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周淑帶娃的方式特別傳統,別看天熱，她還是不讓娃出屋，也不讓林翹出屋,幹活就別提了，啥活都不讓她幹,連尿布都不讓她洗，還不讓林翹久坐怕她以後腰疼，就連喂奶也讓她躺着，也不讓林翹洗澡,不過她會幫林翹用溫水擦身體。
這些天周淑忙得腳不沾地。
“月子必須得坐好，要不會落一身病,腰疼、關節疼各種毛病都找上,要是月子坐得好，以前的小毛病還能養好，你就聽媽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咱身體健康比啥都重要。”周淑說。
林翹從善如流地點頭：“媽，我都聽你的。”
到半個月,林翹實在忍不住，說産婦可以洗澡，周淑這才燒水讓她洗了一回澡。
“快點洗,別洗太長時間。”周淑說。
“好的，媽。”林翹說。
終于熬到一個月,林翹跟寶貝終于可以出屋，早晨跟傍晚他們會把倆寶抱出去曬太陽。
這個年代産婦都是休息一個月就返回工作崗位,林翹多休了一個星期,就去醫務點上班。
這個周日中午林翹帶着兩個寶寶睡覺,周淑在院子的樹蔭下洗衣服跟尿布，聽到堂屋傳來的兩道輕微的腳步聲，林翹醒了，不由莞爾。
以前兜兜可是活潑的很，知道弟弟妹妹在睡覺，擔心吵醒他們，他特意放緩腳步，就連空空都很懂事，跟他一樣蹑手蹑腳地走路。
林翹抓了把南瓜子出門，也走到樹蔭下，周淑立刻拿了板凳讓她坐着，兌了溫水，擰了毛巾給她擦臉擦手。
等給她擦完，周淑招呼正在菜地裏抓蟲子的兜兜，說：“兜兜，快來，奶奶也給你擦擦。”
“來了。”兜兜說，他跑到雞窩旁邊把菜青蟲扔進去，跑到周淑身邊等奶奶給擦臉。
空空也随了小主人，乖的很，又去菜地裏抓蟲子。
等她擦完，林翹說：“兜兜，到媽這兒來，來吃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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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走過來，坐在林翹腿上，母子倆親密地一塊兒剝瓜子吃。
有了兩個小寶寶，她也不想讓兜兜覺得自己被忽視。
林翹低着頭，額頭抵着兜兜的，親呢地說：“兜兜最近太乖了呀，弟妹太小了，家裏人肯定要多照顧他們，可兜兜還是媽媽第一個崽崽，你還可以淘氣，可以跟媽媽撒嬌，可以跟媽媽提各種要求。”
周淑笑道：“小孩子還是乖點好，哪有跟小孩兒說可以淘氣的，顧凜小時候可沒少淘氣，每次他爸都揍他。”
林翹回道：“這不是兜兜太懂事了嘛！”
兜兜說：“我是媽媽的第一個崽崽，媽媽是你給我起的兜兜這個小名啊！”
林翹說：“我好像夢見我給你起小名了。”
周淑看向親密的母子倆，說：“你們倆打啞謎呢，我都聽不懂。”
她所有所思：顧凜說撿到這個小孩時他就叫兜兜，可兜兜說小名是林翹給他起的。
？？
兜兜伸出雙臂，小手軟綿綿的抱住林翹：“媽媽我愛你。”
林翹在他柔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媽媽也愛你。”
——
倆小嬰兒每天都要變化，一天一個樣。
倆人小臉越長越開，比剛出生時好看多了，小臉跟胳膊、腿上也開始長肉，軟乎乎、粉嘟嘟的。
平時晚上七點多肯定睡覺，可今天晚上閨女吃飽了奶不睡。
顧凜說：“二兒子都睡了，閨女怎麽還不睡，她已經困了，看她眼睛都發黏了。”
“林翹你不用管，你先睡，我抱她一會兒她就睡着了。”周淑說。
顧凜想讓閨女也早點入睡，這樣老媽媳婦都能早點休息。
他彎下腰把閨女抱起來，現在他抱孩子的姿勢相當娴熟，手臂撐在閨女背後，大手扣住她後腦勺，另外一只手臂橫在腰臀部，穩穩地把孩子豎着抱起來。
