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打假” (2)
至極,好感頗多,奈何陸輕舟是最不想見他的。
陸輕舟聽窦延亭與自己說話,他都不想作答,只是回頭對小太子荊白玉道:“時辰不早了,請太子殿下啓程罷。”
“嗯!”荊白玉答應一聲,脆生生的道:“厲長生,你扶我上輿去。至于窦将軍和陸詹事,便有勞二位趕車了!”
“是,卑将敬諾。”窦延亭爽快的一抱拳。
陸輕舟傻了眼,道:“太……太子殿……”
荊白玉全不給他反駁機會,已然跳竄竄的上了車輿,拉着厲長生鑽進去,然後将車簾子放下來,掖得嚴嚴實實,擋住了陸輕舟一臉發白的表情。
“陸大人,請。”窦延亭禮貌的道:“莫要讓太子殿下等久了。”
陸輕舟從未趕過馬車,硬着頭皮坐上去。其實馬車亦不用他趕,自有窦延亭來效勞。
厲長生進了車輿,坐在席子上,就見小太子荊白玉笑的仿佛偷腥小貓兒一般。
小老虎仰着頭納罕的笑着荊白玉,似乎也不知小主人在喜悅什麽。
“太子殿下,你如此欺負陸大人,着實不怎麽厚道啊。”厲長生感嘆道。
“這有什麽的?”荊白玉理直氣壯道:“你忘了陸輕舟以前是怎麽欺負你的?本太子這可是為了你才欺負的陸輕舟啊,你要知道感謝本太子。”
“這……”厲長生哭笑不得。
小太子荊白玉說得冠冕堂皇,理由拿捏的恰到好處,本是他自己想欺負人,這會兒倒是推到了厲長生頭上。
厲長生尋思着,日後自己必要教導小太子些好的東西,可不能叫荊白玉再長歪了去。否則以後是誰吃虧受苦,那還真不一定。
窦延亭與陸輕舟在外面趕車,一路出了皇宮。
Advertisement
路上陸輕舟只當窦延亭是空氣,并不與他說一言片語。倒是窦延亭,偏頭瞧了陸輕舟好幾次,最終着實忍耐不住。
窦延亭低聲道:“陸大人可是對……窦某人有什麽意見?”
“不敢。”陸輕舟全無表情的道。
窦延亭有些不确定,道:“可是陸大人在為日前逃亡之時的事情,責怪窦某人?”
提起日前,陸輕舟就覺得老臉生疼,根本不接窦延亭的話頭。
車輿并不隔音,不像大殿那麽考究。厲長生與荊白玉坐在車輿之內,雖外面壓低了聲音,他們還是能隐約聽見。
荊白玉一聽,立刻往前挪了挪,探着頭貼在前面車簾子上,一副窺探模樣。
小老虎立刻屁颠屁颠跟上,也學着荊白玉模樣,探頭仔細聆聽。
厲長生無奈的搖了搖頭,也無有說些什麽,便叫荊白玉與小老虎自己頑去。
不多時,果然就聽到外面窦延亭與陸輕舟在說話。
窦延亭又開了口,道:“其實在柏安山上,的确是窦某人的不是。”
陸輕舟臉色鐵青,他一點也不想提起那些時候的事情,偏生窦延亭看不懂眼色。說來也是,窦延亭乃是打仗的将軍,心中無有太多小道道,若是能看得懂旁人眼色,怕也不是什麽窦将軍了。
窦延亭繼續說:“當時我昏迷過去,全不知陸大人為了窦某人做了那般多的事情。窦某人醒來,不見陸大人,亦是心中着急的很,所以才會與那幫土匪打了起來。窦某人并不知道陸大人的計劃,所以……所以才說不知自己有媳婦兒的事情,并非要故意給陸大人難堪的,我……”
“窦延亭!”
陸輕舟着實再聽不下去,側頭瞪了他一眼,道:“你嗡嗡嗡沒完了是不是!你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個字兒,我便一腳把你從車輿上踹下去!”
