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已經是傍晚，四下裏能看見稀稀松松的燈光亮起。快到中秋節了，街面上已然顯現出幾分節日的味道來，店鋪裏能看見排着長隊買月餅的情形。
徐遠遠有一瞬間非常享受這樣奔跑的感覺，周圍空氣匆匆地流走着，牛仔長裙晃蕩着輕輕摩擦着腳踝，兩邊的人影樹木和街燈都慢慢地倒退。奔跑，從某種意義上，或許接近于飛翔的感覺。
徐遠遠漫無目的地上了天橋晃蕩，找了某個角落俯瞰S市的燈火。
街燈閃爍，街面上來來往往地走着歸人，或是過客。晚風輕拂，還不曾完全黑下來，天幕顯出陰沉的淡藍色，兩三點星光起了，其中有一顆極亮。
程喬找到徐遠遠的時候，正巧看見徐遠遠扶在天橋上看星星的這一幕。
白T恤和牛仔長裙輕輕浮動在晚風裏，烏墨色的長發飄散着，潔白如雪的臉龐映襯在燈光下，額頭輕輕仰着，像繪在了兩邊燈火裏，明亮動人。
徐遠遠看星星看得很認真，等程喬走過來才發覺。
徐遠遠此刻內心已然平靜了很多，語氣不免帶了些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程喬順着她的目光仰頭凝視着天幕上的幾點星辰，聲音清潤，“先陪你看星星，然後去吃飯，再回學校？”
俊朗的側臉對的徐遠遠，英氣的五官映照在燈火下，從這個角度更能凸顯出他鼻梁的高挺。程喬今天又穿了徐遠遠送給他的那件白襯衫，搭配着再簡單不過的牛仔褲。或許是因為個人長相出衆的原因，再普通的衣裳都不曾掩蓋他修長挺拔的身姿。
徐遠遠目光轉到他袖口的豬頭上，淺淺的痕跡還在，難得的給他添了兩份違和感。徐遠遠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麽還穿這件衣服啊。”
程喬不答，轉過臉來看着徐遠遠，英俊的嘴角帶着笑意，一雙桃花眼裏仿佛盛了細碎的星光。
徐遠遠覺得這個氣氛有點可怕，若不是非常清楚程喬不喜歡自己，可能真的會親口問出來。
“星星變多了。”徐遠遠按捺着些微快了幾分的心跳轉移了話題。
這條街上沒有很高的建築，站在天條上幾乎很看見完整的天幕，輕輕籠罩着街市。陰沉的藍色漸漸被黑色所取代，四面的星星也越發多了起來，不遠處挂了月亮，閃爍着溫柔的光芒。
小時候，徐媽媽曾告訴徐遠遠，如果你仔細看星星，能被你看見的星星會慢慢變多，一顆一顆撥開雲霧顯露出來。
徐遠遠盯了許久，慢慢享受着一顆一顆明亮起來的光華。
“我爸應該挺生氣的吧。”徐遠遠方才的惱怒被晚風吹散了，想到不久前的一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遠遠，你想要什麽？”程喬認真地看着徐遠遠。
程喬從來都沒有問過徐遠遠這個問題，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比所有人都清楚徐遠遠想要什麽。直到剛剛那一刻，程喬慌了，徐遠遠跑出去的那一刻，程喬慌到心痛。
底下街邊的樹上好像住了幾只麻雀，撲棱着翅膀低低地叫喚着。
徐遠遠擡手指着那幾只跳躍的黑點，“我想要當一只能飛的鳥。”
“我想擁有整個天空。”徐遠遠有點好笑地補充。
程喬拉過徐遠遠的胳膊，兩手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徐遠遠看着自己，清俊的面龐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語氣認真，“你會有整個天空的。”
程喬比徐遠遠大約高出一個頭，此刻徐遠遠要微微仰視着他，夜色中的程喬站在星光下，挺拔的身後是整個蒼穹。
徐遠遠輕輕“嗯”了一聲，認真凝視着程喬，比起整個天空，我想先要你。
夜色彌散着，徐遠遠和程喬并肩下了天橋，街上的節日氛圍越發濃重起來，幾家糕餅鋪子門前擺着最新的月餅式樣。
徐遠遠挑了一間附近的粥店，照着菜單點了粥和點心。
讀中學的時候兩家父母生意忙，有時候程喬就帶着徐遠遠出來吃，附近臨着徐遠遠他們學校，街邊的店鋪一直換個不停，幾個禮拜沒回來就像是去另一條街。
徐遠遠開竅之後，面對程喬就有點收斂，一碗騰騰的粥，從嗷嗚嗷嗚的吃法，換成了小口輕輕地抿着。
騰騰的熱氣映照着徐遠遠精致的眼臉，小巧的鼻尖被水蒸氣潤濕。程喬笑着拿餐巾紙點了點徐遠遠鼻尖，溫熱的指尖隔着餐巾紙劃過肌膚，“頭擡起來點。”
于是，徐遠遠就把頭埋得更低了，些微有些發燙的臉頰被熱水氣遮擋住了。呼呼~要是程喬問起來，就說自己臉紅是熱的，是熱的！！！
