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號登機口
下了飛機,阮思娴打開手機,各種微信和未接電話多到快要溢出來。
坐上了開往酒店的大巴車後,阮思娴才閑下來開始回複消息。
江子悅動作比阮思娴還快,在一個同事群裏發消息,說已經到倫敦了,問有沒有同事也還在倫敦,約着一起去玩。
這個群是他們私下建的群,有空乘,有機長,有副駕駛,還有一些随行機務和安全員。
有人問江子悅這次乘務組都有誰,江子悅一一說了,又問:幹嘛呀?意有所指呀?
阮思娴看了一眼群裏的熱議,知道江子悅在說她。只是眉頭還沒來得及皺起,兩條私聊就來了。
一個是今年駐紮在倫敦基地的岳機長,邀請她吃晚飯。
一個是昨天到倫敦的空少,邀請她下午一起游玩。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向阮思娴示好,當然也不是唯二。
也不知怎麽的,阮思娴感覺自己今年桃花運特別好,層出不窮的追求者讓她應接不暇,特別是她拍了今年世行3月刊的雜志封面後,每周通過七拐八彎的渠道加她微信的人都有好幾個。
阮思娴回絕了這兩個人,說自己今天有約了。
阮思娴發出消息的同時,一旁的江子悅揶揄地看了她手機一眼,“岳機長诶,你連他都拒絕啊?”
“……”
岳機長對阮思娴的心思不說人盡皆知,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幾分。
不過說到底還是私事,被人這麽明晃晃地拿出來說,而且還是未經同意看的手機,換誰都不高興。
“我今天約了倫敦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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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悅并沒有相信她說的話,或者覺得,這只是一個搪塞的理由,她撇着嘴低頭看手機,“我還挺好奇你一直不交男朋友的原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阮思娴:“不是……我只是現在沒考慮這些。”
江子悅挑眉,頭輕擺,“放眼整個世行,岳機長帥得一逼,才二十九歲,年薪百萬,首席機長預備役,咱們乘務部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啊,結果你還看不上。”
阮思娴側頭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難道江子悅對岳機長有意思?
岳機長是很優秀,但同時他的花名也在外,又在航空公司這種環境,一波又一波的貌美空姐,簡直像進入了後宮一樣,換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模特換裝,一眨眼就變了個人。
“沒有看不上的意思。”阮思娴小聲嘀咕,“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已。”
旁邊一聲輕哼,帶點看破一切的嘲諷意味。
這種事情怎麽解釋呢,阮思娴覺得她和江子悅也沒到可以談心的地步,便不再搭理,繼續把微信翻到下面,才發現司小珍四個小時前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詢問情況。
阮思娴就回了六個字:沒送出去,沒戲。
司小珍沒回,因為她此時已經在飛往紐約的航班上。
到了酒店後,阮思娴和江子悅住同一件标間。
現在倫敦時間上午十點半,江子悅在卸妝準備睡覺。阮思娴沒有她這個倒時差的能力,害怕自己這個時候睡了,兩天後早上回程的航班她會困到精神失常,所以和朋友約了白天見面。
“對了,阮阮,今天在飛機上發生什麽事了呀。”江子悅拿着敷着面膜,嘴巴一張一合,“我看到你都坐到傅總大腿上了。”
正在換衣服的阮思娴一頓:“……”
江子悅能不能別這麽精準地說出“大腿”兩個字。
“什麽大腿,就是颠簸的時候沒站穩。”
江子悅笑了下,因為面膜紙足夠厚,将表情藏住了。
夏末和初秋接壤,風裏帶着花香,也帶着寒氣。
倫敦常雨,阮思娴穿着白襯衫牛仔褲,素淨得像一朵風中搖曳的小白花。
——阮思娴覺得自己确實挺搖曳的,飛了十幾個小時,要強撐着不睡覺,實在是快站不穩了。
“阮阮,你到倫敦了嗎?”
卞璇那邊很安靜,卻也把聲音壓得很低,“寶貝,我剛剛下飛機,迫不及待就給你打電話了,今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一個地方,有個驚喜!”
阮思娴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就挂了電話。
可見是真的很迫不及待。
不過阮思娴很喜歡卞璇。
喜歡她熱情大方又有趣,喜歡跟她一起吃吃喝喝。
“好,不過我們在哪裏相見?”
幾分鐘後,卞璇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剛剛太興奮了,忘記跟你說,你在哪兒啊?”
