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坐了一會兒之後, 很快就有馬術師上前為他們服務,這家跑馬場雖然只是萊斯利名下的一家私人馬場,規模并不大, 但卻養着幾匹血統很不錯的馬駒,平時主人沒來的時候, 就由馴馬師和馬術師喂養訓練,甚至其中有幾匹還在參加比賽時拿過獎。
他們在馬術師的帶領下到了馬舍,沈央央也是今天才到的地方,驚喜的發現裏面居然有兩匹小馬。
或許女孩子都會天然的比較喜歡這種看起來幼幼的小動物, 馴馬師很快遞給了她和蘇柔一小籃蘋果,“兩個小家夥喜歡吃這種東西, 小姐們可以站在欄杆外喂它們。”
馴馬師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法國人, 說話時帶着一點不明顯的口音,他對雇主的客人很熱情,說完後還咧開嘴露出兩排大白牙, 對着兩位女士笑了一下。
萊斯利陪同林定去更衣室裏換馬術服去了,只有沈央央和蘇柔在這裏,她們之間的關系只能說是認識, 還沒有到能寒暄的程度,因此都很有默契的沒開口,聽馴馬師科普這幾匹馬的習性。
“跑馬場的西邊種了一片蘋果林, 小姐們如果感興趣的話,等會兒可以過去摘蘋果。”
和馴馬師聊了有一會兒之後, 沈央央才看到萊斯利走了過來,“林定呢?”
“他在隔壁馬舍選馬, ”萊斯利這趟行程并不真的是招待這兩位客人的, 自然不耐煩陪着林定耗時間, 他看向沈央央手上拎着的籃子,馬舍裏面裏的一個小家夥,正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不停的試圖穿過欄杆,往沈央央的手上蹭。
“賽恩很喜歡你。”沈央央又拿出一個蘋果湊到小馬駒的嘴邊,聞言好奇的回頭,“賽恩?”
“它的名字,”他動作自然的接過她手上的籃子,這麽一籃的蘋果拎着還是有些重,“它的媽媽叫琳娜,是我十三歲時我外公送我的生日禮物,那是一匹非常漂亮矯健的母馬,你等會兒要不要看看它?”
他說這話時沈央央正津津有味的盯着小馬吃蘋果,她覺得小家夥的牙口肯定很快,咔嚓咔嚓啃蘋果的聲音清脆動聽,如果讓它去蘋果攤前表演吃蘋果,想必會很有利于這個水果攤的生意。
沈央央随口回答,“好呀。”
“你在想什麽?”有時候人就是會這樣,感覺怎麽也看不夠另一個人。
“我在想它吃蘋果的聲音真是規律又悅耳。”沈央央回答完之後,才發現萊斯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這不同以往的目光讓她睫毛垂了一下。
“藝術家總是會産生類似的聯想嗎?”萊斯利收回目光,忽然笑了一下。
他們兩人在這裏說了一會兒話之後,才發現原本也在喂小馬的蘇柔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反而是林定正在朝他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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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剛剛萊斯利提到林定行蹤的時候,蘇柔就跟着工作人員去了隔壁馬舍,如萊斯利所說,林定确實在這裏,但他卻并不是在挑選等會兒要騎的馬,而是漫無目的的在幾間馬舍裏轉悠。
馴馬師一開始還試圖向他介紹這幾匹馬的習性,但後來發現林定的回答都是“嗯啊”,一副完全沒把心思花在這上面的模樣,他才開始十分貼心的只偶爾說句話,讓客人能敷衍得更加輕松。
剛剛只有他和萊斯利兩人時,他其實有無數次機會詢問兩人之間的關系,畢竟沈央央介紹時只說的是朋友,到底是是什麽樣的朋友呢?他對沈央央那樣的朋友?還是沈央央對他那樣的朋友?
沈央央知道自己在高中時候喜歡過她,甚至一度想過向她表白嗎?
林定對愛情的觀感很矛盾,他當然是渴望一段琴瑟和諧的恩愛夫妻關系的,但另一方面,他又本能的不信任這種感情,因為不可控。
他知道自己這種心理是病态的,或許在他潛意識裏一直在等待着一件事情的發生,被動的等待一段感情,等待沈央央能拉她一把。
林定知道萊斯利去找沈央央了,他沒過去,在馬舍轉悠的時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蘇柔找過來的時候他正站在馬舍前喝水。
蘇柔眼睛水潤潤的,看向他時好像會發光,似乎從十六歲那個暑假開始,會主動找到他的只有蘇柔,她走上前問林定,“你選好馬了嗎?”
蘇柔看向馬舍的方向,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是那麽明顯,林定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提議道,“還沒有選好,你不換衣服嗎?”
蘇柔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底氣不足的回答,“我不會騎馬。”
即使得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她還是和他們之間有着差距,騎馬這種運動,她怎麽可能學過?
