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場內的氣氛十分火熱, 起初并沒有人注意到曲深衣的離開,畢竟俞城交響樂團太不起眼裏,縱使曲深衣有點名氣, 但在場的各個樂團誰沒有大佬坐鎮?
因此沈央央進來時十分悄無聲息,并沒有人發現後臺多了一個人, 只有俞城交響樂團的成員,在看到他們樂團長把沈央央帶進來之後,立馬明白了她的打算。
說實話,有點接受不能, 大家雖然知道新來的小朋友履歷很優秀,但沒親眼目睹見證過她的演奏, 再加上年齡影響了大家的判斷, 到底會對這樣的大場合派出她這個新人感到有點不靠譜。
她值得信任嗎?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其中一位老資歷的成員不贊成的開口,“怎麽能讓她上場?小沈才多大, 讓她承受這麽大的壓力這怎麽行?”
這正是最先憐愛沈央央的那位成員,話到嘴邊她差點脫口而出“她還是個孩子”,最後到底是想起這是一個莊重的場合, 這樣的話不免會讓沈央央感到沒面子,這才換了個說法。
說完後還和善的朝沈央央露出一個笑,示意她別害怕, 她這句話剛說出口,就得到了其他成員的響應, 大家都覺得這樣做不厚道,或許沈央央之前确實拿過許多獎, 但才到樂團就讓人挑大梁承受這麽大壓力, 如果到時候沒發揮好, 會給人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就算僥幸發揮好了,也不免有種把人當工具人的嫌疑。
就連寧遠,眉頭皺起後也是滿臉的不贊同,樂團內首席之争是一回事,到了外面他們當然要一致對外,把自己的責任推給別人不是他的作風。
他們在争論的時候,沈央央站在一邊并不說話,她不太關心最終能不能上場,好奇的看向場上這些故人,她從倫敦回來後就一直忙着校樂團長的卸任,和畢業回國的一些事宜,已經很久沒和這些老朋友見面了,此時再見到熟悉的面孔,難免感到一點親切。
目光掃過英國皇家樂團的座位席時,沈央央和坐在最前面的金發女孩對上了視線,沈央央朝對方點頭打招呼,那位金發女孩的表情卻在一瞬間凝固住了。
她眼花了嗎?不然怎麽會在這裏見到那位此生噩夢?
沈央央進來時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因為自覺就是來觀光旅游的,所以她的打扮十分休閑低調,剛剛跟着曲深衣進來得很着急,她手上還拿着一杯蘇打水,看起來就和普通的工作人員毫無差別,更別說和場上那些穿着禮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音樂家相比。
但這是在她取下帽子之前,随着她拿下帽子,将整張臉完整的暴露出來,場上越來越多的人将目光聚集到這個角落,大多數人在看到沈央央這張臉後,表情都有一瞬間的凝固。
賽琳娜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同伴,“我是不是認錯人了,伊芙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說完之後有些懷疑人生,“聽說z國人都長得很像。”
所以這個可能并不是伊芙,只是一個長得相似的人對吧?
和她同樣反應的人不算少,大家的目光都是掃過這個z國樂團一眼,随即再掃一眼,心思都放在辨認沈央央這張臉上,過去四年裏沈央央的确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人怎麽看都只能确認這确實是那位艾爾斯校樂團的樂團長。
而此時俞城交響樂團的衆人也終于發現了聚集在他們這裏的目光越來越多,只是不太明白大家在看什麽,他們樂團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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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多蠢蠢欲動的目光之後,終于有一個人邁步朝沈央央走來,而且來人還是個熟面孔,正是之前俞城樂團成員讨論過的那位柏林交響樂團準備派出參賽的天才青年安德森。
安德森的步伐帶着些遲疑,他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遇到沈央央,但他和沈央央的關系特殊,別人或許和她只是一面之緣點頭之交,他卻于情于理都不得不主動來和對方打招呼。
同時因為他比其他人和沈央央的接觸都多,所以在其他人還在懷疑人生的時候,他早就确認了這确實就是之前在艾爾斯大學念書的那位,畢竟他也是兩年之前才從艾爾斯大學畢業。
不過兩人之間并不僅僅是校友關系,安德森走近後徑直看向沈央央,颔首打招呼,“好久不見,樂團長。”
是的,他畢業的那一年,沈央央正好越級就任校樂團的樂團長,所以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和對方共事的,在場的人裏或許沒有一個能比他對對方的了解更深,外界對她的贊譽遠不止于此。
俞城交響樂團的成員大多家庭條件比較好,出國進修過,當然能聽得懂安德森說的話,正是因為聽懂了,所以臉上的表情才有些沉默,這時候大家也不争論了,忽然想起沈央央來時身後跟着的那一長串履歷。
國內是一個講究資歷和年齡的地方,不親眼目睹,是真的很難将那份履歷和沈央央本人對上,所以安德森剛剛稱呼她什麽?是他們理解的那個樂團長?
