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美人計 (2)
的确有土匪寨子,便是二當家那一夥人,已經在柏安山聚集了很久一段時間。雖說是土匪,但也算是義匪,并不會去找尋常百姓的晦氣,所以百姓們對他們并無什麽怨聲。
就在前天一大早,柏安山上突然上來一夥軍隊,一個個穿着最好的铠甲,拿着頂好的武器,直接沖上山來見人便殺,竟是要偷襲他們的山寨。
“我知道了,那軍隊便是假土匪?”荊白玉恍然大悟。
厲長生點點頭,道:“正是。二當家已然與我說了,他認識那軍隊領頭的校尉,是三游城內趙梁王麾下一個得力幹将,以前曾與他交過手,右手手背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
荊白玉差點從席子上跳起來,道:“那天有個假土匪,手背上的确有傷疤!真的是趙梁王在耍這些把戲!”
趙梁王點了一隊士兵突然沖上柏安山剿匪,打了真土匪們一個措手不及。他們無有準備,為了不增加傷員和過多損失,由大當家和二當家指揮着,兵分兩路先行撤退下山。
厲長生說:“後來那土匪寨子便被軍隊給占了去,成了一個辎重轉折點。”
這辎重轉折點,便是趙梁王專門對付皇上秋獵隊伍設置的。趙梁王好像早就知道皇上要改變路線,提前讓士兵在山上假扮土匪守在那裏。
瞧他們停下來安營紮寨,便趁着大雨,在山上鑿了石頭,制造了一場山崩地動的場面,将皇上的軍隊折損大半,這才假裝成土匪模樣,沖殺出來見人便砍。
這般一來,皇上一行人被假土匪追殺,趙梁王突然出現,簡直便是及時雨,皇上如何能懷疑了趙梁王去,歡歡喜喜便跟着趙梁王一起入了王宮休息,徹底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假土匪占領了山寨,真土匪反而無家可歸,被迫從山上逃下來。二當家帶着一夥人,便聚集在破廟中整頓,沒成想到是與厲長生和荊白玉撞在了一起。
真土匪們想要反撲報仇,聽到厲長生說起那些假土匪的下落,心中憤憤不平,一個個叫嚣着要報仇。
荊白玉吃了些東西,胃裏好歹舒服了一些,道:“那……那些假土匪,如今還在山寨之中嗎?”
厲長生搖搖頭,道:“自然已經走了,他們襲擊了咱們,山寨便沒了用處,也是怕那些真土匪狠起來不要命,早就撤離而出。”
荊白玉昏迷了兩日,二當家已然讓小弟去打聽過了,假土匪從山上撤離,大當家帶人反撲撲了個空,這會兒正派了人來通知他們回去,再行商議如何報仇。
“那我們現在是要……”荊白玉瞧着厲長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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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長生笑了笑,嘴角一抹詭異的笑容,道:“自然是跟着這些真土匪去山寨。”
“去山寨做什麽?”荊白玉說,“難道他們還能庇佑我們不成?”
“正是如此。”厲長生點點頭,道:“太子殿下可莫要小看了這些土匪,你可知道這三游城柏安山上的土匪寨裏,聚集着多少人?”
荊白玉伸手一只手來,道:“五百!”
厲長生笑着搖了搖頭,道:“太少了。”
荊白玉幹脆兩只手一起伸出來,道:“一千人!不能再多了!”
厲長生倒也不再賣關子,道:“說出來恐怕太子不信,足足有八千人之衆。”
“什……什麽!”荊白玉睜大眼睛。
這古代人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現代先比的,因為小孩子容易夭折,很大一部分無法長大,所以人口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般多。
什麽動辄幾十萬大軍,其實不過誇大其詞的虛數罷了,這兩國打起仗來,能有十幾萬大軍便是頂了天的數目。而一個小小的土匪山寨,竟然聚集了小一萬人,怎能不叫荊白玉詫異。
三游城可是趙梁地界的王城,三游城外卻有如此之多的土匪聚集,看來三游城治理情況着實堪憂,否則也不能有這般多人落草成寇。
荊白玉點漆一般的眸子晃了晃,不确定的看着厲長生,道:“你不會是想要……”
厲長生與荊白玉俨然心有靈犀,道:“若是能用這幫子土匪對抗趙梁王,再來個出其不意,指不定便真的有用。”
“可他們怎麽說都是土匪啊……”
荊白玉心中擔憂不已,土匪又不是正規軍,先不說有無铠甲和趁手兵器,就說這紀律便不夠嚴明,一個個散漫的厲害,真的與正規軍交上了手,怕是三個也打不過一個,到時候抱頭鼠竄也指不定。
厲長生道:“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一試再說。”
“倒是……的确如此。”荊白玉一陣沉默。
厲長生又道:“我已與二當家說好了,跟着他去見他們的大當家,到時候便将那些假土匪的事情告訴他們。”
荊白玉一拍胸脯,似乎下定了決心,道:“好!反正我要一直跟着你,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嗷嗚!”
