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蒼元世界浩瀚無邊,水陸交錯,陸地被壯闊海水分割成五大板塊,依其方位,分別命名中洲,北陸,南嶺,西涯山與東島。
五陸中以中洲最為廣袤無垠,地勢宏偉,但中洲氣候卻十分詭異,或雷電交加,或狂風暴雨,或冰天雪地,或烈火燎原,自古以來幾成絕境,罕有生靈存活。
北陸荒蕪貧瘠,蒼元世界中最為貪婪好戰的魔族不甘安身在此,屢屢進犯人族;北陸上另有一處荒谷,生養着數萬殘暴嗜殺、靈智低下的獸族,與魔族毗鄰。
人族則占據了最為豐美肥沃的南嶺大地,無數凡人與修士跻身此陸,安然相處。凡人壽短,窮極一生也未能踏上修途者早成黃土一抔,偶有資質出衆者也在踏上修途後遠離親友、再不入紅塵,自此,修士世界與凡間遂成壁壘分明的兩方世界。對于如今的凡人而言,修仙一事已成了世世代代口耳相傳的傳說。
雲山位于南嶺邊岸,因山巅常年雲氣缥缈而得名,凡間故老相傳,雲天之上乃仙家修煉之紫府秘境,常有凡人在雲山腳下朝參暮禮,希冀于仙長慈悲,降下普世功德。
西涯山居住着所有生靈中最為奇特的妖族,妖族多為花妖狐媚、山林精怪化身,生來繼承天地力量,個個樣貌出衆,靈秀異常,但妖族血脈薄弱,數量極少,三百五十年前妖族與魔族大戰一場,妖族死傷慘重,妖王于死前關閉西涯山的現世通道,自那之後,世上再也難尋妖族蹤跡。
相比于其他四陸,東島就小得多了,它遠離四陸,自成水脈,島上常年海風呼嘯,只有一個叫天一閣的門派。
東島之外還有一處更小的島嶼,世人稱其為鳳臨川。
鳳臨川,海外奇島,據傳為上古神獸鳳凰栖身之所,當年鳳凰取來東海息壤填海造地,又引來天地真氣相佐,使得鳳臨川擁有了孕育造化之力,幾千年下來俨然成了一方真氣湃然之勝地。島上山巒起伏,落英缤紛,五光徘徊,十色陸離。三百年前更有名震蒼元世界之“鳳臨九子”在鳳臨川上結拜,成一樁美談。
紫淵秘境位于海外奇島鳳臨川之上,據聞秘境境主為千年前一位飛升大能,大能飛升前,其紫府遺留世間,天長日久之後便漸漸衍生成一處秘境,孕育出無數天材地寶,引得後人紛紛前往探秘,以求突破修途上的困障。
謝留塵斜倚船舷,聽向晚寧對衆弟子講述紫淵秘境的神奇來歷,耳畔涼風陣陣,衆弟子聽得入神。
向晚寧娓娓道來:“……紫淵秘境開口處在鳳臨川西南面,鳳臨川上風光秀美,有奇珍異果無數,但卻從無任何飛禽走獸聚居于此,與西涯山景致倒是別為相似,說來真是奇也怪哉。若說獸族是受困于北陸荒谷,無事不得出谷,那還說得過去,但自妖族隐世至今已三百五十年,無人能探尋其蹤跡,也不知究竟是否尚在此方世界……”
衆弟子坐在大師姐四周,圍成一圈,興致勃勃地講起自己從各處得來的小道消息。
“聽說那妖族個個都是天地精靈化成,它們那麽厲害,竟然連魔族都打不過嗎?”
“它們若是厲害,便不會那麽死得那麽慘了。聽我祖爺爺談起,妖族下落不明是在妖王隕落之後,我猜它們多半是被魔族打怕了才躲起來的。真是可憐啊。”
“你們說妖族其實會不會就藏在西涯山上,隐匿行蹤?”
“但是西涯山我去過很多次了,也不見什麽妖族啊……”
謝留塵聽衆人七嘴八舌,心中大惑不解:“為何說獸族受困于北陸荒谷,無事不得出谷?”
