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養一只喵 (2)
是善變的緊啊。”
陸輕舟在旁一聽,也附和起厲長生的話來,道:“是啊公子,這少年還是莫要留在身邊的好。若是公子可憐他,不如除了他的奴籍,再給他留些個銀子,如此也就是了,也能叫他日後過上好日子。”
“話是這樣不錯……”荊白玉心中思忖着,今兒個自己碰巧救了這少年,将鄒家公子弄進了官府去,可若鄒家其他人懷恨在心,日後趁着自己不在,想要報複這少年,豈非有千萬種辦法叫這少年生不如死?自己不知是救了他還是害了他。
荊白玉不是一般的孩子,有的時候思忖的的确多一些深一些。就仿佛那刁難鄒凝兒的事情。
之前鄒凝兒拿石塊丢了荊白玉,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荊白玉大可以喊了人來,将那鄒凝兒拿下,不過一個小孩子,說砍了便也能砍了腦袋瓜子,全不當一回事。
只是荊白玉止不住又在想,那鄒老爺看起來着實疼愛女兒,不然也不會将女兒慣得如此嚣張跋扈。他們如今住在鄒老爺山莊裏,父皇之後也要過來,這若是真的一刀砍了鄒凝兒腦袋,鄒老爺明面上的确不敢有任何意義,可背地裏指不定就怨恨上了。
出門在外需要處處小心,太子與皇上一同出行,若真有個萬一,這大荊朝堂可就要天翻地覆!
所以鄒凝兒這事兒急不得,就算荊白玉心中不滿,也是要押後處理的。
荊白玉越想越是失落,只覺得自己這做太子的,其實比普通人還不如,想做什麽十之八九都是做不得的,反而要畏首畏尾。
“陸三少此話差異。”
陸輕舟好一頓的勸阻,眼看着小太子便要妥協,哪知道厲長生又來拖他後退。
陸輕舟趕忙給厲長生打眼色,讓他少說兩句。
厲長生不顧他的阻攔,繼續說道:“我們這些陪伴小公子的人,自然要以公子的意思為重。公子若是不歡心了,那定是我們的過失。所以長生倒是以為,公子若樂意将人放在身邊,也無什麽不可。公子身邊總要多幾個人伺候着。”
“厲……厲長生……”陸輕舟趕忙低聲道:“你方才可不是這般說的。這少年身份不明,若是他本是細作可怎生是好?”
“若是細作……”厲長生低聲回他,說:“那豈不更是有趣的緊了?”
“那就這麽定了!”荊白玉一拍榻邊,說:“從今兒個開始,你就是我的侍衛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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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身邊都是寺人,這少年一看便不是寺人之身,這般大小,荊白玉也不好叫人把他給淨了,轉念一尋思,不若就叫他當自己的貼身侍衛,這也算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陸輕舟一陣頭疼,看了一眼歡喜的小太子荊白玉,又看了一眼笑面虎一般的厲長生,尋思着自己這詹事做的,也着實太難了。
荊白玉新收了一個小侍衛,只覺得實在是新鮮的很,有趣的很,每日裏都來探望他的傷勢。
