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上床休憩的時間, 可對于有的人來說，此刻才剛剛結束繁忙的工作, 踏上了回家的路。
陸玲玲剛從公司出來, 他們公司奉行的是996是你的福報, 晚上九點下班已經是常态，幸好公司的旁邊是地鐵站，能趕得及坐上地鐵, 找了位置坐下，她完全沒有打量四周的意思, 畢竟如果擡頭，看到的也只會是一張又一張和她一樣疲憊的臉。
陸玲玲挂上耳機打開微博, 剛刷新主頁，就刷出來一條在不久前剛發布的視頻。
發布視頻的是《山後有山》的官方微博，當初陸玲玲是懷着對《今日與你》濫用替身的不滿才關注的, 後來一直沒取關。
現在挺無聊, 她就懷着打發時間的心情随手點開了視頻，只是這視頻不能直接播放, 跳轉到了知名彈幕網站H站。
“【互動視頻】人到中年的你，所遇到的一萬零一個選擇。”
陸玲玲看了眼評論, 視頻發布者是在八點發布的，現在已經有了兩千多條評論，最上頭的熱評, 全都是什麽“淚目、感動”之類的話語，她冷笑了聲，覺得這肯定是水軍，生出了逆反心理的她點開了視頻，等她看完，一定來有理有據地罵兩句。
視頻播放，配樂是柔和的輕音樂，一開頭是普通互動視頻不常有的細致選擇。
性別，當然選女。
職業？在家庭婦女、醫生、企業文員裏，陸玲玲選擇了和自己目前工作更相似的企業文員。
接下來的視頻，是以第一人稱的角度開始介紹背景，“我”叫小芳，現年四十二，在私人企業裏擔任會計，說是主任，也只比下頭的科員多賺兩千多，兒子今年十六，剛上高一，正是叛逆期；丈夫因為研究生畢業的問題，必須在首都呆一個月，往返機票需要一千。
“上個禮拜，你的母親在家裏摔倒了，住院幾天後醫生确認必須手術，今天早上她剛手術完，因為不能動彈，需要有人陪在身邊；兒子剛上高一，學校離家裏很遠，之前每天由你接送；可現在正好是月底，公司需要做賬報銷，另一位會計請了産假，按照以前的慣例，你必須加班。”
有趣起來了，陸玲玲稍微集中了下注意力，在詳細的選項裏挑了項相對能接受的：“每天中午、晚上去醫院陪床，讓兒子在學校解決午飯，和老板請假每天早上、下午各提前一小時離開。”
故事接着往下，和其他視頻不一樣的是，這視頻是由真人演的，就像這裏頭十六歲的兒子，陸玲玲記得是《山後有山》裏的演員，她之前刷到過定妝照。
“在你的悉心照顧下，媽媽漸漸好了起來，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了，可這時候，公司的老板把你叫到了了辦公室，他叱責你沒有好好完成職責，上個月公司的稅務出了大問題，員工公司由于核算疏漏發錯、漏發，如果下個月補發工資，不少人得額外支出三位數的個人所得稅。”
視頻裏，陸玲玲有些眼熟的男演員，正唾沫橫飛地叱責着“我”，然後一張紙沖着鏡頭飛舞了過來，“我”往下看，這是張解聘通知書，“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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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她很難用玩游戲的心思對待，而是被帶着感情的配音帶進了場景內，每一個選擇，都會帶來不同的後果。
辭職後選擇先瞞着家人的，不得不每天在求職現場和醫院、學校往返，因為提出入職前一個月必須每天提前上班，被一個又一個公司婉拒。而在這段時間疏于照顧的兒子，竟在學校裏和不良少年混到了一起。
事實上，每一個選擇都不會導致“最差”的結果，就算不管母親，也會有人看不過去幫忙搭把手，只是會和母親感情疏離，落下不好的名聲；一心只有工作，會保住自己的工作機會；每天管着兒子，兒子不會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但可能因為太嚴格的管教進入叛逆期。
