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溫灼傷

第33章 章節

條心的伍六一，這次也站在了高城那邊，他說“班長，他會拖死你！”

話至此處，史今再也無法開口。他知道，部隊年年精簡裁軍，他們都在想盡辦法、甚至用盡花招地讓自己留下來，許三多的到來勢必會影響三班的成績，甚至影響自己的未來。在別人為了自己這麽努力的時候，自己要是再堅持下去，就是不知好歹了。這個承諾，這個自己在心中暗暗對自己的應許，終究是完不成了，這怕是會成為自己這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有的時候，史今是真的搞不懂，天真的到底是自己，還是連長和六一他們。他面對許三多，天真的想要幫一個衆所周知的孬兵變成一個堂堂正正的兵。而他們面對許思行，只相信自己看到、聽到的，卻忽視了親身感受到的。

也許，他們都還有着天真吧。

挑戰

“……城哥，我以前真的沒打過人，對不起，城哥，我不想打架的……可是他們打你，我不能讓他們打你，我得打回去，得打回去！不然會死的，會被咬死……很疼的，我們得打回去，不能讓他們打你，他們會咬死你，我……對不起，城哥，別讨厭我，別讨厭我，我不想讓你死……我不想讓你死……”眼前，是十歲的許思行，他滿臉的凄惶無助，眼裏充斥着瘋狂和絕望，他縮在角落裏無聲地哭泣，小小的身體顫抖的不成樣子。高城看着他這個樣子，心髒好似被拉扯一般的疼痛，他想伸手安慰小小的許思行，可許思行卻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高城一步步往前，奔跑着，追逐着，好不容易追上了他，可眼前十歲的許思行卻瞬間變成了他十二歲的樣子。他被人群孤立出去，傷心地看着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棄。高城想要對他伸出手，可還沒等他碰到許思行，眼前的許思行躺在了病床上，臉上挂着微笑，眼裏帶着濃重而又不知名的情緒，他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很壞……我能為了你的認可，去做一切事情，當然也能為了讓你活下來，舍棄一切！”

他說“……我做好人只是為了給你看，讓你更喜歡我，更在乎我……你都要死了，我做個好人給誰看呢？我才不會考慮你想要什麽，只會考慮我想要的，而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活着！”

黑暗中，高城倏地張開了雙眼。已經好久沒有夢到過許思行了，可能是因為白天與史今他們提到了許思行，竟在夢裏又一次夢到了他。

高城嘆了口氣，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月光，點燃了一支煙。這一年多，他在有意地讓自己忘記許思行，可是，在許爺爺的葬禮上，他看到許思行瘦了許多，蒼白着臉，整個人好像被抽幹了一樣，眼神空洞的不知看向哪裏，高城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那一刻，他的心很痛，甚至開始動搖，想要安慰他，照顧他，那一刻他就明白，他從未忘記過這個人。他擡起步子，想要去到那個人身邊，可他的話又在耳邊回響“我能為了你的認可，去做一切事情，當然也能為了讓你活下來，舍棄一切！”高城終究還是收回了腳，轉身離開。

不知不覺，煙已經燃盡，月下伫立的影，久未離去。

許思行睜開雙眼，警惕地看了下四周，然後推了推仍在警戒的齊桓“師兄，換我吧，你去休息一會兒！”齊桓揉了揉僵硬的臂膀，就地靠下“兩個小時後叫我！”

許思行點了點頭。

清晨六點，齊桓被許思行推醒“師兄，該起了！”

齊桓揉了揉抽痛的太陽穴，發現天光大亮猛地坐起身“說好兩小時一換，你怎麽沒叫我？”

許思行遞上了一塊巧克力和一小袋牛肉幹給齊桓“我不困，師兄，吃點東西吧。”

齊桓看着手中的巧克力和牛肉幹一臉不可思議“這是我們僅剩的口糧了，你把口糧都給我，你吃什麽！”

許思行轉過身去，抱着槍觀察四周“我喝了那瓶葡萄糖，還吃了一小塊壓縮餅幹。一會兒我們要過河，那裏肯定埋伏着追兵，會消耗大量的體力，你快點吃，吃完我們好出發！”

齊桓不疑有他，聽話地将許思行給的食物吃了下去“唉，終于吃上了人的食物，等熬完這兩天，我一定要吃頓好的，到時候我請你，随便點，就當是還你昨天的蛇肉大餐！”