那小侍衛不會說話,前些時候的确非常抵觸荊白玉,不過後來荊白玉天天來看他,小侍衛也是能感覺出來,荊白玉對他并無敵意,抵觸也便少了許多,反而目光總是緊緊的盯着荊白玉,仿佛一只小狗似的,一臉的忠誠模樣。
小侍衛以前是奴隸,并沒有什麽名字可言,這起名字的事情,便落在了小主子荊白玉的肩上。
荊白玉苦思良久,給小侍衛鄭重的起了個名兒,便叫做驺虞。
驺虞這個詞兒,是出自詩經,有人說驺虞指的是獵人,有人說驺虞指的是義獸,也有人說是一種管理鳥獸的官員。
荊白玉想到自己是從獵場将小侍衛撿回的,便幹脆給他起了這個名字,想想倒也貼切的很。
驺虞恢複的很快,可能是從小苦到大的緣故,身體皮實的很,流血受傷雖重,卻絲毫不嬌氣,能起身便起身,能活動便活動,不多日已然可以跑跳起來。
驺虞能起身之後,就喜歡跟在荊白玉身後,仿佛一個尾巴,他也不說話,但是眼睛仿佛會說話,總是晶亮晶亮的。
驺虞傷勢好的差不離,那面皇上的大部隊總算行到了鄒家山莊落腳。
皇上年紀大了,好久未曾出來這般遠行獵。若不是為了震懾詹國人,秋獵也就在皇城周圍搞一搞,哪裏會如此大費周章。
皇上日前想的很好,可以出來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免得日日就只能面對那群老臣,瞧着也覺厭煩。
只是出來幾日,皇上便受不得這般趕路的速度,感覺辛苦異常,讓放慢了腳步,慢慢往前走。本來一日的行程拖成了兩三日,等到了鄒家山莊之日,已然過去許久。
荊白玉與荊博文帶着衆人在門口迎接皇上,趕忙将大部隊迎進了府中來。皇上累得不肯開口,什麽話也不說,急匆匆進了房間休息去了,飯也是沒力氣吃的。
反觀跟随而來的馮夫人,那便是神清氣爽英姿飒爽,走了一路也未見風塵仆仆,反而神采奕奕不知疲倦。
馮夫人乃是将軍之女,小時候調皮搗蛋出了名的,這一趟出來仿佛放了羊一般,哪裏有不歡心的道理。
眼看着皇上閉門休息,馮夫人也不用在旁伏侍着。她眼珠子一轉,便狀似不經意的走到了厲長生身邊,輕輕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子。
厲長生聞到一股別致的香氣,味道有些個濃重。就算馮夫人武功再好,腳步再輕,這味道也是很難掩飾的,厲長生無需長後眼,已然知道有人近前。
他不着痕跡的往旁邊移了兩步,馮夫人側身貼過來,肩膀未曾碰到厲長生,反而差點一歪摔倒在地。
馮夫人趕忙擰了個身,這才堪堪站穩。
厲長生做出一副剛看到馮夫人的模樣,道:“長生見過夫人。”
“咳咳……”馮夫人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鬓發,瞧左右無人,低聲道:“厲長生,你仔細聞聞看,我今兒個身上的香味如何?比你送我的那香膏如何?好聞是不好聞?”
“長生還有要事。”
厲長生不等馮夫人說完,已然丢下句話徑直而去。
等他拐了個彎,将馮夫人抛在遠處,這才松了口氣。
“怎麽的?”有人在頭頂上笑着說:“可是被野獸追了?”
厲長生擡頭尋聲瞧去,就見荊白玉上了房頂,他身邊還有個人影,不是小侍衛驺虞還能是誰?
