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是十二月的寒冬,淩晨一點,淅淅瀝瀝的雨打在路面,蕩開一個又一個水紋。
昏暗的路燈灑在鉻黃色的建築,巨大的五針松舒展着枝丫,一棵接着一棵,稀疏地在鬥獸場和舊時羅馬殘破的建築遺跡裏。
就在這一片被人類奉為文化瑰寶的古羅馬遺址之下,深達千尺的地界,隐藏着一座未被人們發覺的,浩瀚城池。
“快快快,地下城要被那傻逼拆了!始祖大人為什麽住那麽遠!”
“你踏馬引狼入室,還敢叫別人傻逼!”
“我就是從外邊随便扛回來一個長得帥的,誰踏馬知道就那麽巧,是個紅衣主教啊!”
長長的地下回廊裏,兩個幾乎要化成風的身影來回穿梭着,風風火火,一路拌嘴。
嘴裏髒的不像樣,說話卻是四平八穩,一點不帶喘。
飄飛的衣袍帶動一陣陣疾風,吹得廊上燭火也跟着打顫。待倆人走出去老遠,石牆裏還回蕩着争執的聲音。
“紅衣主教啊”
“別人傻逼”
“衣主教啊”
“人傻逼”
“主教啊”
“傻逼……”
……
巨大的宮殿裏,幾乎沒有裝飾的房間,空蕩整潔得令人發指。
黑色的衣櫃、黑色的床,黑色的烏鴉落在黑色的欄杆上,黑色的蝙蝠倒挂在房梁頂端黑色的雕花。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布置精美的靈堂,尤其是……
那張打造精美鑲了金線的鑽石的床,其實就是個大型雙人棺木。
真是,讓人進門就想哭一句“三舅姥姥他弟妹,你怎麽走得這麽早……”嗯,撕心裂肺那種。
房裏很安靜。烏鴉睡了,蝙蝠剛吃飽,倒挂在房梁一動不動。
角落的假窗邊坐着一位漂亮乖巧的小少年。少年身披暗紅紋路的袍子,面前支着個木質畫架,正一手托着畫盤,一手拿着畫筆在棉帆布上塗塗抹抹。
畫布上,鉛筆勾勒出的人物輪廓風度翩翩,随着少年用油彩一筆筆地塗抹,長發飄散,頭戴銀色面具的俊氣男人,一點點顯現出來。
少年正專心塗改,突然聽見急急的敲門聲。
接着,就聽到門外大聲地叫嚷:“始祖大人,始祖大人!不好了!西蒙又出去鬼混,把梵蒂岡的紅衣主教給扛回來了!”
假窗邊的少年聽到聲音回頭,眉頭微皺,神色帶了些擔憂。
只是,他望着的方向卻不是房門,而是房間裏面那張打造精美的床。
随着房門外越來越鬧騰的敲門聲,那張床也微微地動了幾下。微微的響動,帶着散落在外的蕾絲花布也是一陣輕顫。
一聲不耐煩的低咒伴随着棉布摩擦的聲音,從棺木床裏傳來,接着那床沿便搭上一只纖細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那人拇指戴了枚黑色鑲鑽戒指,在暖黃色的燭光裏反射着陰涼的光。
手的主人,将拇指與中指一打,房間裏便響起咔噠一聲。蹲坐在欄杆上的烏鴉便像是聽到什麽命令一般,立刻撲棱起翅膀,直直俯沖到桌面,叼起上面銀色面具,飛落那人手上。
棺木床裏傳來一聲淺笑,聲音酥酥麻麻的,傲慢又寵溺,有種意氣飛揚的少年感。
“乖。”
一個字說完,便見床上坐起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頭上帶着銀色面具,蜷曲的雙腿緩緩立起,他望向雕花的大門,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長腿一跨便躍下床來。
黑色長發随着起伏的動作飛散開來,他指尖勾勾鬓邊的發,堪堪露出漂亮的銀耳環。
假窗旁的小少年見他出來,連忙放下手上畫具,從衣櫃裏取出披風,踩着噠噠的鞋子蹦到他面前:“始祖大人,您醒了。”
該隐點點頭,懶懶站着,任由小少年踮着腳為他穿衣系帶,絲毫不顧及門外快急瘋的兩人。等到房門開始簌簌地掉下塵土來,該隐才皺眉從烏鴉身上拔下一根羽毛,猛地朝門上擲去:“吵什麽。”
聲音不大,帶着慣常的冷淡。門外卻在話音剛出時候,響起“嗷”一聲慘叫。
世界終于安靜了。
“伊凡去開門。”該隐朝小少年示意,小少年“欸”了一聲,立刻蹦跳着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便闖進兩個穿着騷包潮衣的男人。其中一個正捂着胳膊,指間露出一點兒腥紅:正是被該隐用烏鴉羽毛隔着門縫插中的西蒙。
該隐瞥了西蒙一眼,目光多了幾分不耐:“捂着胳膊裝慘給誰看呢?我不是吸血鬼?”
誰不知道他們血族最大的特點就是抗造?再嚴重的傷,一會兒就能恢複。
該隐說着,拍拍自己有點兒褶皺的衣服,動作優雅又從容,問:“說吧,紅衣主教怎麽了?”
