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枕邊風 (1)
荊白玉生了幾日的氣勁兒, 與厲長生單方面冷戰多時,沒成想皆是誤會。荊白玉這麽一聽, 只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忍不住瞪了一眼厲長生。
荊白玉道:“那……從祖母那處回來, 你怎麽的不和我解釋?拖到眼下這般時辰,哼……”着實讓本太子好等!
厲長生笑着道:“小臣的确是想解釋一番, 只是太子殿下不給機會,瞧見小臣便負氣離開, 連一句整齊的話兒都不叫說,這……”
荊白玉一聽,有些面皮發燙,仔細一琢磨, 仿佛是這麽回事, 但這能怨自己?明明是厲長生他先做些奇奇怪怪的事兒。
荊白玉不服的辯解起來,道:“那也是你,好端端的接陵川王的賞賜做什麽?他給你玉佩, 你當一口回絕,方才能顯示出你追随本太子的決心呀!”
厲長生仍是笑着,道:“這陵川王一看心思便不單純, 日後必是太子殿的下勁敵。陵川王若是不想方設法派個眼線細作過來,恐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既然如此, 不如讓陵川王以為長生便是細作,也好糊弄他一番,這樣也免得陵川王再派遣細作前來, 惹出更多事端的好。”
果不其然,小小年紀的荊白玉在厲長生面兒前,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他的。厲長生這人,仿佛比旁人多長了一張嘴一副心肝似的,做事說話皆是頭頭是道無懈可擊。
這一會兒荊白玉無話可說,厲長生又道:“還有一點子。”
“什麽?”荊白玉問。
厲長生指了指兔子布偶脖子上的玉佩,道:“這玉佩一看便是價值連城,陵川王出手大方無人能及,若是長生不收,豈不暴殄天物?”
“你……”荊白玉還以為他要說些個什麽,乍一聽氣得差點子翻個白眼,道:“這破玉佩有甚麽值錢的?改日本太子送你個更好的!”
厲長生露出老謀深算的微笑,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小臣謝太子賞賜。”
這一出手便損失800萬的玉佩,全然一副賠本買賣,豈是厲長生的作風?
小太子荊白玉總覺得哪裏有些個不對勁兒,自己仿佛掉入了什麽陷阱之中……
只是懷中兔子頑偶着實太過可人疼,荊白玉從未見過,喜歡的心肝肉跳,也着實顧不得什麽陷阱。
這兔子頑偶乃是大荊上下獨一份,雖在現代不過普普通通的小孩子頑具,可如今倒顯得極為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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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雨趕了一整日的針線活,用的布料毛料可都是最好的,就連小兔子的一雙眼睛,也是用着上好的瑪瑙玉石,不論模樣還是手感,皆是絲毫不差,全挑不出個毛病來。
厲長生就見荊白玉抱着一只差不多與他一般大的兔子頑偶,在內殿裏高興的跑來跑去,上蹿下跳,仿佛個小猴子一般,煞是開懷模樣。
“果然還是個孩子……”
厲長生莞爾低聲道。
沒一會兒功夫,荊白玉跳的累了蹦的乏了,實在是撐不住,還未洗漱便摟着兔子布偶歪在軟榻之上,打起盹兒來。
厲長生一瞧,知是荊白玉這幾日疲憊,便沒有硬是叫他起身洗漱了再睡,将人輕輕抱起,放到榻上,給他和兔子一起蓋好被子,叫他便這般睡下。
心結一結,荊白玉總算是睡了個好覺,一夜無話,也無做夢,睡得那是酣暢淋漓,一睜眼便是清晨時分。
厲長生已然起了,給他準備熱水洗漱,随即又送了他去習學騎射。
荊白玉有些個戀戀不舍,臨走之時瞧了好幾眼他那兔子頑偶,生怕一個不注意,那兔子能活了去,自個兒長腿逃走。
荊白玉吩咐道:“厲長生,我的兔子,你莫要将旁人碰,知道嗎?”
