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回見面,确實有些不愉快,是她的問題
後的視線,還是架不住太後自己把話挑明。
“你二嫂如今都懷上了,你也加緊些。”
簡珞瑤哭笑不得道:“王爺都不在京裏呢,皇祖母叫孫媳如何加緊?”
太後心想也是,卻沒表露出來,只道:“你這孩子也當真不害臊。”
“皇祖母又不是外人,孫媳自然想什麽說什麽了。”簡珞瑤不掩臉上對太後的信任和幕孺,壓低聲音道,“這宮裏頭,也就皇祖母真心為孫媳着想了,不然也不會說這樣的話,旁的人,指不定怎麽看笑話呢。”
太後拍了拍簡珞瑤的手背,沒頭沒尾的道:“你母妃……也不容易。”
簡珞瑤心底閃過一絲狐疑,面上卻是全然的不解:“皇祖母為何這麽說?”
“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便能懂了。”太後說完,便轉移了話題,道,“說起來老三也離開兩日了,不知路上可還順利。”
許是簡珞瑤之前氣氛鋪墊的好,太後這會提到蕭長風,語氣裏全然是對孫子的關切。
簡珞瑤也嘆氣,帶了一絲擔憂的道:“雖說王爺這是第一回出遠門,不過還有兩個大人在,路上應該不會出問題。”
頓了頓,簡珞瑤又道:“孫媳婦擔心的是他在外邊的吃住。王爺這回出門,丫鬟沒帶一個,說是為父皇分憂,影響不好。這也就罷了,他連以往常伺候的近侍都沒帶,只讓侍衛跟着,可那些侍衛一個個粗枝大葉,哪裏是伺候人的?”
太後點點頭,“你不說哀家倒還沒想起來,老三和他幾個兄弟都一樣,這麽大歲數了,還沒獨自去那麽遠過,他想表現給他父皇看,哀家不反對,男子總要有些志氣,但若像你說得那般,也委實過了,這外邊本就不如宮裏府裏,哪能如此委屈自己?”
“孫媳婦也這麽勸過,不把自己照顧好,到了廣州怎麽替父皇排憂解難?”簡珞瑤說着攤了攤手,無奈狀,“可王爺全然不聽,就怕讓父皇失望了,皇祖母您是不知道,孫媳婦前一日給他收拾的行李,王爺非說太鋪張了,要孫媳婦從簡,孫媳婦沒辦法,将行李減了再減,到王爺出發的時候,竟比兩位大人的還輕便些……”
太後許是想象了一下蕭長風一絲不茍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這孩子,往常看着挺沉穩,關鍵時刻怎麽就如此不着調。”
一旁的岑姑姑笑道:“主子這話可不對,王爺公事上是從未出過差池的,這私下裏,依着王爺對萬歲爺的幕孺,會這般,奴婢倒也不驚訝。”
簡珞瑤跟着點頭:“聽岑姑姑這麽說,我倒想起來了,王爺還說過一句,他南下是替父皇分憂,自然要帶個好頭,态度表現出來了,底下的人才會認真辦事……不過這朝堂上的事,孫媳婦也不大懂,王爺說什麽,孫媳婦只能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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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你們小倆口相處得這般融洽,都是赤誠之心。”太後眼神閃過一絲欣慰,笑道,“你做得對,所謂夫唱婦随,男人的事不懂沒關系,幫他打點好才要緊。至于老三,這份心境倒也難得……”
話還沒說完,聖人的聲音從殿門口傳進來,聖人許是心情不錯,聲音裏還帶着笑意,問了一句:“難得什麽?”
簡珞瑤忙起來請安,心裏頭卻是一震雀躍,萬沒想到聖人來得這麽及時,不替蕭長風刷一刷好感,都對不起自己。
聖人揮了揮手,給衆人免了禮,才在太後對面坐下,笑問道:“母後方才在說什麽?”
太後笑而不答,反問道:“這會兒為何往哀家這裏跑?”
