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徐府的家丁早已為沈如初備好了客房, 徐家老爺看了看她風塵仆仆的模樣,對下人吩咐道:“去燒些熱水, 備好衣服,給她接風洗塵。”
沈如初此次來皇城, 為避免穿上門派服太過惹眼, 因此和郝浮誇她們穿的都是便服,外人見她腰間佩着劍, 最多以為她是個懂些武功闖江湖的, 也不會把她往修真者方向想。
沈如初對徐家老爺道:“衣服就不必了,我這身衣服挺好的, 洗個澡就行。”
徐家老爺有些不耐煩:“既然你以後是我徐府的人, 我徐家自也不會虧待你,穿你那身衣服像什麽樣?丢人現眼!”
沈如初這就不樂意了。
城裏人瞧不起農村人可還行?
于是她手上捏起指訣,那徐老爺身上的外衣頓時便裂開,從身上一塊一塊跟個布料似的掉下去。
“這, 這……”徐家老爺立刻抱住自己, 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最終甩了甩衣袖,在下人的掩護下回房。
沈如初在心裏偷笑,這下也不知道是誰丢人現眼了。
要不是她是個女兒家不方便看得太露骨, 那徐家老爺的最後一層遮羞布都保不住。
徐千菡東張西望地環顧着,沒關心她老爹,反倒是像在找什麽人,但沈如初窺見她那副神色,便知道她定是沒看到想見的人。
她不禁開始對這徐府感興趣了。
按理說衣服突然裂開這麽件詭異的事, 怎麽着也會讓人聯想到靈異神怪從而懼怕才對,但這徐府的家丁未免也太淡定了點,徐家老爺倒是有反應,不過全然是因為衣服的原因,只是生氣,卻并不害怕。
有意思。
沈如初禮貌性對徐千菡道:“我可以四處逛逛麽?”
“當然!”徐千菡點頭,但随之又喚來了幾位看上去身手還不錯的護衛,讓他們跟沈如初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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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讓這些人為姑娘引路吧。”
沈如初知道這是嘴上說的好聽,實則是怕她逃跑,不禁啞然失笑。
就憑這些人,她要真想跑,他們捉得住麽?
如今已是秋了,但這大戶人家花園裏的花依舊開的旺盛,還未進後園,便能嗅到桂花的清香,黃的白的菊花傲骨寒霜,不過沈如初還是隐隐感覺到了,在這後園被花香掩蓋的妖氣。
她漫不經心問着身邊的随從:“這後園裏可曾養過什麽寵物?”
一名随從回答:“曾養過一只狐貍。”
“那現在那只狐貍呢?”
随從們便不答話了,直到沈如初又問了一遍,才開口:“那只狐貍早就跑丢了。”
沈如初打量着他的神色,很明顯,在撒謊!
結合之前徐家老爺與家丁的反應,她覺得,這家一定是經常發生詭異事件的,所以他們才能那麽淡定,但雖說有詭異事件,想必也并沒對他們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
始作俑者很大可能和這後園的妖氣有關系,但至于是不是那只狐貍,她也說不準。
沈如初逛了一圈,一位家丁突然急匆匆跑過來對她道:“姑娘,可以沐浴了。”
幾位婢女在浴桶裏撒上一層玫瑰花,并紛紛候在一旁等着伺候沈如初。
沈如初向來習慣了一個人,并不喜歡被人服侍,因此也就幹脆把這些婢女遣了出去。
溫度适中的熱水最是舒适,幾乎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憊,沈如初剛想感嘆一聲,那原本緊密關着的窗戶突然就開了一道縫,一只狐貍跳上窗臺。
感受到突如其來的妖氣,沈如初并沒有什麽別的反應,這只妖修為并不算高深,她确定她一定應付得來,因此倒是想先裝成一只小白兔,看看它到底想做些什麽。
但沈如初沒想到的是,這只妖精什麽都沒做,就蹲在窗臺看她洗了會兒澡,就又溜了。
沈如初:“……”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偷窺癖?
可她人在桶裏,也什麽都看不到啊?
這下她倒是越來越覺得這徐府透着一股子古怪。
***
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徐府的人備了宴,分外豐盛。
正巧這時候甄柔弱也帶着郝浮誇和肖跟班前來給她撐排面。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外便有家丁喜氣洋洋地跑進來禀報:“老爺,老爺,甄府的千金來了,還讓人擡了好幾箱子的禮物。”
徐家老爺一時沒反應過來:“甄府?哪個甄府?”