小丫頭貼在他懷裏，看上去又軟又小。
閨女支着小腦袋，睡意全消，睜大黑葡萄一樣的黑亮的眼睛看着老父親。
顧凜低頭看着閨女軟乎乎的臉，輕輕晃着身體，按了下她的小腦袋，讓她的小臉側着貼在自己肩膀上：“睡覺。”
林翹覺得好笑：“你當是按開關呢。”
閨女更精神了，不依，撇了撇嘴，又支起小腦袋，大眼睛烏黑明亮依舊看着老父親。
顧凜又強硬地按了一下開關：“你睡不睡。”
林翹看着父女倆笑。
“爸爸，兜兜腦袋上沒有開關。”兜兜看不下去。
小臉剛貼到顧凜肩膀上，馬上揚了起來，閨女皺巴着小臉，扁着嘴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顧凜：他竟然應付不了這個又小又軟的小家夥。
北北哭得好委屈，好響亮。
“你不睡覺，哭個啥勁兒呢，別把你二哥吵醒了。”顧凜束手無策。
周淑嗔怪：“哪有你這樣哄孩子睡覺的。”
兜兜躍躍欲試：“我來哄妹妹吧。”
林翹說：“讓兜兜試試。”
兜兜坐在床上，顧凜剛把北北遞到他懷裏，北北的哭聲就跟有開關一樣，馬上停止，還朝着大哥咯咯笑出聲來。
“她朝我笑，她肯定喜歡大哥。”兜兜驚喜地說。
兜兜像模像樣地抱着軟綿綿的小家夥，臂彎托着小妹的頭跟脖頸，一只手輕輕地拍着：“小妹乖，好好睡覺才長個哦。”
兩三分鐘後，閨女安靜地睡着了，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睛上，小臉蛋鼓鼓的。
“她睡着了，可真乖。”兜兜很開心。
周淑說：“兜兜真有哥哥樣子，比你爸強多了，再等兩分鐘，等她睡沉了我把她抱走。”
顧凜看了林翹一樣，他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老父親，媳婦還在笑他。
“大兒子，你太棒了，以後哄睡的任務就交給你。”他說。
兜兜很自豪：“好的，以後讓大哥來哄睡。”
——
院子裏，周淑正在洗尿布，空空拿了一只木盆，去水缸邊舀水，端到周淑旁邊，拿了板凳，又從周淑面前的盆子裏撈了塊尿布，坐下開始搓洗。
兜兜驚呼：“哇，空空也會洗尿布，弟妹長大要是知道它給洗過尿布，肯定特別喜歡它。”
“空空比你爸都會洗尿布。”周淑稱贊道。
她又問兜兜：“你現在有了弟弟妹妹，你爸媽肯定會多照顧小的，要不等奶奶走的時候，你跟奶奶回家吧，奶奶就照顧你一個，爺爺也會很喜歡你。”
不只是考慮到林翹帶仨小孩不好帶，她是真喜歡兜兜，兜兜也聰明，她想帶回去好好培養。
兜兜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也喜歡奶奶，可我爸媽對我還是很好啊，我就呆在爸爸媽媽身邊，我是我爸媽生的小孩，不是撿來的。”
周淑把兜兜的話轉述給林翹，林翹捏捏兜兜的小臉蛋說：“他從一開始就這樣說。”
周淑說：“說來奇怪，兜兜跟你跟顧凜長得都很像。”
太爺爺一直私下裏說兜兜是顧凜倆人偷着生的，她以前絕對不相信，現在非常懷疑。
說服不了兜兜，周淑就跟林翹跟顧凜說：“等我走了該咋辦，我一共攢了五個月假期，路上來回都得半個多月，我走了誰帶娃，林翹又要上班肯定弄不了仨娃。”
顧凜早就想過，說：“把兜兜送到小學去，等秋季開學就送，比別的孩子早上一年，兜兜你說行不？”
兜兜當然樂意，他巴不得早點去學校，問道：“那我是跟小樹一起去上一年級嗎？”
顧凜說是，兜兜歡呼起來：“好啊，我想去上學，我可以跟金豆、鋼镚、小碗兒跟小樹一塊去學校。”
顧凜說：“對，學校離得近，你們結伴一起上學放學。”
“那這倆小的呢？就算是兜兜現在省事，林翹帶倆小的也費勁，總不能白天給都帶到醫務點去吧。要不我帶走一個？我們那兒有幼兒園，白天可以放幼兒園，晚上我跟你爸帶，你們說讓我帶走哪個？”周淑說。
她很想帶走一個小孩，替三兒媳婦分擔。
