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13)
。莫名的争吵已經過去了十分鐘，薛半半依然沒有任何開口說和，或者給彼此找個臺階的跡象，他的身心浸透了無力的恐慌感，扭成令人煩躁的怒火，那無處宣洩的怒火在他心底熊熊燃燒，燒盡了所有氧氣，讓他幾乎窒息，而他的大腦似乎也呈現了缺氧而導致的空白，暈眩的空白裏，他仿佛又聽見人魚王的詛咒：
【總有一天你們的愛情會被彼此之間的差異而打敗。】
【有一天你們會彼此仇視，鬧得魚死網破。】
終于，薛半半發現玄瞳的呼吸聽上去似乎有些不對勁，開口道：“你還好嗎？”
她沒有得到回答，他的吸氣聲卻越來越重，仿佛一個垂死的病人正在用盡全力吸進氧氣。她有些緊張起來：“玄瞳？怎麽了？你別吓我！”
滿滿和喬若夭也同樣疑惑不解，卻因為身體受制而回不了頭。
薛半半是真的着急了，她擡頭沖着無休止商讨的神龍大喊：“神龍，神龍！！聖元神龍！！”
神龍聽到呼喚，不耐煩地解開結界：“什麽事？”
“我的朋友好像不太舒服！”
神龍們不屑地撇了玄瞳一眼：“他觸怒了人魚王？”
“是，是的！請問他這是怎麽了？”
“人魚王在他心裏留下了詛咒，一旦他出現悲傷、抑郁或者恐慌的情緒，詛咒就會被觸發，讓他産生幻覺，呼吸困難。”
薛半半心底一震，是因為她和他頂了一句嘴，他的病就複發了嗎？該死，她就不該那樣對他說話！
另一頭神龍懶洋洋地補充：“還有，你們遭到禁锢，身體也被封閉，失去從外界吸收能量的能力。越是強大的人與外界能量更替的速度越快，體內的能量散失也就越快。所以，他這是快要虛脫了，外加心靈受了重創，至于有沒有生命危險，我也不知道。”
第三頭神龍跟着說：“我們倒是有辦法根除人魚王的詛咒……”
薛半半立刻開口請求：“請你們幫助他！”
“以此作為交換條件怎麽樣？”
它們這麽說，證明它們的确對她提出的條件動了心，薛半半的确也動了心，可如果僅僅以此為交換，她始終還是會毀了凡塵大陸。她又心有餘悸。
“可是，他比我強大許多，要解除封印需要他的幫助……”她試探性地說，氣勢卻已經短了一大截。
“我們可以把你送到聖胎封印地，你只需要解開封印，那對你而言并不困難吧？”
薛半半想了想，還是堅持：“我一人之力恐怕不夠。”
第二頭神龍又動了怒：“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倒是第一頭神龍打起了圓場：“異族人，現在整個凡塵大陸的魔法師都想立刻除掉你，你為什麽還要保護他們？你可知道為什麽你們被捕至今都沒有魔法師來找你們？因為他們給我們的指令，就是關押你們，直到你們的生命力耗盡。”
薛半半心頭一涼，它的話的确說到了她心裏，玄瞳的安危，比起這建立在謊言和欺騙的基礎上所成就的凡塵大陸，可更重要百倍。可她畢竟在這裏生活了22年，盡管無父無母，可這裏的社會制度及其完善，成長的過程她也備受關心和呵護，還有那些被她連累的朋友，無數的夜晚談心言歡又或者抱頭痛哭，那一樁樁一件件，即便短暫，即便她很快就會忘得一幹二淨，它們也确實存在過。
真的就這樣任其消亡嗎？她做不到。
她幽幽地開口，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因為不夠強大，才沒有膽量包容所有意外的存在。凡塵大陸的所有百姓一直以來被告知的歷史和受到的教育，都只是異族人觊觎44號寶庫就有可能毀滅家園。他們想要擯除毀滅的危機，這并沒有錯。我不是神龍，并不能和你們一樣對他們心懷仇恨。在這裏的日子，我受到太多恩惠，我不能為了一己私利而恩将仇報。我希望你們放過凡塵大陸，卻也不阻止你們對知道真相的相關人員發起複仇。那些給你們帶來傷害的人必須付出代價，這一點我明白。”