“兒臣批完奏折,這會正無事,李成說老二家的有喜了,兒臣想着幾日未跟母後請安了,這才來過來,也順帶問一問老二家的事。”
“請不請安的,哀家倒不介意,近日皇兒為南方水患一事,擔憂的茶不思飯不香,如今好容易忙完,為何不多休息休息?”
“兒臣一時閑下來,也沒有困意。”
太後點了點頭,便道:“老二家的确實是有喜了,三個半月,哀家瞧着她這胎不錯,老二家的臉也珠圓玉潤,懷着的定是個白胖的小子。”
聖人便大感興趣的跟太後讨論了未來孫子,母子兩興致一來,連給誠王妃賞什麽物件都商量好了。
聊了一會兒,聖人端茶抿了一口,才笑道:“母後方才和老三家的聊得開心,朕這一進來,該不會打斷你們了罷?”
“反正說得也是你,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聖人更好奇了:“母後說兒臣什麽?”
“說你這個父皇當得真真是稱職,把老三教得那般好。”太後說着,看了簡珞瑤一眼,笑道,“瑤丫頭,也給你父皇學一學,老三前兒是怎麽一再叮囑你從簡再從簡,要你把包裹減了又減的。”
☆、第 81 章
? 太後年輕時受過磋磨,熬壞了身子,自年後幾乎是陰雨連綿,受這濕冷天氣影響,太後夜間常痛得無法入睡,太醫如何醫治都不管用。
不過簡珞瑤并不知道,只是見太後面色難掩倦意,想是夜間沒睡好的緣故,便道:“皇祖母瞧着似有些精力不濟,孫媳婦不會打擾了皇祖母歇息罷?”
太後擺了擺手道:“無妨,只是近來夜裏總有些不好安眠。”
簡珞瑤又驚訝又關切的問:“皇祖母身體不适,可叫太醫來看過了?”
“老毛病了。”
見太後不願多談,簡珞瑤便也只滿臉擔心的道:“這身體不适可不能拖,尤其是夜間睡眠,夜裏睡不好,一整日都打不起精神。罷了,孫媳婦也不打擾皇祖母的休息,您早些回寝宮補一補眠罷。”
說罷,簡珞瑤便要起身告辭。
太後許是真的犯困了,并未挽留,只對一旁的岑姑姑道:“去送一送瑤丫頭。”
簡珞瑤笑道:“孫媳婦來皇祖母這兒,都熟得跟自個兒家似的,哪用得着岑姑姑相送?岑姑姑倒是快些安頓皇祖母歇息,孫媳婦這便放心了。”
太後拍着簡珞瑤的手背,欣慰的笑道:“好孩子。”
簡珞瑤便從出了太後寝宮,徑自往昭陽宮去。
王姑姑在殿門口瞧見簡珞瑤,忙笑着迎了上去,道:“奴婢見過王妃。主子剛剛還說起王妃了,怕您在慈寧宮耽擱太久,打擾了太後娘娘休息。”
簡珞瑤挑眉,面上不動聲色的笑着,“母妃多慮了,不過皇祖母那兒瞧着确實精力不濟的樣兒呢。”
王姑姑許是有意提醒,都不用簡珞瑤明問,聽到這暗示的話便回了:“王妃有所不知,太後娘娘早些年患了風濕,這麽多年用珍貴藥材養着,慈寧宮又日日不斷炭火,太後娘娘便多年未犯病了,只奈何這今年天氣不好,自年後來,陰雨連綿數月,慈寧宮再整日燒火,太後娘娘也難免沾染了濕氣,這不,又犯病了。”
“原來是風濕,皇祖母先沒說什麽病,我還擔心呢。”
王姑姑便笑道:“王妃這話倒是說岔了,風濕雖不是大病,這犯起病來也是要命,太後娘娘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哪還能受這個苦?”
