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化學工程與工藝3、過程裝備與控制工程
4、考古學5、微電子科學與工程 6、自然地理與資源環境
7、文物與博物館專業8、動物科學(不是動物醫學)9、茶學
10、給排水科學與工程 11、城市地下空間工程 12、藥物制劑(不是藥學也不是制藥工程))
13、港口航道與海岸工程 14、遙感科學與技術 15、葡萄與葡萄酒工程
16、草業科學17、農村區域發展18、園藝學
19、水族科學與技術 20、鐵道工程
如果這些專業都聽過的同學,阿花要為你鼓掌,你太厲害了!
☆、第 40 章
一上班, 王秘書便開始忙碌。
之前說是調動的那次, 實際是升職。
林深處雖然是以游戲公司發家, 但這幾年來業務拓展得很快,而最先跟着諸郁深的一批人, 只要是能力得當, 品行合适的, 大多得到了升職的機會,王秘書也是如此。
只是他調動過去還沒多久,工作還沒完全捋順, 就又被調了回來。
現在他手頭同時承擔兩份工作,也比較忙碌, 對此王秘書沒什麽意見,畢竟工資到手是實打實的, 再說,無論是做秘書還是去帶一項新的業務,對他來說都可以接受。
只是……
還是很奇怪, 王秘書整理着要送進去的文件, 有些迷惑,直到今天他還是沒想明白, 怎麽忽然溫曉芙就被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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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秘書回來後檢查過他不在期間溫曉芙的工作日志,能看得出溫曉芙工作有些粗糙青澀, 和他遠遠不能比,可是也應當沒有犯過什麽大錯。
他自認為還算是了解諸總,諸總的原則性很強, 他幾乎不會将個人情緒摻雜于工作之中,就像個遵守定式的機器人。
甚至一度公司有人在私下傳,就算有人被諸郁深抓到偷偷罵他,還罵得很難聽,但只要能好好地完成手頭的工作,不對公司造成影響,那諸總恐怕都不會做出任何決定。
在沒有瞧見溫曉芙明确犯了什麽錯誤的情況下,王秘書忍不住開始揣測起她到底是做了什麽才讓諸總覺得無法忍受。
能讓機器人“活”起來的行為,想必應該是惡劣到了極點吧?
不過最近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确實挺多,就像和那位金總終止合作的決定一樣,王秘書目前為止,還想不出個所以然。
王秘書進了辦公室,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正在處理手頭工作的諸總,工作狂總是能做到24小時工作的。
他把文件放下,正要報今天的日程,眼神就微不可查地在桌上的紙條處一愣。
黃色的便利貼上,寫着的是“溫曉芙”三個字,王秘書認得,這是諸郁深的筆跡。
只是……諸總為什麽會寫溫秘書的名字?他不能否認,一瞬間腦海裏飄過了很多想法。
諸郁深正準備拿文件,也注意到了那張便利貼:“王秘書。”
“在。”
“溫曉芙,現在被調動到什麽位置?”雖然這問題很快就無關緊要,可想起那天林濛難得疑惑他卻沒能好好回答的事情,他還是問了問。
諸總這是在關心溫曉芙?
王秘書的下意識低垂着眼,看着地面,心底的情緒也跟着變得奇妙。
他當年在公司任職的時候,諸太太就在了,這些年來一直潔身自好的諸總難道是……?
“王秘書?”諸郁深見王秘書半天沒回答,又喊了一聲。
王秘書連忙說話:“我剛剛在回憶,畢竟溫曉芙調走之後,我也沒有特別關注。她現在是在樓下分部的一個游戲工作室裏做行政。”
王秘書的心裏已經演繹出了一場大戲。
要是諸總……他也不能瞞着太太吧?可說出去,是不是又顯得不太有職業道德,但不說,他心裏對太太屬實過意不去。
在他正在內心大戰,找不出答案的時候,諸郁深點了點頭道:“你去和人事說一下,溫曉芙不太适合在集團工作,按照正常的解約手續走,該給付的賠償金按法定的給,讓她盡快把離職手續辦了。”
王秘書正猜測着諸總不會是要把“小情人”調到什麽輕松又高薪的崗位,卻忽然聽到了他說的話。
“……啊?”