三頭神龍怔怔地聽着，似乎漸漸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個體內蘊含着離奇能量卻又着實弱小的女孩，正在用她所有的能力試圖維護她能想到的公道和正義。這恰好與聖元龍族一直以來的族規不謀而合。那是被長久的壓制、無助和仇恨掩蓋了的初心。
第二頭神龍仍舊憤憤不平：“正因為我們的聖元祖上當初心懷善意，才導致唯一的聖胎被禁锢，他們幾乎拿捏了我們的命脈，你還要我們用仁慈再換來一次屈辱嗎？”
薛半半沒有說話，也沒有再聽見它們的對話。它們又一次張開結界自行商議起來。
玄瞳仍舊粗重地喘息着，仿佛他的生命正在每一次呼吸間流失。她手足無措，連握一握他的手都做不到。
她強抑直接答應的沖動，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玄瞳，你堅持住。”她輕聲說，“你說過會等我三千年，請你一定不要食言。”
☆、chapter 109 魔法世界 17
突然，玄瞳的呼吸聲，停了！
“玄瞳？玄瞳！”薛半半驚慌失措地大聲呼喊，“玄瞳你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她一下轉過身，見他緊閉雙眼正癱倒下去，滿滿和喬若夭立刻幫忙将他扶穩。
她用力握住他的手，治愈之力卻起不了幾分作用。好在他身體的機能病危受損，只是能量消耗過大。
片刻之後她才發現定身居然解開了，擡頭，三頭神龍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你真的想要放棄我們為他治療的機會嗎？”第三頭神龍問。
“不，不……”薛半半含着淚，“請你們治好他！”
“我們只能答應你一個條件。”
“我......我求求你們......”薛半半語無倫次起來，“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是為我才受的傷，我......我不能再傷害他了！”她低下頭隐隐啜泣，終于開口說了出來，“請救救我的愛人！我答應，我答應！我什麽都可以失去，我的善良、我的良知、我的朋友……哪怕讓我帶着愧疚和自責墜入地獄，一切都沒有他重要！”
剛說完，玄瞳的手動了動，薛半半立刻轉過頭，正對上他橙黃色的眼眸。那雙眼裏是一望無際的溫柔與動容。
“能量回來了，我沒事了。”他說着将她帶入懷中，緊緊擁住，“謝謝你，我的心，不會再有疑慮了。”
擁抱過後，薛半半才又擡起頭來，對神龍低吼：“謝謝。只是，請你們.....不要對凡塵大陸的居民做太殘忍的事。”
三頭神龍相互看了看，竟發出一連串類似大笑的聲調：“呵呵呵，我們可什麽都沒做。這小子最大的軟肋就是他的感情，也就是你，唯一能治愈他的，看來也只有你了。他在感情裏原本就脆弱得很，只是那種脆弱被詛咒放大了幾分。恐怕往後的日子裏，你必須對他容易受傷的小心靈倍加呵護才是……呵呵呵……”
薛半半無言以對。她暗自嘆了口氣，幸好玄瞳聽不懂它們的話，不然被這麽幾頭怪獸嘲笑，他不知又要郁悶多久。
玄瞳握了握薛半半的手，誠懇道：“我是真的相信你有能力治愈你的朋友，才決定暫且讓她們受一些罪，我不告訴你是怕你太自責。神龍來襲的時候，我顧慮你的安全，才想要你放棄後續的治療，對不起。薛半半，我……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殘忍。”
薛半半怔怔地看着他，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在争吵之後他先來道歉和解釋。她欣慰地笑起來：“玄瞳，謝謝你。”
玄瞳又一次将她攬進懷中：“現在願意告訴我你到底和神龍說了什麽嗎？你到底有什麽計劃？我必須知道你想做什麽，我會幫助你，請你相信我。”未等薛半半開口，他又嚴肅地補充，“但是，前提必須是保證你自己的安全。”
薛半半乖乖将所有的對話內容都詳述了一遍，罷了又擡頭詢問：“在解開封印之前，能允許我先去辦另一件事嗎？”