旁邊小老虎吃光了肉塊,仰起頭來叫了一聲,似乎是在表決心,小主人去哪裏,它也要去哪裏。
厲長生道:“那麽一會兒我們便上路。委屈太子殿下,扮演我的侄兒,可莫要露出馬腳來。”
“我知道了。”荊白玉有些個不樂意,道:“為什麽是侄兒,弟弟還不行?憑白就矮了一輩兒呢。”
厲長生道:“一時情急,當時便沒想那麽多。若不然,下次長生便說你是我弟弟?”
“別了!”荊白玉趕忙搖頭,說:“這種逃亡的事情,還是莫要有下次了。”
厲長生瞧他那可憐的模樣,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道:“別怕,有我在。”
大家用過了一些吃的,刻不容緩,二當家便召集了土匪小弟們,帶上荊白玉與厲長生,還有那小老虎一同,往三游城外柏安山上去了。
大當家已然将山寨占了回來,也派人去追蹤那些個假土匪的下落,卻一無所獲,并沒什麽結果。這哪裏能叫大當家的不惱怒?簡直肺都要氣炸開來。
二當家帶着厲長生與荊白玉上了山去,山上很快就聽說了這事兒,大當家親自出來迎接。
“二弟!你總算回來了!可着急死了我!”
土匪老大第一個沖出來,一把抱住二當家,使勁兒拍了拍他的後背。
荊白玉眨巴着大眼睛一瞧,這……
這土匪頭子大當家的,會不會過于瘦弱了一些個?
二當家人高馬大,雖無厲長生一米九幾的個子高,卻壯實的厲害。而那大當家的,荊白玉還以為會比城門樓子還高,比城門樓子還壯。
哪想到卻是個白面書生一般的人物,面皮白淨,生得也清秀,身材高挑,好像是誰家的公子哥兒似的,分明應該去做文士,誰也想不到竟是個土匪頭子。
“大哥!”二當家道:“你沒事就好了,弟弟還在擔心你。”
“我能有什麽事兒?”大當家豪爽的哈哈一笑,道:“這一趟下山,反而遇到了些個好事兒!”
“哦?”二當家有些奇怪,道:“大哥遇到了什麽好事兒?”
那兄弟兩個見了面,仿佛有許多話要說,竟是一時将厲長生與荊白玉撂在了一面,就當他們是空氣一般。
“嘿!”土匪頭子爽朗的一笑,拉着二當家神神秘秘的道:“我從山下弄回個壓寨夫人來!”
“壓……壓寨夫人?”二當家有些個發懵,道:“這,大哥,這恐怕不妥當罷?”
土匪頭子笑道:“沒什麽不妥當的,并非是什麽普通百姓家的姑娘,而是一個賊頭子的媳婦兒!我瞧着那賊頭子準不是什麽好人,如今把那姑娘留下來,咱們山寨裏好吃好喝的,她肯定樂意!我這可是做了件大善事!”
二當家聽着還是有些個不靠譜,說:“這賊頭子是……”
土匪頭子還好意思叫旁人賊頭子,瞧二當家不理解,便解釋說:“就是個穿着铠甲的士兵!我瞧他不似個普通的小兵模樣,或許還有軍功在身,肯定不是甚麽好東西。”
“哦?”二當家一聽,道:“可是襲擊咱們山寨的其中一個?他人現在何處?大哥可有将他拿住!”
土匪頭子拍了拍他胸口,道:“自然了。我都出馬了,二弟你還不放心,已然被我扣在了山上。至于……他是不是與襲擊咱們的那些官兵一夥,我一時也說不定,等他醒了再行盤問。”
“醒了?”二當家又是有些納罕起來,什麽叫醒了?