而安德森回到座位後,找他打聽的人也并不少,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使沒有身着華服也自有一份引人注目的風采,安德森在又看了沈央央一眼後,才點頭回應身邊前輩的詢問,“是的,那是伊芙,她來了這次交流會。”
他身邊的那位前輩,恰好就是提出這次交流競技的樂團代表,本來他提出這項建議時對他們樂團能否奪冠是充滿了信心的,畢竟安德森确實是他們樂團近幾年招到的最天才的人物,可沒人和他說過艾爾斯校樂團的那位天才噩夢也來了現場啊?
早知道她在,他還提什麽交流競技?嫌之前輸得不夠多嗎?
說起來他們樂團當初也是向沈央央發出過邀請的,只可惜對方沒接受,前輩忽然想起剛提出交流賽之前,z國那位樂團長猶猶豫豫的問他是否真的要比賽,當時他還以為對方是沒自信,現在想想才發現原來是太過有信心。
想到這裏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冷笑,放這麽一個大殺器出來,大家還怎麽玩?
艾爾斯前校樂團團長來了交流會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會場,聽到這個消息的衆人反應不一,不過有一點是統一的,本來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比賽争奪第一的參賽選手,此時都有些心不在焉,反正都不太可能拿到冠軍,大家還有什麽競争的意義?
大家象征性的上臺拉了一首曲子,并不計較得失,場上的氛圍一時間和諧得真的就像一場尋常的交流會,到俞城交響樂團上場時,其他參賽選手即使努力控制情緒,也免不了在見到這位真的上臺時,臉上露出了一點懷疑人生。
就連臺上臨時充當主持人的那位音樂家,在念出“俞城交響樂團沈央央”的名字後,語氣都不由得頓了一下,幾個字念得幹巴巴的。
感覺就像是在主持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賽,一點激情都沒有,開場就預見了結局,所以他當初為什麽要贊同加一個這樣的交流賽?就為了給別的樂團提供一個高光時刻嗎?
或許全場最高興的就是曲深衣了,聽到沈央央的名字前面,加了他們樂團的名字後,她在臺下一個勁兒的給她鼓掌,還拉着周圍的樂團成員一起動作。
其他樂團成員手上機械的動作着,心裏卻在感嘆着怎麽總覺得怪怪的?明明之前大家的火藥味都還很濃,紛紛不甘落後要在這場比賽上各顯神通,怎麽真的上場之後卻一個比一個謙遜,好像真的是一場沒有名次之争的切磋交流。
在此之前,俞城交響樂團的人只是經過沈央央的排練室門外聽過一點琴聲片段,并沒有仔細的欣賞過她完整的演奏,所以很難将她本人和那串輝煌的履歷聯系起來。
而随着沈央央的琴聲響起,整個會場慢慢安靜下來,好的藝術是真的自帶感染力,即使是不懂音樂的人,都能憑借本能感受察覺出一首歌動不動人,更別說在場的全是浸淫此道的音樂家。
其他參賽選手面色複雜,這正是他們一聽說沈央央會上場之後就開始心不在焉的原因,這種被壓制的恐懼,每一個和她對手過的人想必都會很難忘記。
直到交流會結束回到酒店之後,俞城交響樂團的成員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半晌之後才有人夢游一般開口,“這就拿了第一?這麽輕松?”