中間還有給丈夫打電話訴苦的機會，丈夫會連忙地從首都回來，因為沒能完成答辯無法取得學位證，延畢一年，之後錯失升職資格，不過會幫你解決一部分家庭負擔。
每一個選項都真實得過分，包括疲憊回家的時候，面對不懂事的孩子，如果選擇說教，要批評一個小時，第二天可能因為困倦影響工作；如果選擇打罵只要十五分鐘，可兒子的心情會非常糟糕，甚至和你争吵；置之不理，兒子則會變本加厲，但不會影響工作。
這就像一個……文字選擇類游戲，可問題是每出現的選項，都是活生生地人在視頻裏表演，演技精湛，讓你覺得自己身臨其境。
你說你太累了，母親會偷偷在病床上抹眼淚，後來你會從隔壁床聽人說，她在你走後哭了一天。
你忍不住和兒子發了脾氣，他會一臉不解地說為什麽別人的媽媽都知道尊重孩子而你什麽都不知道，甩門離開。
你向丈夫求助，他願意馬上抛下一切回來，可不久之後你們會一起坐在床上，為窘迫的家庭支出開始頭疼。
……
視頻到了尾聲的部分，一切終于漸漸過去，所有的選擇，也帶來了截然不同的結果。
忽然轉為黑色的屏幕上，打上了一串長長的文字。
“中年的你，上有老下有小，工作不能丢、家人必須管，沒有人知道，你每天都在翻山越嶺，考驗就像一座又一座的山，家人的不解，有時候會讓你想要放棄，可嘆了氣流了淚，還要繼續翻山越嶺。”
黑屏結束，視頻繼續播放。
出現在屏幕上的是大概有近七十歲的小芳，頭發灰白交雜，此刻正和丈夫依偎看着電視，她看着電視，忽然回憶起母親臨終前拍着自己的手說：“辛苦你了。”；而剛回家的兒子在進門前揉了揉臉，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精神點，吃飯時笑着說“媽，這麽些年來，你辛苦了。”
“你看，那時候的錯誤選項，未必導致不好的結果，可只有你自己知道，每一次選擇的時候，你有多難，有多痛苦。”
——《山後有山》七月六日晚上八點，與你相約大江臺不見不散，向你講述一群中年人翻山越嶺的故事。
最後出現的宣傳語自然地停在了屏幕之中，不突兀也不讓人厭惡。
地鐵上的女聲開始播報：“山明路站到了……”
陸玲玲對這聲音早就成了習慣，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跟在人群裏往外走，走到一半，眼睛忽然有些熱，一抹一大把眼淚。
才出地鐵站，她就立刻拿起手機打通了遠在老家的媽媽的電話，接起電話的她聲音有些抖：“沒什麽，就是想你了，等中秋就回去。”
她忽然回憶起小學時爸爸出了場小車禍，住院住了一個月，媽媽每天像個火藥桶，動不動就爆炸，那時她又不懂事，每天把自己搞得渾身髒兮兮地回家。
有一次媽媽幫她洗澡，洗着洗着，頭一次動手打了她，說她太不懂事。那時候她哭着說：“媽媽最讨厭了，把以前的媽媽還回來。”
記憶裏媽媽的臉已經模糊不清，陸玲玲想不起來，那時候媽媽是哭了，是失望還是憤怒，現在回憶起來，她只想回到過去，給她一個擁抱說，對不起你辛苦了。
這個互動視頻，憑借驚人的播放量、評論數，直接攀升到了網站排行榜的首頁。
在微博上更是把中年危機、一萬個選擇等一系列話題帶上了熱搜排行。
@鈴铛不想加班：想要轉給我首頁所有的人這個視頻，曾經不理解父母遇到的大山的我們，現在也馬上要面臨我們的大山。那時候不理解父母的我們，也許也會擁有不理解我們的孩子和身邊的人。越來越期待《山後有山》了，為了今天晚上的感動，我想我也會送上我能給的一點收視率。
@明日說晚安：我是完美貼合視頻裏角色的中年程序員，每一個選擇，就像我即将會面對的事情。我也一樣惶恐，如果忽然離職，會不會像某位同行一樣受不住壓力從高樓跳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坦坦蕩蕩地和家人說我被辭退了，然後從家裏的頂梁柱變成家裏的負擔；我更不知道當曾經承擔了百分之七十家庭收入的我，突然失業後，要如何面對失控的家庭收支體系，這個視頻讓我深思，也讓我好奇《山後有山》講的是個什麽樣的故事。