土匪頭子幹脆道:“咱們莫要站在這裏,上山說話!回去坐下來好好的說。”
“對,大哥說的對。”二當家這才想起了被晾在一邊良久的厲長生與荊白玉,道:“大哥你瞧,這就是我叫兄弟們提前傳訊告之的厲兄弟,旁邊是他侄兒。”
土匪頭子上下一打量厲長生與荊白玉,荊白玉被看的有點發毛,生怕露出了什麽把柄。畢竟他們這已然入了土匪窩,若是一個不甚,可不只是倒黴這麽簡單的事兒。
厲長生倒是坦然大方,笑着道:“還未感謝幾位英雄好漢仗義援手相救,否則我與侄兒的命就算到了頭。”
“嗨,”土匪頭子一擺手,道:“這算什麽事兒,不過路見不平罷了,你們放心,這裏安全的緊,随我上山罷。”
土匪頭子發了話,小弟們齊刷刷答應一聲,大家這才浩浩蕩蕩的繼續往山上匪寨而去。
荊白玉躲在厲長生身後,稍微松了口氣,等那土匪頭子轉過身去,這才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他來,心中吶喊的不得了,這土匪頭子長得“唇紅齒白”,一副白面書生模樣,哪裏有土匪的氣場,與二當家站在一塊,簡直“小鳥依人”。
然而話又說回來,這些土匪小弟們,卻又對大當家甚是欽佩恭敬,仿佛這大當家的還真有些個旁人比不上的能力。
荊白玉奇怪的瞧了半晌,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仰着頭問:“怎麽了?”
厲長生對他笑笑,低聲道:“你在這般打量他們老大,恐怕被旁人發現。”
荊白玉這才覺着自己看得着實有些太仔細,垂下頭去将小老虎抱起來,用小老虎擋着,躲在後面暗搓搓的繼續瞧。
這土匪寨子已然在柏安山許多年,本來是二當家的爹作為土匪頭子。後來二當家的爹被趙梁王派兵給剿了,如此一來,二當家蕭拓便開始管理這土匪寨子。
當時山寨裏的土匪不過兩千之衆,這數量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倒也無現在這般壯闊。
畢竟他們不靠打家劫舍,禍害旁邊百姓為生,這平日裏根本無什麽銀兩可賺的,山寨裏是養不起那般多的土匪,根本無有什麽口糧剩餘。
後來山寨裏來了個人,蕭拓随後救了個落魄公子回來,本以為活不成了,誰料吃了一劑藥,竟是活奔亂跳,可不就是眼下的大當家陳均年?
他們也不知陳均年是從哪裏來的人,只知道陳均年為人豪爽仗義的很,而且家底豐厚,算是吃喝不愁的公子哥。
蕭拓讓陳均年在山寨裏養了幾日的傷,便将其送下山去。
陳均年走後無有幾日,竟是又折返回來。不只他一人回來,還帶回不少大木箱子,箱子打開,赫然滿滿的珍奇珠寶。
陳均年想要留在土匪寨中,還帶了數也數不盡的財富,那些個土匪小弟自然歡迎。起初蕭拓有些個狐疑,覺得陳均年或有什麽鬼主意,并不可信。然而相處下來,倒慢慢的對他有所改觀。
陳均年應是讀過書的人,懂得不少,住在山寨裏,一會兒教導土匪們在山上種田種樹,一會兒又教導土匪們打鐵煉劍,仿佛就沒有他不會的,滿肚子都是學問。
自從陳均年留下之後,山寨裏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遠近有些個百姓實在被逼得過不去了,也會跑到這柏安山來投奔他們。
不出幾年功夫,柏安山的匪寨簡直遠近聞名,已然有了八千之衆。
因着陳均年比蕭拓大了三個月年紀,兩個人這麽一結拜,陳均年變成了蕭拓的大哥,自然也成了土匪寨子的大當家。
不過一個頭銜罷了,蕭拓這人豪爽的很,全不會小心眼子,自然無有什麽抱怨。
厲長生與荊白玉一起跟着土匪們上了山。
陳均年對寨子門口的小弟道:“快快,把我那壓寨夫人請出來,二弟回來了,快叫我二弟看上一看,瞧瞧大哥我的眼力如何!”
小弟笑呵呵的說道:“好嘞大哥!我這就去請大嫂!”
蕭拓雖然也想看看新大嫂的模樣,不過這還有正經事情未做,他心中并不踏實,道:“大哥,大嫂一會兒再見也是不遲的。厲兄弟與他侄兒在路上遇見過假扮我們的那夥人,咱們應當先聽聽厲兄弟如何說,好找個機會報仇雪恨!”