“知道知道。”厲長生道:“太子殿下再不走,恐怕是要遲到,小心師傅告到陛下那裏去。”
“才不會遲到。”荊白玉道。
小太子荊白玉上午讀書寫字,下午騎馬射箭,中午會回殿中用午膳。厲長生只管将太子殿下送到讀書的大殿去,便回來殿中忙碌,中午靈雨負責将太子接回,免得厲長生那面忙不開。
厲長生如今乃是太子殿中掌事內使,大大小小事物,但凡和太子有關系的,便都由厲長生負責,事無巨細。
那面眼看着便要午膳,小太子荊白玉也是該回了,厲長生将手頭事物收拾一番,便往殿門口去迎着。
另外一面兒便就這個時辰,有兩個人手裏提了禮物,也往太子殿中而來。
一個人身着王袍,邁着方步,那一身的氣度,說不出的富貴風流,可不就是陵川王荊博文?
荊博文一行走着一行道:“我說雲深啊,你這個時候去給太子送禮,他并不在殿中罷?看着日頭,太子應當還在讀書呢。”
身邊之人正是謀主孟雲深。
孟雲深面容一絲不動,道:“禮的确是給太子送的,但雲深要見的人,并非太子殿下。”
“啊?”荊博文奇怪的道:“莫不是你看上了太子殿中宮女,來搶人的?”
孟雲深這會兒臉色倒是變了,眼神冷得夠嗆,頗為犀利的掃了一眼身邊陵川王。
陵川王趕忙打着哈哈道:“孤開頑笑的,你這聽不出來啊。”
“不好笑。”孟雲深言簡意赅道。
陵川王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然,道:“你這謀主做的,總是嗆聲孤這大王,忒的讓孤沒臉。”
孟雲深淡淡的道:“那請大王做些個體面的事兒。”
陵川王又讨了沒趣,也不好再說甚麽,怕被孟雲深給再羞辱了去,只好切了一聲,不言語了。
孟雲深道:“大王止步,雲深自己前往便是,今日雲深會一會那掌事內使厲長生就回。”
“啊?”荊博文又是一陣驚訝,道:“原你是來見厲長生的,那我也要一同去,這可是孤安插來的眼線,孤的功勞。”
“呵——”
孟雲深無情冷笑一聲,道:“眼線?此話為時過早。雲深也曾聽聞這厲長生的名諱,恐怕并非等閑之輩。”
“一個掌事太監而已。”陵川王不甚在意,道:“孤用一塊玉佩便收買了他,能有甚麽大作為?也要勞孤的謀主親自跑這一趟,還不讓孤一同跟着進去?”
孟雲深提着手中禮物,頭也不回的徑自去了,只是留下一句話,道:“大王還是莫去的為好,免得拖了雲深後腿。”
“氣……”
“氣煞孤了!”
“好你個孟雲深!”
“你篤定孤不敢把你怎麽着是不是!”
陵川王荊博文一陣臉紅脖子粗,在孟雲深背後喊了半晌,卻不見那人回頭,就真那般去了。
荊博文一陣沉默反思,站在原地良久,袖子一揮道:“不去便不去,孤去滌川園頑頑,說不定能遇見幾個俏麗宮女!”
厲長生出了殿門迎着荊白玉歸來,太子倒是并未這般早就露面,倒是有不速之客前來。
四月急匆匆而來,道:“掌事大人,陵川王麾下謀主孟雲深,前來面見太子殿下。”
“孟雲深?”厲長生還不曾聽聞這麽名字,今兒個是頭一次。
四月點點頭,臉色有些個凝重模樣。
厲長生笑着問:“這可是個什麽人物?”
