辛程,卻從未責備她。
當然,辛暖也不會知道,自己曾因為這句話而錯失韶光。
辛暖輕輕轉動把手,進了那間久無人住的房間。裏面還是幹幹淨淨的,一如自己的房間那樣一塵不染。一定是阿婆打掃的,她一向那麽舍不得辛程。
床上的被子疊的依舊整齊,書桌上的書也規整有致,桌子對面的牆面上懸着一副毛筆字,清隽的寫着“勤奮”二字,這是辛程所寫,辛暖至今猶記得當初辛程寫好這兩個字然後挂上牆面的情景,那時他的神情,莊重,沉穩,眼裏仿佛是對未來無比的期許和勝券在握。
那種特有的驕傲與光芒,僅屬于辛程。
辛暖抽出書架上的一本大學物理,書的紙張有陳舊的味道,她翻開,裏面的紙條安放了許久,仍舊是靜靜的躺着,陪着這本書一起陳舊。
紙條上寫着——
辛程:
我想和你在一起。——辛暖
這是她四年前寫的,那時她從加拿大趕回國,一路風塵仆仆,只為了見辛程出獄後的第一面。頭一晚,她跑進辛程的房間,寫下這張字條,帶着心中難以言說的期許,塞進這本物理書。因為她知道,辛程出獄回到家,一定會翻開這本他鐘愛的書籍。
然而,她失算了。
辛程自那時,便再沒有回來過。
其實這已經不算是辛暖的第一次表白了,她一向是跋扈而又張揚的性子,少女懷春時節就曾經笑嘻嘻的跟辛程說過,“将來我嫁給你好不好?”
辛程聽後,始終嚴肅正經的臉,終于眉頭微皺,“小暖,別亂說,我拿你當妹妹的。”
辛暖看過無數的肥皂劇,最熟悉的橋段便是,男主不愛富家千金女二,喜歡灰姑娘女一,當女二愛男主愛得要死的時候,男主往往會拿一句“我一直把你當做妹妹”,來作為拒絕的最好言論。
所以,辛暖就成了那個倒黴女二,而灰姑娘女一,則由林曼占據。
辛暖将手中的字條揉碎,然後扔出窗外,下了決心,“從前的失敗不代表往後的失敗!辛暖,你以前想找找不到他,如今老天爺将他好好的重新放在你面前,這下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咬了牙去追!”
辛程啊辛程,你怎麽能逃得出我辛暖的手掌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