自從有驺虞陪着荊白玉之後,荊白玉便有了個玩伴,還學會了許多新的技能。例如……
上房……
爬樹……
驺虞以前是個奴隸,別看他個子小小的,臉也只有巴掌大,長得無害又可憐模樣,其實身手相當矯健。
驺虞上房爬樹都是一流,仿佛猴子一般,不論多高的樹,一竄竄也就上去了。
之前荊白玉瞧驺虞上房,還呵斥驺虞莫要沒了規矩。這不是,厲長生轉眼未曾盯着,荊白玉竟與驺虞一同上了屋頂。
此時此刻,荊白玉坐在瓦片上,兩只小腿自然下垂,一晃一蕩的,還用肉肉的小手托着腮幫子,那模樣別提多可愛。
只是厲長生瞧了根本笑不出,道:“公子,先下來再說。”
“這裏視野闊風景好。”荊白玉搖搖頭,道:“可以看得很遠。就比如剛才,大老遠的,我就瞧見馮夫人與你有說有笑了。”
“什麽有說有笑?”厲長生對他招招手,道:“再不下來,長生可不保證你的兔子頑偶會怎麽樣了。”
“你你你,”荊白玉插着腰幹脆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瞪眼說:“你竟敢威脅我!你方才與馮夫人說話那溫柔勁兒呢?全不似這副模樣。”
厲長生着實頭疼,道:“什麽溫柔勁兒?公子小小年紀便老花眼,以後可要不得。公子再不下來,長生當真要回屋拿兔子頑偶了。”
“這就下來!”荊白玉不情不願,眼珠子突然滾了一圈,笑眯眯的反而沖厲長生招招手,道:“厲長生,我要跳下來了,你快過來接着我。”
“公子……”
厲長生站着不動,道:“這房檐頗高,莫要胡鬧,好好的快下來,別摔着了腿。”
驺虞就坐在旁邊瞧着,向左看看小太子荊白玉,向右又低頭瞧瞧厲長生,似乎覺得他們兩人對話也無甚麽營養,面癱着小臉,并無任何表情。
荊白玉不搭厲長生話兒,作勢真的往下要跳。
厲長生知他應是開頑笑的,卻也着實讓人憂心,趕忙向前走了幾步,生怕荊白玉腳下一個不穩,再真的大頭朝下栽下來。
荊白玉瞧他來了,仿佛得了什麽大便宜,偷笑一聲還真的就縱身跳下。不過荊白玉在半空之中,踏了一下房檐雕花,“噠”的一聲借了個力,瞬時改變了方向。
厲長生伸手無有接到荊白玉,倒是感覺後背與肩膀上一沉,荊白玉已然翻身一躍,挂在了他背上,摟着厲長生的脖子,道:“駕,我們走!”
厲長生頗為無奈,但好歹将荊白玉從屋頂上弄了下來,低聲道:“如今皇上已然到了,太子殿下還這般頑皮,小心被旁人瞧了又要編排一番。”
“父皇已然去休息了,才不會瞧見。”荊白玉道:“厲長生,下午我們出去頑兒罷,小叔父昨兒個又弄了只小兔子回來,煞是可愛,我們也去弄一只來養着。”
厲長生心裏尋思着,自己養着小太子荊白玉一個,已然累得夠嗆,忙也忙不過來,還養甚麽小兔子?根本顧及不來。
荊白玉見他不答應,便趴在厲長生背上,假裝唉聲嘆氣了一番,道:“父皇已然來了,若不趁着今兒個下午父皇歇息的時間出去頑頑,恐怕接下來都要悶在莊子裏,實在是太過無聊了罷?你便不覺得悶嗎?”
厲長生是一點也不覺得悶,荊白玉在他左邊耳朵邊說完了,又在他右邊耳朵邊說,總也不停嘴。
厲長生終于嘆了口氣,道:“想去哪裏?就當最後放放羊。”
荊白玉立時高興了起來,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已經與小叔父打聽過了,咱們從山上下去,就後面那座山,山裏有好些小兔子,那片沒甚麽人,全是野生的動物,不是圈養的。”
原荊白玉早就打算好了,一說起來便興致勃勃的停不住嘴。
厲長生背着荊白玉回了屋去,驺虞從屋頂上跳下來,靜靜的跟在他們身後,也随着進了屋,将門回身關好。
午膳很快端上來,荊白玉急匆匆吃了幾口,心裏全惦記着去抓兔子頑。
下午皇上不曾出房,果然是累得夠嗆了。随同的詹夫人趕忙谄媚的端了一些個參湯過去噓寒問暖一番。
那馮夫人瞧詹夫人去向皇上獻媚,她也是一點不着急的樣子,反而甚是歡喜。
馮夫人幹脆回了屋去,不多時換了件新衣裳出來,便施施然往小太子荊白玉下榻的院落而來。
這裏可是荊白玉住的地方,馮夫人自持身份不好直接入內,便叫身邊丫頭去傳話,叫厲長生出院來相見,便說是有要緊事情。
小丫頭倒是去了,不過回來一無所獲。
小丫頭道:“夫人,下人說公子帶着厲長生,用過午膳便出了山莊去,也不知道具體去了何初,許是很晚才會歸來。”
這會兒荊白玉已然拉着厲長生去抓兔子,的确不在山莊之內,叫馮夫人白忙乎半天,倒是撲了個空。
厲長生點了侍衛跟随,驺虞也在其中。大家出了山莊一路騎馬,荊白玉口裏說着不遠不遠,但是前行了一個時辰有餘,竟是還未曾到地方。
厲長生側頭瞧他,道:“公子,這還不遠?”