四月複又點點頭,道:“此人乃是陵川王麾下第一謀士,跟随陵川王時日不短。聽聞陵川那一片大大小小的事務,全由這謀主孟雲深管理,陵川王對他信任非凡,此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竟是如此?”厲長生道:“那可要好好會上一會。便請他先行進來,等着太子殿下罷。”
“這……”四月猶豫不決,道:“若不然,請孟雲深在外稍等片刻便是,太子殿下也快要歸來,這般請進來,是否……”
“無礙。”厲長生道:“哪有叫客人在殿外等候的道理,恐怕叫人聽了尋了邪茬,責難太子殿下待人不夠寬宏。”
厲長生說的對,孟雲深便是這般思忖的。
他今日并非來見太子荊白玉,而是來試探厲長生此人。所以便撿了太子殿下不在殿中,又馬上要歸之時前來,算得是恰到好處,一絲不茍。
這般一來,若是厲長生引他入殿,那在太子荊白玉眼中,厲長生與陵川王手下之人,恐怕有些個交情。
若是厲長生叫他殿外等候,的确可排除了交情一說,可難免會叫人覺得太子為人苛責,對名仕不夠禮遇,恐怕遭人話柄被人诟病。
孟雲深這一出手,便叫厲長生陷入兩難境地。只是厲長生并未猶豫,當下笑着便親自去迎那謀主孟雲深。
“孟先生。”厲長生禮貌周全,引着孟雲深入內,道:“這面請。”
孟雲深落後兩步,一行走着一行不着痕跡的打量厲長生此人。
這皇宮之中,如今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太子殿下身邊有個叫厲長生的掌事。便是連皇上,太後,皇後和各位夫人美人,皆是對厲長生之名如雷貫耳。
厲長生親自引着孟雲深入了茶室,道:“孟先生稍待,太子殿下很快便會歸來。”
“有勞。”孟雲深道。
孟雲深亦是禮貌周全,只是厲長生瞧得出來,這人亦是疏離的很,竟是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之處。
只是這孟雲深不似厲長生為人玲珑圓滑,舉手投足之間充斥着文人雅士的清冷之氣。
小太子荊白玉歡歡喜喜而來,才到宮門口,便瞧四月在此等候。
“陵川王的謀主來了?”荊白玉一聽,眉頭皺的死緊。
“正是。”四月趕忙道:“已然入了茶室。請太子殿下勿要錯怪掌事大人,掌事大人也是為了太子殿下的名聲,才引人進內的,并無二心。”
荊白玉一聽倒是樂了,道:“本太子自然知曉,我又不是那一挑撥便上鈎之人。倒是四月姊姊,你怎麽的也給那厲長生說好話了?”
四月嘆息道:“四月并未替掌事大人說好話,只是不想太子殿下又悶悶不樂罷了。”
荊白玉無有時辰多話,趕忙進了茶室去,果然謀主孟雲深正襟危坐,厲長生侍立一旁。
“太子殿下。”厲長生見了,立刻走到荊白玉身邊。
孟雲深長身而起,規矩周全恭恭敬敬向太子行禮。
荊白玉小大人一般揮手,道:“坐,不必多禮。”
“是。”孟雲深道。
荊白玉道:“今日能見到大名鼎鼎的孟先生,本太子當真三生有幸。”
“太子言重。”孟雲深道:“陵川王特命小人攜了些陵川地面的特産,前來送予太子殿下,還望太子殿下莫要嫌棄。”
“怎麽會呢?”荊白玉擺擺手,示意厲長生去接。
孟雲深送了太子禮物,又拿出個小包裹來,親手遞給厲長生,道:“這是予掌事大人的禮兒,也望莫要嫌棄。”
孟雲深給太子送禮,竟然還一同攜帶了給厲長生的禮物不說,眼下竟是一起送出,幾乎無有個先後間隔。
若是旁的主子一瞧,決計多有不滿,太子殿下何等身份,掌事內使如何能比的了?這恐怕便是羞辱與人,再無旁的意思。
只是荊白玉心知肚明,這謀主孟雲深今日前來,便是陵川王叫來尋晦氣的,又怎麽可稱了他們心意?