瞬間鴉雀無聲,衆弟子皆奇怪地看着謝留塵,眼神怪異。
謝留塵看不懂衆人神色,于是重複一遍。
“那個,謝師弟啊,”方景林吞吞吐吐,“當年,獸族被囚禁于荒谷,它們生性暴虐嗜殺,殘害凡人,我們也是為了人族安危着想,當年掌門帶領五大門派在荒谷設下禁制,嚴禁獸族出谷,這件事在入門講授蒼元史的時候都會說到的……”
謝留塵點頭:“原來如此。”如果說他聽到這裏還不懂,那就真的是妄為人了。獸族殘殺人族,違背天道,被掌門帶頭圍困荒谷,這也是順應天道,無可厚非之舉,想來在門內也算得上是人盡皆知之事,怪不得衆弟子露出如此耐人尋味的眼神。
可是,謝留塵心中卻覺不适,只是哪裏不适,卻說不上來,他只覺事情絕非如此簡單,獸族不該遭受如此粗暴的對待,他識海中甚至隐隐出現一個奇詭畫面——荒蕪山谷之中,一地妖獸瀕死,死前呼呼慘叫,似在控訴天地無道,更甚至有個蒼老的聲音在耳畔不斷回繞:蒼天垂憐,吾族無辜。
聲音飄飄缈缈,若有似無,謝留塵一時茫然若失。
“對,此次下山我還得到消息,此次除了天一閣和步蟾宮外,還有秋水門也會随同我們一起進入秘境。”向晚寧見他一臉魂不守舍,便适時岔開話題。
“秋水門會是誰帶隊?商師兄也會來嗎?”有位女弟子反應最快,其他弟子也紛紛呼應。
向晚寧笑道:“你們猜一下?”
“啊,難道真是商師兄?!”那位女弟子激動驚呼,表現得十分雀躍,其他女弟子雖沒她這般激動,卻也可見臉上期待之色。
“商師兄日理萬機,怎麽可能輕易過來,別妄想了,我看最多就那個姓何的冰柱子過來。”有男弟子看不過眼,朝她潑冷水。
“如果是何師兄來也好啊,我也好想見識一下瀝雪十九劍的風采呢。”
“人家又沒拜入雲山,你叫哪門子何師兄?”
“商師兄可以叫師兄,商師兄的結拜兄弟當然也可以叫師兄啦。”
“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群小姑娘,你們在弟子服內側偷偷繡了商師兄的名字,那天練劍時我們都看到了。”
“要你管,哼!”
“嘿嘿……”
見旁人的插科打诨仍未轉移謝留塵的心思,向晚寧好心提議道:“師弟可是身體不适?要不要進去休息一下?”
方景林道:“是啊是啊,巨舟上為出行弟子們開設了休憩專用船艙,謝師弟進去躺一下就好了。”
謝留塵入門多年來第一次與門人出行,大感新鮮,本不願就此掃興,但他不願勞煩師兄師姐們擔心,而自已也确實倍感不适,沉吟片刻方道:“既如此,那我先去了,諸位失陪了。”
方景林笑道:“師弟真是太客套了,自家人這麽客氣幹嘛?你安心去吧,師姐師妹們都有我陪着呢。”
向晚寧笑罵:“就你油嘴滑舌的。”又對着謝留塵道:“去吧去吧,別理會你方師兄,他就這樣。”
謝留塵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腳步踏在木板上,轉過大半個船身後,還能依稀聽到身後衆人說笑聲——
“哎呀,師姐你又打我……”
“你啊,在謝師弟面前正經點,別吓壞人家。”
“我怎麽就不正經了?”
緩緩走到船尾的弟子船艙門口,謝留塵注意到高處桅杆隐約挂着一個黑影,随着狂風在藍天白雲間飄來蕩去。
正是倒立懸挂在桅杆上的男修賀七。
賀七似乎是感應到他的目光,睜開眼睛,對着他露出微笑,謝留塵便也回之一個點頭。
他曾聽向師姐說過賀七的身份來歷,說是此人在劍術上有不凡造詣,幾月前帶藝上山,被掌門親自領入山門,後來更是在短短三個月內便突破劍意,成為門中除蕭紫玉外最年輕的突破劍意者。
在船上相處一段時間,他也發現賀七的特立獨行之處,将來或許要找個機會與此人一戰,切磋一下招式……
這般想着,便呆呆停在門外。
“勞煩讓一下。”一道冷冷的女聲自身後傳來。
謝留塵回過神,轉身一看,見是面無表情的蕭紫玉。
船艙走廊狹窄,僅容一人穿過,謝留塵只好側過身子,讓給她一條通道。
蕭紫玉也不道謝,徑自走過去,待走到走廊盡頭,又突然停下,回過頭問了一句:“你可是身體不适?”
謝留塵道:“我沒事,多謝蕭師姐關心。”
蕭紫玉依然面無表情:“你想多了,我并非關心你。”
謝留塵閱歷雖淺,心思卻十分剔透,愕然片刻,不由得問出心裏話:“蕭師姐可是對我有所不滿?”
“你想多了。”蕭紫玉聲音冷硬,留下這句話後轉身離開走廊。
謝留塵心中暗忖,他自問并不愚笨,這幾日相處中能隐隐感到蕭紫玉對他的敵意,只是這敵意從何而來,他卻不懂,難道真是因為那日打敗了這位風頭正盛的蕭師姐,使得她懷恨在心?
這可能嗎?
謝留塵想不通,幹脆不願再想,推開門,進了船艙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