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鹿鳴玖猛地往左後方傾去，正撞到旁邊一人高的方格架子。
撞擊聲和碎裂聲驚到了鹿鳴玖，驚到了紀伍澤，也驚到了咖啡廳另一邊的小情侶和服務員。
紀伍澤的胸膛劇烈起伏着，餘怒未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猙獰的臉慢慢恢複平靜。
鹿鳴玖同樣一臉不可置信。他的樣子，好像她要傷害他最珍愛的東西似的。看着他朝自己靠近，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身子。
紀伍澤眼中閃過一絲後悔，他停下腳步，沒有繼續上前。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想看看她傷到了沒有，卻在她眼裏看到了明顯的驚恐。
很明顯，他之前的粗暴，吓到了她。
趁着眼前的人還沒有別的舉動，鹿鳴玖慌忙逃出了咖啡館。剛剛的紀伍澤，太吓人了，毫無理智可言。
“鹿鳴玖……”紀伍澤正要去追，卻被服務員攔下了。東西壞了，需要人賠償。
眼看着鹿鳴玖早已跑出了咖啡店，紀伍澤拿錢包的時候心中莫名一陣煩躁。他深深吸了口氣，才壓下将攔住自己的人推開的沖動。
眼前忽然一陣恍惚，他緊緊按住太陽穴，頭疼欲裂。腦海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叫嚣着，欲要突破阻礙沖出來。
“同學，你沒事吧？同學……”
紀伍澤已經聽不清服務員在說什麽了，頭疼的難受，身體異常煩躁，腦海裏有零星碎片如流光劃過。他想要看清，想要聽清，卻只感到一陣陣刺痛。
他再也支撐不住，難受地抱着頭，蹲下身子，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流失……
一口氣跑出很遠，确定後面沒有人追過來，鹿鳴玖才在廣場上找了把椅子坐下來休息。揉了揉撞得有些發疼的肩膀，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雖然她和紀伍澤不算熟識，但也沒有交惡，不用為了一本書下這麽狠的手吧。在他的眼裏，她竟然連一本書都不如。
如果是小伍，一定不會那樣對她。也許在趙正和李修看來，小伍是難搞的那個，要麽不搭理人，要麽有暴力傾向；而在鹿鳴玖眼裏，伍澤才是難搞的那個，打不過，罵不得，還不如聽話的小伍可愛。
想到小伍，鹿鳴玖忽然不那麽難受，也不那麽心痛了。她開始擔心，現在還是周末，如果紀伍澤這個時候突然變回小伍怎麽辦。
周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又是那樣陌生的環境，小伍害怕了怎麽辦。
越想越揪心，鹿鳴玖不敢再耽誤，拔腿就往咖啡店跑。
還沒到門口，她便從咖啡店的玻璃窗外看到了紀伍澤抱着頭一臉痛苦的樣子。服務員和那對小情侶站在一旁，隔了一兩米的距離，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小伍。”鹿鳴玖心下一緊，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他面前，語氣關切。“小伍，你怎麽了？”
“鳴，玖。”紀伍澤擡頭看了她一眼，使勁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些。
會用那種語氣叫她的名字，果然是小伍沒錯。“小伍，別怕，姐姐過來了……”在她心中，無論紀伍澤實際年齡多大，小伍始終像她弟弟。
紀伍澤猛地站起身，緊緊抱住了鹿鳴玖。
他低着頭，眼神躲躲閃閃，陌生的環境讓他感到恐懼。如果不是鹿鳴玖及時趕到，那家咖啡店，可就不是只倒個架子那麽簡單了。
“好了好了，沒事，沒事了……”鹿鳴玖撫着他的背，輕聲安慰。
“同學，他還好吧？”
“對不起，我弟弟剛剛頭疼病犯了，現在沒事了。不好意思啊，我現在就帶他離開。”
“同學，之前你們打碎了架子上的東西，需要賠償，不然我不好跟老板交代。”