再牛逼的紅衣主教,不還一樣是人?至于跟燙了屁股的猴似的,滋溜着往他這邊跑?啧,多大點事兒。
西蒙連忙松了胳膊,噗通一聲跪到該隐面前,可憐巴巴,哭哭啼啼:“大人對不起,是我不小心把紅衣主教扛回來的!我是地下城的罪人!”
該隐噗嗤一聲笑,拍拍西蒙臉蛋:“你扛個主教回來幹什麽,嗯?菊癢了?要不要我給你撓撓?”
西蒙連忙捂緊自己後邊,嗷一聲竄出去老遠,連連搖頭:“我不是,我沒有!大人請自重!”
該隐啧了一聲,正想繼續調侃幾下,突然轟隆一聲巨響。霎時,房外傳來巨大的能量波動。
白色聖光,隔着緊閉的門,蕩進了一波又一波。能量之純淨,之強大,令在場幾人除了該隐之外,無一人幸免。
“哎喲,疼疼疼疼疼!我要毀容了大人!”
三名屬下,竟然都出現不同程度的灼燒。
該隐不由皺了眉。
“看來,這屆的紅衣主教還真有兩下子?走,去會會他。”
說罷,足尖點地,向上輕輕一跳便化成一只小蝙蝠,扇着翅膀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沖了出去。
地下城最大的廳堂,和意大利任何一個輝煌莊嚴的古舊建築一般,有着高高的穹頂,穹頂之上繪着彩色琉璃畫,甚至還專門請人設計了燈光的布局,将整個廳堂布置得和日光照耀下的房間一樣柔美。
而在正中間,是個身姿筆挺的男人。他有着一頭莺茶色的頭發和漆黑的瞳,厚厚的毛呢衫隐約看到衣領裏獨屬于主教的白禮服。
見到飛到空中的小蝙蝠,男人立刻投來銳利的目光,擡手舉起墜在胸前的十字架。
“以主之名,驅逐來自地獄的污穢!驅逐來自伊甸的原罪!驅逐撒旦沾染的惡魔!”
古老的神語,帶着舊時特有的韻律,在男人好聽的聲音裏一字字拼出:是早已被人遺忘了的,驅魔咒術。
這已經幾個世紀未曾聽過的咒術,傳到該隐耳朵裏,竟令他覺得有幾分親切。
只是,現在的人類早已不似當初。經過一代又一代繁衍,屬于神的血統在一次次的稀釋裏所剩無幾。
這年頭,就算把驅魔咒背得再熟練又怎樣?靈力不夠,對付他這始祖級別的,也照樣不夠看。
該隐呵呵一聲笑,尖細的聲音自蝙蝠口中發出。
他在心裏默念一聲“蠢蛋”,張開有力的兩只小翅膀,深吸一口氣。準備……直直向下俯沖,然後穩穩站到廳堂中央,再來個華麗麗變身。
沒錯!
他,要,吓死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
該隐連走位都設計好了,就準備一躍而下!
誰知,音韻錯落的咒術剛剛完成,便遭受風暴一般的靈力沖擊。
空中的小蝙蝠都沒來得及反應,一雙張着的翅膀,成了巨浪裏岌岌可危的小船兒。
該隐整個人被震了個暈頭轉向:耳朵嗡嗡直響,眼睛直冒金星,連底下的紅衣主教都散成了八半。
孔武有力的小翅膀也在聖光之力的洗滌下,一點點被灼出傷痕。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翅膀扇起來越來越無力,甚至能感覺到風從翅膀的洞裏穿過去。別說往上飛,現在就連維持平衡都困難。
于是,衆目睽睽之下,那只傲立于穹頂的小蝙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着腦袋就往地面栽。
一旁觀戰的西蒙:“始祖大人是在……秀飛行技術?”
伊凡:“感覺,不太像……啊……”
那個“啊”字還沒說完,就見到向下飛速旋轉着俯沖的小蝙蝠,突然淩空來了個大變活人,噗通一聲掉落在地。
該隐:……
糟糕,是裝逼失敗的感覺!
再一擡頭,便見飛揚的細塵裏,一雙修長筆直的腿。
手執十字架的以諾,看見跌坐自己面前,身高腿長的男人,也愣了。
男人頭戴銀面具,縱然遮住了半張臉,卻依舊掩飾不住俊雅慵懶的氣質。一身黑袍因為聖光的灼燒而滿是破洞,連裏衣都被燒破,露出裏面泛紅的嫩肉。
該隐面色難看地抿抿唇。
什麽都別說。
疼!疼哭了!
他該隐雖然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但好歹靠着上帝先前詛咒,無災無痛地活了這麽多年。現在突然被人暴揍一頓,整個人都蒙了。
而且!
說好要只要他被打,傷害他的人就要疼七倍呢!
為什麽他衣服都焦了,身上也紅了,眼前的主教一根頭發絲都不亂的!
內心哭訴:上帝,你這個大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新文!聖誕快樂麽麽噠~~
設定:
1. 該隐是吸血鬼始祖(殺死親兄弟亞伯,被上帝懲罰,并被上帝施恩,凡傷害該隐的人,必将受到七倍懲罰)
2. 梅塔特隆是天國宰相的稱號,希伯來文的意思:小耶和華。真實身份是以諾,亞當後羿,後登上天堂成為上帝的大天使,掌管文書記錄工作。
3. 本文中的紅衣主教,指全世界天.主.教的大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