荊白玉一副大肚模樣,全然無有生氣不悅,反而道:“厲長生啊,既然是小叔父着人送你的禮物,你快收下便是了,不必客氣。”
“是,小臣敬諾。”厲長生道。
孟雲深無有多話,将禮物親手交付。
小太子荊白玉下午還有騎射練習,如今正是午膳時分,孟雲深不好多留,畢竟以他身份,是萬無可能與太子同席用膳,并不合規矩。
孟雲深規規矩矩起身離開,不多時便出了太子宮中。
孟雲深被厲長生送到殿門口,這才一個人轉身離去,看着模樣似是要出宮。
“喂——”
他方才行了兩步,便瞧有人蹲在一旁花草之中,還不雅的用寬袖扇呼着風,可不就是陵川王荊博文?
孟雲深居高臨下瞧着他,面無表情道:“大王,不雅。”
“孤管他雅不雅?”荊博文站起身來,道:“這眼看着便要入秋,怎麽的天氣還如此燥熱?孤站在此處這般久,又累又熱,還能顧得上雅不雅?就你恁的事兒多。”
孟雲深四個字惹來荊博文一通連珠炮似的狂轟濫炸,顯然是等得久了,已然不甚耐煩。
孟雲深淡淡的道:“雲深還以為,大王已然往滌川園去私會佳人,沒成想原是一直等在這裏,的确有勞大王。”
“孤……”荊博文說他不過,只好換了話題,道:“怎麽樣?孤選的眼線,可還入得你法眼?”
“呵——”
孟雲深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
荊博文道:“笑甚麽?你什麽意思,倒是說說看。”
孟雲深并無賣關子,道:“厲長生此人不可用,當殺之。”
“啊?!”
荊博文着實吓了一跳,道:“殺了?你也太誇張了罷?”
荊博文仔細琢磨了一下,厲長生這人挺好相與的,說話也動聽,手頭事兒做得也麻利,還是個愛財之輩,怎麽看怎麽是眼線的最佳人選,如何就不能用,還要殺了呢?簡直匪夷所思。
孟雲深本欲解釋,但是嘴唇開合複又閉上,換了言簡意赅的言辭,道:“與大王解釋,恐大王亦不明白。總之……往後裏大王莫要見厲長生的為好,免得壞了大事兒。”
“孤,”荊博文煞是不服,道:“孤堂堂陵川之王,莫不成還能被一個小小寺人算計了去?”
“說不定。”孟雲深回答的絲毫不見停頓。
那面厲長生送了孟雲深歸來,已然見荊白玉抱着他的兔子頑偶,一邊用膳一邊頑耍着,好不愉悅模樣。
厲長生走進來,道:“太子殿下,先用了膳再頑,莫要弄髒了兔子,否則太子殿下又要哭鬧。”
“誰會哭鬧?”荊白玉不服氣,道:“本太子才不會。”
“是了……”
荊白玉忽然道:“那孟雲深,你瞧着怎麽樣?他可是陵川王麾下第一謀士,傳得神乎其神。聽說這陵川地界若是沒了大王或許可行,但若沒了謀主,便是一天也轉不動的。”
“此言倒是不假。”厲長生笑道。
“真的這般厲害?”荊白玉道:“看着也就是個文人雅士罷了。”
“心細又心狠,”厲長生道:“小事兒能做,大事兒也能斷,這樣的人的确難得。”
“這樣啊……”荊白玉摸着兔兔的耳朵,小聲道:“那恐怕是要找個邪茬,除掉他才是了,免得日後養虎為患。”
“太子此言差矣。”厲長生道。
“哪裏說錯了?”荊白玉問。
厲長生道:“這等人才,除之可惜,應當拉攏才是。養虎為患也可變成如虎添翼。”
“拉攏?”荊白玉有些許吃驚,道:“這樣的人,若想拉攏恐怕着實不易罷?”