@摸魚號要摸到高考前：上個月因為在上課的時候看閑書被抓了，回家後媽媽和我發了脾氣，氣到今天的我覺得很委屈，看完視頻後，我忽然想打自己一頓，我到底在委屈什麽？媽媽每天要上班，回來還要做家務，我還得害她被叫去學校，如果我是媽媽，可能都要打孩子了吧？#山後有山互動視頻#。
……
這一條條真情實感的微博，共同搭建起了無法比拟地真實讨論度，甚至有up主把這條互動視頻的所有路線都找出來拍了視頻。
有些只完成了一兩條路線的網友才發覺《山後有山》還真的為每一個不同的選項請演員特地拍攝了不同的片段，沒有半點應付，而這其中，還藏着不少如果不認真發現不了的彩蛋。
比如那個嚴厲開除人的老板，是何方明導演客串的；學校裏孩子的笑面虎班主任，是陳愛明導演扮演的；家人住院時隔壁床的病友/老人的朋友，那個慈祥的男人，則是朱旭芳，當然導演的演技也有差距，大家公認何方明扮演的無情老板最欠揍，讓人想打他一頓，陳愛明所演的班主任，則違和得厲害。
事實上，這個互動視頻，誰都知道是在宣傳、營銷，可幾乎沒有人表示出惡感。
用某位營銷號的話說，就是“大家都反感營銷，可反感的是過度、應付、無趣的營銷。真正有趣的、用心的營銷，到了最後，擁有的是真正的熱度，而不是空中樓閣。”
正是如此。
到此，《山後有山》無論是在超話排行，還是搜索次數上，都徹底地壓倒了《今日與你》，後者能勝過前者的，大概也就只有播放平臺了。
面對這場景，越新娛樂終于坐不住了，他們和檸檬臺商量後，将吳越笛和霍韓山原本事先拍攝打算陸續放出的綜藝一口氣給丢了出來，還緊急補拍了好幾個小綜藝，曾經就差沒在化妝間打起來的兩人，被迫開始在各種節目上秀起了恩愛，炒起了CP。
起初兩家粉絲還各種抱走不約，到後來，當事人直接下場，你給我點贊、我給你評論，互相帶着對方的表情包四處發，上節目時眼神沒有一分鐘離開彼此，各路剪輯大手齊齊下場，之前兩人拍的電視劇的片段也被剪了出來，來了個N世之戀。
巫山CP一下逆襲，來到了CP排行榜的第一，高呼着“巫山**”口號的粉絲每天都在喊，我的cp是真的！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吳越笛和霍韓山每天“營業”時都看着存在手機裏的對方照片翻着白眼，就等什麽時候電視劇播放結束，就全部清空老死不相往來。
随着兩部電視劇的花式宣傳，二臺馬上要播的古裝劇早就沒有了聲音，像是這個暑期檔只有檸檬臺和大江臺的“一戰”。
七月六號八點，兩部電視劇在廣告結束後，同時唱起了主題曲。
無論是兩部電視劇的主創還是兩家電視臺的相關人員，都緊張地監測着播出後的一切數據。
就連剛在國外落地的諸郁深，也來不及倒時差，推拒了回憶匆匆進了房間，點開了卡成ppt的直播。
作者有話要說：林總的宣傳方案你想到了嗎？
互動視頻是最近b站新出的一個模式，剛開始我玩得根本停不下來，然而一直被淘汰的我很快就失去了熱度，冷漠臉。
我還蠻期待未來有一天，能出一部互動電視劇！大家可以選擇男女主做出不同的反應，引導不同的結局。
舉例——
男主和女配在角落裏擁抱，女主剛好從樓下上來。
A、甩女配一巴掌，打男主一頓（概率被群毆）
B、丢下東西，哭着跑出去（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C、退出去故意發出聲音，假裝剛來（我學佛的，我無所謂）
……
想下就有趣呢！不過工程量肯定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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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大家的連貫性，我争取晚上十二點過再更新一章，把收視率的章節放出來不要吊大家胃口（但如果我寫不完，就不會被打的對不對？你們這麽愛我）