第二頭神龍一聽又要發飙：“你又想提什麽條件？得寸進尺！”
“由于某種原因，一旦解開封印，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可我還有三個朋友無辜受到牽連，我想先治好她們。”
“你是說被你們囚禁的三個女孩？”
“我沒有囚禁她們！”
“那不重要。她們正被關押在司法部的拘留室，你怎麽可能接近她們？”
薛半半嫣然一笑，握住玄瞳的手答：“我有他。只要神龍大人不阻止，魔法師奈何不了我們。”
第一頭神龍碩大的眼珠裏又露出一抹笑意：“可她們是被機密所傷，那傷害是不可逆的。”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
第三頭神龍想了想道：“我只給你一天時間，24小時後你将被轉移到聖胎所在地。”
“好，一言為定！”
話音剛落，薛半半只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被大力拉扯，像是被狂風裹挾着帶走。她自己都不記得被吹着轉了幾個彎之後才終于摔落在地上，與她一起被“吹來”的還有玄瞳。
她大口喘着粗氣，搖了搖頭道：“神龍的移動術比起你來可差遠了，舒适度差評！”
玄瞳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如果24小時之內到不了44號寶庫，你還得被它們帶走一次。”
薛半半輕顫了一下才想起确認自己的具體位置，也才見到躺在病床上一臉死氣的孟婷。四周看上去像是一間病房，卻又不像一般的病房那樣柔和溫馨。這裏的陳設簡單，設備也并不精良，但是魔法能量充沛，魔法器材齊全。孟婷被罩在黃色的水晶魔法石裏，從魔法氣息上能感應到他們正在極力為她凝聚魂魄。
元嬰一旦散去，剩餘的兩魂七魄都會随之逸散，一旦魂魄散盡，沒有人可以起死回生。
薛半半愣愣地看着躺在水晶罩裏的孟婷手足無措：“這個……能打開嗎？”她無法解除她的肢體，就不能查探她的魂魄到底散逸了幾分。她小心地向前一步，玄瞳在耳邊提醒：“有人來了，隐身。”
她與玄瞳的隐匿術一直是凡塵大陸裏最上乘的，盡全力的話就連司法部最精密的魔法儀器都難以探測。
兩名司法醫護部的護士走進病房，敷衍了事地在魔法文件上記錄什麽，然後大咧咧地攀談起來。
“你說這人還有救麽？”
“都這樣了，和死人有什麽兩樣？”
“那還為了她耗費這麽大的能量做什麽？”
“可不是為了吸引那些異族人回來麽？”
“你覺得他們真的會回來麽？她可就是被他們弄成這樣的！另兩個雖然活着，可也不是正常人了。”她惋惜地咂咂嘴，“真是可惜，和這麽個殘暴的異族人交朋友，到最後還被利用。”
“別這麽說，她會成為保密人至少證明他們在乎她的安危。”
“你說機密有沒有被提取？”
“噓，這話現在可不能随便讨論。聽說機密并沒有再次轉移的跡象，整個司法部現在都在為這事頭疼呢。”
另一人倒抽一口冷氣：“萬一那兩個異族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毀了凡塵大陸怎麽辦？！”
“只能求神保佑了……”
兩人說完，一臉嘆惋地搖了搖頭走出病房。
玄瞳握了握薛半半的手：“別自責了。”
“你能打開魔法罩嗎？”她問。
“打開又怎樣？她的魂魄散了。”
“元嬰不比其他魂魄，它有戀主性，至少會在人間逗留48小時！”
“可你并不知道她的元嬰去了哪裏。”
“我可以去找！它會前往記憶最深刻的地方，她的其餘魂魄也會有感應。”
玄瞳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揮手，魔法罩無聲擡起：“盡快，很容易被發現。”
薛半半立刻握緊孟婷的手，她的表情卻從揪心漸漸轉為欣慰，“還好！她的元嬰并沒有完全散去，只是丢失了一部分，這樣來說逗留在世間的可能性更大！而且我能通過殘留的元嬰精準定位，我很快……”