諸郁深以為王秘書沒聽清楚:“給她辦離職手續。”
這種忽然打臉的感覺,讓王秘書不太好意思了,看來是他誤會了諸總。
不過……
“不過諸總,為什麽呢?”王秘書脫口而出,倒不是他逾越,只是集團有集團的規章制度,就算是糊弄人的理由,那一般也得編一個。
“在崗位期間,不能完成崗位工作,我個人認為她的能力不夠勝任集團工作。”諸郁深想了想,又道,“如果她介意是被開除,也可以讓她按辭職手續辦理,解約金照常。”
在這件事上,他心虛又堅定。
心虛的是,嚴格來說,如果按照規章制度,目前溫曉芙是沒有必須要被開除的原因。
堅定的是,他不希望一個會讓林濛“在意”的人,繼續存在在公司裏。
“好。”王秘書愣愣地點頭,這回更想不明白了。
這位溫秘書到底是什麽神人?能讓諸總違背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在沒有一個明确理由的情況下,先是調動,再是開除?
不過到了這份上,剛剛他心裏生出的那點旖旎猜測已經蕩然無存了。
還好,他們老板沒犯什麽不該犯的錯誤。
王秘書記下這件事情,正打算開口彙報工作,卻聽見諸郁深忽然開口。
“對了,王秘書,你是不是結婚了?”
這問題問的,王秘書無言以對,他都結婚了四年了,當初婚禮諸總不還去坐了坐嗎?
“四年了。”
諸郁深若有所思,忽然問:“你說……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和他妻子之前感情一直。”說到這他頓住了,畢竟現在想來,好像也不存在感情一直很不錯的情況。
“他和妻子的感情,好像忽然出現了些問題,他很希望和妻子說清楚為什麽,然後回到從前,但是……但是他的妻子似乎不太想說,只想分開,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說到這,諸郁深的神情悵惘,如果林濛還想和他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那反而他不會那麽恐慌了。
正是那種連說都已經倦了,只想要幹淨利落地割斷關系的态度,才讓他覺得惶恐。
王秘書覺得自己簡直是在什麽公開處刑現場。
神特麽我有一個朋友,說這句話的諸總不如拿個鏡子照照自己現在的表情呢?
不過,太太和諸總什麽時候感情發生問題了?他怎麽不知道?
王秘書也是這才想起來不對勁的地方,是了,這段時間他雖然照常買禮物送回家裏,但每回都是管家接收的,太太已經很久不見了。
之前他還想着的是,太太現在事業如火如荼,可能是人很忙,可現在想來,這怕是……
“我想,應當是諸總您這位朋友,做了很多傷害自己太太心的事情才會搞成這樣的吧?”
傷心……諸郁深沉默了好一會,“什麽事會傷心呢?”
“那可多了,比如說話傷人、在外出軌、聚少離多、不能理解對方……”王秘書随口數着。
諸郁深回憶着這些,試圖和自己做個連線題。
說話傷人?他是說過林濛的事業沒有必要。聚少離多……他們這些年好像就沒怎麽聚過。
他一個個數,發現自己好像只有在外出軌那一條不占了。
“那要怎麽辦呢?”他聲音低沉。
王秘書這回到啞了,他做什麽感情指導專家呢?前幾天他惹自己老婆生氣,就差沒跪在搓衣板上求原諒了。
王秘書遲疑道:“也許,道歉?哄一哄?搞清楚問題出在哪,試着挽回?諸總,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可能幫不了你的那個朋友了。”
二人相對無言,又過了一會,諸郁深也暫時擱置這個,開始和王秘書切入正題,準備先把工作的事情談妥。
王秘書走到門邊正要出去,卻被諸郁深叫住。
“這幾個人,你通知他們上來一趟,我打算開一個新項目。”諸郁深大筆一揮,在紙上寫下幾個員工的名字。
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一定會有辦法。
……
西山的太陽很曬,工作人員每個人頭上都帶着能幾乎把人都罩住的草帽,試圖和強烈的紫外線說再見。