家丁笑的合不攏嘴:“自然是富可敵國的甄府。”
沈如初剛喝了一口雞湯,差點沒噴出來。
一說到甄府,她便立刻想到了甄柔弱,以前只知道她家有錢,卻不知道還特麽是富可敵國的有錢,難怪人家拽呢,這要換成她,她也拽!
徐家老爺一聽,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上門,但還是樂呵呵地前去迎接。
能和甄家打好關系,那是好事啊,以前他都是沒機會接觸人家的,現在人家主動上門還送禮,當然要好好招待。
徐家老爺剛跑沒幾步,突然又停住,連忙對下人吩咐道:“快,再去讓廚房做幾個好菜,今日務必好好招待甄小姐。”
甄柔弱人未到,聲先來。“大師姐,我來看你了。”
徐千菡狐疑地看了眼沈如初:“找你的?”
沈如初咽下嘴裏的牛肉丸:“或許吧!”
徐千菡頓時沉默,用勺子小口舀了勺雞湯遞到嘴邊。明明以為是個遠道而來的路人,無錢無勢,在此處也沒有親人,最容易拿她動手,可這怎麽又和甄家小姐扯到一起了?
徐老爺立在甄柔弱面前,甚至還特意彎腰與她說話:“不知甄小姐此次來我徐府是有何事?”
甄柔弱瞬間停下,叉腰看着他:“你就是這兒管事的?”
徐家老爺滿面谄媚地點頭:“是是是!我就是這徐府的老爺。”
十幾箱裝有寶石玉器的箱子被甄府的下人擡進了院子,甄柔弱一臉嚴肅道:“我家大師姐這就要嫁到你們府上了,這是我特意為她準備的嫁妝,今後,你可得對我師姐好一些。”
徐家老爺一時愣住:“你家?師姐?”
完了完了,他剛剛才說了沈如初丢人現眼,這下打臉打的飛快,也不知道沈如初記不記仇,萬一在甄柔弱面前說兩句不好的話,惹得甄家不愉快,那他徐府那點生意也別想再做下去了。
這皇城裏的人都知道,甄老爺最是寵他的閨女,而看樣子,他這閨女又和沈如初關系十分好。
徐家老爺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在不确定沈如初一會兒會不會在飯桌上吐槽他的情況下,現在并不太想留甄柔弱在這裏用膳了。
但甄柔弱顯然不管他怎麽想,和郝浮誇,肖跟班大步流星地就進了正廳。
“我說大師姐,你聽見我來了,怎麽也不來接接我啊?”肖跟班一見到沈如初便忍不住抱怨道。
沈如初透過她們三人,一直盯着門口的方向,在确認葉從一真的沒來之後,又繼續低頭給自己夾了一口芙蓉蝦球,但原本味道鮮美的食物,在這一刻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于是她放下碗筷,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徐千菡見她一直不說話,便只有自己招待甄柔弱她們:“三位姑娘還請先坐下,來人啊,趕快為三位姑娘備上碗筷。”
甄柔弱見沈如初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不解道:“大師姐,你這是怎麽了?是徐府的人欺負你讓你不開心了麽?”
身後的徐老爺連忙搭腔:“哎喲喂,我怎麽可能欺負她呀,她以後就是我的第二個女兒,我心疼她還來不及呢。”
肖跟班倒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出聲道:“葉師妹在忙着查案的事,所以就沒和我們一起過來。”
沈如初笑了笑,立刻又變成嬉皮笑臉渾不在意的模樣:“誰要提她了,愛來不來,你們愣着幹什麽?趕緊吃飯啊,吃了飯我們出去逛逛夜市。”
站在一旁的徐家老爺也附和道:“對對對,先吃飯,廚房正在做新的菜品,看看合不合甄小姐的口味。”
徐千菡敏銳的捕捉到查案兩字,又想到甄柔弱沈如初一聲師姐,突然有些好奇:“不知幾位姑娘是做什麽的?”
看她們這樣子,也不像是衙門裏的人啊。
甄柔弱搓了搓小手:“想不到吧?我們可都是昆虛派的弟子,這次來皇城是來捉妖的。”然後她指了指沈如初道:“這是我們大師姐,她超厲害的喲。”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或許是看見沈如初打敗了桃夭夭,或許是沈如初有初一這麽一只大鳥讓她覺得驚奇,甄柔弱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崇拜起了沈如初。
徐家父女兩人頓時變了臉色,指尖的筷子都因為緊張而掉在了桌子上,徐千菡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失禮了。”
原以為撿了個軟柿子,卻沒想到碰到了刀口,徐千菡捏着拳頭,有苦說不出。
看來這門婚事,她确實要依沈如初之言,直接作罷!