“就……”荊白玉底氣不足,道:“就是不太遠啊,你急什麽呀,很快的,快到了,就在前面兒了。”
厲長生一笑,道:“公子已然說了第十一遍‘快到了’。”
荊白玉一聽,幹脆不言語了,反正已經把厲長生拐騙出來,還行了這般距離,厲長生就是想要返回,亦是不行。
“啪嗒——”
“哎呀!”
荊白玉正挺着胸脯沾沾自喜,突然之間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掉在了手背上,還涼絲絲的,砸了個正着。
這電光石火,全不給荊白玉反應工夫。只是他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子,頓時有種似曾相識的不祥預感。
“鳥……”
“鳥屎!”
荊白玉瞪着圓溜溜的眼睛,舉着小手左右一晃,差點從馬背上翻下來。
厲長生趕緊驅馬去扶他,仔細一瞧着實不厚道的笑出聲來,道:“看起來今兒個公子也是幸運十足。”
“厲長生!你快幫我擦了!”
荊白玉又是着急又是委屈的,舉着手一臉無措模樣。
驺虞下馬跑過來,遞了手帕給小太子荊白玉,似乎不太明白小太子為何這般驚慌失措,不過是鳥屎而已,這種東西驺虞早已見怪不怪,沒甚麽好怕的。
其實荊白玉不是怕,他是嫌髒罷了。從小養尊處優,泥土地荊白玉都嫌髒不想走,更何況是鳥屎掉了一身?
厲長生手腳麻利的給荊白玉處理掉鳥屎,拿出之前那瓶寶格麗寶寶香水,給荊白玉手上噴了兩下子。
這會兒荊白玉也不嫌棄奶裏奶氣的不夠男子漢大丈夫,此時條件有限,無法燒水沐浴,能噴些香水蓋一蓋味道,已經算是不錯。
“我,我怎麽這麽倒黴啊。”荊白玉擡頭看天,說:“怎麽總是我被鳥屎砸中,太不公平了。不會是……不會是同一只鳥罷?”
厲長生笑了,道:“公子想得可能太多了,怎麽可能是同一只鳥。”
“那你說,為什麽鳥屎不掉在你頭上,只掉在我頭上?”荊白玉說着,還将他的長弓長箭摸了出來,仰着頭舉着弓,惡狠狠的道:“讓我瞧瞧,哼,再來我就把它射下來烤着吃!”
厲長生不厚道的打趣道:“公子可莫要仰着頭說話,若是那鳥真的飛回來,恐怕鳥屎會掉在公子的嘴……”
“不!”荊白玉趕緊垂下頭來,捂着嘴含含糊糊的說:“不許說!”
厲長生的話雖然沒說完,但荊白玉已然腦補了那可怕的場景,登時渾身雞皮疙瘩肆意。
一個小插曲結束,荊博文介紹的小林子也終于到了。
“哇!”荊白玉低呼一聲,道:“厲長生你瞧,真的有小兔子,你看到了嗎?好多只呢。”
厲長生也瞧見了,有白色的影子在草叢中晃動,狡黠的四處跑跑停停。
驺虞一見那些個兔子,立刻摘下弓箭,動作迅速的一搭。
“等等等等!”荊白玉趕忙叫住他,說:“驺虞驺虞,不要射,傷了小兔子多可惜,我們又不吃它,只是捉回去養着,就不要傷害他們了。”
驺虞不解的去看荊白玉,似乎在用眼神詢問,若是不射箭,該如何将兔子捕到?