“太容易的事兒,長生也提不起勁兒來幹。”厲長生似笑非笑,道:“這日子怎麽過都是要過的,不如來點刺激和挑戰,豈不回味無窮?”
荊白玉眼瞧着他的笑容,總覺得毛骨悚然,渾身雞皮疙瘩都要炸起。
荊白玉問:“你可是有了主意,說來聽聽?”
“主意的确已然有了個雛形。”厲長生道:“聽說窦将軍不日便要凱旋而歸,這慶功宴也快要提上日程了,是也不是?”
“你這是明知故問。”荊白玉一聽悶悶不樂,老大的不高興。
不為別的,荊白玉主動向父皇請命,想要領了出城迎接窦将軍隊伍的差事。但憑白叫陵川王荊博文撿了好處,捷足先登。
荊白玉因這事兒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提起仍是紮心的緊。
荊白玉道:“出城迎接的活計,已然叫陵川王搶了去。這準備慶功宴的活計,恐怕父皇已然一并子給了他去,還有我什麽事兒,哼……”
“太子殿下莫急,”厲長生笑着道:“機會還是有的。”
“怎麽的有?”荊白玉道:“我已打聽過了,陵川王仗着祖母寵愛,竟是央求了祖母,叫祖母親去見了父皇,求了那出城迎接的活計,怪不得父皇不叫我去。有祖母予他撐腰,父皇全不好駁了祖母面子,我是一點機會也無。我若是再去央求祖母,恐怕也沒小叔父那臉面,祖母怕以一大堆大道理,将我拒之門外呢!”
“的确是這個理兒。”厲長生道。
這宮中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太後最愛見小兒子荊博文,荊白玉這做孫兒的,是萬不及荊博文一半好。
厲長生道:“所以長生并非要太子殿下去央求太後娘娘。太子殿下恐是忘了,這宮中還有一人,這會兒倒也有些說話分量。”
“什麽人?”荊白玉詫異的睜大眼睛,随即似是想了起來,恍然大悟道:“你說的莫不是馮夫人?”
“正是。”厲長生點頭道。
荊白玉嘴巴一撇,道:“這是什麽主意,全然行不通的。”
“如何行不同?”厲長生道:“這馮夫人,可乃是窦将軍的親妹妹,如今窦将軍凱旋,皇上如何不賣馮夫人一個面子?這也是賣給窦将軍面子的事兒。”
說起這窦将軍,為人古板骁勇善戰,常年駐守邊疆,乃是大荊一等一的戰神。
窦将軍年紀輕輕,乃是太後的侄兒,卻并非親侄兒。
窦将軍原本姓馮,乃是馮将軍的小兒子。只可惜,馮将軍戰死沙場,夫人殉情自刎,留下一兒一女無人照料。
太後為了拉攏馮家一族,也為了穩固窦氏外戚,幹脆便收了馮将軍的兒子做侄兒,上了窦家的族譜。
後來窦将軍長大成人,果真不負衆望,骁勇善戰用兵如神。皇帝為了穩固馮家心意,幹脆便納了窦将軍的親妹妹為夫人,是為馮夫人,只比皇後娘娘低一個品階。
說起來皇後與太後關系頗為親近,兩家有着千絲萬縷的幹系。而馮夫人又是窦将軍的親妹妹,也應與皇後一族關系不差。但事實并非如此,這皇後與馮夫人都是女人,還都伏侍這一個丈夫,哪裏能對對方有什麽好感度,雖不說老死不相往來,卻也是見了面連假寒暄也懶得做的幹系。
這般一來,想要馮夫人幫小太子荊白玉說些好話,吹吹枕邊風兒,着實不太現實。
荊白玉蔫蔫的道:“你可不知,我昨個兒去母後那面問安,母後還在生氣呢,就氣的是那馮夫人。”
厲長生笑道:“哦,還有這等子事兒?”