“盡快！”玄瞳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這家夥什麽時候了還在歡慶！
“噢噢！！”薛半半這才大夢初醒，趕緊撒開手，“可以走了！”
水晶罩緩緩降回原位，玄瞳這才松了口氣：“去哪？”
“桑格斯學院，鐘樓頂上。”
“你要回桑格斯？！”玄瞳皺眉，“那裏可能還殘留着各種陣法！”
薛半半愣了愣，嬉皮笑臉地挽着玄瞳的手臂：“不是有你在嗎，況且現在神龍也和我們站在一邊……玄瞳，幫幫我吧！”
玄瞳牽了牽嘴角，一揮手臂，直接移動到薛半半指定的地點。顯然，被安插在桑格斯學院裏的神龍已經得到消息，神不知鬼不覺地罷工了。
薛半半一眼就看到了孟婷的魂魄，因為散逸在外的并不是全部，凝聚力不太強，影像模糊而淡得幾乎透明，好在攝靈之力足夠強大，她還是能看清孟婷似乎正在大鐵鐘底下對什麽人說話，甚至能看出她表情裏難得的嬌羞和撫媚。
她應該是在重演自己的初戀。離開宿體的元嬰會在短期內游走到印象深刻的地方，并且獨自重演生前最美好的回憶。薛半半聽孟婷提起過那個男孩，他就是在大鐘底下向她告白。當初她也像所有初墜愛河的女孩一樣，沉迷、陶醉、難以自拔。一年後那個男孩卻堂而皇之地出軌，從此以後她再也沒有真心愛過誰。
看着孟婷微弱的魂魄不由自主地重現當時的情景，薛半半的心裏沉甸甸地難受。
“時間不多，抓緊。”玄瞳在耳邊提醒。
她嘆了口氣，向魂魄的方向攤開手掌輕輕一抓，孟婷破碎的元嬰立刻被她納入體內。
一切非常順利，玄瞳帶她回到孟婷的病床邊，重新擡起魔法罩，元嬰很快被送回宿體，更好的消息是，因為元嬰意外的散逸和天然的自愈能力，倒逃過了機密被提取時自爆的沖擊，孟婷很快睜開了眼睛。
她見到薛半半，眼裏的情緒翻轉不停，欣喜、疑惑、恐懼一一輪轉，最後停留了一絲敵意。
薛半半輕輕捂住她的嘴，用記憶之力傳輸自己的意念：“我們是回來為你們治愈的。因為你的病情最重，才先救了你。我還要去治愈菲菲和悅悅，為了她們，你再忍一忍，不要聲張。”
說完，她沖她抱歉一笑，迅速退開距離，看着水晶魔法罩緩緩降下，仿佛這一眼就是永別。
☆、chapter 110 魔法世界 18
林齊悅的境況比起孟婷差了許多，雖然住的也不是平常牢獄，她卻被死死禁锢在一張座椅上。見到薛半半，她眼中閃過一絲呆板的喜悅，剛想起身，整個人身上穿過一股電流，她疼得嗷嗷亂叫，滿臉是淚。
薛半半心底狠狠一痛，林齊悅雖然神經大條思想簡單，但也不乏機靈聰慧，一直是大家的開心果，現在因為她的自私和疏忽，竟讓她癡癡傻傻還受到這樣的虐待。司法部這是把她當成兇殘的瘋子般對待，簡直喪心病狂！
她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同時直視她的雙眼釋出操控的意念：“不要動，不要出聲。”
林齊悅乖乖靜坐不再動彈，她立刻深深探入她的魂魄。她的爽靈的确遭到嚴重的破壞，幾乎被自爆系統傷成死魂，薛半半也只好盡力嘗試修補傷處，喚醒魂魄。
這個過程艱巨而緩慢，像是進行一場精密的腦部手術，又像是高難度的拼圖游戲。她必須先從破碎的魂魄中分辨出傷處和接合點，将其規整，拼接成原狀，再攝入新的生機。每一步都讓她焦頭爛額，魂魄本是磁場的相互作用而凝聚，也因磁極的交替而鮮活，可惜她只有兩百年道行，空有攝靈之力，對于磁場的控制與分辨卻薄弱得很，相吸相斥都難以預判。這讓她一再遭遇瓶頸，一步失誤就又前功盡棄。
玄瞳眼看着薛半半緊緊蹙眉，豆大的汗珠滾滾滴落卻愛莫能助，只好安靜地維持結界隐匿自己和她的蹤跡。她正在進行一場非常艱難的任務，他再清楚不過。怎奈攝靈之力不同于其他力量，它是獨樹一幟的怪異之力。雖然妖術中也有強取和掌控靈魂的術法，卻也做不到這樣定位精準的修複。
時間悄然前行，不知不覺竟已過去了十三個小時！
薛半半的面容愈發蒼白，玄瞳終于有些按捺不住了。攝靈之力極其耗費精神力，薛半半又只是個道行淺薄的小妖，并不能像他一樣迅速從外界補充能量。再這麽下去，她就算讓自己虛脫也未必成功。