所以晚上十二點見（該睡覺的小天使乖乖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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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鄭重警告你，一鍵感謝霸王票和營養液功能，你速速把我的名單放出來！我要在小黑屋裏喊出謝謝你們！）
☆、第 24 章
檸檬臺和大江臺采取的播出方式, 都是周一到周五兩集聯播, 周六周日休息, 電視劇前後的廣告、冠名都已經賣出相當驚人的價格。
作為今年暑期檔的第一部片子，為了能拔得頭籌, 兩家電視臺都摩拳擦掌, 單單預告片都不知道在臺裏其他節目前後放了多少回, 只是檸檬臺財大氣粗，做起宣傳來也很大手筆，倒顯得大江臺有些小家子氣了。
開播時間還沒到, 就有不少家庭裏展開了一場遙控器争奪戰，年紀相對大, 常年掌握着遙控器大權的父母輩們，對小年輕愛看的情情愛愛劇不屑一顧, 只是有的拗不過家裏小輩，只得順從地把遙控器控制權拱手讓人。
造夢娛樂的會議室裏，這兩天特地安裝了大屏電視, 此時幾位主創正在這死守首播, 靠邊上的小電視裏，左上角的檸檬臺logo格外明顯, 這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雖然不樂意貢獻收視率，可還是得觀測一下敵情。
難得有空的寧其坐在會議室，環顧着周圍, 心裏頗有些感慨。
這才過了多久？那時候和同事還是小貓三兩只坐在馮靓靓家裏看《明日之前愛你》的寧其，從未想過，眨眼之間公司的規模誇大，人才增多，有了年度最佳網劇、半年票房冠軍的電影、第一部上星電視劇現在正要播出。
寧其的陽光落在了前頭的林濛身上。
她身材纖細，背也并不寬闊，長相溫柔秀美的她，卻有能處理好一切事務、像是海綿一樣吸收知識促進成長的能力，如果不是有了這根主心骨，公司是沒可能發展得這麽順利的。
有人說，造夢娛樂的發家史，就像是一個傳奇故事，他也這麽認為——一個帶着浪漫色彩的夢，來自于他們腳踏實地又仰望星空的老板。
不知道寧其正在自己身後吹彩虹屁的林濛的關注點反而放在了旁邊小屏幕上播出的《今日與你》上，畢竟《山後有山》這部劇，她從頭參與到尾，劇本翻得邊角都皺起，臺詞都能背上幾句，反倒是一直和他們打擂臺的《今》她這還是頭一回看成片。
回憶着之前何導講的那個改戲故事，她還真挺好奇，這部劇會是什麽樣子。
看了不到十分鐘，都沒能挨到第一波廣告，林濛就已經無言以對，她是看過《今日與你》原作簡介和書評的人，所以對出現在眼前的一切，尤其困惑。
她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問，是不是電視臺播出錯誤，把別的劇挂上了《今日與你》的名字。
原作的故事，講的是個互相救贖的故事。
有着賭鬼父親的少年，暴戾又叛逆；而他每天開窗都能看見的是街道對面遮蔽力不好的窗戶裏，瘦弱的少女被發狂的母親打得發抖，背卻停的筆直；見過彼此最狼狽一面的兩人，在心裏記下了對方的名字，若幹年後，再度相逢，用愛替彼此擦拭掉曾經的傷口，成為能填補彼此的半圓。
而現在……
林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想笑又無語。
充滿了正能量的男主，父親雖然不靠譜，可是他卻不受影響積極向上，每天通過幫人搬運東西賺取生活費學費，瘦弱的肩頭扛起了這個家。
女主呢，倒是被母親打了，時常柔弱地哭泣，但她卻有着一顆水晶琉璃心，幹淨善良，總能體諒母親的情緒，每晚安撫着母親入睡，用愛感化了母親。
……？
你們這還互相救贖個什麽勁？
看到這林濛滿腦子都是曾經的那個吳越笛魔改版劇本，倒不是說改完的故事多差……但曾經引得無數人落淚，感動的內核，現在還在嗎？
不那麽端正的少年，和從絕望中生出的花，他們長在艱難又寒冷的土地，卻非要讓這世界染上自己的顏色，然後帶着刺擁抱，讓彼此痊愈，多美？