在這拍戲期間,衆人頗有點回到鄉村生活,過起了農家樂的感覺。
林濛此刻正坐在樸穹燦旁邊的椅子上,現在場內正在拍的是《西山》裏最為核心的核心劇情。
洪流正在旁邊走來走去,醞釀着情緒,他很早就開始演戲,演技也被圈裏不少人誇獎過。
可在《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應該是在他還算得上豐富的履歷上,拍得最為艱難的一部了,而且是越往後拍,他遇到的難關越多。
少年阿醜,是整部電影的核心人物——這也和當地的環境有關,當地閉塞,重男輕女的情況嚴重,事實上少女阿年如果不是遇到阿醜,她也許就和這西山上的所有人一樣,過着重複的生活。
演技無論是方法派還是體驗派,都需要對角色的理解。
而洪流現在遇到的問題就是,他理解不了角色。
對于洪流而言,阿醜這個角色,實在是太遙遠了,無論是經濟條件、階級、思維,都相差太遠太遠。
樸穹燦給洪流講過很多次戲,甚至親身示教,可無論怎麽費盡努力,這感覺就是不對,這兩天樸穹燦和洪流兩個,幾乎都要到崩潰邊緣了。
“林總……”樸穹燦抓着頭發,感覺很愧疚,他已經耽擱了好幾天的拍攝日程。
按照這個進度下去,沒準等綜藝和紀錄片都完工,他的電影才強強拍攝結束。
“沒事。”林濛安撫地拍了拍樸穹燦,她的心态倒是很好。
拍戲哪有順風順水的?而且這部劇的角色,确實對于演員來說是個難關。
事實上反而越是想象中的角色,越是好拍。
比如之前拍《登仙路》時,朱旭芳導演要的只有“感覺”,仙有仙氣、魔有魔氣、人類有不屈服于天地之氣,整體的感覺表現出來了,基本就差不離。
畢竟觀衆對于這種現實并不存在的角色,也是只有着一個非常大概的理解和想法的。
而像是《山後有山》這種生活劇,或是這次拍攝的這部《西山》,當演員扮演的是實際中可能存在的角色時,更多的人,就會以評估的眼神去看。
一旦拍得和他們想的不一樣,或者是和劇本裏的角色産生違和感、偏差感,得,就完了。
“你說,洪流什麽時候能開竅?”樸穹燦也是心急,這部戲文戲多,一旦主演無法進入狀态,那對于這部電影就是毀滅性打擊。
可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當時的試鏡錄像他都看過了,選人可不單看人氣,洪流已經算裏頭演戲經驗最豐富的的了。
遠遠地洪流伸出手做了個示意,他剛剛申請了休息五分鐘,現在已經調整完畢。
樸穹燦點點頭,示意開始,劇組人員又一齊投入了運作。
隔着監視屏,林濛看着洪流的表現。
拍攝的這段,是青年時期的阿醜,剛上高中不久,比他更大了一歲的阿年才讀高二,被家裏的長輩逼着辍學不念了。
九年義務教育,還讓阿年多讀了兩年,這在村子裏的人看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再讓她往上讀,那就是傻缺中的傻缺了,畢竟在西山這,多讀書除了多花錢以外沒什麽用處。
阿醜不甘心,扯着阿年去問,他并不服氣這種做法,讀書都花不了多少錢,為什麽說放棄就放棄,而後就是一場争論。
“叔,你讓阿年讀書,她讀書了以後去大城市工作,就能多賺錢了!”
躺在躺椅上曬着太陽的老叔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賺什麽錢?”
“賺很多很多的錢,起大房子,吃好吃的,過好日子!”
老叔看過去,眼神像是在看個傻子:“要這些做什麽?我們現在不好嗎?你怎麽不去問問,那麽多人出去了都賺不了錢。”
阿醜怎麽勸,老叔都沒有半點動搖的意思,他最後慢悠悠地翻了個身:“我們現在過得多好?政府養着我們哩!”
好在哪?阿醜想不明白,在這每天種田種菜——還不是辛苦的那種,每個人都估量得精确,只種出自己的口糧分量,然後剩餘的漫長時間,就在着打牌、聊天,永遠也不知道奮鬥是什麽。
對于阿醜這樣,一門心思想着以後要多賺錢,要改變現在的生活,想要過好日子的,反而成了村裏的異類。
“新時代咯,國家不會讓我們餓死的,外面的世界有什麽好?我們這樣多好?”
