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0.4.15
王挺一聽到叫聲頓時愣了一下,兩個人四目相對,他打了個哆嗦拔腿就跑。
紀皖下意識地追了幾步叫道:“你站住,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可你再跑我就報警了!”
王挺一邊跑一邊大聲叫了起來:“紀經理,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公司,你大人大量別和我計較了。”
“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你嗎?”這個疑團一直憋在紀皖的心裏,當時她對公司這個唯一的技術人員外加創業時的老員工不可謂不好,除了工資獎金的待遇,更是承諾了在他入職五年後就會給予幹股讓他成為股東的一員。
王挺的腳步慢了下來,轉身呆呆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蹲在地上抱住了頭。
路邊有個咖啡屋,紀皖帶着王挺在靠窗邊的兩人位上坐了下來,裏面有些嘈雜,正是下午茶時間,中間的大桌上有一群人在嬉鬧,看制服顯然都是一個公司的。
王挺神情複雜地看了片刻,以前橙子科技人少,閑暇的時候,大夥兒也會在路邊的小攤上弄點烤串開心一下。
紀皖要了兩杯咖啡,靠在椅子上淡淡地問:“你現在在哪裏高就?”
“在北都市一家科技公司,他們給我開了高薪,我在際安也待不下去了,就到這裏來了,”王挺低着頭把玩着手裏的咖啡杯,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迎視着紀皖的目光,眼神愧疚,“對不起,那會兒是我鬼迷心竅了。”
“你有好的去處要跳槽,我能理解,畢竟人要往高處走,”紀皖逼視着他,一想到當初走投無路的絕境,她就忍不住心頭的憤怒,“可你為什麽要把公司的心血賣給那樣卑鄙的對手?公司差點讓你動的手腳給弄得倒閉了你知道嗎?”
“我……我受了別人的蠱惑,他們承諾事成後給我一大筆錢,還給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王挺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個嘴丫子,“紀經理,是我混賬,不過我事後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他的套路很明顯就是沖着你來的。”
紀皖怔了一下:“沖我來的?”
“對,”王挺很肯定地說,“我在公司程序上動的手腳是別人給我的代碼,我琢磨了好一陣才弄懂了它的作用,後來那個仿冒的撸菜吧完全是有備而來,就算我帶去了全套的資料,這麽幾天功夫也不能能做好備案和審核,一下子就上線搶生意啊。”
紀皖回過頭來細細把事情的脈絡捋了一遍,幾個環節中的确隐隐透着疑點,會是誰這麽恨她,要這樣處心積慮把她置于死地呢?她不寒而栗了起來。
“還有那個撸菜吧的公司完全就是個皮包公司,我有次聽到老板講電話,可恭敬了,一口一個賀少賀少的,好像……”
“哐啷”一聲,手裏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紀皖呆如木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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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生飛快地過來打掃收拾,王挺也趕緊扯了一疊紙巾遞了過來,紀皖卻呆滞地看着那咖啡迅速地滲入了米色的外套,留下一大片黑色的污漬。
“紀經理你怎麽了?我什麽地方說錯了嗎?”王挺的鼻尖滲出汗來。
“你……一口一個……什麽……”紀皖困難地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來。
王挺一臉的莫名其妙:“一口一個賀少啊。”
“會不會是你……聽錯了?”紀皖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桌沿,骨節用力得幾近泛白。
王挺也疑惑了起來:“難道是何少?反正就是這個音,一定沒錯。”
紀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酒店的,許是臉色太難看,助手見到她的模樣都吓了一跳,一疊聲地讓她趕緊好好休息。
躺在床上,所有的往事紛至沓來。
那瀕臨絕境的絕望,那被迫妥協的屈辱,在這些日子來的甜蜜掩蓋下仿佛已經消失無蹤,可今天王挺的話,卻把它們赤露裸地重新暴露在了在她腦海裏。
那場危機的幕後黑手會是賀予涵嗎?
他花了這麽大的功夫就是為了逼迫她就範嗎?
紀皖打了個寒顫,如果是這樣,那賀予涵就真的太可怕了,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間,看着她最後崩潰求助時,賀予涵是怎樣的志得意滿?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賀予涵的,這個時候是他們固定聯絡的時間,一天一次的電話。
紀皖把整個人都埋進了被子裏,她不想接電話,不想聽到賀予涵的聲音,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要質問,她怕從賀予涵的口中聽到最後的真相。
手機斷斷續續地響了好幾回,終于沒了聲息。
她這才從被子裏鑽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房電話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拿起來,賀予涵的聲音劈頭蓋臉地傳來:“你怎麽不接手機?沒出什麽事吧?”