鹿鳴玖趕緊從紀伍澤的錢包裏拿出幾百元給了服務員。
“多了，我找你。”服務員對紀伍澤前後性情的巨大變化感到莫名其妙，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沒有多管。
“不用了。”不等服務員找錢，鹿鳴玖一手拿起桌上的《魔戒》，一手拉着受驚的紀伍澤快步出了咖啡廳，來到了她之前待的廣場上。
到了沒人的地方，鹿鳴玖安撫地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等他看起來沒有那麽防備沒有害怕了，才拿着《魔戒》問：“小伍，這本書是不是你放我包裏的？”
紀伍澤點點頭。“喜歡，送你。”昏暗的舊式路燈下，他的臉染上了一層黃色光暈，如同七八十年代電影裏的人物，沉靜迷人。
聽到這個回答，看着他安靜的眼，鹿鳴玖不知是該感動還是該罵他。這一個“他”願意送她，另一個“他”剛剛可是為了這本書差點“謀殺”了她啊。
這本書，到底有什麽意義，在另一個“他”眼裏，竟然那樣重要。
“小伍，先過來坐下吧。”鹿鳴玖拍了拍自己邊上的位子。
紀伍澤順從地坐到椅子上，不安地摩挲着雙手，似乎還沒有完全從之前的驚吓中恢複過來。
“小伍，你沒事吧？這裏是我的學校，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廣場，就是那邊，你記得嗎？”
紀伍澤點點頭。
“你不用害怕，這裏很安全。我先給趙醫生他們打個電話，他們很快就會過來帶你回家的。”
鹿鳴玖拿出手機正要撥號，旁邊忽然傳來“咚咚”的聲音。
紀伍澤一下下狠命敲打着自己的頭，眉毛擰到一起，似乎很煩惱。
“小伍，別打。”鹿鳴玖立即放下手機拉過他的手，防止他自殘。“小伍，你怎麽了？”
紀伍澤一直低着頭，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鹿鳴玖到他跟前蹲下身子，擡頭看到他的一雙眼睛裏滿滿都是自責與哀傷。她用右手緊緊抓住他的雙手，騰出左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頰，心疼道：
“小伍，你怎麽了，有什麽事說出來，別憋在心裏。”
“我，打過你，在店裏。”說着，紀伍澤掙開被鹿鳴玖抓着的手，又要傷害自己。
鹿鳴玖立刻緊緊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溫柔地說道：“小伍，你沒有欺負我，你很好，很好……”
等他安靜下來，鹿鳴玖才松開手臂，重新在他身邊坐好，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你這麽乖的孩子，怎麽會打我呢？你要是打我啊，我早就把你扔掉了。”
“不打，別扔。”紀伍澤焦急地發誓。
“說着玩的，你是個好孩子，我怎麽舍得扔你呢？”
紀伍澤靜靜看着她，許久後才小聲問道：“你，不生氣？”
“當然不啊，你來學校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生氣？”接着，鹿鳴玖又板起臉，假裝嚴肅地批評：“你以後要是再傷害自己，我就生氣，我就不理你。現在你跟我保證，以後不會動手打別人，更不會動手打自己。”
紀伍澤立刻點點頭。
“嗯嗯，這才乖嘛。”鹿鳴玖又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
頭頂有鳥兒飛過，鹿鳴玖擡頭看向天空，心中忽然異常平靜。學校的夜晚，沒有外面的車水馬龍，也沒有外面的燈火通明。
如果沒有紀伍澤，她現在可能正在宿舍畫畫。或是畫累了，和小珊羊一起看綜藝節目。周六晚的宿舍樓，一向是最熱鬧的。說不定樓上的兩個宿舍又聚在一起聯歡，歌聲笑聲回蕩在整個公寓。等到學霸回宿舍睡覺，就去上面敲門提醒她們安靜……
鹿鳴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出門看星星看月亮了。“今天白天有風，把霧霾都刮跑了，難得能看到這麽多星星。”
紀伍澤學着她樣子看向夜空，沒有說話。