他們已經習慣了不勞而獲,哪怕是要出去正正經經地上一個月班能多賺個一兩千,對于他們來說,也是打死都不願意做的。
阿年面對着父親的頑固,松開了阿醜的手,她看了家一眼,又看了阿醜一眼:“算了吧。”
這句算了,擊垮了阿醜的堅持,在西山裏,他真正的同伴只有阿年一個,村落裏沒有人覺得他在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每一個人都當他是個傻子。
而現在洪流要拍攝的,就是阿醜從房中跑出,到懸崖邊的一段。
這段劇本樸穹燦在林濛的建議下,改了足足的五次。
按照被否定掉的悲劇版劇本裏,阿醜會在這個人生的轉折點放棄,開始沉淪自己,成為了所謂合大流的西山人。
而在現在的版本裏,阿醜在這場戲裏,會展現內心的掙紮和痛苦。
監視器裏洪流開始動了。
他沖了進來,更遠之處是山崖,愣愣地看着遠方,阿醜的眼淚忽然掉出來了,一滴一滴地砸了下來。
他哭得彎曲了身體,蹲下來手緊緊地抓住了地上的草,手抓進土裏,用力地扯出,然後将這一把土揮灑到遠方。
“卡——”樸穹燦又喊卡了,他一頭的雞窩亂發,幾乎要被他抓掉了,“還是不對。”
洪流的助理送上了水,他正在喝水緩着呼吸,臉上的神情有愧疚,他很小就跟着父親,也看過很多真正的名演員拍戲,他知道問題不出在任何人,出在他自己身上。
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試着去理解,試着去思索阿醜從小到大的生長經歷,可是這個人物,實在太矛盾了。
“林總,我……”樸穹燦一直在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可實在想不出。
不是他戲講得不夠細,也不是洪流沒有天賦,只是……阿醜這個角色,太複雜了,他蘊含的東西,他生長的環境,都是未曾體驗過的人難以想象的。
林濛這幾天也一直在跟着思索,她的眼神在樸穹燦和洪流之間打轉:“我想到了。”
“想到什麽?”樸穹燦有些驚喜地站了起來,迫切地看向林濛。
人在找不到辦法的時候,總希望能有人拉他一把,從泥潭裏出來,而林總,總是這個拉人出泥潭的人。
“需要一個禮拜。”林濛沉吟,“劇組休息一個禮拜,或者先拍別的戲份,分一組人,把洪流交給我。”
“好。”樸穹燦的眼底只有信任,他相信林總絕對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什麽懷疑?永遠都不會有的。
……
這之後,林濛就帶着洪流和一組人消失了。
工作人員們一邊拍攝,一邊好奇,林總到底把洪流帶去哪兒了?只是問那組工作人員,他們都故作高深莫測,就是不肯回答。
就連樸穹燦導演,都好奇得快望穿秋水,就等自己的主角回來了。
一個禮拜的時間轉瞬即逝,原定的拍攝行程是在八點開始。
樸穹燦站在拍攝場景前,他能聽清楚身後工作人員的聊天聲音。
“你說,林總到底是把洪流帶去幹嘛了?他回來能拍好嗎?要不我懷疑樸導都能掉眼淚。”
“不知道呀……雖然林總很厲害,可畢竟不是導演,難道是帶去讓朱導他們講戲?可是那為什麽不直接讓朱導過來?”
“我也沒想明白,或者是林總認識什麽特別厲害的演員,帶去特訓了?”