“那到是,皇祖母年紀大了,再受這個苦,叫我們做晚輩的如何忍心。”簡珞瑤若有所思的道,“先前不知道還好,如今知道了,自然要替皇祖母分憂,聽聞江南多珍稀藥材,也不知王爺能否得個機緣。”
王姑姑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她最喜歡睿王妃的就是這一點,聰明,一點即透,有時候考慮事情周全并不亞于他們這些活了幾十年的老骨頭。
就比如剛才,她的原意是提醒睿王妃一句,無論如何,自睿王妃進門以來,太後對她比對公主們還好些,睿王妃承了太後的照拂,在太後身子不适的時候,自然也要為太後分一分憂,甭管能不能解決太後的病痛,心意到了便好。
卻不想睿王妃比她想得還長遠些,寫封信叫遠在江南的殿下尋藥材,于殿下而言不過是吩咐幾句底下的人,并不會打擾殿下辦差。到時候殿下命人将藥材送回來,聖人少不得也要誇一句殿下孝心有加。至于睿王妃的心意,上頭也知道,殿下遠在南方,他能知道太後身子不适,還不得睿王妃寫信提醒?
如此便是一舉多得,殿下和睿王妃的孝心叫上頭都知道,更叫聖人對殿下多一份好印象。
她不過是簡單幾句話,睿王妃便能想到如此,明明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子,也不知簡家怎麽教的。
不過簡家也委實不差,睿王妃雖不是出身世家,可待人接物樣樣不差,關鍵還能哄太後開心,又借着這份孝心入了聖人的眼,聖人又連帶着對殿下比以往多了幾份關注,比起安王妃和誠王妃,除了家世較之睿王妃好一些,其餘還真不如睿王妃。
先不提家世,單輪才貌品性,睿王妃這樣的人兒,陪他們殿下還真使得——便是她從小看殿下長大,也不能否認這一點。
至于睿王妃的家世,現下看來,倒也不是全然沒可取之處,去年科考,睿王妃娘家大哥年紀輕輕被聖人點了探花,如今任翰林院編修,替聖人起草诰敕文書等工作,雖只是七品官,卻也是天子近臣,聖人近來幾次誇贊簡編修年輕有為,照着這趨勢下去,簡編修未嘗不能成為天子紅人。
睿王妃娘家兄弟除了簡編修,另還有兩個年紀輕輕已經是舉人,就等着一朝金榜題名,睿王妃的父伯也借是進士,真真算起來,那些自诩底蘊深厚的清貴人家,子孫被嬌養得纨绔,還真比不得簡家滿門男丁皆争氣。
簡家男丁都有志氣,能立得起來,日後便是殿下的得力助手,雖家世差了些,殿下卻正是缺能人之際,倒也能彌補這個缺憾。
如此算下來,聖人将睿王妃指給殿下,倒也不算太差,雖比不上羅姑娘,比之旁的閨秀卻要好上許多,她跟在主子身旁,也眼見着主子對睿王妃的态度漸漸變軟,可見心裏頭也開始滿意了。
思及此,王姑姑收起滿腔心思,朝簡珞瑤笑了笑:“王妃孝心可嘉,太後娘娘知道想必也要欣慰的。”
簡珞瑤笑道:“還得謝姑姑提醒,不然我還真沒注意到這方面。”
“王妃不在宮裏,每五日才入宮一回,太後娘娘又歷來不愛叫人操心,常遮掩着,您不清楚也正常。這倒不是王妃的疏忽。”
正說着,兩人入了昭陽宮,王姑姑卻不是領着簡珞瑤去正廳,而是在走廊上沖她拱了拱手,笑道:“主子今兒在寝宮,王妃請随奴婢來。”
簡珞瑤心裏有些詫異,這是她嫁給蕭長風以來,第一回進淑妃的寝宮。
就是不知她的婆婆淑妃娘娘,此舉是有意還是無意。
走進淑妃寝宮,淑妃一改往日盛裝打扮,卸了釵環,換了舒适的常服,正慵懶的歪在榻上,逗弄着懷中的波斯貓。
王姑姑輕聲道:“主子,睿王妃來給您請安了。”
