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1號登機口
信息傳遞有時間差, 但互聯網時代極具縮短了這個差異。
賀蘭湘上樓後不久,阮思娴的手機也源源不斷湧進消息。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一一查看, 賀蘭湘就從二樓走了下來。
賀蘭湘走得不快, 經過樓梯拐角時還把立地花盆裏的一支枝葉扶正。
坐回座位後,餐廳的水晶吊燈照射下, 賀蘭湘面色沉靜,勺子攪了攪碗裏的湯, 問道:“你不吃了嗎?”
“我吃好了,阿姨您慢吃。”
阮思娴拿紙巾擦了嘴,擡手看了眼腕表。
今天這頓飯到這裏怕是就結束了。
“工作上出了點事,比較急, 明予一會兒得趕回公司。”賀蘭湘一邊說着, 一邊讓羅阿姨端了一碗椰汁燕窩過來, “真是不好意思,你不着急的話,再喝點東西, 一會兒我讓我司機送你回家。”
話音落下, 阮思娴正要說話,樓上兩人信步走出來。
這別墅随大,卻并不空曠, 該有的家居一件不少,而且女主人是個有生活情調的人,各種裝飾品擺得繁多卻不擁擠。
然而傅明予和傅博廷沉重的腳步聲卻好像踩在空蕩蕩的房子裏。
傅博廷朝餐廳看了一眼,斂了斂肅穆的眼神, 拿着外套說道:“我們去一趟公司,你們慢慢吃。”
傅明予沒說什麽,徑直走到阮思娴面前,微微躬身,低聲說道:“我先走,你休息一會兒,我媽讓司機送你?”
不過是在書房裏待了十幾分鐘,傅明予的神情已不複剛剛那般輕松。
阮思娴捏了捏他的手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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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予走後,阮思娴自然也沒心思留在這裏跟賀蘭湘閑聊。
很快,她坐上了賀蘭湘為她安排的車。
再打開手機時,每個工作群的聊天記錄已經全是“99+”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她再看微博時,#世航乘客下跪#這個話題已經頂到熱搜前三,更不用說各種民航咨詢軟件全都在推送這些新聞。
若是平時,這件事的讨論度不一定會這麽高,但恰逢前幾天阮思娴迫降的熱度還沒下去,而今天下午的采訪出來後,因為李之槐粉絲的胡鬧,圍觀看戲的人不少。
在這個時候出了這種新聞,“世航”關鍵詞一出現,熱度立刻飙升。
至于具體發生了什麽,網上消息不盡實在,而工作群裏已經有人總結了整體事件。
起因是世航一趟國際航班,從澳大利亞悉尼起飛,轉經新加坡,飛江城,
然而在悉尼起飛時延誤近六個小時。
航班延誤本是正常事件,但卻一直是乘客頗為頭疼的事情,于航空公司來說,處理延誤事件最大的難點在于乘客的情緒。
但是這次延誤過程中,世航新加坡營業部給候機乘客的解釋理由是悉尼大雨導致飛機延誤,而事實上悉尼并未下雨。
待飛機抵達新加坡後,已經在機場幹等了六個小時的乘客要求航空公司道歉,未果後拒絕登機。
而還在飛機上的悉尼乘客并不知道場外的情況,并且在飛機中等候兩個小時候被通知下機,今日航班取消。
這一切是發生在今天下午的事情。
四個小時後,苦苦等候了幾個小時的乘客專門去地勤處詢問,才知道那趟航班已經在半個小時前起飛。
而飛機上竟然只有一百多名乘客,還有幾十名乘客沒有上飛機。
至于這些滞留機場的乘客,有的當時是知道飛機即将起飛,但仍然因要求道歉未果而拒絕登機,另外一部分人則是根本沒有接到起飛通知。
本就因延誤積累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滞留機場的乘客們群情激憤,矛盾激化,其中有老人氣得血壓升高,暈倒在機場,還有孕婦因為情緒焦躁,氣血不順,出現先兆流産的情況。
趕到現場的負責人并沒有及時處理好情況,并且發言帶有明顯的自我辯解,使得矛盾進一步升級。
因為有乘客急着回江城參加女兒的婚禮,這樣的延誤勢必導致錯過,所以情急之下竟然向負責人下跪哭喊,而另一邊憤怒的乘客則是将航空公司賠償的現金朝負責人臉上扔去,其他人乘客紛紛效仿。
而這一幕幕都被機場其他人拍下來發到網上引起熱議,而有營銷號立刻發表具有争議性的文字挑起網友轉評激情,僅僅一個多小時就讓世航處于輿論風口浪尖。
看到這些東西,阮思娴總算明白傅博廷為什麽這麽生氣了。
今年各大航空公司紛紛開拓海外市場,然而在市場本身已經接近成熟的情況下,服務就成了占領市場份額的關鍵點。
而這次由于飛機延誤引發的各種事情,最後導致乘客進醫院、下跪等等離奇的事件,完全是在挑戰世航在海外市場的服務基準。
對于航空公司而言,不管是因為天氣原因還是流控原因延誤起飛本就是對服務的重大考驗,而在延誤發生的當時,工作人員卻沒有及時安撫乘客情緒,着力解決他們的不便,後來當事情完全失控時,負責人才匆匆趕到現場,竟也沒能解決事情。
這次事件前前後後的發展直接表明了世航新加坡營業部內部溝通不協調和傳達機制的混亂。
至于要糾其責任,在傅博廷眼裏,傅明予首當其沖。
自去年年初,傅博廷将世航全權交由傅明予打理後,卸了大部分壓力,全身心投入航空金融租賃總公司的事務中。