……
一衆猜測裏,都離不開特訓的字眼,當然,更多的是懷疑,大家平時冷眼看,這回洪流很用心,展現出來的演技确實很好,只是未必能将樸穹燦導演心裏的劇本圓滿呈現出來。
而在這矛盾面前,只有一個結果。
要不就是樸穹燦降低标準,接受洪流目前呈現出的演技;要不就是洪流突然得遇高人點化,演技突飛猛進,能把劇本裏需要呈現的東西完美呈現出來。
樸穹燦可不像這些工作人員,他的心情平靜,沒有一絲動搖。
他發自內心地相信林總,這世界上,絕對沒有林總辦不到的事情。
背後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樸穹燦回頭,來的正是之前跟着林濛消失的那些人,他們大多黑了一些,而站在最前頭走在林濛旁邊的洪流也一樣,看上去像是黑了兩個色號,身上原本的跳脫氣,此刻也內斂了不少。
大概這一群人裏,只有林濛是去的時候是什麽樣,回來的時候還是什麽樣。
樸穹燦本打算寒暄幾句,卻接收到了林濛的示意,她示意盡快讓洪流開始。
旁邊的化妝師已經上去,原先洪流的膚色偏白,得用上許多深色粉底來中和有些不太符合人物的膚色,現在黑了一些,倒是挺省底妝。
當然,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前後的膚色差距會不會讓觀衆覺得跳戲、突兀,化妝師稍微對比了下前後的負責差距,松了口氣,這差距很小,再加上有化妝輔助,不會有任何問題。
“林總,你帶着洪流去幹嘛了?”樸穹燦心癢癢,忍不住問,他注意到有工作人員裝作路過,明擺着想偷聽,看起來也是好奇得不行。
“先看看效果。”林濛示意場內的位置,那兒洪流已經入場。
一進入工作狀态,樸穹燦也很投入,拍攝用的軌道這些已經架設完畢,這也是他對林濛百分百的信心,讓他連第二套方案都沒有準備。
在一個禮拜之前同樣的位置,洪流依舊沖了進來。
可這回,他沒有嚎啕大哭,他只是看着山崖之下,在遙遠的村落、更遙遠的縣城、還有再遠就看不見的模糊世界,緩緩地眼睛落下一滴淚。
阿醜忽然躺在了山崖邊的這片草上,他的手指深陷于泥土之中,就連指甲縫都髒了,他的手又用了點力,把一把土抓了起來,愣愣地出着神。
這土并不濕潤,甚至有些幹,其中還夾雜着很小的碎石,草的根系半包裹着一團泥土,卻抓不太住,已經松開開來。
他眼底的情緒很多,有掙紮有懷疑……甚至一瞬間,那手都要放回到地上,眼底的光似乎都漸漸消逝。
可倏地,那眼神又不對了,變得堅定下來,他手裏的土被高高揚起,然後落在了他的臉上,又滾落到了地上。
他咬着牙,睜開了才閉上的眼,沒有去撥弄臉上的泥土,眼神裏裝滿的,是不甘心、不服輸。
場內安靜了好一會,林濛側首,這才看到樸穹燦正出着神,她拍了他一下。
樸穹燦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喊卡,任憑誰都看得出來,此刻他有些激動得過了頭的情緒。
“林總!”他興奮地回頭,又趕快招呼洪流過來,“這就對了!”
如果單說此刻安靜的拍攝,顯得有些尴尬,可對于樸穹燦而言,現在他已經連在哪處插入聲音片段,或是回憶,到時候近景遠景的分鏡都想得清清楚楚。
他已經能想象出成片是什麽樣子的了。
這就是他劇本裏寫的那個阿醜!
“這就是我想要的!”他說了一遍又一遍,洪流之前一直領會不了的東西,在剛剛全拍出來了。
阿醜是個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他似乎象征着一場改革,他和西山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甘願在這片土地裏,窮一輩子。可另一方面,他又是在西山長大的孩子,他骨子裏,卻又深深埋藏着從小耳濡目染看到的世界。
他根本不能做到真正的“果決”,之前的洪流,一直太幹淨利落了,他的眼底沒有掙紮,當然,洪流也不懂這其中的掙紮。
洪流之前一直理解不了的就是,阿醜根本沒那麽厲害和偉大,他就是個不甘心、想要改變卻又恐慌于改變,需要認同,卻連最後一個夥伴都要放棄的普通人罷了。
“林總,你是怎麽做到的?”樸穹燦激動到了極點。
林濛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你聽過變形記嗎?”