顧凜跟林翹都不願意這麽小小的，軟綿綿的小家夥被帶走，林翹還想着是不是叫吳媽過來幫帶娃，雖然會欠大人情，但總比她一個人帶倆強。
顧凜說：“島上馬上要建幼兒園，房子不用新建，就用家屬院最西面的空房空院，部隊子女，艦船廠子女，還有島民子女都可以來，選些可靠的家屬或者島民看孩子，這樣大家都放心。”
林翹眼前一亮：“那好啊，我白天就可以把倆娃都送過去，不用帶着他們上班我會很輕松。”
顧凜說：“我估摸着島民可能不願意讓娃上幼兒園，現在島上适合上幼兒園的娃有二三十個，都在各家散養着，有幼兒園給看孩子各家都輕松。”
周淑說：“我這兒天天合計，原來你們早就想好了。”
“我也是問了艦船廠意見，才決定建這個幼兒園，島上條件好的話，願意随軍的家屬，還有願意來的艦船廠職工家屬也會多起來。”顧凜說。
“也是，孩子應該在父母身邊，林翹你把娃帶到三歲就省事兒了。只是等我回去不一定啥時候能看到仨娃呢。我肯定會想他們，你爸更是壓根就沒見過他們。”周淑多少有點遺憾。
林翹說：“媽，你跟爸攢點假期，等休假的時候來看我們。”
周淑說：“顧凜不方便離島的話，那就只能這樣了。”
——
倆娃終于要上幼兒園了，周淑這幾天都在準備他們在幼兒園要用的被褥。
中午他們要在幼兒園吃飯跟午睡，每人一張竹制小床，上面鋪着各家帶來的被褥，另外還有兩個竹編的用來哄孩子的搖籃。
照顧孩子的老師是營地軍嫂還有艦船廠的家屬，都是選出來的會帶娃有耐心的，孟盼娣就是其中一個，完全不用擔心老師對孩子不好。
下午有一頓加餐，飯跟家裏的都差不多，有各種粥、雞蛋羹、馄饨、包子、米飯炒菜之類的。
倆娃雞蛋羹跟煮的很爛的粥，林翹還給他們帶了奶粉，餓了老師會給泡奶喝。
所有孩子根據年齡分成三個班，南南、北北在小班，小勺也在這個班，由孟盼娣跟另外一個嫂子帶。
這天早上，所有家人出動加上空空都去送倆小娃上幼兒園。
竹編的嬰兒車是遛娃的好工具，等一家人推着倆娃到幼兒園門口，倆娃一路颠簸已經睡着。
孟盼娣在門口接孩子，說：“正好睡着，省着看你們走哭鬧。”
把倆娃抱到小床上，周淑說“那我們就走吧。”
林翹覺得這樣就走了有點不厚道，說：“那倆娃醒了會不會哭？”
周淑說：“要是醒着現在就會哭。”
“走吧。”林翹說。
林翹一整天都想着倆娃，她一直想着倆孩子有沒有哭鬧，有沒有找媽媽，會不會餓。
下午兩點多鐘，林翹實在忍不住，跟徐大夫說她要去幼兒園看娃。
徐海燕很善解人意，說：“有時候不是娃離不開媽，是媽離不開娃，現在孩子小你舍不得他們，等他們長大七八歲貓狗都嫌的年紀，你就該煩他們了，快去吧。”
林翹快步往家屬院的方向走，快接近目的地，大老遠就看到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是周淑牽着兜兜的小手，兩人在幼兒園附近來回溜達，附近，還跟着蹦蹦跳跳的空空。
“媽，你們怎麽在這兒？”林翹問。
“我這不是想倆娃嗎？就想着來看看，本來不用自己帶娃應該感覺輕松，可我一天天都空落落的。”
婆媳倆竟然出乎意料的一致。
兜兜說：“奶奶一直看表，說時間怎麽過的這麽慢，還沒到放學時間。”
林翹笑道：“媽，咱娘倆一樣，我也想來看看娃。”
周淑說：“要不要進去看看？”
林翹想了想說：“還是別進去了。”
一是看孩子的都是營地跟艦船廠的家屬，進去看好像對人家看孩子不放心似的，再說倆娃見到他們說不定會哭鬧不肯在幼兒園呆着。
周淑說：“好吧，那咱們回去。”
三人離開幼兒園門口，路上，周淑說：“我這是隔輩親，以前帶顧凜他們仨，條件差，只要孩子能活着健康就好，哪像現在這樣，又是惦記又是擔心的。”周淑說。
林翹安撫周淑，也是安撫自己：“過幾天習慣就好了。”
到岔路口，周淑帶着兜兜回家，林翹回醫務點。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趕到幼兒園去接小孩卻撲了個空，周淑已經把倆娃接走，林翹回到家，看倆娃正坐在席子上，周淑正在喂倆娃喝奶，他們倆都抱着奶瓶，喝得歡暢。
