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有說沈恪是乞丐的意思。
——《挖掘機性能記錄本》
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個施舍乞丐的故事？
有個人每天上下班路過天橋時，都會給一個乞丐十塊錢。風雨無阻。後來自某天起，這個人不再給乞丐錢了。乞丐攔住他，問為什麽。這個人說他結婚了，錢要留着給老婆用。乞丐破口大罵：“憑什麽你結婚要花我的錢？渣男。”
此時此刻，唐晚晚覺得她就是這個渣男。
沒有說沈恪是乞丐的意思，但他現在的迷惑行為？？
就差往腦門上刻一行血淚大字“憑什麽你相親要吃我的飯？！”
唐晚晚：“我相親一直都是AA。”
言外之意，我并沒有用你的飯錢去養別的男人。相親男和我吃飯他那份是要自己掏錢的。
诶？我為什麽要強調這個？？？
沈恪抖開餐巾布：“沒有一直。”
唐晚晚：“？”
“你上次在綠夜酒吧相親，就不是AA。”沈恪裝模作樣回憶道，“你和他的上半場相親，也不是AA。”
唐晚晚：“……”
唐晚晚覺得有必要跟沈恪好好掰扯掰扯：“你有聽說過施舍乞丐的故事嗎？”
沈恪：“沒有。說來聽聽？”
唐晚晚：“從前，有個人——”
“請問，你是唐晚晚唐小姐嗎？”工地牌攤叼辣片的男人走到近前，問道。
唐晚晚擡頭，訝異了下，随後道：“我是。你是張先生？”
“張宗正。”男人拉開一把椅子在他們對面坐下，“路上堵車，抱歉來晚了。”
“我剛到沒多久。”唐晚晚主動提及，“我見過你，工地牌攤。”
沈恪挑了下眉。
張宗正：“有印象。”
服務員奉上菜單。張宗正示意唐晚晚先點菜。
唐晚晚點了兩道她喜歡的菜，順手把菜單遞給旁邊的沈恪，然後才想起來介紹他：“他叫沈恪，是……來蹭飯的。”
自覺定位相當準确，除了蹭飯，找不到沈恪坐在這裏的理由。
張宗正對上沈恪漫不經心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和他打過招呼。
點過菜後，等菜上的時候，三人陷入沉默。
短暫的沉默中，沈恪說：“接着講乞丐的故事？”
唐晚晚已經拿出手機，準備登錄論壇寫個摩托車改裝教程的帖子來打發時間，聽沈恪這樣說，心想既然你非要上趕着代號入座，那我只好成全你。
于是放下手機，把施舍乞丐的故事講了一遍。
沈恪聽完，一臉恍然，總結道：“結婚滋生罪惡。”
張宗正：“……”
唐晚晚：“？”
大兄弟，你這個思路，卧槽牛逼啊。
不是，我費心巴拉地在相親宴上給你講這個乞丐故事，是你讓總結出這玩意兒的？
說話間，飯菜一道道擺上餐桌。
唐晚晚很餓，被沈恪的總結一氣更加餓，看見食物眼冒綠光，專注扒飯補充能量以便積攢力氣“教育”沈恪。
沈恪好像沒有太大的食欲，吃了兩口菜，開始刷手機。如果湊過去看，就能看見手機屏幕裏密密麻麻全是張宗正的個人資料。
“沈先生從事什麽工作？”張宗正突然問道。
沈恪掀了下眼皮：“給原子-彈抛光。”
唐晚晚：“……”
張宗正笑笑：“沈先生幽默。”
沈恪剛回國半年，沒有空降沈氏集團插手做事，也沒有參加過所謂上流人士的聚會，更沒有在媒體面前露過面。除了阿晉阿江他們幾個人，桐市沒多少人認識他，更不知道他就是沈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
所以，張宗正并不認識他。
沈恪禮尚往來，問他：“張先生做什麽的？”
張宗正：“在工地搬磚。”