“哈?”樸穹燦一臉疑惑,旁邊的洪流聽到這忍不住捂住了臉。
這一周,林濛直接把洪流帶到了整個西山最窮的村子裏的去來一場“體驗生活”,她之前和扶貧人員溝通過了,正好本周五,是例行的扶貧人員進村日。
剛住下來的第一天,洪流過得苦極了,對于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來說,糟糕的環境,和對這些人來說很簡單的農活,已經能讓他差點沒承受不住。
可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漸漸開始有些習慣的他,也開始觀察起了周圍的一切,他很愕然地發覺,事實上這些人和他概念裏的農村生活完全不一樣。
他們幹農活……怎麽那麽輕松?
洪流并不懂,農活這事,輕松幹也是幹、辛苦幹也是幹,只不過收成不同罷了,他看着這些人每天悠哉悠哉地過着日子,在回憶着劇本,生出的是劇本的扶貧人員曾經有過的困惑——
“既然這麽閑,為什麽不出去打個工?”
不是他何不食肉糜,現在越是辛苦的工種,賺錢越多,據他所了解,很多工廠這幾年招工人開出的薪水都很不錯。
然後他便睜着眼,開始适應這兒的生活,也開始真正的了解到劇本上寫過的,當地人一脈相承的想法。
我知道我可以賺錢,但不必。
你覺得我苦,但我覺得正好。
餓不死,有穿有住,還要啥自行車?
這就是這兒的想法,甚至也影響到了村子裏數量不算太多的孩子,如果不是義務教育,他們甚至完全不想去上學。
一個禮拜雖然不夠長,可也不短,等到這場《變形記》結束,洪流已經能多少明白劇本裏的阿醜到底是個怎麽樣的。
他也終于明白,他之前所琢磨出來的阿醜人物形象有多單薄,以至于讓樸導無法忍受。
人是複雜的,從來不是扁平的。
林濛注意到,樸穹燦又有些欲言又止了,看上去他的神情很為難。
“樸導,怎麽了?”
樸穹燦猶豫了很久,還是覺得不開口為好:“沒什麽,算了。”
“不能算。”林濛倒是不會因為這句算了不開心,“但凡是為了電影好的事情,我還是希望你能說出來。”
她猜得到,樸穹燦想說的事情,肯定和電影有關。
“我……”樸穹燦搓着手,“之前洪流已經拍了的那些戲份,我們重新拍怎麽樣?”
林總這麽一鼓勵,他也憋不住了,立刻提出了這個大膽的請求。
洪流現在展現出來的,就是他想要的那個阿醜,這麽對比之下,反倒是之前已經拍攝好的部分,顯得有些不上不下了。
只是,又得花一筆錢。
“我會盡快趕拍,已經拍過一次,現在的效率肯定也跟着提高了,不會像之前一直喊卡拍那麽久的。”
“我說過什麽來着?”林濛故作不滿地皺起眉頭。
樸穹燦條件反射地複述起了林濛這段時間來常挂在嘴邊的話:“錢不是問題,造夢只要精品電影。”
樸穹燦的小家子氣,讓他經常想下意識地按照小成本電影的拍攝方法拍攝,不過每次都被林總“逮捕”歸案,最後被灌輸一套造夢不差錢的理論,被迫開始新的拍攝。
天知道,他只是想為林總省個錢而已,真難。
“是了,我希望你能沒有遺憾的拍完這部電影,讓這部電影成為造夢的驕傲之一。”
“會的。”樸穹燦堅定地點頭。
站在旁邊的洪流聽得咋舌,雖然他家并不缺錢,可林總這種拍電影的态度,除了賠錢概率高以外,出精品的概率肯定很高。
這回的合作很愉快,他想到關機了一禮拜的手機,才開機後收到的爸爸的信息。
爸爸說造夢娛樂邀請他去參加旗下的一檔綜藝節目,做幾期的觀察嘉賓,現在也不知道爸爸答應了沒有?
想來,估計又是個不差錢的節目吧?