“等下去S中看看？”
徐遠遠木木地點頭，自己也确實很久沒有回S中看看了。
徐遠遠低頭小口小口咬着湯包，悲劇發生了，電光火石間，溢出來的湯汁噴了一手。
！！！徐遠遠覺得自己剛開竅就在喜歡的人面前丢了一天的人，悲催。。
程喬努力憋住笑意，抽過餐巾紙幫徐遠遠擦拭。徐遠遠擡頭看程喬，果然那厮嘴角帶着兩分笑，又帥又變态。
“去洗手間洗一下？”程喬知道徐遠遠想來有點小潔癖，不是很喜歡沾到有味道的東西，現在看起來努力平靜着，估計內心已經炸毛了。
徐遠遠用力瞪了程喬一眼，“你別笑！”然後站起來去洗手間，神态中多的幾分撒嬌自己都不曾體會到。
程喬清逸的嘴角帶着笑意，擦拭着桌上沾到的湯汁，真可愛啊，炸毛也可愛。
吃完晚飯，徐遠遠一面和程喬出了粥鋪，一面提醒自己堅決不能丢人了，尤其是在程喬面前！！！
繞過街角，就看見了S中的大門。
S中是市重點，學風濃郁，帶着厚重的人文情懷。校長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優秀的女強人，除了學風，将人文氛圍也營造的很好，很多學生畢業之後對學校都還有着感情，喜歡不時回來看看。
徐遠遠和程喬繞過大門走了邊上的角門。
大門進去正對着教學樓，高三學生晚上有晚自習，學習時間是不給外人打擾的。但是角門進去就是操場，中間和教學樓用一道網門隔開了，可以随意進出。
程喬擡手看了看表，應該是高三學生剛上晚自習的時間，教學樓裏燈火通明，越發顯得周圍一片寂靜。
操場這邊路燈不是很亮，走在操場上能看見如水的月光色。
高三的時候學習壓力大，徐遠遠有時候喜歡晚自習結束之後拉着程喬在操場上走一圈再回家。現在瞧着滿地的月光，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這個點操場上正好是三三兩兩飯後散步的人群，給寂靜中增添了幾分人煙氣。
“程喬，你看那！”徐遠遠無意識地拉了拉程喬的袖子。
眼神劃過被她拉住的袖子，程喬暗暗勾了勾唇角，朝着徐遠遠指的方向看過去。
是徐遠遠他們一屆隔壁班的班主任李老師，徐遠遠他們讀書時就看見這個老師每天晚上都在操場上跑步，沒想到現在還在。
徐遠遠拉着程喬跑過去打招呼，跑步的老師停下來了，微微詫異了一下，推了推眼鏡，反應過來是你們啊。
其實徐遠遠和這個老師不算太熟，但是因為每天晚上都在學校跑步的驚人壯舉，學生中間基本上都認識他。
李老師是教物理的，徐遠遠想起來高中時有一回找李老師問題，那時徐遠遠班上的物理老師不在，物理辦公室裏只有李老師。徐遠遠就跑過去問，“老師您好，您是物理老師嗎？”
李老師推了推眼鏡，“我不是。”
“哦，”徐遠遠失落地嘆氣往回走。
“行吧，你回來，”李老師無奈，“我是物理老師。”
後來徐遠遠跑回去和同桌講，李老師不僅有每天晚上跑步的驚人壯舉，講起題目的時候也絕對是表情包，情感豐富得就像和物理模型在談戀愛。
李老師驚訝了之後立刻認出來程喬，高中的時候拿過競賽國獎的，長得又是校草級別的臉。李老師親熱地拍了拍程喬肩膀，熱切的對徐遠遠笑了笑，“女朋友？”
差別對待啥的太氣人了，徐遠遠痛心，“老師，我是當時隔壁班的徐遠遠。”
“對，我知道你是隔壁班的徐遠遠，作文寫得很好那個，不是拿過獎的嗎？”說完李老師又将視線轉到程喬身上，就差把程喬親熱地抱懷裏了，“你女朋友？我前兩年來跑步的時候還看見過你兩在操場上散步呢，還跟你們班主任聊過你兩。當時瞧着就挺般配的，現在在一起了？”
徐遠遠：……
程喬：……
徐遠遠吐字艱難，“不，老師我們沒在一起，老師您還是繼續跑步吧。”
李老師驚訝地“咦”了一聲，“你們沒在一起呀，當時我們辦公室的老師還挺看好你兩的，時常就拿出來讨論一下，你們物理老師還發起個賭局關于你兩會不會早戀的。”說完，李老師還對着扶着眼鏡天空懷戀了一下，“都是有趣的學生呀。”
徐遠遠：……
程喬：……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關于程喬和徐遠遠會不會早戀的問題曾經在老師辦公室有過激烈争論。
素來把程喬當親兒子的物理老師：程喬肯定能追上徐遠遠，我們程喬這麽帥。
素來把徐遠遠當親閨女的語文老師：胡說，我們徐遠遠是能被外表迷惑的人嗎？
最後事實證明，徐遠遠被外表迷惑的不要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