荊白玉笑嘻嘻的從馬鞍上解下一個包裹來,打開裏面頓時青青白白的,竟是一包菜葉子!
荊白玉早有打算,道:“我們做幾個陷阱,放些菜葉子在裏面,一定能抓到小兔子!你說是不是厲長生?”
厲長生已然下了馬,站在一面休息。他們一連騎了兩個多小時的馬匹,他實在是不如荊白玉有精神頭,而且對捕捉兔子也沒什麽興趣。
驺虞雖然比荊白玉大了不少,但終歸還是個孩子,所以聽着荊白玉的話,眼睛亮了亮,也是興趣怏然的模樣。
這兩個人說幹就幹,将菜葉和陷阱準備好,然後便躲進了草叢樹後,靜等着小兔子上鈎。
時間一刻一刻的過去,起初荊白玉與驺虞還是興奮不已的,但時辰久了,難免覺得無聊。
荊白玉癟着嘴,道:“小兔子怎麽的還不來?難道是我帶來的菜葉子不夠好吃?”
厲長生笑着道:“我瞧這面水草豐盛,恐怕這裏生長的兔子,并不缺吃的,所以不上鈎也是自然的。”
“那你說怎麽樣才能抓兔子?”荊白玉說:“小叔父就抓得,我就抓不得嗎?”
荊博文抓兔子,自然不是用的陷阱,而是徒手追着去抓的,那是與兔子比快比狡黠。厲長生雖然散打過硬,但這古人的輕功,他的确一竅不通,想要追上兔子,簡直天方夜譚。
就在這個時候,驺虞突然指了指前方,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荊白玉頓時捂住嘴巴,睜大眼睛往前去瞧。
厲長生也随着往遠處望了一眼。
大家便瞧見一個白色的小影子,蹦蹦跳跳的往這邊來了,跑得頗為迅速。
那兔子也不知是不是被陷阱裏的菜葉子所吸引,反正大體方向的确是往這邊而來。
荊白玉興奮的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屏住呼吸。
“咕咚——”
眼看着那小兔子便要進入陷阱,然而就在不到三步遠地方,那小兔子腦袋一歪,竟是一頭栽在了地上,後腿蹬了幾下,随即便不動了。
“咦?”荊白玉止不住好奇,道:“怎麽回事?這兔子是在裝死?”
厲長生皺了皺眉頭,亦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荊白玉跳起來跑過去,他走得近了,那兔子卻仍是一動不動,仿佛并不像是裝死,反而像是真的斷了氣。
荊白玉蹲下身來,伸手碰了碰那兔子。兔子還是溫熱的,可這一摸之下,荊白玉只覺手上濕乎乎,定眼一看,血紅的一片,竟是摸了一手的血。
“公子!”
厲長生三步并作兩步,立刻跑到了荊白玉身邊,趕緊掏出帕子來,将荊白玉手上的血跡擦幹淨,又拿出随身水囊,快速沖洗着荊白玉的手。
荊白玉眨了眨大眼睛,道:“不是我流的血,是這小兔子,這小兔子莫不是遇到了獵人?它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驺虞低頭瞧了那兔子一眼,随即搖搖頭,也解下水囊來,遞給厲長生,叫他繼續給荊白玉沖洗雙手。
厲長生皺着眉頭,道:“手上可有傷口?”
“沒有啊。”荊白玉道。
厲長生籲了口氣,道:“那就好。”
“怎麽了?”荊白玉問。
厲長生說:“這兔子有點奇怪,血的顏色不正常,看起來像是中了毒。”
驺虞在旁邊點了點頭,表示附和厲長生的話。
“兔子中了毒?”