土匪寨子人多勢衆,按理來說這許多年了,趙梁王雖然對他們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不敢貿然剿匪。但這一次則不同……
那夥軍隊趁着山寨無有準備,偷襲上來,一看便是有備而來,專門用火箭偷襲,并不想與土匪們硬拼,只是意圖趕走他們罷了。
當時山寨失火,情況非常危急,陳均年生怕大夥一着急上火,全都折在這大火之中,趕緊下了命令,帶領兄弟們紛紛下山。
如今沒兩天工夫,陳均年和蕭拓還未想好如何報仇雪恨,那些個假土匪竟是着急忙慌的自己跑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蕭拓親眼瞧見其中一個乃是趙梁王麾下幹将,但他們無有證據,若是貿然便與趙梁王宣戰,可決計是讨不得好處的。
蕭拓一時不知如何才好,當下便與厲長生做了交易,保護他們的安全,将他們帶回了山寨,讓厲長生仔細說說那夥假土匪的事情。
陳均年一聽,趕忙咳嗽着,心說不好讓兄弟覺得自己見色忘義,便正色說:“對對,瞧大哥我這記性。那這位厲兄弟,你來說說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厲長生站起身來,道:“不瞞各位英雄好漢說,那假扮大家夥的,正是三游城內的趙梁王不假。”
“真的是他?”陳均年皺眉,道:“好家夥,那趙梁老兒老糊塗病犯了,竟是與我們過不去。”
蕭拓坐在一面席子上亦是皺眉不止,不過并未立刻開口說話。
他心裏盤算着,好端端的山寨被燒了大半,若想要重建,恐怕要一頓的工夫。這口氣若是不讨回來,恐怕大家夥誰心裏都不能舒坦。但……
但若真的與趙梁王搞個你死我活,這又是一場硬仗,恐怕連累了更多的兄弟們,着實讓人難以下決定。
厲長生自然知道他們心裏想的什麽,當下手心裏一翻,竟是拿出了五顆碩大的白珠來。
“這是……”
陳均年與蕭拓也是見過珍奇珠寶的人,卻從未見過這等個頭的珍珠。
旁邊的荊白玉也是吃了一驚,這珍珠……
荊白玉拽了拽厲長生的衣擺,小聲說:“厲長生,這白珠不是我給你的嗎?怎麽的會在這裏?你還随身帶着?”
厲長生并非随身攜帶,只是将這些東西随手放在了系統道具箱中,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厲長生并不慌張,很自然的低頭在荊白玉耳邊小聲說:“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送予我的,我自然要随身攜帶。”
本來荊白玉還心中狐疑的很,聽了厲長生這玲珑圓滑的回答,頓時心裏便覺得,好像這麽說也對。竟還有幾分高興勁兒。
厲長生将五顆白珠放在案上,道:“我知各位英雄好漢也着實忍不得趙梁王的嚣張跋扈,只是各位英雄也有自己心中的難處。我這侄兒的父親,如今便被扣押在趙梁王的王宮之中,若是各位英雄肯仗義援手,這五顆白珠便算是厲某人贈送予各位的,等進了趙梁王的王宮之內,別說是白珠了,想要什麽樣的寶貝無有?”
小太子荊白玉被人冒充,無人肯相信他才是如假包換的太子殿下。厲長生與荊白玉手中都沒有兵馬,若想營救趙梁王王宮之中的皇上,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而眼前的這些土匪,簡直便是雪中送炭。厲長生初一見到這些土匪,心中便有了一個計劃。
荊白玉一聽,便知道厲長生心中在想些什麽。雖然用土匪對抗趙梁王,這聽起來說是不太靠譜,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這一點點的希望也決計不能放過。
荊白玉幹脆站起來,一臉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表情,道:“是啊,求各位大哥哥,救救我爹爹啊!那趙梁往詭計多端欺人太甚,還請各位大哥哥仗義援手,若是連你們也不聞不問的話,我爹爹恐怕是兇多吉少啊。我聽這附近的村民說,你們可是這遠近知名的大善人啊,可不能見死不救。”
荊白玉才七八歲大,他長得冰雕玉琢,又佯裝要哭的模樣,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止不住讓旁人聽了覺得可憐兒。
外面兩個守門的土匪小弟聽了,都有些個不落忍,道:“老大,二當家的,這小娃娃着實可憐,若是這般小便沒了爹,日後豈非像我們一般?”
