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陳知安默了半晌,最終僵硬道:“我這裏沒準備套子,改天吧。”
隋玉擡手揉了揉眼睛,挂着眼淚問他:“套子……是什麽?”
陳知安:“……”
隋玉又道:“這東西很重要嗎?”
陳知安扯扯衣領,突然覺得心浮氣躁起來。正好金毛搖着尾巴過來他身邊,眨着一雙碧藍的眼睛求撫摸求憐愛,他只好敷衍地揉揉金毛腦袋,打發掉它之後,這才對隋玉說:“對,很重要。”
他說完,轉身就往卧室走去。說真的,他現在真沒這個心思給小姑娘上青春性啓蒙課。
隋玉見他轉身回房,以為遭他嫌棄了,眼眶又一陣發熱,連忙扣好衣服追上去。陳知安已經進了裏頭的浴室,隋玉追到門口,貼着門板哀哀地叫了他一聲:“陳大哥……”
裏頭忽然傳出水聲,隋玉又擦了擦快要掉下來的眼淚:“你別生氣,我……我只是不知道能為你做什麽這才……”
陳知安沒有回應他,隋玉怕是水聲遮蓋了他的聲音,不由地側耳貼上門板。
裏頭除了水聲,隐隐還有陳知安粗重的喘息。
隋玉趕緊擦幹眼淚,拍着門焦急道:“陳大哥,你怎麽了?陳大哥……”
她在外面喊了一會兒,裏頭的喘息戛然而止,隋玉又要拍門,冷不防浴室門忽然從裏面打開。
她沒防備,猛地向前栽去,一頭紮進一個溫熱的胸膛。還沒等她有所反應,一雙結實的臂膀已經從肩後環住她,緊接着她被身前的人一擠,整個人被擠到了門邊的牆上,身前的人緊緊地壓着她的身子。
隋玉後腦在牆上輕輕撞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擡起頭對上陳知安的雙眼,胳膊抵在他胸前推了推:“陳、陳……”
陳知安忽然攫住她的下巴,沉聲道:“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做|愛?……我是說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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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脫光衣服……”隋玉眨巴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紅着臉,小心翼翼地答道。
“然後呢?”
隋玉臉紅到脖子根,但還是鼓足勇氣說道:“抱在一起睡覺。”
“你以為方浩還有那個姓李的扒你褲子只是為了抱着你睡覺?!”陳知安壓抑着聲音。
怎麽說呢?隋玉對性的了解程度之低,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所以,她之前一直強調她沒被姓李的得手,判斷依據就是沒被他扒光了睡在一起嗎?
陳知安覺得有點內傷。
隋玉沒說出話,但面色已經由紅轉白。陳知安思緒回籠,一見她的臉色,忽然醒過神,忙道:“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兩個人。”
隋玉咬了咬唇,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
陳知安嘆了口氣,忽然覺得渾身無力,随手松開她轉身往床邊走去,然後整個人往後一仰,倒在了床上。
隋玉靠牆站了一會兒,遠遠地看了陳知安一會兒,抿唇想了想,又趿着拖鞋走過去,垂着雙手站在床邊叫了他一聲:“陳大哥……”
陳知安揉揉腦袋,唉聲嘆氣:“你讓我靜一靜。”
隋玉聞言,真的就不再說話,安靜地站在床頭燈旁凝視着他。他攤着雙臂橫躺在床上,那麽高的個子,幾乎把整張床都霸占了。下巴上那三道血痕已經結痂,在燈光下愈發顯眼。
隋玉視線聚焦到那三道抓痕上,然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的家人親戚給陳大哥造成了那麽大的麻煩,而歸根結底,這個麻煩的源頭又是她……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瞎嘆什麽氣呢?”陳知安不知何時已經撐肘支起身子,側躺在床上看着她。
隋玉搖了搖頭:“不小了,在我老家,我這年紀孩子都能下地幹活了。”
陳知安一聽她提老家,就想到今天店裏那幾個彪悍的男女。他不禁有些好奇,問了一句:“你老家究竟什麽樣?我是說那裏的人,是不是每個都那麽……那麽粗魯。”
隋玉難堪地抓了抓頭發:“年輕的考上正規大學的不會那樣,不過考上大學的都呆在大城市裏了,一般不會回去。”她說完,又想起她媽還有那幫親戚,不由問道,“我媽他們還在派出所嗎?”
陳知安起身,坐在床沿看着她:“還在,說是要拘留三天。”
隋玉垂下頭:“他們是來找我的……”她說着,擡眼瞧了瞧他又說,“找我回去嫁人。”
陳知安眉心跳了跳,突然想起那夥人來店裏找他要人的時候,蘇小芳說了一句“彩禮都給了,哪有不嫁的道理”。
彩禮……呵。
“小玉,”陳知安轉身半躺在床上,背倚床頭看向她,“你們那兒……算了,你先去洗澡,等你洗完了我們再聊。換洗衣服在衣櫃最下面那個抽屜裏。”
自從隋玉跟他睡一張床,他就收拾了一個抽屜留給隋玉放幾件換洗衣服,包括內衣內褲。
隋玉聽話地去洗了澡,換上一件肥大的灰色圓領t恤,頂着潮濕的頭發爬上了床,側躺在他身邊。
他們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同一瓶洗發水,兩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香味。
陳知安低頭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忽然想起她對親吻撫摸之後的事一無所知,不由苦笑一聲。
隋玉卻還惦記着剛才沒說完的事,搖了搖他的胳膊問道:“陳大哥,你剛才要問我什麽?”