所以這件事情,他不會怪別人,只會歸責于傅明予對海外營業部的監督不善,放權太多,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一次事故的發生是一千次的隐患,對于航空公司來說,會發生這樣的服務事故,代表着背後有上千次隐患出現,沒人能肯定其中就沒有安全隐患。
如果真的等到安全事故發生,那是誰都承擔不起的責任。
還沒到家,阮思娴就收到了許多朋友的消息,都是來問這件事的始末。
阮思娴也只是從工作群裏得到的信息,至于是否完整,她也不清楚,所以沒怎麽細說。
現在滿屏都是相關消息,她皺着眉,無法想象現在有多大的壓力在傅明予身上。
司機把車開到了樓下。
阮思娴下來時,感覺臉上冰冰的。
她擡頭一看,路燈的光束下,有許多細小的雪花在毫無規則地飛舞。
竟然這個時候下雪了。
阮思娴攏了攏圍巾,低頭上樓。
到現在,事情在網上發酵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阮思娴看見工作群裏也有其他部門的同事說他們立刻趕回去加班,今天傅博廷親自召開會議。
他都多久沒再管過世航的事情了,這個時候插手,可得多生氣。
所以阮思娴本來想問問傅明予情況,但是想到現在公司裏的狀态,還是算了,他應該沒有任何心思去看私人消息。
回到家裏,時間還早,阮思娴在書房裏坐了一會兒,竟一頁書都看不進去。
視線一落到書面上,腦子裏就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簌簌飄落,顯得室內尤其安靜。
阮思娴洗了澡出來還不到九點,她趴在陽臺上,隔着窗戶望出去,不少小孩子跑出來玩雪,還有幾個女生戴着帽子出來拍照。
雖然也沒多少雪,但他們都挺開心的。
但是阮思娴卻很煩。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無力感了。
不知道傅明予現在在做什麽,面前的處境是怎樣,而她又什麽都做不了。
想了會兒,她給傅明予發了條消息。
[阮思娴]:我睡了哦,明天早上要去航醫那裏進行檢查,如果身體和心理都沒問題,很快就要複飛。
如她所料,直到她閉眼,對方也沒有回複。
但是阮思娴沒完全睡着。
雖然意識不太清晰,但迷迷糊糊中還能聽到外面落雪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阮思娴半睡半醒之間,感覺房間裏有輕微的響動。
她以為是客廳裏沒關窗,于是沒管。
突然,一雙冰冷的唇覆了上來,細細密密地吻着她,撬開齒關,輾轉而入。
阮思娴腦子還沒清醒,一聲嗚咽被吞下,唇腔瞬間被侵占。
操!
她身體清醒得比腦子快,睜開眼的瞬間,還沒看清眼前的人,一巴掌就已經甩了過去。
“啪”得一聲,響徹整個房間。
剛剛打上去掌心那一層冰冷的感覺很快被火辣辣的痛感遮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阮思娴頓住了。
許久,黑暗裏傳來他極無奈又無力的聲音。
“你又打我。”
漆黑的房間裏,只有隔着窗簾滲透進來的淺淺燈光,傅明予的臉半隐着看不清。
反應過來是他,是因為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冷杉香味。
——和那股熟悉的手感。
“不是……”阮思娴的手還僵在半空中,但這個時候邏輯還挺清晰,“你變态啊大半夜潛進女人房間偷親,你這在古代是要被浸豬籠的。”
傅明予冷笑了聲。
“偷親?你是我女朋友,我需要偷親嗎?”
還“潛進”,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給了他家裏的密碼了?
阮思娴無話可說,沒有垂下手,順勢去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疼不疼啊?”
“你自己的力氣有多大你不知道嗎?”
“哦……”
收回手的時候,阮思娴碰到他的肩膀,摸到了一些冰冰涼涼的東西。
是雪花。
她順手給他拍落。
“怎麽樣了?”
傅明予沒說話,周身的氣壓卻很沉。
朦胧的光暈裏,他直勾勾地看着阮思娴。
“三個小時後,我要去新加坡。”
阮思娴早就料到了,出了這種事情,傅明予肯定是要親自過去一趟的。
“嗯,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能給你确定的答案。”他說,“世航這邊的事情胡總代管,我會親自去新加坡整頓營業部,什麽時候能結束,要過去了了解那邊的具體情況才知道。”
他頓了頓,又說:“在那之後,還會随機抽查其他海外營業部的情況,大概會花一兩個月的時間。”
阮思娴“哦”了聲,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傅明予的手機響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柏揚打來的。
他沒接電話,而是柔聲道:“等我回來。”
“我還能跑了嗎?”阮思娴嘀咕道,“合同還有幾年呢。”
傅明予笑了下,還有些無奈。
這個時候了也聽不見她說句好聽的。
“早點睡。”
話音落下,傅明予站起身準備走。
突然,領帶被拉住,往前一扯,他被拽得半跪在床上。
阮思娴仰着頭,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等你回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