他這話說的,可戳了各位的心窩子,簡直快準狠。他們若是有爹有娘,有人照料,也不會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只能上山做了土匪。
蕭拓雖生得人高馬大,卻心坎最軟,擡起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荊白玉的頭發,道:“小孩你莫哭,我們想想辦法就是。”
倒是陳均年,看似老好人一個,心眼子倒是最多。他沒有立刻開口,眸子在眼眶中轉來轉去,道:“小娃娃,我且問你,你爹爹是做什麽的?趙梁王為何扣押了你爹爹?”
“我爹爹……”荊白玉一時不知怎麽回答才好。他父皇乃是大荊的九五之尊,但這一層關系如何能對這幫子土匪說道?若是突然暴露了身份,指不定會招來什麽麻煩。
荊白玉有些個進退兩難,幹脆直接撲進了厲長生懷裏,假裝害怕的埋頭不語,只是躲着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抽泣不止。
厲長生并不慌張,抱住荊白玉拍了拍他的後背,心中有了一番計較,不急不緩的道:“是這樣的,其實我們……”
他話方說到這裏,外面一陣喧嘩之聲。
一個小弟興高采烈的喊着:“大哥!大哥!大嫂給您帶來了!”
原是去請壓寨夫人的小弟回來了,就瞧那小弟身後跟着四個人。說是請了壓寨夫人來,還不如說是押解來的。
那壓寨夫人一聲粉色羅裙,鬓發着實散亂不堪,長發擋住了半張臉,被他們推推搡搡的往這邊走,一看便是絲毫不情願的模樣。
衆人瞬間都被那壓寨夫人吸引了注意力。
土匪頭子陳均年立刻站起身來,同時也将他二弟蕭拓拉了起來,道:“二弟你快來,先瞧瞧新嫂子如何!”
“嗬——”
荊白玉其實對陳均年這壓寨夫人,沒什麽太大的興趣,他不過是想要尋個理由敷衍陳均年,然後叫陳均年帶着他的土匪大軍打入三游城,趁亂将父皇救出罷了。
但是如今……
荊白玉乍一瞧那壓寨夫人,竟是目瞪口呆,吓得差點原地跳起。
而厲長生這會兒也未有看起來那般的冷靜,心中也是一陣怔愣,着實是萬萬也無有料到。
“陸……”
“陸、陸……”
荊白玉瞪着眼睛,“陸”了半天,後半句話竟始終沒有說出口。
陸輕舟!
那壓寨夫人還能是誰,雖然穿了一身女裝,但荊白玉與厲長生還是一眼便能将其認出,絕對是陸輕舟無疑的。
“公子!”
陸輕舟一進來,掙紮險些都忘了,同樣一臉震驚的看着荊白玉與厲長生。
随即……
陸輕舟那驚訝的表情慢慢褪去,臉上展現出從所未有的尴尬之色。
“你們認識?”土匪頭子陳均年好奇的問。
荊白玉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擡着頭去瞧旁邊的厲長生。
厲長生反應倒是極快的,笑着道:“認識,自然認識,沒成想竟是這般巧合。”
陸輕舟也不掙紮了,腦袋垂得盡量低,恨不得下巴插進自己胸口裏,頭發死死擋住他整張臉,根本不敢與厲長生和荊白玉再對視一眼。
還真別說……
荊白玉再稍微瞧了一眼陸輕舟,只覺太子詹事這身打扮,絲毫也不突兀,倒顯得挺漂亮耐看,怪不得土匪頭子陳均年竟是要将他一個大男人留下來做壓寨夫人。
這欺騙性着實滿分。
陸輕舟年紀輕輕,在都城裏那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京城裏哪位姑娘沒聽說過陸輕舟的名兒?都知他風流倜傥,而且最會說話。
陸輕舟體格并不健碩,看起來高挑勻稱,如今換上一身女裝,将喉結處用衣領子遮住,果然天衣無縫毫無破綻,那叫一個唇紅齒白腮凝新荔。
一瞬間的事情,荊白玉腦子裏忽然有個天大的問題。
其實厲長生此時也想到了這點子事情。
陳均年口中的壓寨夫人乃是陸輕舟,那陸輕舟這位小娘子的夫君匪頭子,是……
陳均年瞧見陸輕舟來了,心中歡喜非常,道:“難不成你叫露露?你先前不肯告訴我,我還一直不知。好名字好名字啊!”