“哇——”
輿內荊白玉嘆息一聲,自然自語說:“陸輕舟原來這般強勢,你瞧厲長生,那面窦将軍都被吓傻了呢!”
“小聲些。”厲長生對荊白玉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道:“窦将軍武藝超群,小心窦将軍聽到太子殿下的話。”
“是了是了。”荊白玉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沖着厲長生點點頭,然後繼續暗搓搓的偷聽。
窦延亭的确被陸輕舟的氣勢所震懾,所以根本沒注意車輿內有人偷聽。再者說了,太子殿下會偷聽,窦延亭亦是不信的。
窦延亭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知道悻悻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坐在一面不言語了。
陸輕舟呵斥完了窦延亭,其實心中煞是忐忑,生怕被一腳踹下車輿的那個人是自己。
不過很快,陸輕舟便發現自己的考慮實屬多餘。窦延亭仿佛一只體型巨大的狗子,剛被主人訓斥過,蔫頭耷拉腦的,窩在旁邊坐着,看起來竟有幾分可憐兒見的。
“太子殿下,快要到了,別偷聽了。”厲長生提醒道。
“我還沒聽夠呢。”荊白玉嘟着嘴巴說。
車輿果然不多時便停了下來,打開簾子一瞧,外面便是一處看起來宏偉又別致的府邸。府邸空落落的,匾額都未曾挂上,裏面是一個下人也無。
荊白玉從車裏跳了下來,好奇的擡頭去瞧,道:“看起來也沒什麽可新鮮的,倒是有些個寒酸。”
陸輕舟在旁邊道:“太子殿下,這府邸可不寒酸,這乃是皇上禦賜府邸,比那太仆太常大鴻胪大司農的府邸都要好上幾倍啊!指不定要羨煞多少人啊。”
“這樣啊。”荊白玉道。
陸輕舟又道:“再者,這地段亦是極好的。後面那一條街,是極為熱鬧,最是繁華的。等一會兒子,咱們參觀過了厲大人的府邸,臣便帶着太子殿下,往那面去溜溜,什麽新鮮頑意都是有的,保證太子殿下喜歡。”
這說好聽的話,厲長生與陸輕舟都最為谙熟此道,能将荊白玉哄得興高采烈。只不過厲長生對于大荊還不如何了解,這都城之內的好頑意,也不如陸輕舟輕車熟路,這會兒便要聽陸輕舟介紹一二。
荊白玉來了興致,拉着厲長生道:“太好了,厲長生,我們一會兒那邊頑,你說好不好?”
厲長生道:“太子殿下高興,自然是好的。”
荊白玉又回頭瞧陸輕舟,說:“那邊有甚麽酒肆?本太子還未在外面酒肆用過膳呢。”
“這,”窦延亭一聽,道:“太子殿下,這實屬危險。用膳之事,不若還是在厲大人府邸……”
若萬一遇到了什麽投毒之事,恐怕……
“瞧你說的,”陸輕舟第一個反駁,說:“厲大人府邸空落落的,沒人也沒糧食,你叫太子殿下吃些什麽?這外面的酒肆雖比不過皇宮中的膳房,卻也有另一番的滋味。再者說了,有窦将軍護衛在一旁,太子殿下也無需擔憂安全問題,是也不是?”
荊白玉躍躍欲試,對于外面的酒肆大有興趣,擡頭瞧了一眼厲長生。
厲長生見他滿臉希冀的模樣,便道:“窦将軍無需擔憂,只要不暴露太子殿下的身份,小心行事,只是在外面用膳罷了,并無什麽危險。”
“那好罷。”窦延亭聽厲長生一同開了口,亦是不好再反駁,當下點頭同意。
陸輕舟一瞧,心底裏又開始嘟囔起來。這窦延亭便是針對自己,方才路上戲弄自己,這會兒又是這般!
自己說了去酒肆他不同意,厲長生一說去酒肆,窦延亭便巴巴的上趕着同意,不是區別對待能是什麽?