又一個小時過去，擔憂的弦在他心底越繃越緊，就在他打算強迫她放棄時，她終于長長舒了口氣。
她睜開雙眼直視林齊悅的雙眸：“現在你可以動了。你已經恢複正常，但是請你保持安靜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我還要去治愈菲菲。對不起，再見。”
說完，她終于松開手，想要起身卻一陣暈眩跌坐在地上。
玄瞳立刻将她扶靠入懷，掌心貼上她的額頭緩緩釋出妖力，橙色的眸子裏除了淡淡的責怨，還有化不開的疼惜。
薛半半恢複了一些力氣，揚了揚嘴角：“天都黑了？多久了？”
“十四個小時。”
“什麽？！”薛半半不顧自己渾身無力用勁起身，“來不及了！快去找菲菲！”
玄瞳的手臂緊緊将她圈住：“薛半半，夠了！你盡力了，趙纖菲并沒有失去自理能力，再這樣消耗下去，你自己才會堅持不住！”
“可是她的幽精被破壞了啊！”
“愛情也讓她備受傷害不是嗎？沒有愛情她或許能活得更清醒理智。”
薛半半一愣，幽幽道：“玄瞳，我知道沒有情根的感受，你也知道，不是嗎？”
玄瞳目光一滞，終于決定不再浪費時間與她争辯，一揮手之後，他們出現在趙纖菲身邊。
趙纖菲被關押在真正的牢獄裏，雖然比起桑格斯學院的審訊室這裏還算幹淨，可要居住卻實在太簡陋了。牢房以擁有些微魔法的黑土石打造，四壁純黑，沒有對外的窗，唯一的光源就是門上的小透氣口。裏頭除了一張床和一個便器以外什麽都沒有。
趙纖菲已經睡了，睡在堅硬的床榻上，冷得蜷縮着身子，他們居然連一床棉被都不給！
薛半半握住她時，她醒了。
“半半？”她平靜的目光裏藏着一絲疑慮，“他們說你被捕了。說孟婷和悅悅是被你所傷，這是真的嗎？”
“是。”薛半半愧疚地低頭，“還有你。菲菲，雖然你不再為那個負心的陸義樊牽腸挂肚，但這畢竟不是真實完整的你。我冒險趕來，是要治愈你。這可能需要很久的時間，請你配合我，不要動。”
趙纖菲一驚，抽脫了手：“不，不用……半半，我們的家人也被抓了，而且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如果可以，請你去看看他們吧。”
“如果還有多餘的時間我會去的，現在治好你比較重要。”
“不用了！”趙纖菲的眼底一片空白，嘴角卻牽起柔和的弧度，“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的心從沒有這麽平靜過，不用為愛情撕心裂肺，不用為不值得的人而痛，這對我而言真的是種解脫。”
“可是未來呢？你以後一定會遇到真心愛你的人，你也不要了嗎？”
“我并不是不能和人交心啊。”
“那不一樣！”薛半半重新握住她的手，“菲菲，聽我說，我比誰都了解遇到真愛卻愛無能的遺憾，你現在的平和是病态的，我必須治好你。聽我的，不要動！”
誰知趙纖菲又用力抽走了雙手：“她們兩個，治好了嗎？”
“好了！就剩你了！菲菲，我時間不多，治愈悅悅花了十四個小時，我還不知道你的幽精破損程度，可能需要更久，可是9個小時之後我就會被帶走，請你不要推辭了！”
“你先去治愈我們的家人好嗎？”趙纖菲依然不冷不熱地回答。
“我必須先……”玄瞳終于不耐煩地一揮手将趙纖菲擊昏，冷冷道，“争辯什麽，快！”
薛半半立刻開始探查，誰知趙纖菲的幽精破損程度比她想象的嚴重許多，幾乎分散得找不到原型，又因為破損時間最長而幾乎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顯然無論從剩餘時間還是薛半半的僅存力量而言都是不夠的！
片刻之後，她沮喪地松開手：“玄瞳，先送我去治療他們的家人吧。”
“怎麽？她沒事？”
薛半半無力一笑：“她會沒事的。”
三人的家人也都被關在各自的牢獄中，的确都有受傷卻并不嚴重，對薛半半而言只需要片刻功夫就能完全治愈。
玄瞳卻先一步釋出治愈術來：“你休息一下，我來。”