荊白玉仔細去瞧,兔子的血的确有點黑,不過其實這種程度很難分辨,一般人估摸着是瞧不出區別來的。
厲長生可是個化妝師,他對顏色是相當敏感的,別人無法區分的細微差別,在他眼中,其實相差甚遠。
驺虞則是出身低微,所以見得多了,也比旁的孩子多幾分生存技巧,也是能瞧出那兔子有問題的。
厲長生給荊白玉沖着手上的血水,驺虞撿了樹枝,将那已經死掉的兔子翻了個身。
兔子翻過去,一面的白毛已然被血水侵染的血紅,而那些白毛之間,能瞧見清晰的爪痕。
荊白玉皺了皺眉,道:“不是箭傷,也不像是什麽野獸的爪痕,倒像是鳥爪子抓出來的痕跡。”
厲長生不太懂得狩獵,一時間看不出太多端倪。
荊白玉雖然是頭一次參加秋獵,不過跟着師傅也是學習了不少的。狩獵之時經常會帶着獵犬,有時也會攜帶獵鷹,對于鳥爪的爪痕,荊白玉還是能分辨出來。
“又是鳥……”荊白玉道:“最近我似是與鳥犯沖!總是平白無故被砸一身的鳥屎,如今想要養個兔子,還被鳥給抓死了。也不知是什麽鳥,爪子也忒的厲害。”
“不只是爪子厲害。”厲長生道:“問題在于,這鳥爪上為何會淬了毒。”
“是啊。”荊白玉道:“兵器上淬毒的倒是不少見,鳥爪子上淬毒的,實在是稀奇。”
荊白玉說着,又指了指死掉的兔子,說:“而且你們聞到沒有,這小兔子好香呀!”
不需荊白玉開口,厲長生已然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起初厲長生還以為是周邊花草的味道,但是仔細一聞,香味的确是出自這兔子身上。
“有迷疊香與百裏香的味道,還有……”
厲長生作為化妝師,對香水的味道亦是敏感的,稍微一聞便能聞出個七七八八。
荊白玉倒是聞不出什麽端倪來,只覺得兔子身上還熏香,這樣也太奇怪了罷?聞所未聞。
“這個味道……”厲長生眉頭皺的很緊,道:“好似在哪裏聞到過。”
“你……”荊白玉想問他在哪裏聞道過,不過話沒說出口,就聽到“呼”一聲,有黑影兜頭俯沖而下,吓了荊白玉一跳。
荊白玉下意識的抱頭蹲下,那黑影一時沒有兜到荊白玉,快速在空中回旋,複又俯沖下來。
“小心!”
厲長生往前一撲,抱住荊白玉向側面滾去。此地乃是個斜坡,兩個人瞬間天旋地轉便滾了起來。
也好在是個斜坡,可以順着滾動起來,否則那黑影恐怕就要得手。
厲長生抱住荊白玉滾出去,連忙擡手護住荊白玉的頭部。“咚”的一聲,他的後背撞到了樹幹,兩個人這才堪堪停下。
“厲長生?你沒事罷?”荊白玉一竄跳起來,想要扶厲長生起來。
厲長生搖搖頭,道:“我沒事,你可磕傷了?”
“沒有。驺虞呢?”荊白玉着急的問。
方才驺虞就在他們身邊,突然有個體型碩大的飛鳥俯沖而下,也不知驺虞有事沒事。
厲長生帶着荊白玉往回跑去,半路上便聽到有尖銳刺耳的鳥鳴聲。
荊白玉止不住的道:“我就說了,最近和鳥犯沖!”
他們從斜坡爬上來,果然看到那只體型碩大,方才攻擊了他們的飛鳥還在半空盤旋着。
倒是驺虞,并無什麽大礙。
驺虞見他們上來,趕忙跑過來,用手比劃了幾下,問荊白玉他們如何。
荊白玉搖搖頭,說:“我沒事,那鳥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厲害,竟然主動襲擊人?”