淑妃眼皮也沒擡,慵懶的“嗯”了一聲,正低着頭,半阖着眼,保養得宜的素手一下一下撫着毛絨絨的貓毛。
簡珞瑤倒沒在意,淑妃對她自來是這個态度,看似輕慢,但除了成親頭一日來請安,之後再沒刁難過她。簡珞瑤便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妃。”
“起罷,也不是外人,自個找個地兒坐下。”
不等簡珞瑤說話,王姑姑已經引了簡珞瑤到一旁的椅子裏坐下,旋即有宮女上熱茶熱點心。
簡珞瑤落座後,看向淑妃懷中的貓,眼底帶上了一絲喜愛,笑道:“母妃這貓兒瞧着真真是漂亮,通體雪白,眼睛圓潤可愛,毛色光澤華麗,與往常見的貓格外不同。”
淑妃這才擡頭,瞥了簡珞瑤一眼:“你倒是識貨,這是波斯進貢來的,旁的人未必有。”
“兒媳聽聞前兒波斯進貢了貢品,像這些活物可是限量的,數量至多的也只有一對,母妃手中這只貓兒,只怕也是獨一無二的。”
淑妃勾了勾唇,沒說話,便是默認了。
簡珞瑤見她真喜歡這只波斯貓,更加投其所好,說起養貓的心得,她雖然現在不養貓,以前也是有過一陣興趣的。
王姑姑也時不時的差一句,笑道:“王妃有所不知,主子對這只貓兒可是心愛着,還取了個名字,叫雪兒呢。”
“雪兒毛色雪白,只一雙漂亮的眼睛如藍寶石,母妃這名字取得真真貼切。”簡珞瑤抿唇笑道,“不過不知道的,還以為母妃又給王爺生了個妹妹呢。”
“本宮的昭陽宮清冷,若真有個孩子,倒也能增添不少人氣。”
簡珞瑤眼皮一跳,有些怪自己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誠王妃懷孕的消息今天剛傳出來,多少人在意着。
偏就她什麽動靜都沒有。
淑妃往日對她再如何不聞不問,這事關子嗣大計,也不可能真的不關心。雖說之前在慈寧宮,淑妃被元貴妃逼得給了承諾,不給睿王府後院添女人,可淑妃不動手,不代表不能逼她自己動手,淑妃是宮妃,又是她名正言順的婆婆,真要下了命令,她也沒辦法不從。
簡珞瑤這會兒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淑妃只瞅了簡珞瑤,便知道她在想什麽,嗤笑一聲,放開懷中的雪兒。原本乖巧伶俐的雪兒,卻動作輕快優雅的跳下軟榻,邁着優雅的貓步,走出寝宮了。
不肖人提醒,自有宮女麻利的跟了上去。
淑妃半直起身子,漫不經心的道:“本宮叫你來是想提醒你,雖說本宮也等着抱孫子,不過這子嗣寧願看緣分,那些個用藥的,即便是懷上了,也未必保得住,生下來也未必能養大,畢竟是藥三分毒,誰知道會不會在娘胎裏吃壞東西。把身子調養好了,比什麽都強。”
簡珞瑤微微愣住,萬沒想到淑妃喊自己來是說這個。這番話看似是敲打,實則卻是安撫,至少她聽了淑妃的話,心裏頭隐隐的那點焦躁,也稍稍退下去了。
婆婆都能心态這麽好,她還急什麽?
簡珞瑤面上露了絲笑意,真誠的道:“媳婦知道了,謝母妃提點。”
淑妃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道:“瑱兒走前一再托本宮看顧你,本宮在宮裏也管不了那麽多,你自個兒看着辦。”
“媳婦兒知道,請母妃安心。”
淑妃點了點頭,似忽然想起般的,問:“方才萬歲爺是去慈寧宮了?”
“是的,父皇去看皇祖母的時候,兒媳正在旁邊。”
“萬歲爺說了什麽?”
“父皇只是問了皇祖母的身子,倒是皇祖母,将兒媳逗她的話,一股腦兒說給父皇聽了,也不知道父皇會不會多想。”
“你給太後說什麽了?”