露露……
荊白玉打了個冷戰,陸輕舟則是更不敢擡頭。
厲長生心中一動,趕忙說道:“各位英雄好感,我想這其中恐怕是有些個什麽誤會。陸……我這弟妹的夫君并非趙梁王一夥,其實乃是被趙梁王所害,請各位英雄好漢高擡貴手。”
“這……”蕭拓瞧了一眼旁邊的陳均年,道:“大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若不然咱們将這位姑娘的夫君找過來,一起坐下來好好說說,可莫要将好人給冤枉了去。大哥若真是強搶民女,是要寒了各位兄弟的心啊。”
“我哪裏有?”陳均年道:“這小娘子的夫君一看便不是好人,我這是在為民除害。”
“你把他怎麽樣了?”陸輕舟一聽,有些個着急。
蕭拓道:“大哥,莫要任性。”
“唉……”眼看着天鵝肉飛了,陳均年嘆息一聲,擺擺手,道:“罷了,你們且去将那人給帶過來,我們問了話再說。”
“是!”土匪小弟們答應一聲,複又出去。
這兩個土匪小弟才出去一轉身的工夫,倒是有其他土匪匆匆忙忙的跑來,一路跌跌撞撞,嘴裏還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怎麽的?”蕭拓第一個站起來,道:“可是趙梁王的軍隊又打來了?”
“不是不是!”土匪小弟道:“是……是壓寨夫人的那個夫君,他醒過來了,一醒過來就惱怒非常,揚言要扭掉大哥的腦袋,已然打過來了!我們十個人都不是他對手啊!這可怎麽辦是好!”
“什麽?”陳均年亦是站了起來,道:“你們連一個受傷的病人都看不住,到底幹什麽吃的!”
“可是大哥,他真的太厲害了!”小弟叫苦不疊。
荊白玉聽得雲裏霧裏,全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趕忙挪到了厲長生身邊,小聲的問:“到底怎麽回事?陸輕舟怎麽扮起女裝來了?他的夫君又是誰啊,說得神乎其神。”
厲長生倒是并不好奇,十拿九穩的道:“還能有誰?這一個打十個,還是受傷的病人,這般神勇之人,定當非窦延亭窦将軍莫屬。”
“原來是這樣……”
荊白玉恍然大悟,這麽一想,倒也能對上號了。
他們話音才落,果然就聽到打鬥和痛呼的聲音,轉眼之間,“咚”的一下子,有個土匪小弟四仰八叉的便被打了進來,倒在地上王八翻個一樣。
“陸輕舟!”
有人大喊了一聲陸輕舟的名字,風馳電掣一般而來。荊白玉定神一瞧,還真就是窦延亭無疑。
窦延亭這會兒身上铠甲已除,可見渾身倒下都是傷口,雖然已都包紮起來,但有的傷口複又撕裂,樣子不容樂觀。
就算如此,窦延亭仍然神勇非常,并非常人所能匹敵。
窦延亭來勢洶洶,未能一眼認出屋內的女裝陸輕舟,倒是一眼瞧見了土匪頭子陳均年。
窦延亭呵斥道:“是你!你将陸輕舟如何了!速速将人交出來!”
“什麽陸輕舟?”陳均年奇怪的說。
窦延亭這會兒心中急躁的緊,他本就不是個溫吞之人,當下提起一拳便是搶身而上。那模樣那力道,大有将陳均年腦瓜子一拳打裂的架勢。
“嗬!”
陳均年趕忙一個彎腰躲閃,輕功倒是一流,眨眼功夫便竄到了二當家蕭拓身後,藏得那叫一個嚴嚴實實。
原來陳均年的武功其實不過如此,是萬萬不及他二弟蕭拓的。他剛才托大,揚言将陸輕舟的夫君窦延亭打的落花流水,不過是誇大其詞。乃是窦延亭受傷頗重,自己昏死了過去,陳均年根本無有和他過上一招半式。
如今倒是好了,陳均年半點還手之力也無,臉皮通紅一片,喊到:“什麽陸輕舟!我不曾見過!我可是救了你的,你講理不講?”