林定對她笑了一下,“沒關系,你也可以選一匹溫順的馬,先嘗試一下。”
他難得有對自己這麽體貼的時候,蘇柔猶豫了一會兒同意了,跟着工作人員去更衣室換衣服。
等她換好衣服來到馬場的時候,沈央央幾人已經都騎在馬上了,蘇柔在馴馬師的幫助下選了一匹溫馴的小母馬,得知她是第一次騎馬的時候,這位法國人馴馬師還專門向為她服務的馬術師多囑咐了幾句。
這畢竟是一個私人馬場,裏面馬的種類當然不如營業的馬場那麽齊全,這匹小母馬雖然算是馬舍裏相對比較溫順的,但和真正能提供給新手的那種訓練有素的相比,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這時候沈央央已經在馬場上走了半圈了,她小學時候在大院兒裏養過一段時間的馬,還曾經長期在馬術俱樂部裏上課,教過她的馬術師有部隊裏的王牌兵,也有拿過國際賽馬冠軍的教練,但她有一段時間沒騎過了,因此為了安全起見,一開始她還需要人在前面牽着馬找找感覺。
林定騎在馬上跟着她轉,走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開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養在大院兒裏的那匹馬?大家還給它取了個名字。”
“你是說那匹我的馬?”提起這些童年趣事,沈央央忍不住笑了一下,那時候也沒大人告訴他們要怎麽起名字,大家就“沈央央的馬”“沈央央的馬”這類含糊的叫着,感覺很像是尋常小孩稱呼大人,比如鐘沛宜,他們通常不會直接叫她的名字,而是在提到她的時候用“沈央央的媽”“傅易真的媽”之類的稱呼來取代。
這匹馬一開始就沒起好名字,等到後來大家都習慣了,它的名字就成了“沈央央的馬”。
這是只屬于他們兩人的共同回憶,對于萊斯利這樣的後來者來說,根本沒辦法參與進去,畢竟他是在沈央央念大學時,才出現在她的人生中,而林定卻是參與了沈央央人生的前十八年。
人在長大後總是喜歡回憶過去,而小時候卻總盼望着長大,林定看了沒說話的萊斯利一眼,繼續開口,“你小時候難道就沒發現,那匹馬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什麽地方?”沈央央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這個話題上,“它長得特別可愛?”
林定搖搖頭,“它是很多匹馬,”他看到沈央央看向他的眼睛突然睜大,這才慢悠悠的解釋,“我小時候觀察到有時候馬會變得不同,長大後找警衛員證實才知道,那匹馬只在每天下午我們放學後,才會被牽到大院兒,等晚上再被帶回部隊,也就是說,他們有時候會帶另一匹馬來糊弄小孩。”
這真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想到過的真相,沈央央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她和林定講得投入,完全忽視了一邊的萊斯利,直到馬術師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們,“伊芙小姐的馬術基礎很好,現在可以試試自己騎馬。”
敘舊什麽時候都能敘,而他們現在正在馬場騎馬,這顯然不是敘舊的好地方,沈央央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騎馬上,她先慢慢跑了一圈,再開始加速,這種肆意飛揚的感覺真的很好,長期待在城市裏容易将人悶壞,跑了幾圈過了把瘾之後,她才逐漸放慢了速度。
這時候蘇柔也在馬術師的引導下逐漸上手,開始嘗試自己騎馬,當然在她的身邊一直都會寸步不離的跟着一位教練,以防朱利安家的客人出什麽意外。
沈央央開始跑馬後,他們三人就沒再并排在一塊兒,本來萊斯利和林定剛剛達成了合作,且兩人都是同齡人之中的佼佼者,按理來講應該會有不少共同話題,但在經過剛剛那段馬背上并排的敘舊之後,兩人對彼此的感官都不太好。
萊斯利騎在馬上跟着沈央央跑了幾圈,而林定則坐在馬背上慢悠悠的晃悠,并沒有多少跑馬的心思,兩人都有些神思不屬,因此沒注意到沈央央和蘇柔之間的距離正在逐漸縮短。
說是縮短,但依舊有着幾十米的距離,沈央央騎術還行,蘇柔身下的這匹馬一直也表現得十分溫順,因此從教練到現場幾人,都沒想過會有什麽安全隐患。
意外發生得很突然,在兩匹馬之間只有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蘇柔身下的那匹馬忽然狂躁起來。它前蹄在地上不舒服的抓了幾下之後,突然朝一個方向跑去,似乎是想借由速度把背上的人甩下來,而巧合的是,它奔跑的方向正是沈央央那個方向。
這種時候蘇柔已經記不起剛剛教練的叮囑,只會更加抓緊身下的馬,這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它身下的馬因為吃痛更加狂躁起來,慌亂之下蘇柔只能憑借本能喊心底最信任的人,“林定!”
其實在意外剛發生的時候,林定和萊斯利就注意到了蘇柔那匹馬的異動,沒別的原因,蘇柔離沈央央太近了,而這兩人雖然沒和沈央央一起行動,但都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放了一半注意力在她身上。
林定當然聽到了蘇柔的喊叫聲,比起沈央央,他的位置離蘇柔更近,控制住蘇柔身下的馬,其實也能保證沈央央不受傷,如果思維足夠冷靜的話這當然會是一個科學的解決方案。
但有時候人的感情,真的是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就像林定很清楚,和蘇柔在一起的話他永遠不會在這段感情裏受到傷害——因為他不愛對方。
他不愛蘇柔,策馬和蘇柔擦肩而過的時候,林定從沒有這麽冷靜的意識到過這一點,這一瞬間很快,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
時光好像突然回到了高三時那場畢業生動員會上,禮臺天花板上的吊燈落下來,就要砸在沈央央身上,他拼命朝沈央央身上撲過去,卻還是被陸鐘擋在了身後,自此之後,學校裏從走廊到教室都在讨論他們兩人的八卦,沒一個人注意到當時護着沈央央的還有他。
為什麽總是落後一步?為什麽她的眼裏總是看不到他?
風從耳邊刮過,林定騎着馬拼命往前跑,一步,兩步,三步,他終于彌補了當初高中時的遺憾,在所有人之前護在了她身前。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