現在……大概只能說是正能量少年和正能量少女自強不息好好奮鬥，有着共同成長環境的他們懷着對未來的美好期許走到了一起，還真是可喜可賀。
她收回眼神，《山後有山》已經演到了劇本裏的高、潮片段，這開頭的剪輯，她和朱旭芳一起在剪輯室裏琢磨了許久，就為了能做到一鳴驚人，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作用。
男主董建強在這時候已經被辭退，在公司裏工作了十幾年的他，東西收收撿撿，卻連一紙箱都裝不滿，坐到停車場的車裏，他忽然情緒失控，伸出手重重地要往方向盤砸，眼看就要碰到，手卻繃得緊緊，停在了空中，中年的男人，要面子、要自尊，他可不能讓停車場的保安被吸引過來。
他自嘲地笑笑：“別到時候出了新聞，男子被辭退後，在停車場發瘋。”多丢人？
手機鈴聲響起，電話裏傳來的是輕快的聲音，打來電話的是他的寶貝女兒。
“爸爸，學校今天給學長學姐騰考場，我們提前回家，中午媽媽說給我煮大餐，你回不回來？”
“回，我肯定回。”
董單嬌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老師說，暑假的時候有個去英國的夏令營，你說我去不去？”
董建強剛想答應，又陷入沉默：“……等爸爸回去再說，爸爸這裏忙，要先工作。”他挂斷電話，在車裏抽了根煙，翻開了手機裏的信息，每個月的房貸車貸扣款信息，都清清楚楚，可現在失業的他，還能給孩子好的生活嗎？
他猶豫着陸續打通兄弟和姐姐的電話，卻不知道接通電話聲音輕快，像是生活順遂的他們，其實也正在遇到屬于他們的難關。
電視劇播到了尾聲，挂斷電話的董建強将一箱子的寶貝藏在了後備箱的深處，用雜物遮擋得嚴嚴實實，開着車回家的他，那雙眼神裏似乎藏着說不完的情緒。
這回的片尾曲是古東唱的，他沒用任何的技巧，只是平鋪直敘地唱着，一個字一個字砸到了人的心裏。
小王和幾個工作人員，率先帶頭鼓起了掌，對他們來說接觸的也就只有些物料，頭一回看這部劇的他們，完全被吸引了進去。
“林總，這部劇一定會成功的！”他們信誓旦旦，聲音裏沒有半點遲疑。
林濛倒只是笑笑，這部劇的色彩其實沒那麽歡快——雖然這就像是一篇爽文一樣，有壓抑，也有彈簧陡然松開給人的放松，可總體來說，還是壓抑的時間更長。
至于《今日與你》就她剛剛粗略看的那個片段，雖然和原作偏離挺多，可也算是個中規中矩的愛情劇，雖說之前傳出過替身風波，可這麽一看，沒瞧出替身痕跡，演技也不錯，想來怎麽樣成績也不會太差。
“現在數據怎麽樣？”林濛問道。
旁邊一直在分心确認榜單的員工說道：“野榜上我們的全網實時關注度，是第二……不過已經破了兩千五，《今日與你》是第一，破了三千；歡榜上，我們的實時收視率現在是1.1%，《今日與你》已經1.6%了”
聽到這個數據，大家忽然沉默了下來，有些開心不起來，雖然但凡事先有做過功課的，都知道最近一段時間的收視率持續走低，首播能破1%的概念，已經足夠開一場慶功宴了，可問題就在于，他們頭上還有個《今日與你》。
哪怕成績再好，老二就是老二，誰都只會記住第一。
雖然知道這也許是播出平臺的差異，可一衆員工還是忍不住憤憤不平，總覺得如果能在一個平臺上開賽，以他們劇的質量絕對不會輸。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們的劇明明那麽好的！
一片愁雲慘霧中，林濛反倒是挨個過去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走，請你們去吃夜宵，天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幹嘛？皇帝不急太監急。”雖然還有一集，可她也不等，直接把人拉了出去，到公司旁邊的小龍蝦館開吃。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大家看着林濛幫忙點菜，關照所有人的樣子，也不敢再露出沮喪模樣。