“就前兒王爺出發,許是因為頭一回,沒有經驗,又想叫父皇瞧見他的努力,王爺非要兒媳給他的行李一減再減,減到最後只剩兩個包裹輕裝上陣,連另外兩位大人的行李都比王爺多些,兒媳委實擔心王爺在路上東西不夠用,跟皇祖母說時便提了一句,皇祖母倒将笑話說給父皇聽了。”
簡珞瑤說着,一臉無奈的表情:“也不知王爺回來後,會不會怪兒媳又毀了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
淑妃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意味深長的道:“瑱兒還不至于如此小氣,你自來是什麽性子,他能不清楚?”
簡珞瑤察覺到淑妃态度軟和了,便笑道:“那王爺真要怪罪起來,兒媳可就拿母妃的話去堵王爺的嘴了。”
正說着,不知何時出去了一趟的王姑姑滿面笑容的近來,道:“見過主子,王妃,方才萬歲爺跟前的李公公來了一趟,賞了不少東西下來,有給主子的,還有給王妃的,可要呈進來瞧一瞧?”
淑妃精致的柳眉微微挑起:“賞的什麽?”
“就一些料子和珠寶,花樣不算太多,卻是前兒各方進貢的,尤為難得。”
“李公公可說了什麽?”
“并未留話。”王姑姑也有些疑惑,仔細回想了下,不是很确定的道,“奴婢與李公公寒暄時,聽到李公公提了一句,說殿下不在京裏之類的。”
淑妃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瞥了簡珞瑤一眼,“若沒什麽事,便先回去罷。”
王姑姑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先出去時,主子和睿王妃還因着雪兒的話題,相談甚歡着,她這近來開口前,也沒瞧見主子或王妃臉上有何不悅,為何她報了萬歲爺賞賜的好消息,主子反倒打發王妃走了?
難道主子不高興萬歲爺連睿王妃一道賞了?
王姑姑百思不得其解,簡珞瑤卻心知肚明,今兒目光都集中在懷孕的誠王妃身上,沒人注意到她又在慈寧宮跟聖人打了個照面,可聖人這東西賞下來,衆人便知道她又在聖人跟前讨巧了,還留在宮裏不出去,保不齊就被人圍住脫不了身。
因而聽到淑妃的話,簡珞瑤便立即起身福身道:“兒媳就先告辭了,過幾日再來看母妃。”
淑妃卻懶怠的擺擺手:“随你入不入宮。”
這輕慢的态度,更讓王姑姑擔心了。簡珞瑤還沒說話,王姑姑看了淑妃一眼,又看向簡珞瑤,忙道:“奴婢送送睿王妃。”
簡珞瑤便笑道:“有勞姑姑了。”
王姑姑這才稍稍安心,自家主子态度大變,好在王妃并未放在心上。也說不得是她離開這會發生了什麽。
領着幾箱子賞賜,簡珞瑤出了昭陽宮,往宮門的方向走着,鄭嬷嬷在旁邊低聲道:“今兒瞧着淑妃娘娘的樣子,姑娘先前推了那些請帖,倒真真是入了淑妃娘娘的眼呢。”
簡珞瑤輕笑道:“長袖善舞固然好,可母妃出身世家,自來看重的是品性,非端莊大氣不能入眼,真要落了個不安分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償失。”
鄭嬷嬷點頭:“還是姑娘想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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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風不在的日子,一開始有些難熬,不過日子一長便也習慣了。
簡珞瑤是個随遇而安的人,嫁人後的日子都能過得跟在娘家時一般悠閑,其中固然有蕭長風的縱容在內,卻也是本性使然。
蕭長風不在家,簡珞瑤平日裏吃喝拉撒之餘,便多了一項事做,期待蕭長風的書信,或者是回信。
雖說這時代通信不方便,那也是對旁人而言,這年頭不一定有錢能使鬼推磨,但有身份地位,還真沒什麽事辦不成的。
驿站每日都有折子往京城遞,快馬加鞭,三五日便到一次,稍微有些門路的人,都能叫驿差帶信,更別提蕭長風身為王爺了。
這一日,長順又領着蕭長風的信回來,鄭嬷嬷從屋外捎了進門,簡珞瑤見狀立即從榻上起來,一旁的白露忍不住笑道:“姑娘平日裏恨不得十二個時辰歪在榻上,只有見了王爺的書信,才會如此積極,奴婢瞧着,往常王爺回府,姑娘都沒如此熱烈的迎接過呢。”
“你不懂,常言道距離既是美,王爺近來不在身旁,才能叫人更加惦記。”簡珞瑤笑着,已經從鄭嬷嬷手中接過了信,攤開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簡珞瑤面上便露了笑意,白露好奇的問:“姑娘,王爺寫了什麽?”