“你不提蛇，我們還能做好朋友！”

齊桓将最後一點肉渣倒進了嘴裏“總算在你嘴裏聽見一句笑話了，雖然是冷笑話。”

“警戒！有人來了！”

許思行與齊桓連忙伏地隐蔽，等待那輛車飛馳而去。他倆的好運好像在昨天都花光了，這輛飛馳的汽車好像打開了一個噩夢開關，從這時起，兩人一路被追殺，可謂是貓追狗攆，狼狽不堪，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能喘口氣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途中，齊桓為了掩護許思行，差點就被追上，還是他反應快，直接潛入河水，才算是勉強躲過一劫。兩人在水中慢慢地游，一旦發現不對便立刻潛入水中，不過游了一半的路程，許思行便開始體力不支，氣息粗重。齊桓直覺不對，摸了摸許思行的額頭，這才發現，這人竟是發熱了。

“思行，這樣不行，拔求救信號彈吧！”

“我……可以，師兄，我還可以！”許思行強打起精神，他能感覺到鼻腔中呼出的炙熱氣息，也能感覺到眼前一陣陣的暈眩“師兄，我要去老A，我要、我要去看我爸爸戰鬥過的地方！”

“可你這樣下去會燒壞的！這不值得！”

“值得！師兄，你不明白，這個機會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

齊桓看他如此堅持，只能盡量托着他，幫他省些力氣“到了晚上，如果你還不退燒，不用你拒絕，我也會幫你做決定！”

許思行虛弱一笑“謝謝……謝謝你！”

下午三點，兩人終于成功上岸，可一上岸，便驚動了周圍的埋伏。齊桓只留下了一句“藏好！”便現身将敵人引開，許思行明白師兄的意思，他快速奔徙，找到了一棵大樹，努力地爬了上去，發熱帶來的眩暈尚未消退，他晃了晃頭，從瞄準鏡中觀察周圍的情況。

齊桓動作矯健，他騰轉跳躍的同時沒忘了舉起□□，兩梭子便幹脆利落地解決了兩個敵人。發現擊中目标後，他大致能夠推測出，這幾人應該不是老A，心下稍安。他躲到了一塊巨石之後，借着巨石帶來的視覺死角，隐藏自己。可那兩個追兵也不是吃素地，他們緊緊跟在了齊桓身後，猜到齊桓應該在巨石附近隐蔽，于是一左一右将人包圍，齊桓看着他們一步步靠近，腦子在瘋狂的運轉。正當他以為自己無路可逃，準備殊死一搏之時，一聲槍響傳來，巨石左側冒起了白煙，他快速反應，幹脆利索地解決了右側的追兵。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正是搖搖晃晃的許思行。齊桓連忙上前扶住許思行，兩人跌跌撞撞地往亂葬崗的方向行去。

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寧靜，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進了這亂葬崗，周圍的溫度似乎陡然降了許多，讓原本就在發熱的許思行瑟瑟發抖。

“到了松樹林肯定有一場硬仗要打，你現在的狀态肯定堅持不了，思行，再這麽燒下去，真的會出事，放棄吧，我陪你！明年我們再來！”

許思行臉色蒼白，嘴唇幹裂，滲出了鮮血，齊桓将兩人僅剩的淨水喂給了許思行。許思行只喝了一口便将瓶子推給了齊桓。

“師兄，你知道我在鋼七連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麽？”

齊桓搖了搖頭。

“是六個字，不抛棄，不放棄。”許思行握住齊桓的手 “一年前，我放開了一個戰友的手，差點讓他丢了性命。一個月前，我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血親也離開了，我除了你這個朋友，已經一無所有，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麽意義，我已經沒有可以放棄的東西了，老A是我最後的執着。”

許思行從背包裏将身上僅剩的食物掏了出來，放在了齊桓面前“師兄，這些食物，就是我們兩個最後的退路了。”

前一天晚上，兩人已經分食了齊桓的口糧，而早上，許思行又将自己的一半口糧分給了齊桓，看着眼前的葡萄糖和壓縮餅幹，齊桓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你騙我！你早上什麽都沒吃！”

許思行搖了搖頭“淩晨的時候，我打了一只田鼠……”

齊桓瞪大了眼睛“你瘋了！”

許思行笑笑，想齊桓伸出了手“我想殊死一搏，師兄，你願意與我一起麽？”

齊桓看着許思行伸向自己的手，片刻無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