“你也能治愈？”薛半半天真道。
玄瞳撇了她一眼：“我堂堂妖冶之林的霸主，居然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他的治愈術雖比不上九靈之力中的治愈之力那樣迅速，但也絕非泛泛。“我只是不喜歡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而已。”他沒好氣地補充。
薛半半看着玄瞳為了她心底的小小善意而忙前忙後，臉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視線卻漸漸被淚水模糊。終于将一連串親眷家屬都治愈之後，她卻也不急着回趙纖菲身邊，反倒撒嬌似的摟着玄瞳：“帶我再去看一看姻緣樹吧。”
玄瞳挑眉：“你到底在想什麽？”
“只是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想再看一眼我們第一次正式結婚的地方呢。畢竟，我也很快會忘了這一切，變成沒有情根的小刺猬。”
玄瞳心底一動，兩人立刻轉移到了姻緣樹下，他摟着她的腰肢深情回答：“其實在哪裏發生并不重要，往後的世界，你還會嫁給我三次。薛半半，無論你記不記得，有沒有情根，你永遠都是我的。”
“是，我永遠是你的。”薛半半墊起腳尖，主動送上她的吻。
夜幕深沉，繁星肆意。凡塵大陸危機重重，深陷困局。而始作俑者卻在象征永恒的愛情的姻緣樹下忘情擁吻。這畫面美得凄涼，美得讓人體味離別。
果然，冗長的深吻結束，薛半半認真地看着玄瞳：“打開44號寶庫之後，我就會回到九靈空境，做回沒有情根的我。”
“是的。”玄瞳不解，為什麽她反複強調這件令人心煩意亂的事？
她從胸前抽出人魚王的鱗片，輕輕一吻，合在掌間導入記憶：“到了九靈空境，記得提醒我每到一個世界先從裏面讀取記憶。”
“好。”薛半半的行為讓他更多了一分疑慮，“你要做什麽？”
她淺淺一笑，兩行淚無聲落下：“玄瞳，對不起。我不能讓菲菲失去幽精。”
玄瞳似乎明白了什麽：“所以，你要把自己的幽精給她？”
“我的幽精很快就會失去作用不是嗎？”
“可是……”她做了那麽多鋪墊，令他根本找不到理由反駁，可他的心還是莫名地難受。她說得沒錯，他們只是損失了幾個小時的相愛，可是這就像突發的意外，悲劇提前到來。當九靈珠的力量卷土而來，要将他們帶離這個已經成為夫妻的世界時，他們無法相擁着相愛着道別。
薛半半撩起袖子，輕輕撫摸手臂上的魔法印記，它證明了她是他的妻子，永遠。
“玄瞳，要抱緊我。就算我沒有幽精，在離開的時候也要抱緊我。”她依舊笑得抱歉而蒼涼，“對不起，你總是在和我計較我的朋友和你究竟誰更重要。對不起，最終我也只能暫時把你放下。我又要辜負你了，對不起。”
玄瞳安靜地看着她落淚，話都被她說盡，代表她也已經決定，勢在必行。這将是他此生最艱難的一次移動術，仿佛是在親手掐斷她的情根，推遠她的愛。
“來。”他向她展開手臂迎她入懷，“我愛你。”
☆、chapter 111 魔法世界 19
趙纖菲在昏睡狀态下被送入了薛半半的幽精，她只深深吸了口氣，立刻皺起了眉頭，連夢呓都一聲聲叫着“義樊”。
薛半半的目光頓時平靜得甚至有些清冷，她搖了搖頭：“為了那個背叛你的人這樣心力交瘁，何苦呢？”
玄瞳輕輕握起她的手：“走吧。”她的手被他觸到的時候明顯一顫，往回收了收，又因為不得不借助他的移動術而勉強任他握住。
他心底微微一涼，還是牢牢抓緊她的手，手臂一揮，兩人提前來到了莫倫爾山脈下的格斯爾湖邊。
薛半半擡頭：“不能更近了嗎？”
“我并沒有讀到機密中的具體位置。”
“好吧。”她臉上掠過一絲失望，随即幹脆地松手，一頭紮入水中。
人魚王鱗片觸水發出瑩瑩炫彩，薛半半的下颚兩邊突然一痛，竟在瞬間裂出腮來。她仿佛天生知道怎麽做一般，瞬間呼吸無阻，她的手腳也逐漸産生變化，手指和腳趾拉長，長出透明的蹼來，變得更方便在水中游動。她按照機密中所見到的路線迅速向前游移，絲毫不顧玄瞳在她身後追不追得上。