他的語氣十分飄忽,這對于他們樂團來說簡直是不敢想的一件事,或者說在他進樂團的這七年來,還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受到如此多的關注,沈央央上臺時會場上一片沉默,等她演奏完了之後全場才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掌聲。
而且他發誓當時他絕對沒眼花,看到了幾個出了名古板的藝術家大佬,對着沈央央笑得無比親切。
另一道聲音猶豫的響起,“比賽完了之後我還擔心名次去後臺打聽過,結果是白擔心了。”
事實上是他去後臺時正好遇到了皇家交響樂團的賽琳娜,對方以為他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炫耀,毫不客氣的對他翻了一個白眼。
“好像大家都認識她?我記得比賽結束後好幾位參賽選手親切的叫她伊芙。”
這時候寧遠終于翻完了對方的比賽資料,語氣複雜的回答,“當然都認識她,因為現場的參賽選手基本上都和她參加過共同的比賽。”
頓了頓之後,他才開口,即使很不願意承認,“而且都在這些比賽中輸給了她。”
說到這裏他吞了吞口水,感到有些焦慮,他以前是真的以為沈央央會威脅到他下任樂團長的地位,現在看來他屬實高看自己了,和他同樣表情震驚的還有其他樂團成員。
其中一個忽然若有所思的開口,“怪不得比賽開始後,我一直覺得場上的氛圍怪怪的。”
原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默認了如果沈央央上場,那這場比賽将毫無懸念,所以索性提前将心态放平,當然最震驚的還是那位首先憐愛沈央央的老資歷成員,此時她對自己之前的腦補感到懷疑人生,偏偏還有人瞥了她一眼後開口,“這就是你口中的孩子。”
實力吊打全場的孩子?
老資歷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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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飛機回國時沈央央一如即往的安靜,但是樂團內的其他人卻沒辦法再用以前的目光來看待他,這次的莫斯科之行實在是刷新人的三觀。
寧遠旁邊的樂團成員目光掃了一眼曲深衣臉上的笑意後,表情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樂團長似乎有點太高興了。”
的确,曲深衣臉上喜氣洋洋得就像在過年,寧遠冷笑一聲,“能不高興嗎?”
他是曲深衣的親傳弟子,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比其他人更加密切,此時他淡淡開口,“從昨天交流會結束到現在,就有五家世界頂級樂團向我們樂團發出了合作邀請,不低于十人在詢問她是怎麽将小沈挖進樂團的,說實話我們樂團的人緣還沒有這麽好過。”
而這樣的改變,大家都清楚是因為沈央央的緣故,真是不出國都不能親身體會她身後的影響力,就連寧遠都默默把對沈央央的稱呼換成了親切的小沈,其他人更是早就換了副面孔。
不能說大家行事太功利,而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在沒有展示出實力之前,誰會主動損害自己的利益,冒着得罪人的風險對沈央央釋放善意?更何況大家也沒發生過矛盾,只是之前不太熟所以沒太和沈央央接觸。
沈央央對這樣的轉變無感,倒是之前就和她交好的小于,在第一位樂團成員主動和她熱情的打招呼的時候,露出了一點震驚的表情,發生了什麽?只不過是出了一趟國,怎麽沈央央在樂團內的人氣忽然就這麽高了?
是的,根據小于的觀察,沈央央不只是人緣變好了,而是人氣變高了,大家都很願意包容照顧她,而且只要是她在的場合,基本上衆人的注意力都會分一點在她身上,并且對她提出的意見無比重視。
沈央央回國之後又恢複到了以前的作息,因為還沒有畢業的緣故,她其實是不用每天都到樂團報道的,這段時間過得難得的悠閑。
很快到了七中校慶典的日子,沈央央他們倒不用太早去,因此她還是十分規律的去了樂團內練琴,傅易真來接她時她正好拉完一個片段,小于趴在窗口上一臉糾結的和她聊天,“所以你真的在莫斯科音樂交流會上曲驚四座,大殺四方,一舉捧回了冠軍獎杯,給我們樂團争了好大的光?”
這是當時随行的工作人員傳出的版本,随之而來的還有沈央央之前在國外的一長串履歷科普,小于之前都以為她是個普通新人,還可憐對方剛入團就遭受冷遇,猛然發現原來她原來是個隐藏的大佬後,臉上的表情十分震驚,到現在還沒緩過神。
沈央央邊收起琴邊随口回答她,“這只是一個交流比賽,沒有獎杯。”
“這不重要,”小于并不糾結于這些細枝末節,很快再度開口,“你真的拿了第一?”