她沒告訴過賀予涵酒店的名字和房間,短短十幾分鐘就被查到了。
紀皖沉默了片刻開了口:“對不起,剛才睡着了,手機開了震動。”
賀予涵這才長籲了一口氣,責備道:“把自己弄得這麽累幹什麽?不是帶了助手嗎?瑣碎的事情都讓她去做就好了。”
“她還不太懂。”
“那就招幾個懂的,我給你介紹兩個,能力都很強,能獨當一面……”
“不要!”紀皖失聲叫了起來。
電話那頭忽然一下就沒了聲息,紀皖緊握着話筒,好一會兒才低聲說:“我累了想休息,明天見面再說吧。”
紀皖一夜沒睡,只在淩晨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合了合眼。
“皖皖,這輩子你都是我的。”
賀予涵穿着一身黑衣,傲然冷酷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聲音帶着金屬般的回音,沒有半點感情色彩。
“不對,予涵,我是我自己的,你不能這樣對我。”紀皖試圖拉開那桎梏她的手。
尖銳的痛楚陷入肌膚,賀予涵的指尖紋絲不動。
“乖,聽話,那間破公司有什麽用,一年的營業額還抵不上我一個月的利潤,”賀予涵的語聲誘惑,“爺爺那裏我拖不了多久。”
“你不是說那是緩兵之計嗎?”紀皖愕然。
“笨蛋,你那破公司能和和宇財團相提并論嗎?你乖乖做我的太太,再啰嗦,我讓你那破公司直接倒閉。”賀予涵的臉變得猙獰了起來。
紀皖奮力地掙紮了起來:“不,不要,予涵,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
沈衛雅翩然而至,裙袂飄飄,長發飛舞,她看向賀予涵的眼神溫柔缱绻,帶着快要滿溢出來的情意:“予涵,別理她了,我願意做你的妻子,所有她不願意做的,我都可以做到。”
賀予涵用力一甩,紀皖整個人都斜飛了出去,重重地被抛在了地上,賀予涵卻将沈衛雅攬進了懷裏縱聲大笑了起來,那張深邃俊朗的臉龐驟然變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獸,朝着她吐着腥紅的舌頭:“別理她?太便宜她了!”
……
那夢中的感覺是如此的清晰真實,以至于紀皖喘息着醒來時,幾乎以為那怪獸吞噬了她的身體。
靠在床上,內衣都被冷汗滲透了,一陣陣涼意傳來。
門外響起了門鈴聲,助手在外面叫她:“紀經理,時間到了,該去機場了。”
北都市機場很大,紀皖和助手出來時就太晚了,一路緊趕慢,登機廣播叫了兩回才到了登機口,坐在座位上時心髒都快從胸口跳出來了。
還沒等紀皖放好行李,空姐就走了過來,微笑着說:“小姐你好,前面有位先生請你一起入座。”
紀皖一臉莫名其妙,正想拒絕,席衍從頭等艙探出頭來沖着她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頭等艙的确舒适,幾乎可以躺下來的寬大沙發,一應俱全的娛樂設備,機上還貼心地為貴賓準備了拖鞋和毯子,飛機一飛穩,空姐就送上了小吃和飲料。
席衍替她要了一杯鮮榨汁,自己則倒了一杯白蘭地,放在鼻尖嗅了嗅,嘗了一口就扔在了茶幾上。
“怎麽看起來臉色這麽差?身體不舒服嗎?”席衍仔細地打量着她。
“沒什麽,”紀皖掩飾地笑了笑,“你怎麽也在北都市?”
“談個合同,順便見幾個朋友。”席衍輕描淡寫地說,他不會告訴她,原本五天的行程,因為知道她會這趟航班飛回去,他硬生生地壓縮成了三天,也訂了同一個航班。
“你家做什麽的?”紀皖打起精神和他聊天,“我看你最近也很忙。”
“什麽都做,不過主營是手機業務。”席衍說了一個國內高端的手機品牌,“這陣子不是改邪歸正了嘛,被我家老頭子拎進董事會了,只好做牛做馬。““這是你家的?”饒是紀皖心神不定,也被這個品牌吓了一跳,田蓁蓁是這個品牌的忠實擁護者,一有新品發布就手癢要換,“以後新品發布會可不可以也讓我去開開眼?”
“樂意之至啊,到時候給你留張貴賓席的。”席衍笑着說。
有席衍在,這兩個多小時的枯燥旅程立刻就變得豐富了起來,他原本就擅長說笑,各種娛樂八卦信手拈來,好多秘辛都是紀皖聞所未聞,紀皖一邊聽一邊樂,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
到了後來她有些撐不住了,一邊迷糊着應着聲,一邊就進入了夢鄉。
可能是有點冷的緣故,她的身子半蜷了起來側躺着,雙手合掌墊在臉頰下,略顯蒼白的肌膚看起來有些透明,青色的小血管依稀可見;她的睫毛很密,尾部微微翹起,撓着人的心神。
席衍癡癡地看了片刻,心裏的渴望好像瘋長的野草,一下子無法掌控。
她看起來好像并不好。
朋友妻不可欺。
她現在和顏悅色,是不是也對我有了那麽一點好感?
你是想連朋友都沒得做嗎?
她睡着了,什麽都不知道。
……
兩個怪獸在腦海裏吵架,讓他頭暈腦脹。
紀皖動了動,身上的毯子掉了下來,席衍眼疾手快撈住了毯子,将它重新掖好。紀皖顯然睡的很香,在椅背上蹭了蹭,重新找個了個舒适的姿勢。
他屏住呼吸湊近了那張臉龐,那一下下的呼吸輕且淺,帶着特有的甜香,萦繞在他的肌膚。
鬼使神差般的,他在那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予涵……”紀皖的手無意識地張了張,呢喃着道,“別鬧……”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席衍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腦中所有的旖旎都煙消雲散。
紀皖淺淺地低吟了幾聲,露在毯子外面的手臂瑟縮了一下,可能飛機上的空調讓她有點冷。
席衍默默地盯着那張睡顏看了好一會兒,脫下了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先生,還需要毯子嗎?”空姐見狀立刻輕聲問。
席衍擺了擺手,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