“窦将軍打了大勝仗,”小太子荊白玉道:“一同帶回了詹國的求和文書,這次父皇高興的很,為了安撫窦将軍,所以已然連着往馮夫人宮中去了三日!”
皇後才奪回了皇上的寵愛,結果好景不長,這幾日為了安撫窦将軍一脈,皇上算是給足了面子,頻頻去往馮夫人宮中,倒是又冷落了皇後去。
皇上本就不是個專情之人,那馮夫人姿色絕美,恐怕這會兒,皇上又開始見異思遷樂不思蜀,也快忘了皇後的好處。
皇後備孕備到一半,事兒沒成,全叫那馮夫人給攪和了去,皇後哪裏能歡心的了?
太子往皇後宮中問安之時,便聽到皇後大發雷霆之音。
厲長生聽了一笑,全不當一回事,道:“與太子說句悄悄話,若是皇後娘娘真的再生一位皇子,那太子的地位恐怕危矣,如今倒是要感謝那馮夫人多一些個。”
小太子荊白玉哪裏能不懂得這其中道理,卻也不好如此直白道出,只是別別扭扭道:“我是太子,旁的人也只能是皇子,我才不怕。”
“是是是,”厲長生順着他的話一打疊迎合,卻無有幾分誠意在內,道:“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眼下需要拉攏一番馮夫人才是,需得馮夫人為太子吹吹枕邊風兒。”
“不知要怎麽做。”小太子荊白玉全無頭緒。
畢竟他乃是皇後養大,自小便于那馮夫人沒甚麽幹系,幾乎沒說過一句正經兒話。
厲長生道:“長生這便去打聽打聽,一定幫太子殿下辦好這事兒。”
“你且去,做好了我賞你好東西!”荊白玉好爽的拍拍胸脯子。
厲長生一笑,道:“太子殿下,上次那玉佩……太子可還未賞賜,太子不會已然忘了罷?”
荊白玉頓時臉面燒燙,道:“誰忘了,這回一并子給你三塊!決不食言。”
那陵川王荊博文可謂是財大氣粗,他地界上盛産銅礦,又有造錢的差事,想要多少錢兒,不過動動嘴皮子,吩咐一聲的功夫,是最為富饒的地方。
小太子荊白玉身在宮中,吃穿用度雖然按照成例都是頂好的,卻也追不上陵川王的奢華,叫他突然拿出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來,着實有些個費勁兒。
這不是,小太子還在為欠厲長生的玉佩而煩惱,一時尋不到那般好的,竟是欠了債,如今還愈欠愈多。
荊白玉也不知厲長生打的什麽主意,反正厲長生一副十拿九穩模樣,這事兒應是十足平穩,無甚麽懸疑。
厲長生趁着下午荊白玉去騎射之時,便往滌川園而去。
滌川園乃是皇宮之中最大的花園,若想偶遇個皇上或者嫔妃,這滌川園乃是最好的場所,最好的選擇。
厲長生已然向小宮女們打聽了一番,心中的确有了計較。
如今在這宮裏頭,厲長生可是紅人,尤其是在一衆小宮女之間,便沒有不識得厲長生的。有些許小宮女削尖了腦袋,就是想要見上厲長生一面,簡直把他奉若神明,就沒厲長生辦不好的事兒。
厲長生入了滌川園,徜徉了半個時辰左右,果然就瞧有位絕色佳人,并着三四個宮女,往這面而來。
這馮夫人亦是年輕貌美的很,不同于皇後的端莊,也不似劉美人的溫婉,這馮夫人不愧是将軍之女,打眼一瞧俏皮中多了一分英氣,叫人瞧着便爽利。
馮夫人在滌川園随便逛着,似是沒個目的,不過出來走走解解悶罷了。
如今眼瞧着便要入秋,但秋老虎來的兇,天氣仍是悶熱異常,尤其午後太陽濃烈,竟是将那馮夫人的臉頰都熱得微微泛紅。
馮夫人着實怕熱的很,那扇子輕輕扇着風,道:“這天兒啊,真是惱人的很……”
厲長生并未直接上前,而是遙遙的瞧着。
就見宮女們忽而上前,将馮夫人外衣退下,複又換了件新的紗衫,馮夫人這才繼續往前閑逛。