“上回信裏提醒王爺去尋些藥材,皇祖母風濕痛,王爺派人去打聽,已經有眉目了,想必過幾日便能送過來。”
鄭嬷嬷聞言便道:“确實得趕早,再過些時日天氣好轉了,說不得這藥材就不靈了。”
簡珞瑤笑而不語,手指輕輕撫着信紙,略顯粗粝的質感,在摩擦下發出些輕微的聲音。
其實她笑的并不是蕭長風回信得內容,而是開頭的名稱。
“愛妻”——萬萬沒想到,蕭長風肉麻起來也挺厲害的。
不知道他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不得不說,簡珞瑤雖然帶了一絲調侃的心情,心底的甜蜜卻是騙不了人的,她這般想着,旋即又拿了信,仔細研究着開頭那兩個字。
簡珞瑤這舉動,看在衆丫鬟眼裏變成了愛不釋手。
幾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擠眉弄眼。
鄭嬷嬷瞧在眼裏,卻沒有出聲訓斥她們了。這丫鬟們近來性子活潑許多,有了先前在簡家的樣子,縱然有王爺不在,她們心底放松了許多的緣故,卻也是因着她和姑娘的有意縱容。
王爺剛南下的那幾日,姑娘總是提不起勁來,做什麽都憊懶,屋子裏的丫鬟們也因此縮手縮腳。如今倒是會在姑娘跟前湊趣幾句,有她們的調節,倒也緩解了姑娘因王爺不在府的落寞。
鄭嬷嬷不想打斷自家姑娘說笑的好興致,便只當沒瞧見,目光瞥到簡珞瑤身上,卻笑着開口道:“王爺要是知道姑娘拿了他的信就舍不得放下,只怕也願意再多寫些東西。”
簡珞瑤卻道:“再多寫就沒東西可說了。”
“也是。”鄭嬷嬷深以為然,溫聲道,“這兩三日一封信的,本就頻繁,王爺辦差之餘還要抽空寫書信,已是為難。”
鄭嬷嬷這是委婉的提醒自家姑娘,王爺畢竟是出去辦差的,卻日日往王府寄信,被旁人知道了,還不知在聖人跟前怎麽編排王爺不用心辦公。
“便是再忙,花個一刻鐘半刻鐘寫信的功夫,也還是有的。”
簡珞瑤可不相信男人所謂的忙,沒時間。他若愛你,自然會抽空關心你逗你開心,真要連這幾分鐘的時間都抽不出來,那就是沒興趣應付你了。
好不容易蕭長風有這個覺悟,她想的是怎麽把他這一時興起變成習慣,以後不管去哪裏都要像這回一樣事事報備。
哪還會故作大方的叫他別寫信?
“話雖如此,不過王爺到底是去辦差的,次次叫驿差送信來王府,就怕被人說是因公徇私。”
“旁的人都送信,怎麽王爺就不能送信?”簡珞瑤輕笑,“王爺可是父皇的兒子,身份尊貴,怎麽享用這點特權就要被人說三道四了?”