沈恪沒搭腔，不接他的尬幽默自謙。
唐晚晚咽下嘴巴裏的食物，擡眼看着張宗正，點頭道：“看出來了。”
張宗正：“？”
唐晚晚：“身材像工地的工友，一看就是搬磚練出來的。”
張宗正：“……”
唐晚晚已經腦補出了他頭戴安全帽，脖頸搭條灰撲撲的毛巾揮汗如雨搬磚的畫面。嗯，一定是工地最靓的崽。頓時覺得他的冰塊臉沒那麽難以近人了。
沈恪笑意染上眉眼：“唐晚晚，你今天的眼力挺厲害。”
唐晚晚：“我哪天的眼力不厲害？”
沈恪：“今天以前的每一天。”
唐晚晚抄起桌上的一盤芒果炒蝦仁，往他跟前重重一放：“蹭飯要有自覺性。”
沈恪看着手邊的芒果炒蝦仁，慢慢斂起笑意。
他對芒果過敏。
剛搬到幸福裏小區當天，爺爺奶奶帶他去對門唐家串門。唐媽媽不知道沈恪吃芒果過敏，給他切了一盤芒果，他一個都沒有吃，芒果全進了唐晚晚肚子裏。
唐晚晚剛開始不知道他對芒果過敏，後來他們一起去念小學一年級。
有天課間，沈恪誤吃了一個芒果派面包，上課鈴還沒響，他的臉就腫成了豬頭。
唐晚晚最先發現他的異樣，不由分說背起他一路跑向校醫室。
剛開始是背，後來沈恪從她背上滑下來，除了胳膊，沈恪的身體全方位感受着地板摩擦力。全程被她拖着往前帶。
拖帶的動作和氣勢特別像拉屍體。
記得她邊拖着他往前走，邊大聲喊：“都給我讓開！沈恪要死了！”
非常霸氣。吓哭了一衆小朋友。
後來唐晚晚了解到沈恪是芒果過敏，自此以後，一直監督不讓他碰芒果這種可怕的東西。
然而這些，唐晚晚居然全部忘了。
沒有他的允許，她怎麽可以忘掉？
沈恪垂眸，眼睫毛投下一片陰影，撲在眼睑上。眼神寂寂，沒有任何情緒。
他安靜又機械地劃拉着手機，翻閱着宗正房産的融資文件。
“宗正房産”是張宗正的公司，目前正在進行第三輪融資，籌備明年上市。
唐晚晚完全沒察覺到旁邊的低氣壓，想着難得沈恪安靜下來，她得趕緊把相親流程走完。
張宗正也有此意。
他主動打開話題，道：“那天在工地看見你的摩托車，在哪裏改裝的？看起來很拉風。”
唐晚晚自豪道：“我自己改裝的。”
張宗正驚訝：“你學過摩托車改裝技術？”
唐晚晚：“沒有。自學的。瞎搗鼓。”
張宗正由衷佩服道：“完全看不出來。”
唐晚晚：“正常。”
張宗正：“……”
張宗正：“我也對摩托車感興趣。”
唐晚晚：“我以前有個工友，也對摩托車感興趣。不過後來他死了。”
這個工友手腳不太幹淨，有次酒後偷了輛摩托車，開到了高速上，太嗨，撞上橋墩死了。
張宗正：“……”
他跟不上唐晚晚的思路，如果不是看她眼神太過幹淨清澈沒有惡意，他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唐晚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手裏的刀叉一頓，道：“哦。他是相親時喝了酒，回家的路上死掉的。”
剛喝了一口白葡萄酒的張宗正：“……”
默默把酒杯放下。
唐晚晚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話有多中傷，她真的只是由目前的相親飯發散思維，自然而然想起來偷摩托車死亡案。工友去相親，在相親宴上看中了一個姑娘，喝蒙了，想買包哄姑娘高興，飯後臨時興起去偷摩托車準備改天賣掉換錢。結果回家的路上意外撞死了。
是個悲傷的故事。
真不是故意咒張宗正去死。
從小就被唐晚晚的腦回路關愛（坑害）的沈恪終于有了動靜，繃緊的嘴角放松，有了點絲絲的笑意。