厲長生跟随其後,不過一會兒工夫,就瞧馮夫人又停步不前,竟是叫宮女擎了新衣裳來,再換一件紗衣。
若是旁人瞧了,恐怕驚愕不止,全然不知馮夫人這是做的什麽?難不成是有潔癖在身,出行一趟不換個七八次外衫都不舒坦。
厲長生倒是并不納罕,畢竟他已然将馮夫人的那點事兒打聽的清清楚楚。
厲長生這會兒便整理好自個兒的衣裳,體體面面從旁而過,仿佛只是不經意路過。
“小臣厲長生,拜見馮夫人。”
馮夫人定眼一瞧,這名兒着實如雷貫耳,不免多瞧一眼,道:“且慢,你不忙着走。”
“是,敬諾。”厲長生這才停下步子。
馮夫人打量了她一回,道:“你便是厲長生?我倒是聽說過你的名兒。”
厲長生一副受寵若驚模樣,道:“娘娘垂愛,小臣誠惶誠恐。”
馮夫人道:“我聽說你給皇後畫過妝面,畫得頗為好看。今兒個我有閑空,你也給我畫個妝面,可莫要敷衍了去。”
厲長生一聽,有些個猶豫表情,未有立刻領命。
馮夫人挑眉道:“怎麽的?你是看我不起?覺得我不是皇後,便不願意給我畫這妝面?”
厲長生就等着她這話,連忙道:“小臣不敢,娘娘誤會了。其實……娘娘天生麗質,又正是青春年華,薄施粉黛便是嬌俏無人能及。恕小臣已然無法再将娘娘畫得更俏麗脫俗了。”
“哈哈——”馮夫人一聽,止不住大笑起來,果真不像旁的女子那般嬌羞,反而歡喜異常,道:“這話兒說的實在,我愛聽的緊呢!重重有賞!”
“小臣不過說些實話,當不住娘娘您的賞賜,着實是折煞了小臣。”厲長生好話一打疊,果真是旁人喜歡聽什麽,他是心知肚明。
厲長生言到出此,便話鋒一轉,道:“只是一點,請娘娘恕小臣直言不諱。”
“甚麽?”馮夫人被他吊足了興致,着實好奇的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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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長生将從系統商城之中換取的物件,呈現在馮夫人面前,道:“娘娘還需一物錦上添花,便是此物。”
馮夫人不曾見過這東西,仍是好奇十足,道:“這是甚麽?長得奇奇怪怪。我聽大家夥兒說了,你乃是戎狄來的,稀奇頑意兒多得是,今兒個倒是見着了。”
厲長生但笑不語,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道:“娘娘,小臣懇請娘娘先行屏退左右。”
“大膽!”旁的大宮女一瞧,立時呵斥一聲。
雖說厲長生乃是寺人,伏侍在娘娘身畔并無不妥,但如今的淨身程度,這寺人還是有些個威脅性的,更何況厲長生乃是太子宮中寺人。
馮夫人倒是不在意,道:“你們且去随便走走,我與厲掌事說說話,也沒甚麽的。”
宮女們面面相觑,不敢違逆,只好默默垂首退下。
馮夫人道:“眼下可行?你有什麽話盡管說,我不喜歡頑那些虛的,不爽快。”
厲長生道:“是。小臣這物件,乃是止汗香體之用,再适合娘娘不過。”
“你……”
馮夫人一聽,難得有些扭捏和着惱,不似方才那般爽快。
原方才馮夫人走兩步便換個衣裳,并非潔癖所致,其實乃是她汗腺發達,天氣悶熱,走兩步便汗流浃背,陰透衫子,瞧上去着實不雅觀。
不只是不雅這一點子,這馮夫人還有一點致命問題,便是體味頗重,俗稱有些狐臭。
好端端一嬌俏美人,近前一聞臭不可忍,這如何能行?