想到這裏,徐千菡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然後微微笑道:“實在抱歉,之前竟然不知道姑娘身份如此貴重,也難怪姑娘想退婚,千菡确實配不上你,這門婚事不如就算了吧?”
徐千菡胸有成竹,這話遞到沈如初嘴邊,她想,她是一定會順着答應的。
一旁的徐老爺面色不明,看起來萬分糾結。
若是能和沈如初訂婚,毫無疑問,他是攀上了甄家這棵大樹,但可惜就可惜在,沈如初是個捉妖的道姑。這等同于他們的計劃在她身上完全不能見效。
他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在心裏腹诽:“都是孽緣啊!”
甄柔弱一臉懵逼地看了看徐千菡和沈如初:“咋滴?現在是要退婚麽?”
她嫁妝都帶來了,雖說她甄家也不缺那些小東西,但這不是捉弄人麽?
沈如初搖了搖頭,一臉堅定:“不退!千菡小姐何必妄自菲薄呢?我倒覺得我們倆,極為登對。”
徐千菡的指尖泛了白,緊緊捏成拳頭,她可不信這女人是真的突然喜歡上了她。
“或許?她是查出了什麽?”一想到這個念頭,她心裏就極度不安定。她必須得找個機會出去見見小狐貍,讓她先離開這裏一段時間。
于是她從這一刻開始,便度秒如年。
等啊等,等着沈如初用完膳,盼着她趕緊和這三個人一起出去玩,可好不容易大家都吃好了,沈如初卻笑眯眯地問她:“徐姑娘,一起出去逛逛麽?”
徐千菡用手支着頭:“我就不去了,身子有些不舒服,你玩的開心就好。”
于是沈如初一臉惋惜,轉頭對甄柔弱等人道:“那還真是遺憾呢,既然徐小姐身體不舒服,那我便留下來照顧她,你們自己去吧。”
徐千菡臉頓時氣紅了,連忙拒絕:“不用,我有婢女照顧,姑娘便出去吧,不然我心裏過意不去。”
沈如初搖了搖頭:“怎麽能這樣說呢?你我以後好歹要成親的,我今兒個聽家丁說,你們早就定好日子了,就在三日後,既然即将成為一家人,那我抛下身體有恙的你去和朋友歡歌笑語,這多說不過去。”
沈如初把甄柔弱往外推,一邊推一邊遺憾道:“這次我就不去了,你們先回吧,記得三日後來參加婚禮就好。”
甄柔弱:“這……大師姐你也太重色輕友了吧?”
不過沒辦法,沈如初都這麽說了,她們也不好意思再久待。
徐千菡咬着唇,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的,還有晚上,還有三天時間呢,不怕甩不開沈如初。”
但事實就是……
徐千菡大半夜想溜出徐府的時候,沈如初坐在她房間門口看月亮:“呀!徐小姐,你也失眠啊?”
徐千菡只能悻悻一笑,咬牙切齒:“沒有,姑娘還是早些睡吧,不然對身體不好,你明日不是還要去查案麽?”
沈如初笑着朝她揮手:“查什麽案呀?我都交給我師妹了,這大好的日子,不碰那些晦氣事!”
徐千菡狠狠把門一關,氣得直喘粗氣。
她和沈如初近乎鬥智鬥勇的鬥了三天,直到鬥到成親之日,距離她們将要實行計劃的那一天,她也沒成功跑出去傳遞消息。
沈如初身着大紅喜服,婢女們為她精心描繪着妝容,佩戴頭飾,旁邊的徐千菡亦然。
沈如初偏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喪氣的徐千菡,也不知道怎麽的,徐千菡越不高興,她就越覺得有鬼,越為自己即将發現真相而感到高興。
鑼鼓聲聲,賓客如雲,一派喜慶。
甄柔弱等人早就已經坐好了位置,只等着兩人拜頭成親。
徐家老爺坐在主位,雖然心裏有些惴惴不安,但臉上仍得賠笑。
“一拜天地!”
有人高聲喊道。
沈如初和徐千菡紛紛低頭。
只不過緊接着的‘二拜高堂’,沈如初卻遲遲沒等來。
屋裏原本的笑語聲突然停止,一片寂靜。
沈如初沒忍住好奇的掀起蓋頭,只見所有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術般,全都保持着一個姿勢。
葉從一身着紅衣,與往日的白衣是兩個極端之色,怒火中燒地朝她逼近,直接将她攬入懷中,低頭靠近她的唇,一字一頓:“沈如初,你還真敢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