阮思娴發送了自己的定位。
“那我們很近啊,你直接來W.T機場等我吧,我大概四十分鐘後出來。”
W.T機場,位于倫敦的一個私人機場。
阮思娴曾經備降過這個機場,所以她并不陌生,直接走路過去。
至于為什麽去私人機場等卞璇,阮思娴倒是不意外,因為卞璇是私飛,即私人飛機的空乘。
這座私人機場就是她老板的。
其實私人機場跟普通機場的區別并不大,至少從外觀上看起來是這樣。
窗明幾淨的大樓內可直接觀看跑道上的飛機起飛降落,地下踩着的地板亮堂得反光,阮思娴買了杯咖啡,站在到達層大廳,留意着從出口出來的人。
今天人流量不大,風塵仆仆的行人腳步匆匆,在外等候的人焦急難耐,似乎只有阮思娴閑庭信步,時不時喝一口咖啡,像是來游玩的一般。
卞璇遲遲沒有出來,阮思娴又給她發了消息。
“我已經到了。”
“嗯嗯!我在路上啦!我老板遇到了機場的負責人聊了一會兒,我現在已經快到出口啦。”
“你下了飛機為什麽還跟你老板在一起?”
“就這是我要跟你說的驚喜呀!老板晚上有一個私人游艇宴會,就在泰晤士河,他邀請了我,并且同意我帶上朋友!”
阮思娴一口咖啡差點嗆到。
“所以你要帶我去?”
“是呀!你會陪我的吧?我一個人好無聊的!”
阮思娴一時沒回消息,卞璇又連發好幾條。
“老板人超好的!是個很好玩很好客的老頭!”
“一起吧!走吧走吧!”
“泰晤士河上的游艇趴诶!可能這輩子就這一次機會!”
阮思娴受不了卞璇的短信轟炸,答應了下來。
半年前卞璇也問她要不要辭職來英國,她知道他老板有位合作朋友這幾年對接中國業務,要招中國私飛。阮思娴聰明,理工科學歷,英文流利,學東西快,人又漂亮,是私飛的不二之選。而且私飛的待遇不是一般的空姐能比的,擁有私人飛機的老板根本就不在乎那點薪資,有時候老板帶着客人,私飛服務到位了,收到的小費就可能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資,而且還能常年跟着老板全球各地飛,這種工作多令人羨慕。
只是阮思娴拒絕了,一個留在江城,一個去了倫敦。兩人已經快一年沒見面了,比起對陌生聚會的猶豫,阮思娴更想和卞璇開心地度過一天。
擡頭的同時,阮思娴看見卞璇從另一個出口走了出來。
因是私飛,直接走了普通通道,她又穿着一身大紅色制服,拖着飛行箱,在人群裏特別顯眼。
卞璇遠遠地就跟阮思娴揮手。
機場華燈高照,阮思娴大步流星,笑着朝她走去。
這麽久不見,對方似乎變化許多,瘦了點,但也更漂亮了。
阮思娴的眼裏不知不覺浮上久別重逢的欣喜。
然而就在距離卞璇十來米遠時,阮思娴看見那個出口又走出來兩個人。
為首的那個,氣質出衆到立刻就抓住了阮思娴的視線。
阮思娴還沒來得及轉換表情,就對上了傅明予的目光。
而她還保持着盈盈笑意,腳步生風。
“……”
那一剎那,阮思娴的第一反應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個機場?
第二反應是:卧槽他不會覺得我是故意跟蹤他吧?
阮思娴的笑容漸漸僵硬在嘴角。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她可真是處心積慮啊。
阮思娴幾乎确定傅明予是這樣想的,因為他看見阮思娴的那一刻,腳步頓了一下,然後掉頭走向另一個出口。
阮思娴:“……”
我特麽……
“阮阮!”
卞璇沖過來就是一個熊抱,硬生生打斷了阮思娴的腦補,“我好想你呀,你想我沒?”
“阮阮?”
卞璇晃了晃阮思娴的肩膀,“你怎麽了呀?”
阮思娴深吸一口氣。
她發現遇上傅明予後,她總是深呼吸。
可能早晚有一天要因為氣血不足命喪于他的西裝褲下。
“沒事,太高興了,有點兒傻。”
阮思娴用力把咖啡杯扔到垃圾桶裏,“咚”得一聲,力道十足。
卞璇上下打量着阮思娴,“可是……我怎麽感覺你不太高興啊?”
“所以我現在需要高興,甚至想喝酒。”阮思娴勾住卞璇的肩膀,“走吧。”
時值正午,阮思娴陪卞璇回家放下東西,換了身衣服,又去吃了午飯,整個下午的時間便空出來打扮。
卞璇覺得阮思娴穿得太素淨了,拉着她去逛街買衣服,正好阮思娴心情不好,确實需要購物來緩解。好在像阮思娴這種國際核心航班的空乘收入都不低,足以負擔她偶爾的放肆。
傍晚,泰晤士河畔行人游客絡繹不絕,時高時低的喧鬧聲被河風洗滌,仿佛也變得悅耳。河面反而靜谧地波瀾平平,在一片浮光躍金中,游艇悠閑得像一只天鵝,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感受得到其浮華奢靡。
阮思娴一襲酒紅色連衣裙,長卷發披肩,身旁卞璇衣袂如雪。
兩人滿身流光溢彩,行走于游艇的衣香鬓影中依然是目光的焦點。
卞璇端着酒,挽着阮思娴,靠在圍欄邊上指着夾板上一個銀發老頭說:“那個就是我老板Alvin,他說今天為了歡迎一位重要的客人,特意舉辦了聚會,你看看這人多的,好多帥哥哦。”
阮思娴回頭回應了一個金發碧眼男人的示好,壓低聲音道:“再帥有什麽用,這裏是英國,人家多半不喜歡女人。”
卞璇掩着嘴笑,阮思娴則擡颌打量這艘游輪。
Alvin是當地富賈,有能力建私人機場那種,他置酒高會,自然衣冠雲集,穿着燕尾服的樂隊在夾板上奏響交響曲,凡落腳之處便有美酒佳肴,侍者穿梭其中,可見對這位客人的重視程度。
阮思娴憑欄吹着風,說道:“什麽客人,你老板這樣重視?”