“太好了!”荊白玉歡歡喜喜,拉着厲長生快速入了府邸。
這府邸乃是全新,裏面果然空無一物,就連假山石也還未置辦上,每個房間推開門都空無一物,倒是顯得極大。
荊白玉走在最前面,旁邊跟着挺胸擡頭的小老虎。
荊白玉指着前面最大的房間,便道:“這屋我瞧着喜歡,給我留着!以後我出宮便住在這裏。”
“太子殿下,”厲長生笑着道:“這兒可是主屋,應當是長生住的地兒。”
荊白玉嘟着嘴唇擡頭瞧他,道:“你忒的小氣,那麽大的屋子,分我一半也不成?”
“嗷嗚嗷嗚!”
小老虎在旁邊叫喚起來,荊白玉瞧了它一眼,便道:“對對,也分小貓兒半個屋。還有啊……”
荊白玉又與小老虎一并跑出了房間,到後面的花園子裏亂逛,道:“這兒再建個亭子罷,肯定好看。那面再建個閣樓,可以聽戲聽曲。還有那面……”
厲長生頗為無奈的跟着荊白玉四處亂跑,只覺這裏并非自己的府邸,反而像是小太子荊白玉的太子府。
過了不多時,荊白玉跑得累了,就連小老虎也趴在地上不願動彈。
厲長生生走過去道:“太子殿下既然餓了,那我們便不要出門,還是在府中對付一下午膳便罷了。”
“不行!”荊白玉立刻竄起身來,眼巴巴瞧着厲長生說:“就要去酒肆午膳!方才說好了的。”
厲長生不過是逗他一逗,并非真的不叫荊白玉去酒肆,幾個人從府邸裏出來,便由陸輕舟引導着,輕車熟路就往後面的街上走去。
這後面的街上果然熱鬧非凡,不少鋪子生意紅火,酒肆也不只是一兩家。
窦延亭長年在邊關駐守,難得回都城一趟,如今瞧了這場景,止不住感嘆道:“若是哪一日,邊城也能這般繁榮,便再好也沒有。”
他說着指了指前面一家酒肆,道:“這酒肆幹淨整齊,人亦是不多,請問公子,是否要在此處用膳?”
荊白玉一路走來,已然看花了眼,琢磨着說:“這裏呀……”
陸輕舟從後面上來,道:“瞧窦兄這眼力。這不過就是一處再尋常不過的酒肆,你瞧都沒什麽光顧,裏面的東西不怎麽可口。不如前面那家酒肆味道好。”
荊白玉順着陸輕舟手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瞧不遠處一家酒肆,門面便不得了,兩層小樓別致非常,門口人山人海的,看起來生意興隆,全不似眼前這家酒肆門可羅雀。
“哇,那面的确看起來不錯。”荊白玉眨巴着大眼睛說。
厲長生是無所謂的,全聽荊白玉指揮。
衆人幹脆改了地方,往陸輕舟推薦的酒肆而去。
“哎呦!陸三公子!小人可把您給盼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他們放到酒肆門口,那面店裏的掌櫃一臉笑呵呵的便跑了出來,似乎與陸輕舟乃是舊相識。
陸輕舟可是都城裏出了名的富家公子哥,誰還不認識陸家三公子?掌櫃知道陸三公子是有錢的主兒,自然巴巴的跑來迎着。
掌櫃引着他們上了二樓,這二樓比一樓清淨了許多,但也是座無虛席。窗邊一處位置空着,正好叫他們一起坐下。
掌櫃的并無見過厲長生等人,只識得陸輕舟一個,全程笑呵呵巴結着陸輕舟,道:“陸公子想吃什麽,小人這就叫廚子去做來!對了,陸公子,今兒個曼兒姑娘就在此處,陸公子可要請曼兒姑娘前來彈上一曲?”