倆人肩并肩看了好一會兒星星，鹿鳴玖才記起她還沒有給趙醫生打電話。
“小鹿，怎麽了？”
電話那邊傳來嘈雜的音樂聲，鹿鳴玖忍不住撇了撇嘴，她澡還沒洗晚飯還沒吃在這邊幫他照顧病人，他這個醫生倒不知道去哪逍遙快活了。
“小伍在我這兒呢，你們趕緊過來。”
“小伍，他不是把自己關了書房了麽？我打電話問問我姐夫……”
趙正的姐夫，自然是李修。兩個大男人連一個人都看不住，鹿鳴玖對他們看護小伍的能力，有了深深的懷疑。倘若紀伍澤這次發病的時候是在別的地方，他們還能順利找回他麽。
“趙醫生，如果你能确定小伍沒別的雙胞胎兄弟的話，還是立馬過來比較好。”
“好好好，姑奶奶，在你學校是吧，我這就去。唉，好不容易有個周末能出來泡吧，妹子還沒到手就要離開，真是……阿西巴……”
鹿鳴玖聽到他挂斷電話前的吐槽，想到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忽然心情大好，有種攪人好事後惡作劇般的快感。
她內心的小惡魔，就這麽覺醒了。
“小伍，等他們來了，我們給他們一點見面禮怎麽樣？”鹿鳴玖笑得十分邪惡。
“見，面，禮……”紀伍澤疑惑地眨了眨眼。
“算了算了。”鹿鳴玖又擺了擺手。“跟他們不熟，還是先別欺負他們了，吓到他們就不好了。”
紀伍澤再次疑惑地眨了眨眼。
鹿鳴玖被他逗樂了：“你……你這表情，也太萌了吧。賣萌可恥啊，你知不知道……哈哈……”
紀伍澤看她毫無征兆的突然笑的前仰後合，更加疑惑地眨了眨眼。
于是乎，鹿鳴玖笑的更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生年 小天使投雷~
感謝所有收藏和評論的小天使們~ 麽麽噠~
☆、書的意義
接到趙正電話的時候，李修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睡覺。
“姐夫，你怎麽看的人啊？！伍澤怎麽跑小鹿那去了？我現在開車往那走，你也快點……”
“什麽？！”李修猛地站起來，立刻去書房查看。書房的門大開着，裏面空無一人。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原本他打算在客廳裏好好看着，書房裏有什麽動靜也可以立馬察覺。昨晚幾乎一夜未睡，他潛意識裏覺得小伍不會出事，沒想到竟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吳媽，吳媽……”
“李先生，怎麽了？”吳媽從廚房那邊過來，身上穿着圍裙，手裏還拿着勺子。
“少爺走的時候你有看到嗎？”
“不知道啊，我想着少爺沒出來吃飯晚上可能會餓，就去廚房給他做宵夜了。少爺不見了？這這這……”
“沒事，吳媽你別擔心。”李修邊走邊穿西裝外套，“少爺應該在鹿小姐那裏，我現在去接他。”
“好好。”吳媽終于松了口氣，“在鹿小姐那就沒事，鹿小姐會照顧好他的……”只一個下午，她已經将鹿鳴玖視為她家少爺的“第一保姆”了。只要有鹿小姐在，她家少爺就會乖乖聽話不惹事。
李修開上車，立即往鹿鳴玖學校趕。
“喂，趙正，少爺和鹿小姐具體在學校的什麽方位？”
“小鹿微信分享了位置，你到學校後直接看手機就行。差不多在學校圖書館和老教學區那邊吧。你到哪了？”
“剛出發不久。”
聽出他話語中的焦躁不安，趙正寬慰道：“你不用着急，慢點開車。他和小鹿一起，好着呢，沒事。”
“好着呢？那你剛才打電話用那種口氣？！”李修被趙正叫醒的時候，聽他言辭激烈，還以為伍澤出了很嚴重的事。
“唉，我在酒吧玩的好好的，被小鹿一個電話給攪合了。所以……”
“所以想吓吓我？你多大了，幼不幼稚？算了，到學校再說。”李修挂斷電話，無奈地嘆了口氣：他這個小舅子啊，什麽都好，就是不工作的時候跟個孩子似的沒正經。
李修和趙正幾乎是同時到的學校。教學區車輛不允許進入，他們将車在外面停好，立刻往鹿鳴玖所說的地點跑。
然而他們繞着圖書館跑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小鹿，你們現在在哪啊？”趙正氣喘籲籲地給鹿鳴玖打電話。