陳知安反應過來,問她:“你們那兒一般給多少彩禮?”
隋玉想了想道:“得有八萬塊錢呢!”
陳知安一噎:“你們那兒不是山區麽,八萬,這一戶人家年總收入能有這個數嗎?”
“到處借呗,結了婚日子好了再慢慢還。其實以前沒那麽多的,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村裏适齡女孩兒越來越少,彩禮就跟着漲上去啦!”
陳知安冷哼一聲:“那些女孩兒二十年前都被埋土裏了呗。”他沉吟了一會兒又說:“你兩個姐姐,之前拿了多少彩禮?”
“我也不清楚,都是我媽拿的,大姐有點兒少,二姐挺多的,得有六萬。”
陳知安“嗯”了一聲:“知道了。”
隋玉忽然嘆了口氣,她媽那麽急來找她,肯定先收下人家彩禮了。她在老家名聲那麽差,不知道什麽人敢要她,也不知道他們出了多少錢。如果要退……她能還上彩禮錢嗎?
隋玉有些心煩,自從她被人罵破鞋,她媽就時不時地說她是賠錢貨,好不容易養大個姑娘,結果卻嫁不出去……嫁不出去拿不到彩禮,意味着不能給家裏出力。
她弟今年就要考大學,考上大學又有大筆開支,現在正是家裏用錢的時候。對家裏而言,她的親事不早不晚,來得剛剛好。
隋玉忽然覺得很累,她不想折騰了這麽久,最後還是回到老家,嫁人生孩子,操持着無奈又絕望的生活,然後讓她的孩子繼續重複她的一生。
她享受了光的美妙,所以不想再回到黑暗。
陳知安側身抱住她:“在想什麽?”
隋玉搖了搖頭,她不能再讓陳大哥跟着一起煩心了。
陳知安也不追問,只說道:“一切向前看。”
隋玉忍不住嘆口氣:“可是前面也是黑的呢……”
“那就再看得遠一點,要是還黑,就使勁往前走走,再看,總有一次能看到光。”陳知安聲音很低。
隋玉嘿嘿笑了兩聲,忍不住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陳大哥,我特別喜歡聽你說話,聲音真好聽。你再說幾句好不好,就跟剛才那樣,輕輕地說。”
陳知安被她軟乎乎的身子蹭得又有點心浮氣躁,她胸前的波瀾他剛才是見過的,此時居然又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陳知安拍拍她的後背,想了想,聲音低沉道:“乖侄女兒,我突然想教你一些新知識。”
“啊?可是我今天沒帶課本兒。”
“唔,不用課本,你這樣……”陳知安貼着她的耳根低聲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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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隋玉心不在焉地坐在餐桌邊吃早飯,時不時地看看自己右手。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忍不住紅了臉。
原來那事兒不是脫光衣服躺在床上就行,還得像昨天陳大哥對她做的那樣;原來套子是那個作用;原來……
隋玉盯着自己右手愣愣出神,冷不防腦袋被人敲了一記,她捂着腦袋擡起頭,正巧對上陳知安似笑非笑的目光。
“大清早的想什麽呢?”
隋玉紅着臉低頭喝粥,喝了一碗之後,又去鍋裏盛了一碗。等她回來,陳知安又分給她半根油條:“怎麽吃這麽多,昨晚那麽累?”
隋玉認真想了想:“還、還行吧。”
其實也沒很累,只是她睡得不夠只好拿食物來湊,因為昨晚結束之後,她又擔心得半宿沒睡着——以後動真格了,她……裝得下他嗎?
隋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忽然坐在對面的陳知安猛地起身來到她身後,擡高她下巴:“哎,你這是怎麽了,昨晚的火還沒洩幹淨?”
隋玉只覺得鼻子下面濕濕的,擡手一摸,滿指暗紅。
她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隋玉又吃了一口粥然後跟着陳知安出門。
趁着陳知安去取車,她在樓下超市買了一張彩票。上車的時候,陳知安看見她手裏的票子,笑了一聲:“喲,中了大獎可別抛棄我。”
隋玉彎着嘴角:“沒想中獎,就讨個吉利。”
她說完,又側着腦袋直勾勾地盯着陳知安看。好像從昨晚之後,他們之間又變得不一樣了,像是多了一條看不見的繩,一頭纏着一個,将他們倆緊緊地綁在一起。
到了4s店,隋玉朝他揮了揮手,然後開門下車。沒走幾步,陳知安忽然又從車裏叫住她。隋玉回身:“怎麽了?”
陳知安指間夾着一張彩票,從車窗內探出身子,笑道:“你的一千萬落車上了。”
隋玉嘴角上揚,忍着笑從他手裏拿過彩票,又站在原地跟他揮手告別。等陳知安開車離去後,她才低頭看看手裏的彩票,然後随手甩了甩。
等三天之後開獎吧。
不過,三天之後,彩票還沒到點開獎,兩個不速之客倒是先出現了。隋玉下班剛到出租房,就看見她媽和蘇小芳站在樓下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