“什麽曼兒姑娘?”荊白玉第一個揚起小臉來問。
陸輕舟頓時張口結舌,趕忙說道:“不必不必,将你們店裏最好的菜端都上來便是,快去。”
“是是。”掌櫃的連忙應聲。
陸輕舟說罷了,又笑着岔開話題,指着外面道:“公子您看,這裏視野可是極好的,左右幾條街面都能盡收眼底。公子您瞧瞧,若是瞧着不錯,一會兒用了膳,咱們便去頑耍。”
“好。”荊白玉也是好哄,趴在窗上眺目遠望。
“陸公子……”
就這時候,荊白玉本已忘了曼兒姑娘的茬兒,哪裏料到,那曼兒姑娘聽說陸輕舟來此,竟是主動上前做禮。
大荊這地方雖是古代,但并不似尋常人想象中,對女子管教那般嚴格。其實歷史上許多朝代的女子,都是極為開放的。婚嫁和離,都是再正常不過。
許多女子和離之後,帶着孩子亦是可以再嫁,并無什麽不妥。就算是皇上後宮裏的娘娘,也有那一個半個,乃是曾經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女子。
平日裏閑的無事,三兩個大家閨秀攜伴出來逛逛亦是有的,貧苦家裏的姑娘,也要出門讨個生活。
而這曼兒姑娘,想必就是貧苦家的姑娘,迫于生計問題,時常來到這酒肆之中,擺琴彈唱,或有些富家公子能給她一些個銀錢。
陸輕舟曾經來過這裏數次,正趕上曼兒姑娘彈唱,見她琴彈得不錯,身世又頗為可憐,便多給她一筆銀錢。
那曼兒姑娘何時見過如此慷慨大方的公子哥兒,況且一表人才,頓時傾心不已。
荊白玉雖然還小,但是這麽一瞧,頓時明白了七八分,這曼兒姑娘必定又是陸輕舟的桃花債,這陸輕舟也着實……
他正這般想着,曼兒姑娘上前來行禮,一擡頭之際,便看到坐在陸輕舟身邊的厲長生來。
這一看着實不得了,日前曼兒姑娘才在心中暗暗思忖,這世間恐怕再沒人比陸公子更年輕俊朗的。然而眼下便大不相同,這陌生公子,竟是比陸公子更為俊美無俦,只身上那股溫和之氣,便不知道能吸引多少女子芳心。
厲長生瞧曼兒姑娘看着自己,并無太多不适,反而對她禮貌的微笑,點了點頭。
厲長生這一笑可把曼兒姑娘的臉頰羞得通紅,自知行為唐突,趕忙垂下頭來。
荊白玉一瞧,忍不住撇了撇嘴,心說不得了,自個兒這身邊兩個人,不論是厲長生還是陸輕舟,那都是桃花債一累累的。
陸輕舟見到曼兒姑娘,頓時尴尬至極,畢竟在太子殿下面前,恐怕被誤會了去,指不定就被誤認成什麽登徒浪子……
曼兒姑娘溫柔的低聲說:“難得陸公子來此,曼兒便給諸位彈奏一曲,可好?”
“這就不用了罷?”陸輕舟咳嗽一聲說:“我們小公子吃飯不需要鼓樂。”
荊白玉小大人一般的接口,說:“彈一曲也沒甚麽的。”
“這……”陸輕舟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厲長生低聲對荊白玉道:“莫要再欺負陸詹事了。”
荊白玉無辜的瞧着他,說:“我只是想要吃飯的時候聽聽琴曲罷了,這樣不成?”
荊白玉已然發話,陸輕舟不好說不可,便硬着頭皮叫曼兒姑娘彈奏起來。
荊白玉托着腮幫子聽着,有一搭沒一搭的樣子,忽然轉頭對一直不出話的窦延亭道:“這曲子可好聽?”
窦延亭為難的道:“窦某是個粗人,實在是……實在是聽不太懂。”
荊白玉點點頭,又道:“那這姑娘可比你媳婦兒好看?”
“什……什麽?”窦延亭被鬧的一懵。
旁邊陸輕舟本就是一頭熱汗,聽了荊白玉這話,倒是虛的一身冷汗。
窦延亭的媳婦兒,指的不就是陸輕舟?