驺虞搖了搖頭,又用手比劃了幾下,意思是他也未曾見過這種大鳥。
看着有點像是飛鷹,但又不像,着實說不清楚。
就瞧那大鳥不斷的在上空飛旋着,鬥志昂揚的模樣,好像不死心,還想要伺機俯沖而來。
又是幾聲鳥鳴,那面拴在樹上的馬匹倒是被飛鳥驚到,一個勁兒的踢着前腿,似是掙紮要跑的樣子。
荊白玉跑過去,拉住自己的馬匹,說:“別怕別怕,看我把那大鳥給獵下來。”
他說着解下馬匹上的長弓,立刻張開弓箭,“嗖”的就是一聲。
大鳥飛得甚快,這種飛行中的鳥類,并非輕而易舉便能射中,其實能打中的概率并不高。
小太子荊白玉這一箭雖然氣勢十足,卻并無射重,大鳥嘶叫一聲,輕而易舉便躲避了去。
倒是小太子身後的馬匹,一下子聽到鳥鳴,又是受驚不止,竟是将馬缰拽脫,不顧面前的荊白玉,就要橫沖直撞。
厲長生瞬間又是一身冷汗,只覺得禍不單行這話果然無錯。
不等厲長生有所反應,旁邊的驺虞突然嗓子裏發出“嗬”的一聲,就瞧他上前一步,雙手一舉。
那略顯單薄的身子板,竟是一把将沖撞的高頭大馬舉了起來,仿佛那馬匹不過是紙糊的一般,還沒有一兩重。
荊白玉頓時傻了眼,仰着頭,眼睛瞪得圓圓的。
說實在的,不只是荊白玉吃驚,厲長生也着實吃了一驚。
那驺虞日前才受了重傷,恢複驚人不說,竟還是個力大如牛的,果然……
人不可貌相。
“驺……驺虞,”荊白玉感慨道:“哇,你也太厲害了!”
就他們這一分神,鳥鳴聲已然消失不見。
厲長生再次擡頭去看,哪裏還有什麽飛鳥的影子,天空湛藍,什麽也是無有。
“兔子不見了。”厲長生道。
“什麽,兔子不見了?”荊白玉有點糊塗,回頭去瞧,果然地上的死兔子不見了,只剩下一灘血跡。
難道兔子真是裝死,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跑掉了?
荊白玉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個不可能。
厲長生道:“被那只飛鳥叼走了。”
荊白玉與厲長生想到了一處去,很有可能方才那只大鳥并不是想要襲擊荊白玉,只是巧了,荊白玉正好站在那死掉的兔子跟前,大鳥只是覺得荊白玉比較礙事罷了。
那兔子身上的爪痕,十有八九便是那飛鳥的。
看飛鳥的體型,和爪子的鋒利程度來說,想要在兔子身上制造這樣的爪痕,并不是困難的事情。
“這鳥也太怪了罷?”荊白玉感嘆說。
厲長生一陣沉思,總覺得這事情已經不只是怪的問題,這仿佛是一團迷霧,或許霧散之後,周身便是陷阱,一個不留神就再也來不及。
厲長生道:“兔子身上的香味,我的确聞到過。”
荊白玉道:“我剛才就想問了,你在哪裏聞到過?”
“馮夫人的身上。”厲長生說。
“啊?”荊白玉一頭霧水,說:“馮夫人和兔子用了同一種熏香?”
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厲長生看了看天色,道:“看來我們要先回莊子去了,這裏并不安全。”
“哦。”荊白玉乖乖的點了點頭,聽話的跟着厲長生一起返程。
今兒個馮夫人一到山莊,便跑來與厲長生搭讪,當時馮夫人還問了一句關于她身上新香氣的話。厲長生為了擺脫糾纏,所以當時并未仔細注意過,如今聞到兔子身上的香氣,反而心中狐疑不止。
一入了莊子,厲長生便道:“驺虞,你先送公子回房間,我回來之前先別離開。”
驺虞立刻點點頭。
荊白玉去瞧厲長生,道:“你要去找馮夫人嗎?”