想啃唐晚晚這個鐵憨憨？也不怕崩掉大牙。
全程參與一場唐晚晚的相親，不難理解她為什麽一直到二十六歲都是母胎單身，怨不着別人，完全憑自己實力贏來的。
唐晚晚吃相親飯，就真的是來吃飯的。
沈恪的心情瞬間好了，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各種微妙的氛圍中，結束了這頓相親飯。
張宗正去結賬，唐晚晚搶着付錢。
她看了眼賬單，腦內計算了遍：“今天我們兩張嘴，你只帶了一張嘴，不要AA了，AB吧。我付三分之二，你付剩下三分之一。”
張宗正：“……”
多看了她兩眼。
沈恪伸着懶腰橫切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張宗正：“……”
服務員親切笑道：“是這樣的，我們餐廳今晚被包場了，全場免費。所以你們不用付錢。”
張宗正：“？”
唐晚晚：“？？”
頭回聽說包場是給全場顧客買單的意思。
服務員微笑着又解釋了一遍，大概意思是今晚在餐廳用餐的人中，有個財大氣粗的慈善家金主，覺得這裏的飯菜倍兒香，龍顏大悅，于是乎請全場人吃飯，花錢買個開心。
有錢就是這麽為所欲為。
沈·為所欲為·恪瞥了眼唐晚晚，四舍五入，你今晚又是在和我相親。
三人乘電梯一起走出餐廳。然後道別。
唐晚晚給老媽發信息報告相親完畢，然後問老媽還在不在附近，如果在的話，要搭車回家。
少女媽：【搭屁搭。讓姓張的送你回家。】
鋼鐵晚：【我以為你在附近等我，剛讓他走了。】
少女媽：【剛走？追回來。】
鋼鐵晚：【……】
鋼鐵晚：【無論如何，任務已完成，今年我不再相親啦。】
少女媽：【你們成了？确定是他了？真的不再挑挑了？】
【哦，差點忘了，向來都是別人挑你。】
【不對啊唐晚晚，你剛那句話什麽意思？】
【糊弄我是不是？】
【唐晚晚，你把今晚的相親當任務？！】
【……】
唰唰唰，唐媽媽刷屏咆哮。
唐晚晚熄滅屏幕，把手機塞進包裏，眼不見心不煩。
唐晚晚朝一旁的沈恪打了個響指，滿面春風：“走。回幸福裏。”
沈恪正盯着街邊一個捏小糖人的攤位看，聽見唐晚晚喊他，他扭頭，看見唐晚晚笑得像朵花的臉，不爽道：“相親使你快樂？”
唐晚晚：“相親使我媽快樂。”
沈恪：“……”
沈恪：“唐晚晚，想讓你媽天天快樂嗎？”
唐晚晚：“你有高見？”
“和我相親。”沈恪道，“不黑不吹，客觀來說，我是全桐市所有丈母娘的夢中女婿。”
唐晚晚一個白眼翻到天上。
夢裏的女婿，做夢去吧您嘞。
沈恪嘲諷回去：“唐晚晚，你不想想，張宗正身為一個即将上市公司的CEO，為什麽非要找你相親？”
唐晚晚：“不允許他眼瞎？”
沈恪：“……”
停車場。
張宗正依靠着車門抽煙。
他走到停車場才想起來，今晚喝了一杯酒，不能開車。打電話叫了一個代駕，這會兒代駕還沒到，等待的間隙，他掏出一支煙咬住點燃。
手機震動，來電顯示：【家】
接通。電話裏傳來窸窸窣窣的抽泣聲。
“媽？”張宗正蹙眉，拿掉唇間的煙。
“宗正。你弟弟剛又發病了。”
掌心灼燙，忽明忽暗的停車場裏飄散着燎燒皮膚的氣味，久久不散。
挂斷電話。
張宗正眼神暗沉，他用力擰滅煙頭，給唐晚晚發了條信息：【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地雷]：兔子的叢林
[營養液]：可愛多便宜賣x5；daydayup x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