在她眼裏寧遠就已經很厲害了,可聽說寧遠都沒把握在這種場合技壓群芳,沈央央表情頓了一下,才猶豫着開口,“算是吧。”
她主要是不習慣大家對這件事的說法,大殺四方?聽起來和當初艾薇告訴她艾爾斯校論壇上稱呼她“月光女神”一樣讓人一言難盡。
幸好傅易真來得很快,在門口敲了下門,沈央央背上琴走了出來,他們倆都受邀參加校慶典,早上吃早餐時對方就提出了,會來樂團接她。
傅易真的氣質看着就不像普通人,小于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的開口,“這是你哥哥嗎?”
沈央央嗯了一聲。
适齡女性在面對優質男性時,總是避免不了會有一些害羞好奇之類的情緒,小于也不例外,她一邊打量着傅易真,一邊在心裏感嘆兄妹倆果然很相像,長相如出一轍的出衆,而且兩人身上都有種普通人沒有的貴氣,沈央央剛來時她就猜測對方或許背景不一般,現在見到這位哥哥後更是肯定了這個猜測。
而傅易真在聽到那聲嗯之後,眼底的神色暗了暗,随即笑了一下,并沒有反駁沈央央的說法。
七中離城西有些距離,因此兩人到的時候有些遲,與此同時,俞城軍區醫院裏,陸鐘和秦小蕾卻是提前到了七中。
他們兩人是一起來的,起因是上午的時候陸鐘剛好在軍區醫院裏換藥,而給她換藥的醫生,正是秦小蕾。
陸鐘是真的對秦小蕾存着一份虧欠,對方在高中時候遭遇的那些霸淩,大部分都是他帶來的,陸鐘承認那時候他的确不太成熟,分辨不出自己的感情,才讓對方遭受了這麽多無妄之災。
因此在了解到秦小蕾去七中校慶典的交通不太方便時,他主動提出順路載對方過去。
坐在陸鐘車的副駕駛上,秦小蕾心跳得有些快,她現在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秦小蕾在大學時并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那段戀情結束得很快,那是一個學霸類型的男生,追秦小蕾時很用心,會給她打早飯用蠟燭擺愛心,但她還是在和對方在一起一個月後提出了分手。
原因很簡單,她發現自己和對方在一起時并沒有心動的感覺,當初之所以同意,只是被這些行為感動了,分手那天秦小蕾誠實的和對方說了自己的感受,男生也表示理解,還感謝了她能坦誠自己的心意。
人的确是該跟随自己的心意做出選擇的,秦小蕾看了陸鐘開車的側臉一眼,這時候她手機忽然想了,是班長發來的信息,問她到了沒。
秦小蕾回了一個馬上到,在看到下一條消息後,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猶豫,她的表情很明顯,陸鐘看到後開口問,“誰的消息?怎麽了?”
秦小蕾遲疑的開口,“我們班班長的消息,她問你多久到。”
這是一個很暧昧的問題,班長之所以會問秦小蕾關于陸鐘的行蹤,其實是在默認兩人的關系不一般,不然普通關系哪裏能知道對方的行蹤?
陸鐘注意力沒在這方面,随口回答,“告訴他我馬上到。”
秦小蕾按照他的說法回複後,對方立馬彈來一條消息,“你們倆現在在一起?”
秦小蕾沒回複這條消息,她覺得怎麽回複都不合适,可很快對方又發來一條消息,“多久在一起的?你們現在在談對象嗎?”
這樣直白的問話看得秦小蕾心頭一跳,像是被說中了什麽心思似的,但好在對方只發了這兩條後就沒再給她發消息,這給了秦小蕾一個喘息的空間。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七中校門口,這時來的人還不算多,門口站着幾位組織秩序的保安,陸鐘把車停好後,秦小蕾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下車。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他們班的班長或許是受到了班主任的交代,提前來學校幫忙,此時正好站在校門口和人寒暄,秦小蕾認出和他寒暄的那位似乎是當初他們班的文藝委員。
秦小蕾下車的動作頓了一下,因為她分明看到班長低頭和文藝委員說了一句什麽之後,兩人一起擡頭目光在她和陸鐘之間游離了片刻,随即朝她暧昧而打趣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