平日裏皇上臨幸馮夫人,馮夫人都要提前着宮人将整個宮殿用香薰得透透的,才好掩蓋了她身上異味兒。
皇上幾次提出叫馮夫人莫要弄這般多香粉,聞着頭疼,但馮夫人也只是口頭上答應,不敢停了香粉。
這狐臭乃是秘密,絕不敢叫皇上知曉。
厲長生十拿九穩,道:“娘娘,小臣這止汗香體膏倒是管用,不放請娘娘一試。只需塗抹于易出汗之處,便可有成效。”
這香奈兒蔚藍系列香體止汗膏,其實是男士止汗膏,與同名香水蔚藍男香是一個味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蔚藍香水味道其實許多女性皆是喜歡,沒有不可用一說。
而且男士止汗膏,相對比女士止汗膏來說,效果更強。
這止汗膏呈現半透明膏體質地,塗抹順滑,有略微清涼之感。雖然不可能使用之後一點汗液不出,但可大大提高清爽質感,盛夏悶熱之時最為适用。
尤其可防止出汗導致的衣服汗漬不雅。
馮夫人如今最大的困擾便是如此,聽厲長生這般一說,竟是隐隐心動起來。
厲長生這一手投其所好,果真用的甚妙。
馮夫人接過止汗膏,道:“你送予我這般稀罕頑意,莫不是有求于我?不妨一口氣說了,也免得我問東問西。”
厲長生笑道:“娘娘料事如神,小臣也不好猶豫不言。”
厲長生這次前來,自然是為了小太子之事情,馮夫人一聽便笑了,道:“你叫我幫助太子?你可知道,我與皇後向來不對付?”
厲長生道:“自然是知曉的。只是這事兒乃是太子殿下的事情,與皇後并無幹系。”
“怎麽沒幹系。”馮夫人道:“太子一直養在皇後身邊,我若幫了太子,豈非為皇後做了嫁衣?”
厲長生笑道:“娘娘此言差矣,如何能這般想得不通透?”
“怎麽的?”馮夫人氣笑了,道:“你還要說教于我?”
“小臣不敢。”厲長生道:“娘娘可曾聽聞,前些日子皇後尋了太醫備孕一事?”
“自然聽說了。”馮夫人道。
厲長生道:“這便是了。小太子雖親近皇後,但終歸不是皇後親生的。若是但凡有個機會,便是皇後不想生個皇子,可皇後那一族族人,能叫皇後不生?就是為了家族,皇後也是要拼了命再生個親兒子的。”
“是這個道理。”馮夫人冷笑一聲,道:“皇後也是個糊塗的,有了太子傍身,她還求個什麽,太子殿下又親近于她,還有甚麽不滿意不知足的?”
厲長生無有多言,但人心便是如此,得不到就是最想要的,一旦到手哪裏還有珍惜之意,只會貪婪着更多,直到終有一日,竹籃打水,萬事一場空……
厲長生繼續道:“若是此時馮夫人肯助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無有不感激涕零之理。馮夫人乃是聰慧之人,可願賭此一遭?”
馮夫人略有沉吟,随即爽快道:“你且回去等着我的消息便可,這事兒旁人不敢應你,我倒是敢給你爽快話。”
厲長生辭過馮夫人,便直接返回太子宮中。正巧了,小太子荊白玉方騎射回來,累得小臉紅撲撲,額頭上還滾着汗珠子。
厲長生上前,拿了帕子遞給荊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