窦延亭是個耿執的人,聽荊白玉一問,止不住就回憶起陸輕舟穿女裝的樣子。陸輕舟唇紅齒白的,平日裏就是個翩翩公子模樣,穿上女裝就是高了一些,全無半點違和。果真……
果真竟是比眼前這曼兒姑娘還要好看些許……
“侄兒你瞧。”
厲長生見窦延亭與陸輕舟臉色各異,不由得搖了搖頭,擡手指了指酒肆外面,說:“那面有個鋪子,看着着實奇怪。”
“呸呸呸,誰是你侄兒,你怎麽占便宜沒夠?”荊白玉瞬間被厲長生吸引了注意力。
厲長生笑着側頭瞧他,道:“這不是與好侄兒學的?好侄兒亦是占了便宜沒夠的。”
“誰說的?”荊白玉不承認,趴在窗上往下去瞧,便一眼瞧見厲長生所指的鋪子,道:“還真挺奇怪的。”
就瞧對面不遠一溜的鋪子,其中一間大門緊閉,仿佛并未開張,但門前已然排了不少的男女。旁邊其他鋪子,與那鋪子倒成了鮮明對比,顯得冷冷清清起來。
荊白玉納罕道:“這什麽時辰了,那鋪子怎麽的還未開門?他們不做生意了嗎?而且為何門前排了長隊?是做甚麽的?好生奇怪。”
荊白玉不常出宮,厲長生亦是如此,所以并不知什麽情況,無法與荊白玉作答。
而那面窦延亭更是一問三不知,就連陸輕舟也沒什麽頭緒。
“回小公子的話,”曼兒姑娘一曲彈完,倒是煞是有眼力見,道:“那是一家香粉鋪子,晌午時辰才會開張,日落之前必然打烊,每日裏賣的東西數目不多。若是想要買他家鋪子的香粉,便要早早排着候着,否則可要撲個空的。”
“呀?”荊白玉睜大眼睛,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厲長生聽了倒是并不納罕,這與現代的網紅餐廳什麽的,并無太大區別,都是人氣旺盛。只是厲長生全無想到,原來古代已有這樣的“網紅店”。
“賣香粉的?”窦延亭着實不能理解,道:“賣的如此之好?”
荊白玉笑嘻嘻的瞧着窦延亭,道:“指不定是頂好的香粉,不如你也去排個隊,給你媳婦兒買上一些,他說不定便會高興壞了!”
荊白玉今兒個心情大好,抽空便逗一逗陸輕舟與窦延亭。
陸輕舟一聽,趕忙垂了頭,仿佛他們說的不是自己一般。
窦延亭倒是笑了一下,頗為實誠的說:“這……我覺着他恐怕不會喜歡香粉。”
荊白玉來了興致,問道:“那你覺着他喜歡什麽?”
窦延亭露出為難表情,仿佛一時想不到,随即才道:“金銀田契?”
陸輕舟本下定了決心,準備一句話也不多說。哪成想窦延亭看似老實,其實極為氣人。
陸輕舟一個沒憋住,差點炸毛跳腳,道:“呸!本公子是那俗不可耐之人?誰說我喜歡金銀田契?你莫要自己庸俗,就想着旁人與你一般!”
他一時口快,說罷了頓時後悔不疊。
果不其然,旁邊曼兒姑娘已聽懵了去。這窦公子明明說的是他媳婦兒,為何陸三公子要這般激動的反駁?
好生奇怪……
荊白玉已經笑得前仰後合,厲長生真怕他一不小心從窗口掉下去,趕忙伸手将他摟了過來。
荊白玉不幹了,道:“你做甚麽呀,我還要瞧呢。你看你看,那面兒的香粉鋪子開門了!有人出來了!”