“你看，他們倆都餓了，等我回去給你們多寄些奶粉來。”周淑說。
看三娃連吃都顧不上，扔下奶瓶，伸出小手焦急地要媽媽抱，林翹趕緊走過去坐下，把軟軟的小團子抱在懷裏，又把奶瓶撿起來讓她繼續喝奶。
“你們倆在幼兒園沒哭吧。”等他們倆喝完，林翹戳戳三娃彈滑的臉頰問。
等二娃喝完奶，也趕緊爬到媽媽身邊，林翹把兩個柔軟的小家夥都擁在懷裏，心裏的空缺立刻被填滿。
“我問了盼娣，說沒哭鬧，他們太小了，幼兒園小朋友多，覺得新鮮，要是兩三歲去幼兒園可能更費勁。”周淑說。
終于到了周淑離島回家的日子，早上她跟登陸艇出島，去羊城趕火車，顧凜去送她。
除了她自己的一件行李，還有另外兩個行李包都是島上特産，大部分是何雲岫幫忙準備的。
周淑壓根就舍不得走，兒子兒媳倒好說，她主要是舍不得仨孩子。
她還擔心兜兜，生怕顧凜跟林翹對他不如親生的好，兜兜現在懂事了，他肯定能感覺得出來。
“兜兜，你爸媽但凡對你有一丁點不好，你就給奶奶寫信，奶奶把你帶走，爺爺奶奶身邊就你一個孩子，說不定比在你爸媽身邊強。”周淑說。
顧凜說：“媽，你可別這樣說，我們沒法管孩子了。”
“奶奶，我是我媽親生的，她肯定會對我好。”兜兜說。
周淑說：“我倒不是信不過你們兩口子，只是孩子多了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她蹲下來，視線與兜兜平齊，說：“奶奶以前最喜歡你大伯，他是我第一個孩子，後來有了你爸，你爸是老小，他特別淘氣，你爺爺說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在家裏經常挨揍，我們家一年得用壞十幾個雞毛撣子，可他也最受寵。兜兜，父母對哪個孩子更好一點兒都是正常的。”
林翹笑着看了顧凜一眼，顧凜說：“媽，打住，你就別揭我老底，我在媳婦孩子心目中的高大形象都被你破壞了。”
兜兜乖巧點頭：“我知道，爸爸媽媽沒打過我。”
顧凜手搭在兜兜肩膀上說：“大兒子，沒挨過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兜兜：“……”
周淑繼續說：“不過你爸比你爺爺強，你爺爺打孩子，我原本以為你爸脾氣那麽臭也會打罵孩子，沒想到他對你們脾氣還挺好。”
兜兜說：“因為我媽，我爸脾氣都變好了，他舍不得發脾氣。”
周淑臉上有了點笑意，說：“應該是，這就是一物降一物。”
她站起來，把二娃、三娃挨個抱了一遍說：“那我就先走了。”
“媽，我舍不得你走。”林翹依依不舍地說。
幾個月時間的相處，她們的關系就像親媽跟親閨女一樣好。
“我也舍不得奶奶走。”兜兜說。
周淑撫摸着兜兜的發頂：“奶奶也舍不得你們，巴不得把你們都帶走。”
真是有說不完的話，她對林翹說：“你公公很想見見你，他當然也想見三個小的，等顧凜休假你們去我們那兒，要不我們過來看你們。”
林翹點頭：“我也會多給你們寫信。”
周淑又叮囑顧凜：“林翹自己忙不過來，以後多幫她帶娃，你自己媳婦你不疼誰疼啊，要對自己媳婦知冷知熱的。”
顧凜說：“媽，這我當然知道。”
林翹說：“媽，顧凜已經做很多家務了，他還是要以工作為重。”
顧凜看了眼手表，把幾件行李都拎起來說：“走吧，媽。”
“媽，我把你們送到碼頭。”林翹推來嬰兒車，把南南、北北都放進去。
顧凜同意，說：“反正碼頭沒啥人，走吧。”
林翹推車，顧凜拎着行李，一家人來到碼頭，目送顧凜跟周淑上了登陸艇，林翹還朝他們依依不舍地不住地揮手。
“快回去吧！”
海鳥高高低低的飛翔，周淑的聲音被吞沒在馬達跟波浪翻湧的聲音裏。
等周淑一走，島上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