鄭嬷嬷想了想,不由點頭:“姑娘說得是,奴婢過于小心了。”
簡珞瑤心說鄭嬷嬷不是過于小心,而是有這個時代的通病,把女人的地位放得太低——或許說鄭嬷嬷的思想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女人在如何出身富貴,再如何賢良淑德,再如何倍受寵愛,在男人跟前也是不平等的,女人只能算是男人的附庸,所以她理直氣壯的接受蕭長風抽空兩三日寫一封信回來,在鄭嬷嬷看來便有些誠惶誠恐,生怕蕭長風哪日一個不耐煩,反倒怪她一點都不賢惠不體貼。
簡珞瑤很能理解鄭嬷嬷的擔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者說要求,過于天真了,可至少她還是很有希望的,為什麽不嘗試就放棄呢?
不過鄭嬷嬷擔心歸擔心,她提醒過後,自家姑娘還是堅持要做的事,鄭嬷嬷每次都依言照辦。
簡珞瑤照例回了信,鄭嬷嬷拿去給長順:“驿差明兒一早又出發,叫他帶上這封信。”
屋子裏,白露探頭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道:“姑娘,今兒沒下雨呢,也沒刮大風,您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簡珞瑤剛擱了筆,也覺得這會兒再回榻上歪着沒什麽意思,聽得白露的話,便點了點頭:“行,你陪我去走走罷。”
今兒白露和秋霜當值,兩個丫鬟便陪了簡珞瑤出去,另有兩個剛提為二等的小丫鬟跟在後邊,替簡珞瑤抱披風的抱披風,抱傘的抱傘。
在湖心亭繞了一圈,簡珞瑤瞧着天色又有些陰下來了,無奈道:“估摸着又要下雨了。”
秋霜擡頭瞧了眼慢慢聚集的烏雲,問道:“那姑娘可要往回走?”
簡珞瑤點頭:“回去罷。”
白露從身後小丫鬟手裏接過了披風,一面道:“起風了,姑娘披上披風可好?”
簡珞瑤“嗯”了一聲,白露已經麻利的抖開披風,披到她肩上。
一行人打道回府,仍是慢慢的散步,天變得快,卻遲遲沒下雨,進院子的時候,簡珞瑤也沒淋到一滴雨。
倒是院子裏有些不太平。
簡珞瑤剛踏進院子,瞧見綠绮匆匆從小廚房出來,手裏端了什麽。
“姑娘。”綠绮也瞧見簡珞瑤,忙停了腳步,朝簡珞瑤福身。
“你臉色匆匆,這是要去哪兒?”
“回姑娘,紅雲方才在屋子裏暈了,奴婢去廚房給她要了些熱湯送過去。”
“紅雲暈倒了?怎麽回事,可叫了大夫?”
“鄭嬷嬷已經派人去叫大夫了,現在還不知紅雲什麽情況,不過奴婢瞧着應該沒有大事,紅雲暈完沒多久便醒了,也沒說哪兒不舒服。”
簡珞瑤卻擔心綠绮是在安慰自己,便道:“若無大礙,怎麽說也不會無故暈倒,我與你一道去瞧瞧罷。”
綠绮便笑道:“紅雲要是知道姑娘這麽擔心她,還指不定多高興呢。”
簡珞瑤便瞥了她一眼,也笑了:“我對你們的關心,都是一樣的。”
說罷,已經來到了紅雲的屋子。
簡珞瑤這個王妃做得威風,是王府名副其實的當家主母,後院幾乎是她的一言堂。
王府人丁少,後院除了簡珞瑤,就沒有別的女主人,偌大的後院,空出了許多屋子,簡珞瑤院裏的屋子也還沒塞滿人,她便做主,叫鄭嬷嬷和四個貼身丫鬟,搬到了兩旁的耳房住,一人一間屋子,待遇好得幾乎令人側目。
是以,紅雲在自己的屋子裏住得舒服,她丈夫跟着蕭長風南下辦差後,她忙完了也不回新房去,照例在耳房裏歇下。
簡珞瑤進了屋,瞧見鄭嬷嬷也在,正坐在紅雲床邊跟她說些什麽。
聽見動靜,鄭嬷嬷和紅雲一起回頭,鄭嬷嬷忙起身行禮,又道:“姑娘怎麽來這兒了?”