“好啊,你這等小賊,竟還敢诓騙于我!”窦延亭憤怒的道。
“這位兄臺,有話坐下來慢慢說。”
蕭拓趕忙攔住窦延亭,生怕真将大哥陳均年打出個好歹來。
蕭拓硬生生接了窦延亭一拳,頓時心中敬佩不已。那窦延亭已然受了頗重的傷,卻仍鋒芒不減,着實讓人肅然起敬。
蕭拓也不敢還手,生怕誤會鬧大,只好也是躲躲閃閃,抽空說道:“兄臺,你的媳婦兒就在那處,我大哥并未為難于她。我大哥雖有些個好酒好色之徒,卻也并非什麽卑鄙小人,強搶民女這等子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甚麽媳婦兒?”窦延亭動作稍有停頓,随即怒氣更盛,道:“我問你們将陸輕舟如何了!莫要與我扯那些無用的話!”
這混亂不堪的場景……
荊白玉看的是眼睛都忘了眨,心中着實好奇的緊,這窦延亭與陸輕舟到底遭遇了什麽,怎麽兩個人都奇奇怪怪的。
小老虎蹲在荊白玉身邊,四肢展平伸了個懶腰,還張開大嘴巴打了個哈欠,便有一搭無一搭的趴在地上瞧那幾個人耍寶。
“窦兄窦兄!”
厲長生眼看着若是再不出手,恐怕誤會真要鬧大不說,指不定還要鬧出個人命來。
他趕忙上前,攔在窦延亭面前。
窦延亭果然煞時便收了拳頭,驚訝的看着厲長生,道:“厲……厲兄是你?”
窦延亭反應也是快的,并未有暴露厲長生的身份。
厲長生上前抓住窦延亭的手腕,将他拉将過來,帶到了垂首立在一面,一言不發的陸輕舟面前。
厲長生笑着道:“都是誤會,你瞧,你要找的人不就在這裏?”
“厲兄,你這什麽意思?”窦延亭都被他搞糊塗了,他帶着陸輕舟逃難于此,他要找的乃是陸輕舟陸詹事,怎麽會是一個穿着羅裙的姑娘家?
陸輕舟只覺得沒臉見人,着實不想将頭擡起來,可事到臨頭,真是趕鴨子上架,根本不給他另外一個選擇。
說起陸輕舟與窦延亭,這故事也是曲折。
陸輕舟不會武功,假土匪沖殺過來,他本以為自己是死一萬次也不奇怪的,哪料到竟是被窦延亭順手救了。
當時情況混亂,兩個人亦是與大部隊走散,只他們逃亡在外,比厲長生他們還要凄慘,連一匹代步的馬匹也無。
窦延亭為了戴上拖油瓶一般的陸輕舟,身上接連中了三箭。陸輕舟這人從小打到大就未有哭過,便是被父親謾罵毒打,也是一滴眼淚也未落,然而那時竟急得他不知錯所,險些就哭了出來。
窦延亭全不當一回事,帶着陸輕舟藏身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然後開始掏出匕首,劃開自己的皮肉,将箭頭從傷口取出。
陸輕舟未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着實沒有經驗,窦延亭也不為難他,一言也不開口,直接自己動手拔箭。
這三支長箭,有兩只射得不深,取出只是疼痛罷了,并無什麽困難,但第三只則不同尋常,若是稍有不慎,取箭之時一口氣沒吊足,恐怕便要一命嗚呼。
就在這關鍵時刻,長箭拔出,窦延亭虛弱的随時都要暈倒,卻又有一夥人厮打着出現在了窦延亭與陸輕舟的面前。
正是大哥陳均年帶領的一夥土匪,與一夥假冒他們的土匪士兵打了起來。
那些個土匪士兵被陳均年帶人追趕,兩撥人打得是難解難分。結果正巧了,陳均年一回頭,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铠甲的窦延亭。
窦延亭一輩子都是軍人,那眼神那打扮,還有渾身上下透露出的煞氣,是決計偏不得人的。
陳均年煞時誤會,以為窦延亭與趙梁王派來的假土匪是一夥的,當即大喊一聲,叫小弟們将窦延亭陸輕舟一并抓起來。
窦延亭連忙掩護陸輕舟逃跑,兩個人順利突圍,甩掉了陳均年和他的土匪小弟。
只是窦延亭傷勢更重,逃出不多時,一個趔趄倒在地上,便昏死了過去,可把陸輕舟給吓壞了,還以為他便這般死了過去,再也睜不開眼。
陸輕舟艱難的背起窦延亭,死拖活拽的,将山一般的窦延亭帶到了一戶農舍。
只可惜那農舍主人已然搬走,農舍之中無有食物可果腹,倒是有些個破舊衣物。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