厲長生一瞧,樓下對面的鋪子果然開了張,從裏面走出幾個夥計來。
大家坐在酒肆二樓,一時能清晰聽到那面夥計說話之聲。
一個活計招呼着衆人,道:“大家不要擁擠!今兒個小店又來了新的凝團樣式!保證各位公子小姐們喜歡!數量皆是不多,乃是宮中秦美人近日最愛見的凝團,大家不妨買回去試試!保證不吃半點子虧!”
荊白玉眨了眨眼睛,問道:“秦美人是哪個?”
厲長生一時也想不起來,道:“這……”
樓下鋪子賣的凝團,便是現代平日裏使用的潔面、卸妝之物,很多香粉鋪子亦是有賣,就像街上斜對面的香粉鋪子,所賣凝團便不下十數種,只不過要論京城裏哪家香粉鋪子最為紅火,自然是眼前這家。
“這是甚麽凝團,我怎麽未有聽說過。不如我們也買幾個回去?”荊白玉好奇的說。
厲長生笑着道:“若是侄兒想要,叔叔這就叫人去買來。”
荊白玉一聽,回頭瞪他,道:“不要了!指不定是騙人的呢,誰知道是不是秦美人最愛見的凝團。”
“小公子有所不知呢。”那面曼兒姑娘在旁邊說道:“這香粉鋪子賣的東西從不作假,乃是保真的!我在這家鋪子買過幾次,每樣都是頂好的,不愧是後宮娘娘們喜愛之物。”
“真的?這麽神奇?”荊白玉說。
曼兒姑娘顯然對樓下那香粉鋪子十分喜愛,道:“是真的,聽說是宮裏鼎鼎大名的常侍郎厲長生厲大人,托人在外面開的鋪子!”
“厲長生!”
荊白玉吓得一跳,忍不住瞧了一眼旁邊的厲長生。
厲長生面上帶笑,并不見得多驚訝,仿佛那曼兒姑娘說的不是他。
曼兒姑娘可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厲長生便在眼前,還在繼續說道:“這厲大人,小公子可知道?那簡直便是傳說一般的人物呢!聽說宮裏面的娘娘,不論是皇後還是太後,都對他頗為賞識。你可知這是為什麽?”
曼兒姑娘并未給荊白玉猜測的機會,笑着又道:“便是因這厲大人心靈手巧呀!聽說他對這些香粉什麽的,都有一套自己的法子,經常能新造出娘娘們喜愛的香粉,所以這厲大人自然頗受寵信了!而對面這鋪子,就有厲大人的一份兒,你說這鋪子裏面的東西,可會不好用了去?”
厲大人開了鋪子,厲長生自己竟不知道……
“我這聽了……”厲長生煞是鎮定的道:“倒是有幾分興趣。”
陸輕舟與窦延亭亦是無不驚訝,全往樓下探看了一眼,心裏尋思着,今兒個出宮着實巧了,竟還遇見了這樣的事兒。
“來看看啊!”
“快過來瞧瞧!”
“本店兜售厲大人親自調配的香膏‘花前月下’!”
“只今兒個一天有售!”
“錯過無補嘞!”
樓下一陣要喝聲,排隊的人群也沸騰了起來。
隐約能聽到有人說道:“快快,給我來一份香膏。”
“先給我,我要十份!”
“哎呀,是厲大人親自調制的,定然是好東西,必須囤一些才是。”
“說的正是呢。”
荊白玉探着頭一瞧,心中便不高興了,有人打着厲長生的名號招搖撞騙,竟還有這般多的人相信!這事兒鬧的。
荊白玉當下不悅,幹脆跳起來,雙手一撐,就坐在了酒肆二樓的窗戶檐上。
這可把厲長生吓了一跳,旁人不知道的,還當荊白玉這是要跳樓輕生,他連忙一把拉住荊白玉,道:“小心些。”
荊白玉沒空與他說話,提足一口氣,沖着樓下大聲喊道:“騙子!大騙子!”