荊白玉一猜,厲長生十分在意剛才香氣的問題,這事兒聽起來天方夜譚,也十足莫名其妙,但是仔細一想,但凡多想幾分,便讓人不寒而栗起來,的确不是什麽小事兒。
厲長生點點頭,道:“我去去就回,公子可要小心些,別再出現甚麽意外了。”
“我知道了。”荊白玉有些個不好意思,道:“我去叫醫師弄些傷藥來,你回來我幫你擦擦後背,不知道方才撞在樹上,有沒有淤血了。”
“好。”厲長生點點頭,便往馮夫人那面去了。
荊白玉帶着驺虞兩個人往回走,眼看着便要入了院落,突的卻聽到奇怪聲響。
一個小姑娘的聲音,惡狠狠的道:“打它,使勁兒的打,它竟然敢咬我!一只小貓兒罷了,誰給它的膽子!最近怎麽誰都欺負我!氣死我了!”
荊白玉一聽,可不是那鄒凝兒在大呼小叫。
荊白玉聽到鄒凝兒的聲音就頭疼,他之前與鄒老爺說了既往不咎,不過嘴上雖然這般說,其實荊白玉心裏頭還是很記仇的,若是找到機會,他絕對想要狠狠整治鄒凝兒一番,不手軟的那種。
“嗷嗚——”
荊白玉正走着,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撞在了自己小腿肚子上。
荊白玉倒是沒有被撞倒,那小東西反而跌了個大屁蹲,搖頭晃腦的,還被吓了一跳,吓得恨不得渾身毛發都要炸起。
“呀,好可愛啊。”荊白玉低頭去瞧。
就見一只兩手大小的小可憐,虎頭虎腦模樣,撞的似是已然昏頭轉向,它爬起來就要跑,差一點子有一頭撞在荊白玉的腿上。
荊白玉矮身蹲下,伸手一抱,就将那小家夥抱了起來。
“嗷嗚嗚——”
小家夥很是排斥荊白玉,在他懷裏亂拱,掙紮着想要跳到地上去。
“去哪裏了?!”
“在那裏!”
鄒凝兒帶着幾個小厮跑過來,一眼便看到了荊白玉懷裏的小家夥,道:“你抱着我的貓做甚麽?快還給我!”
“貓?”荊白玉被她逗笑了,道:“你說它是貓?”
鄒凝兒道:“怎麽的?你還覺得它是狗不成,忒也沒見識了!”
荊白玉更是笑了,道:“他自然不是貓也不是狗,而是一只小老虎。”
“呸!”鄒凝兒笑道:“你說它是老虎?你也不看看他長成個什麽樣子,這麽一點大,你騙誰呢,怎麽可能是老虎呢?而且你看它的毛色,哪裏像是老虎?”
荊白玉懷裏抱的,的确是一只小老虎不假。只是這只小老虎太小了,跟一只貓的大小也差不離,而且毛色比較雜,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長開,乍一看的确和老虎沒什麽關系,鄒凝兒一個姑娘家,把它認成是貓也情有可原。
鄒凝兒手裏拿着一條馬鞭,荊白玉低頭一瞧,小老虎的腦袋上果真有一條鞭痕,肯定是被打的。
小老虎本來很是抗拒荊白玉,但是瞧見鄒凝兒拿着馬鞭跑來,它立刻一縮脖子,鑽進了荊白玉懷裏,還一個勁兒的使勁兒往裏鑽,似乎想要尋求荊白玉的庇護。
鄒凝兒一瞧,更是嘲笑道:“你見過這麽毫無威嚴的老虎嗎?你可別想騙我。”
荊白玉之前說過,他想養一只小老虎。本來這事情只不過白日做夢罷了,老虎那可是吃人的野獸,怎麽能圈養起來。然而如今一見,這老虎幼崽着實可愛,若是一直養在身邊,真是再好也沒有。
荊白玉當下道:“這小老虎我要了。”
“甚麽?”鄒凝兒一聽,道:“不行,這是我的貓,它咬了我,我今兒是要打死它的。”
荊白玉聽了皺皺眉頭,只覺得這小姑娘開口閉口的打死,讓人聽了着實毛骨悚然。
荊白玉幹脆笑了一聲,道:“反正這小老虎我要了,你若是有甚麽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