他們懂，林總這是在安慰他們！不希望他們的心情變得糟糕！他們一定要振作起來。
多吃一點，充電完畢，下部電視劇或者電影，一定要加倍努力的幹！
……
等到兩集播放結束，雖然正式的收視率還沒出來，可網上已經能看見包含一定誤差的實時收視率了。
《今日與你》的劇組那邊已經在慶功，制片人特地飛到檸檬臺所在城市，把方俊約出來喝了酒，兩人其樂融融，已經約定好之後的進一步合作。
就連一直針鋒相對的吳越笛和霍韓山，也暫時擱置矛盾，考慮繼續把巫山CP給炒起來。
拜托，能賺的錢，難道不是不要白不要嗎？
一副其樂融融模樣的他們，并不知道，能提供讨論的平臺裏，像是有一陣風吹過，波瀾微起，小船忽然轉了彎。
深夜的論壇，夜貓子還沒睡，雖然他們每天都在防止猝死的帖子裏各種留下自己的記號，可卻只是一直在收藏，從未做到過一次。他們一如既往地越夜越興奮，開始認真讨論。
昨天晚上播出時，已經有一大波《今日與你》的吐槽帖子湧現，又被紛紛删帖，他們的主題大多是在指責這部改編劇的魔改程度，讓他們這些書迷，根本就認不出來這本書除了主角的名字外和原作到底有什麽關系，可是這說法得不到太多人支持，畢竟粉絲們總能找到一萬零一個理由來反對。
“難道你不知道審查嗎？暴戾少年要怎麽過審？合理性懂不懂？”
“改編改編，不改怎麽能叫改編？而且這不是把書往好的方向改了嗎？反正我覺得好看！”
“看過書就高人一等？沒看過書的人反正看得可有意思了，我奶奶/我媽/我爸都說好看！”
這麽車轱辘一番後，書迷們便也打道回府，這部的粉絲不算太狂熱，由于年代久遠，不少也已經是“佛系”青年，不太愛和來勢洶洶的粉絲争執。
粉絲和水軍齊齊退散後，深夜裏浮出水面的，反而是大家此刻最關心的話題。
【只有我覺得單嬌太任性了嗎？真搞不懂，現在的小女孩花父母錢那麽不過腦嗎？不知道父母賺錢辛苦嗎？】
【回隔壁的删回複樓主：你怎麽不說董建強死鴨子嘴硬？被辭退了就老實承認，打腫臉沖胖子，然後怪女兒要求多？搞笑吧？】
【一個困惑我許久的疑問：我想問問大家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家有多少家庭財産？來自一個從小被父母灌輸家裏下一秒就要吃不起飯可這些年卻已經在父母支持下買了房子的迷茫樓主。】
【有人關注董大姐嗎？太慘了實慘，她的叛逆兒子讓我想怒打一大耳刮，還站在爸爸那邊，知道他媽媽多辛苦嗎？】
……
玩了一天忽然打開論壇的人一臉迷茫，竟不知所措，要不是上頭論壇的名字清清楚楚，都要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翻了好幾個帖子看，錯過熱點話題的他們才發覺真兇竟然是今晚首播的電視劇《山後有山》。
這電視劇，有這麽值得讨論嗎？
他們的網絡獨播權簽給了深海網，為了能跟上讨論進度，好奇地點開視頻的網友在看了十分鐘後才發現，這居然是試看，要看完全程還得成為VIP才行，糾結了一會，罵罵咧咧的他們受到深夜購物沖動影響默默地選擇了購買，開始享受起了尊貴的會員待遇。
一等看完，他們便殺回了“戰場”，開始挽起袖子激情讨論，父母兒女、消費、離職、出軌……這一系列問題，都是平時大家最矚目的問題，每個人都抱着不同的觀點，讨論到天亮都不知道。
一直到近五點，早睡早起的網友起床，看到依舊争論不息的論壇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疑惑地發了一個帖子。
【為什麽……我的首頁上居然刷不到一個在讨論《今日與你》的帖子？】
這個帖子直接沉底，就連無聊入場的回複都沒。
随後的兩天，熱搜上、營銷號上敲鑼打鼓，開始激情發起大字報，誇贊《今日與你》取得的無可比拟的好成績，首播破1近2是什麽概念？都可以劍指3%，争一下年度收視冠軍了！
他們此時只瞧見收視率上的漂亮數字，看上去還行的話題讨論度，卻沒有瞧見下頭一條條的差評。
“也太無聊了吧？感覺劇情平到了極點，主角根本沒有CP感。”