玄瞳無奈地用力劃水，到最後不得不變化了魚尾才順利追上。他曾掠奪過千年海妖的道行，在水中幻型對他而言并非難事。然而眼前對他絲毫不再關心的薛半半，真讓他恨不得告別所有的一切，立刻進入新的世界。
很快薛半半就要接近尾齒魚，而她手上卻根本沒有禁湖幽果。玄瞳一竄而上，趕在尾齒魚圍攻而上之前擋在她的身前：“小心，它們來了！”
薛半半淺笑，眼底只有淡淡的感激：“謝謝，我知道。”說罷她使出攝靈之力，尾齒魚紛紛沉底不再動彈。
因為人魚王鱗的關系，往後的人魚防禦對薛半半而言不足為懼，可對玄瞳而言卻不那麽輕松了。對于尾齒魚和人魚，他的妖力完全沒有作用，而此刻的薛半半也不顧及他的安危，一股腦王前沖。
她站在鑲嵌着彩色寶石的石門前時，玄瞳還在不遠處無奈地與人魚纏鬥。他不由得想，心裏誰都沒有的薛半半倒是可以收做一個小兵，片刻之後卻又搖頭：她這麽沒有團隊合作精神看來也不太合适。不過，在他擁有情根之前，妖冶之林裏的每次作戰似乎也都是孤軍奮戰的。
他正被一群人魚圍攻，思緒卻全部凝聚在薛半半身上而止不住胡思亂想，這讓原本妖力無效的他應付起來更困難了，一個疏忽，他被身後的人魚緊緊扼住了喉嚨，它身上每一處鱗片猶如利刃般張開，深深嵌入他的皮肉，血色頓時氤氲了一片湖水。另一條長尾人魚用布滿毒刺的尾巴迅速攀纏他的身體，尾端的倒刺高舉铮亮，瞄準他的心口就要刺下。他越是用力掙紮，那些倒刺越是在他身上紮得更深。他終于認命地閉上雙眼，反正薛半半一旦打開44號寶庫的大門任務就結束了，即便她再多堅持幾分鐘解開封印，這幾分鐘時間也并不至于将他致死。等回到九靈空境，他的自愈能力不再因為人魚造成的傷害而受限，這點小傷根本不在話下。
讓他意外的是，預想中的利刺并沒有刺下，反而身上所有的鉗制都被消除。薛半半摘下了人魚王的鱗片與他十指交握在掌心。人魚紛紛退下，不再對他虎視眈眈。
“我忘了你不能對它們使用妖力，抱歉。”她微微一笑又轉過身，匆忙地回到石門前，“是我太着急了，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
“為什麽？”
她低下頭，不知是回答還是自語，語聲輕柔：“我明知自己該多關心你一點，明知你是我重要的人，卻感受不到那種重要在心底的分量，這就好像突然忘了自己為什麽走在這條路上，忘了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她嘆了口氣，“抱歉，我也很難受，我們盡快結束它吧。”
她這番話說得平淡無奇，卻在玄瞳的心底激起滔天巨浪。他還以為她不會再記得所有情愫，誰知她卻仍舊承認他的重要。
“薛半半……”他帶着一身的刺傷将她緊緊擁住，“這樣就夠了！”
良久，薛半半輕笑着将他推開：“不能只有你一個人感受擁抱的美妙啊，貓頭鷹閣下，那太不公平了。走吧。”
她重新站在石門前，閉眼回憶彩色寶石閃亮的次序，正要擡手觸摸寶石的時候，整個身體卻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制住，動彈不得。
司法部部長冷冷地從一旁的暗石中走出，手中捏着一塊殷紅的魔法石：“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他的臉因為恐懼和憤怒幾乎扭曲變形，随即他獰笑着一捏手中的寶石，玄瞳頓時捂着心口疼痛地弓起了身子。
“這是猝心魔石，上頭沾染了誰的血，它就能與誰的心髒并聯。你們要是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心髒！”
薛半半心底一怵，怎麽辦？勝利近在眼前，只要她成功打開寶庫，他們就能回到九靈空境，要不要賭一把？可是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