“小公子,您這是……”
曼兒姑娘吓了一跳,連忙勸阻。
陸輕舟與窦延亭也是有些無措,全都看向一面的厲長生。這個時候,還是請厲長生厲大人出馬,才能制住太子殿下。
荊白玉喊了一句,雖下面吵吵鬧鬧,但還是有不少人聽到了聲音,立刻擡頭去瞧。
荊白玉被衆人注視,絲毫無有膽怯之意,又喊道:“他們是大騙子!莫要上當!這家店的什麽香粉凝團面脂,全不是厲長生做的,與厲長生毫無幹系!指不定也非宮中娘娘喜愛之物!他們是大騙子,可莫要被頑弄于股掌之中!”
荊白玉一口氣喊了許多,直喊得他咳嗽起來,恨不得嗓子都要啞了。
厲長生拉着他,以免荊白玉墜樓,有些無奈的道:“你先下來,可是要急死了叔叔?”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頑笑。”荊白玉回頭瞪他,道:“有人在那面招搖撞騙呢!我最讨厭騙子了。”
厲長生只好道:“是是是,不如你先下來,然後咱們再戳穿他們的騙局?”
“真的?”荊白玉不确定的瞧他,說:“你可莫要騙我。”
厲長生笑着說:“自然不會,好侄兒不才說了,最讨厭騙子,叔叔怎麽會騙了你去?”
荊白玉哼了一聲,從窗檐上跳下來,小炮彈一樣,被厲長生一把接住。
“這是要……”陸輕舟狐疑的問。
厲長生道:“出來一趟難得遇見這等有趣兒的事兒,我帶好侄兒下去頑一頑,你們繼續用膳,不用顧着我們。”
“我們還是跟着去罷。”陸輕舟趕忙道。
太子殿下跑去“打假”,陸輕舟哪裏敢叫太子殿下與厲長生兩個人去,生怕出了甚麽危險。
陸輕舟趕忙拉起旁邊的窦延亭,道:“愣着做甚麽?快去保護小公子安全,若是出了甚麽事兒,唯你是問!”
“好。”窦延亭一口答應下來,道:“你別擔心,有我在出不了事兒。”
曼兒一瞧這情況,趕緊去阻攔陸輕舟,道:“陸公子莫去,你可不知樓下那香粉鋪子,他們掌櫃的大有來頭,若是惹了他們,一準兒是沒有好果子吃的,還是莫要去趟了渾水。”
窦延亭已經追着厲長生與荊白玉而去,陸輕舟一瞧便着了急,道:“多謝姑娘提醒。”
他說罷了急匆匆抽身就走,全不停留半分。
那面厲長生拎着荊白玉下了酒肆,立刻被對面香粉鋪子裏的夥計們團團圍住,粗略一數,竟是有十二三個夥計。
這些夥計一個個人高馬大的,說是夥計倒不如說是打手護院,看似果然并不普通。
突然有人叫嚷着香粉鋪子騙人,本來這排隊之人便多,此時圍觀的更多,街面差點被擠得水洩不通。
那掌櫃的招呼夥計将他們圍了,又對身邊的人說:“你別愣着,有人找事兒,你速速去請公子來一趟。”
“是!”那夥計應聲,小跑着便去。
荊白玉乃是太子,又已是見過大世面的,才不怕這十來個夥計,道:“怎麽的?被我當面揭穿,你們便想要打人嗎?這可是皇城,怕是沒有王法了罷!”
荊白玉說的對,這裏乃是都城,就算這香粉鋪子再有背景,亦是不好随便光天化日動手的。
掌櫃走出來,笑呵呵的道:“話可不能這般說。我們規規矩矩做生意,可是你們現出來找事兒,如今倒是說得仿佛我們欺負了你們似的,這才叫沒了王法!”
“是你們騙人!”荊白玉道。
“我們騙人?”掌櫃冷笑一聲,道:“我們如何騙人?你一個半大的娃娃,能知道甚麽?今兒個我便要替你爹教訓教訓你!”
掌櫃說着,竟是露胳膊挽袖子,大步上前來,似乎要捉了荊白玉教訓。
荊白玉一瞧,立刻躲避在厲長生身後。
厲長生只是站在那面巋然不動,倒是已有人快速上前,将掌櫃的攔在外面,說:“不得無禮!”