紅雲也掙紮着要起來,被簡珞瑤按住了,“你身子不舒服,好生躺着罷。”
“奴婢這屋子髒亂,姑娘身份尊貴……”
不等紅雲說完,簡珞瑤已經擺了擺手,回顧一周,笑道:“你這屋子幹淨整潔,又布置了你自個兒做的小玩意兒,我瞧着倒有趣,怎麽就髒亂了。”
紅雲垂了頭,低聲道:“畢竟是下人的屋子,唯恐堕了姑娘的身份。”
“我就不愛聽你們說這些。”簡珞瑤不在意的搖頭,問道,“你身子如何了?怎麽就忽然暈倒?”
鄭嬷嬷一抿唇,眼底露了一絲笑意,含蓄道:“姑娘先別擔心,奴婢想着或許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簡珞瑤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喜事?”
紅雲臉頰一紅,有些緊張又有些擔心,揪起了被子的一角,咬唇道:“不會罷……”
自個兒成親兩個多月,她男人已經随王爺出去辦差小半個月了,怎麽會這個當口有孕?
不過雖然難以置信,紅雲心裏又多了一絲期待。
如果是真的,那該多好?
綠绮白露她們也面露笑意,為紅雲感到高興,白露又問了鄭嬷嬷一句:“嬷嬷你覺得紅雲姐姐有喜這事有幾成準?”
“七八成罷。”鄭嬷嬷說着,不着痕跡的看了簡珞瑤一眼。
鄭嬷嬷有些擔憂,想到自家姑娘嫁給王爺一年多,卻還半點消息都沒有,紅雲這才成親兩個月,就像是有喜了,剛巧又在誠王妃懷孕的當口。
也不知姑娘會不會緊張。
鄭嬷嬷本就這般擔心,瞧見簡珞瑤臉上似有些恍惚時,就更擔心了,剛想說什麽,門外卻傳來一個年輕小厮的聲音:“鄭嬷嬷,您叫奴才請的大夫,奴才請過來了。”
鄭嬷嬷應了一聲,先看向簡珞瑤,遲疑道:“姑娘,您……”
簡珞瑤知道鄭嬷嬷是想叫她回避,不過她心裏也有些緊張,聽到紅雲可能懷孕的消息,她才想起自己這些日子的反常,情緒反複,犯困,容易感覺累,而且這個月的例假遲也遲了幾日。
雖說她現在年輕,剛來例假還沒幾年,做不到十分穩定,推遲例假的次數也不少,可萬一中獎了呢?
簡珞瑤心裏又是歡喜又是緊張,偏還不敢表現出來,怕萬一不是太過失望,便努力抑制着,朝鄭嬷嬷擺了擺手:“索性也沒事,就看看大夫怎麽說罷。”
紅雲沒想到其他,還以為她是在關心自己,一臉感動的看着簡珞瑤:“姑娘,您……”
簡珞瑤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心裏頭多了一分信心,看着紅雲這樣子,便知道懷孕對情緒影響也太大了,紅雲平時可沒這麽情緒外露過。
鄭嬷嬷掩下心頭的擔心,吩咐幾個丫鬟道:“白露和秋霜,你們去将屏風擺起來,綠绮,随我去請大夫進來。”
不多時,屏風擺好了,就在床前,正好擋住了簡珞瑤和紅雲。
其實主要是為擋住簡珞瑤,畢竟是王妃,身份金貴,不是什麽人都能瞧見,更怕這大夫出去說漏了嘴,旁人還以為自家姑娘擺不起王妃的派頭。
簡珞瑤心知肚明,便沒有說話,隐隐約約看着個老大夫被鄭嬷嬷領了近來,走到屏風前。
不肖提醒,紅雲已經将手腕伸了出去,大夫摸了摸脈,當即捋須笑道:“這位娘子是有喜了,正好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