“第一次看到劇情這麽割裂的，男女主角戲份一點也不和諧，像是在互相争搶誰的分量多一樣，你秀一下我秀一下。”
“我媽這種不挑剔的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真搞不懂到底是什麽人在看這種破劇，檸檬臺的挑片口味有問題吧？”
可這大字報才發出沒多久，默不吭聲的《山後有山》就吹響了反擊的號角。
第一天：《今》收視率1.73%，《山》收視率1.21%。
第二天：《今》收視率1.75%，《山》收視率1.61%。
《山後有山》的收視率步步緊逼，第三天就和《今日與你》基本持平，第四天超出0.1%，第五天直接以2.2%的收視率徹底碾壓了《今日與你》滑坡般的1.15%收視率。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逆襲之戰，口碑、收視、讨論，全線碾壓，至此，《山後有山》已經成為今年至今為止，唯二收視率破2%的電視劇，才剛播出到第十集的他，正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往上沖擊。
【又要等一個周末才能看《山後有山》了，我懷疑造夢娛樂和我們過不去，就不能周一到周日每天播兩集嗎？回憶起之前追《明日》時每周末的索然無味了。】
【昨天晚上我們家居然因為這部電視劇吵起來了你們敢信？最後要不是董建強的演技讓我們三哭了的話，估計今天還沒和好。】
【難道沒有人關注收視率嗎？《山後有山》現在已經破2%了！賭一波，有沒有機會破3%！】
至于本就沒有讨論度的《今日與你》收視率早就跌到了0.5%，無人問津，檸檬臺的事業粉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憤怒地罵着電視臺高層腦子有坑，選個破劇敗壞了檸檬臺黃金劇場的口碑。
而前兩天還意氣風發的方俊，此時也正在臺長辦公室，被罵得頭都擡不起來。
“所以之前造夢娛樂的林總來過我們臺，你沒接待，她給的材料你看了嗎？”
方俊沒敢說話。
“行啊，方主任，你了不起了，作為個購片主任，連基本的審美都沒了，你能承擔起臺裏的損失嗎？下一個季度廣告招商的價格，現在都大跌了，你真是本事啊！”臺長罵得唾沫橫飛，方俊只敢小雞啄米點頭。
被罵完的他，直接被臺長打了個“不堪重任”的标記，戰戰兢兢出去的他，抹了把臉，立刻給之前和他稱兄道弟的那位打了電話：“你是怎麽和我保證的？說你們這片子很有質量，我告訴你，你這麽坑我，以後你們越新娛樂，能在臺裏拿到好資源，就算我方俊沒本事。”
挂了電話的他，将情緒轉嫁給了對方，心情還沒轉好，才走到辦公室的他，卻發覺剛放到他桌上的公文，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如喪考妣，公文上寫得明明白白，從今天開始，他就從購片主任成了副主任，而他的頂頭上司，則是之前和他一直有很大矛盾的那位同事。
一步錯，步步錯。
……
這個暑假，《山後有山》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全民爆劇，裏頭的幾個梗，也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口頭禪。
死要面子董建成，不知錢多董單嬌，鐵拳警告董大姐，出軌鬧事小辣椒……
幾位主演的微博下頭，幾乎所有的微博都與劇裏的情節有關。
就像董大姐的兒子林麟，每天微博下頭都是刷屏了的：“你要是敢不對你媽好點，地址給我，我去教育你。”甚至有次已經是大學生的他去接弟弟放學，還被旁邊的學生家長拉住了袖子不放，一本正經地說：“你媽養你不容易，你要明白。”鬧出了不少啼笑皆非的笑話。
辦公室裏，林濛正在和陳愛明對着接下來拍攝需要的材料，小王激動地沖了進來，就像是陣風。
“林總，好消息！”她眼神亮晶晶的，“兩個特大的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