……
由于戀愛綜藝的特殊性,何方明在和卓宗毅商量之後,一致決定,在拍攝到一半的時候,就聯系林總和播放平臺溝通,準備上線節目。
這也是有為了避免過度劇透的想法在。
要不等到全都拍攝完,再慢條斯理地一周一期,最後沒準主人公結婚請帖都在網上公開了,綜藝都還沒播到結尾。
在一番研究後,這個造夢娛樂的首個自制綜藝,被起名為《心動旅行日記》。
林濛特地從西山飛回來,在她的預想中,這部綜藝的播出平臺可能十有**還是要落在深海網的頭上,可沒想到深海網還沒上門,他們就先和大江臺聯系上了。
打來電話的,是大江臺負責綜藝的總負責人姜縱。
這幾年來,他們的除卻幾個撐場面的老牌綜藝收視率基本盤還在之外,新推出的綜藝基本上是出一個失敗一個,這也導致了人才流失嚴重的情況産生,原來的節目制作人員,跳槽了好些到網綜制作公司或是檸檬臺去,也又加劇了大江臺綜藝質量下滑的現象。
他們原定播出的綜藝,臺裏自己看了成片之後,一致都表示出了不看好的态度。
不知道是選的嘉賓有問題,還是策劃有問題,總之,無趣到了頂點。
因為這個先提條件,他們便開始廣撒網,想着找個合适的綜藝在臺裏播出,至于手續的申請,只要不是什麽擦邊球題材,他們堂堂一個二臺,還不至于申請不下來。
圈裏大家的消息都很靈通,大江臺在這其中,敏銳地找找到了有效的信息。
雖然還不知道制作水平,可嘉賓陣容,據他們現在所了解的,《心動旅行日記》比絕大部分上星綜藝,找的嘉賓還更要豪華,堪比小電視臺的小型晚會了。
而大咖嘉賓,就意味着流量,大江臺生怕被人搶先,就提前上了門,打算詢問制作狀況,看能否進一步合作。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到了這姜縱才知道,原來人綜藝都拍了一大半,成片都做了幾集出來,現在都要談合作平臺了。
等看過了第一集的成片,姜縱就立刻拍板做了決定。
他雖然還不能肯定這個題材會不會受歡迎,但反正……這有趣程度和制作的精良水平,甩他們臺自己做的那檔節目,能有個好幾千裏。
一番讨論之後,雙方達成了一致,大江臺将以低價加提成的方式對這檔綜藝進行采購,而這提成,則根據之後的冠名、前後廣告、收視等收入按照一定比例進行再分配。
他們倒是想開個高價,到時候萬一節目火了,也不用多分給造夢娛樂,可問題是……他們經費不足,現在做一檔綜藝的價格越來越高,随便請幾個明星,單級支出就得是百萬起,上不封頂,口袋裏的資金不夠,那自然是說不了別的。
來晚一步的深海網,只談得下網絡播放權,沒能将造夢娛樂的這檔綜藝作為獨家網綜簽下。
負責人等姜縱走了,和林濛又談了好一會,口氣很軟,再三要求以後還有這樣的合作機會,一定要優先考慮他們。
簽約收入的簽約金并不算高,畢竟大頭的大江臺開的基礎收入是按低了走的,深海網由于不是獨播,給的錢也很少,而《心動旅行日記》前期的投入又多到了一定境界,目前看來,距離要回本,還遠着呢。
公司裏的員工有些憂心忡忡,林濛倒是雲淡風輕地搭乘飛機回去。
眼見賺錢的目标越來越遠,她心情很好。
……
林濛并不知道,她從來沒關注的世界裏,有人正把她還有造夢娛樂當眼中釘肉中刺看。
方俊一直讓朋友幫忙盯着造夢娛樂的情況,一聽說大江臺簽了《心動旅行日記》的事情,就立刻坐不住了,私下貼了點錢,要對方問清楚具體定檔時間。
等收到時間,他也不猶豫,立刻去找了主任。
新一季的《夏天之旅》制作得已經差不多了,節目所請來的嘉賓,大多是現在挺有讨論度的明星,當然這其中也不免夾雜着幾位臺裏想要捧紅的新人,目前為止,關注度一直很高。
方俊對《夏天之旅》很有信心,就算這一季,比上一季的成績差些,可基本盤不是在那嗎?怎麽都不會跌得太兇。
他本來還在想着播出的時間點,可現在,有人幫他做了決定,這不正好,都是旅行類綜藝,剛好一起開播,打個對臺。
他閉着眼睛都知道,觀衆們當然更喜歡看明星旅游,看一堆素人去旅游有什麽好玩的?
至今,方俊想到給他甩臉色的卓宗毅心裏都依舊覺得憤憤,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