“其實主要是我老板喜歡熱鬧,就愛舉辦這樣的聚會,當然啦,客人也很重要。”卞璇目光穿過人群,尋找那位客人,卻沒着落,“W.T機場要被收購了,世航,啊對,就是你工作的世航啊,世航要收購W.T機場了,世航老板的兒子過來考察……你怎麽了?”
阮思娴手裏的杯子差點掉河裏。
“你說……客人就是世行老板的兒子?”
卞璇點點頭:“對呀。”
怪不得他今天會出現在W.T機場。
阮思娴的心情難以描述,她甚至想現在就離開這艘游艇。游艇正開到正中央,她跳河也行。
說話間,卞璇朝人群中間揮揮手,“哎!我老板叫我過去!”
阮思娴立刻看過去,華燈下,Alvin身邊慢慢走出來的正裝男子端着一杯酒,十指勻稱修長。比十指更勻稱修長的是他的雙腿,遠遠站在那裏,一身合趁西裝,尊養高樓而來的氣質比在場每位賓客都重。
那不是傅明予還能是誰。
似乎是感覺到什麽,傅明予也看了過來。
對上目光的時候,阮思娴幾乎下意識就想轉身避開,但雙腳卻沒動。
熙攘人群中,傅明予偏了偏頭,将杯子遞給一旁的秘書手中。
秘書見他要走,便問:“傅總,要去休息嗎?”
傅明予搖頭,驅步朝圍欄處走去。
他來了,他來了,他又自信地走過來了。
阮思娴抓緊了杯腳,另一只手扣上單肩包鏈條。
咦?
阮思娴突然想到,今天她出門的時候帶上了司小珍寫的那封信。
她迫切希望傅明予能看一看內容。
會不會改變心意已經不重要了,只要能別瞎幾把誤會她。
在傅明予走過來之前,阮思娴立刻翻包拿出那封信。
“傅總。”
傅明予在阮思娴面前站定,神情不似之前冷漠,許是喝了酒了原因,眉梢裏帶着點輕浮。
他垂着頭,眼睛彎出好看的弧度。
“還真是……巧啊。”
阮思娴:“……”
你說巧就巧吧。
确實挺巧的。
阮思娴勾了勾唇角,“您別多想,我是受朋友邀請來這裏的。”
傅明予明顯不信。
這樣的場合,不可能邀請阮思娴。
除非她是隐形富豪的女兒。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阮思娴把手裏的信遞出,“之前您沒看這封信,麻煩您看一看,免得誤會我有什麽意圖。”
傅明予只是看着她,嘴角抿着淺淺的弧度。
明明笑着,眼裏卻沒有一丁點笑意。
見傅明予沒有要接的意思,阮思娴打算拆開信糊他臉上讓他看清楚。
可是右手端着酒,身旁暫時沒有侍者,又不可能讓傅明予這種人屈尊降貴給她拿酒杯。
于是阮思娴僅靠單手拆了信。
拿出裏面的信紙,順便要甩開信封的時候,阮思娴手一滑,然後眼睜睜看着信紙被風吹起,飄飄搖搖地落入河中。
萦繞的音樂聲恰好在此時戛然而止,耳邊只有河水流淌的聲音,加重了空氣裏凝滞的尴尬。
氣血不足已經不足以形容阮思娴現在的心情了。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在傅明予臉上第二次看到了“我看你他媽怎麽解釋”的表情。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她又不能跳進河裏把信撿起來。
“我……”
傅明予突然逼近一步,打斷了阮思娴的話。
阮思娴下意識想後退,身後卻是圍欄,抵着她的腰,無處可退。
河風一陣陣吹過,撩得水面缤紛蕩漾,阮思娴的發絲被吹起,頻頻拂過眼前。
“行吧。”
傅明予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聽見傅明予有不再計較的意思,阮思娴松了口氣。
下一秒,傅明予往阮思娴手裏放了一張卡。
阮思娴低頭看着手裏的卡。
一張房卡。
正在想他什麽意思時,又聽到他說:“給你個機會。”
阮思娴:“……”
你他媽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