厲長生自然無需動手,有窦延亭在此,不過十來個打手罷了,又不是什麽正規軍,手上也無武器,并不是他們對手。
厲長生滿面笑容,看起來極為溫和,摟着躲在他身後的荊白玉,道:“我侄兒雖然年幼,但這小孩子,大家夥都是知道的,秉性最為單純,可不像是大人那般善于說謊。是也不是?”
“哎呦,這店賣的東西,不會真是假的罷?”
“不能夠罷,我買了許多了。”
厲長生一說,旁邊開始有人犯了嘀咕,紛紛小聲議論起來。
掌櫃的一瞧,瞪着眼睛說道:“你說我們店鋪的東西是假的,你可有證據?”
厲長生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伸手一指,道:“方才我在一旁聽到些許,你說這香粉乃是檀香木、廣藿香、雪松枝調制而成?”
“正是!”掌櫃的挺着胸脯,極為自豪的道:“這香粉也是宮中秘方而成,乃是當今太子殿下最喜愛之香粉。”
“我……”荊白玉氣得一瞪眼,自己何時聞過這等味道?
厲長生點頭道:“掌櫃承認便好。”
掌櫃有點發懵,道:“這有什麽好的?”
“看來掌櫃對香粉一竅不通。”厲長生道:“這香粉我遠遠的聞了聞,裏面應當并無什麽廣藿香,倒是有些白姜之味兒。雖說廣藿香與白姜都屬聞起來辛辣之香,但是廣藿香味道微苦,與白姜着實大不相同。這一點,難道掌櫃的不懂?”
“什麽?”掌櫃更是一臉懵的樣子,什麽白姜與廣藿香,他的确是一竅不通。
厲長生又道:“不如尋幾位調香師來,請大家一聞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
掌櫃的眼珠子一轉,趕忙改了口,道:“我方才不過是口滑,說錯了話罷了。這香粉之中的确是白姜,并不是廣藿香。”
“哦。”
厲長生毫無誠意的答應了一聲,笑意并不達眼底,道:“這一次,掌櫃的恐怕又說錯了。”
“什麽?!”掌櫃吓得差點跳起,全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麽話。
荊白玉也是迷茫不解,倒是旁邊陸輕舟輕笑了一聲。
窦延亭問道:“陸公子笑什麽?”
陸輕舟道:“你這等粗人,自是聞不出的。這香粉裏,不是廣藿香亦不是白姜,應當是母姜,便是俗稱的老姜。”
“這……”窦延亭不解的道:“這有何區別?”
陸輕舟道:“就說你是個粗人。這母姜味道聞起來更為渾厚,自然是不同的。”
果然便聽厲長生開了口,與陸輕舟說的一般無二。
掌櫃頓時心裏咯噔一聲,原是自己一時大意中了計!
厲長生方才乃是故意蒙騙與他,便是防止掌櫃的臨時改口死不承認。
如今掌櫃的不負衆望,果真臨時改口,如此一來倒成了當衆打臉的事兒。
再不需要厲長生多說什麽,旁邊的人群已然沸騰起來。
“假的!”
“哎呀,我買了許多呢!都是假的!”
“這鋪子原是騙人的!”
“這也太壞了罷!缺德!”
掌櫃傻了眼,趕忙喊道:“大家稍安勿躁啊,稍安勿躁!”
“這東西我不要了!”
“把銀錢退給我們!”
“以後不在這兒買東西了。”
掌櫃的喊了半晌,嗓子都啞了,卻無有人搭理與他,反而有一大群人叫嚣着要退銀兩。
荊白玉一瞧,頓時高興起來,對厲長生說道:“還是你有本事!”
“這也沒什麽,”厲長生淡淡的道:“不過是掌櫃的太業餘。”
“公子來了公子來了!”
“讓開讓開!”
就在這會兒功夫,外面一陣喧鬧,就瞧又是家丁又是高頭大馬的,來了十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