“現在啊，我們在圖書館西邊的那個小公園裏，就在湖邊上坐着呢。你們怎麽來的這麽快？我剛想告訴你們位置……”
“好，我們這就過去，你們可別再亂走了啊。”趙正和李修又往公園那邊趕。
公園就在學校裏面，南北宿舍區之間，不算大。剛進公園趙正他們便看到了湖，也隔着湖看到了對面椅子上坐了兩個人。公園的燈十分昏暗，他們只能隐約看出那是一男一女，卻無法看清人臉。
倆人沿着湖邊過去，腳步卻是越來越慢。
因為他們驚訝地發現，那對男女，坐在旁邊沒有路燈的長椅上，正緊緊擁在一起，手環着對方的脖子，臉貼臉，吻得熱火朝天。
公園裏樹多燈少，光線昏暗，隔着距離，只能看出那倆人的身形，有點像紀伍澤和鹿鳴玖。再走近一步，發現那女生的發型，特別像鹿鳴玖。
現在是過去好呢，還是不過去好呢？
趙正和李修停下腳步，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噗。”身後驀地傳來一聲輕笑，趙正和李修同時回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的鹿鳴玖和跟她身後紀伍澤。
鹿鳴玖強忍着笑問：“你們看什麽呢，看的這麽如癡如醉。咦？原來是對恩愛的情侶啊。哎呀呀，這場面也太勁爆了，難怪你們看得都走不動路了。”
從紀伍澤的別墅到學校，起碼要一個半小時。鹿鳴玖嫌一直在廣場坐着沒意思，便打算趁人還沒來，領着紀伍澤逛逛學校的小公園。然而，趙正和李修，比她預想的，早到了半個多小時。
趙正和李修剛進公園的時候，她和紀伍澤就坐在離他們十幾米外的湖邊大石頭上。可那倆人一心“牽挂”着湖對面的那對小情侶，壓根沒往旁邊看。
她和紀伍澤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們身後往湖對面走，直到看到前面那倆人尴尬地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實在憋不住，就笑出了聲。
趙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情侶的方向，咳嗽幾聲提醒她別打擾到人家。
鹿鳴玖拖長了音“哦哦”兩聲，收斂了笑容。她誇張地壓低了聲音，湊到趙正身邊說道：“咱們快走吧，別讓人家發現有人在偷窺他們，他們會不好意思的。”
“額……”趙正尴尬地點點頭。
一旁的李修則是全程高冷臉，裝作四處看風景：趙正幼稚，這個鹿小姐比他還幼稚，他才不要跟這群幼稚鬼混在一起，免得拉低智商。
一行人又回到了教學區的大廣場上。鹿鳴玖心裏一直挂念着書的事，可當着紀伍澤的面，她不好意思問出口。
在別墅趙正看到《魔戒》那本書時并沒有将它放在心上，想必不會知道這本書在伍澤心裏的特殊含義。
于是，鹿鳴玖讓趙正看着紀伍澤，自己拉李修到另一旁避開紀伍澤談話。
“李先生，這本書，對伍澤好像很重要，你知道原因麽？”鹿鳴玖從包裏拿出了封皮受損的書。
李修看到書明顯一愣，反問道：“鹿小姐，這本書你從哪拿的？”
“白天在書房，小伍放我書包裏的。我不知道，就不小心帶回來了。伍澤今晚突然過來找我，就是為了拿回這本書。”
“你說今晚小伍變回了少爺？”
“嗯。他來找我的時候，還是伍澤，過了不到半小時，就又變成小伍了。李先生，這本書，是不是別人送給伍澤的，是不是對他特別重要的人？”
以鹿鳴玖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來看，一個人對一件東西有近乎反常的保護欲，一般不是因為東西本身金貴，而是因為這件東西牽扯到的人，金貴。
“不是別人送的。”
本以為是自己想多了，李修接下來的話，卻證明了她的猜測。
“如果我沒猜錯，這本書，可能是少爺為她母親買的。”
鹿鳴玖聽的一頭霧水，什麽叫為他母親買的。如果是為他母親買的，難道不該放在他母親那麽。
李修沉思片刻，表情凝重：“鹿小姐，關于少爺的病情，給你看的資料上寫的不多。其實我們是怕你不值得信任，所以做了隐瞞。”
鹿鳴玖不在意地點點頭，這個她猜到了，也十分理解。
“少爺的病，是從他母親去世後開始的。因為母親的去世，少爺受了很大打擊。後來就出現了人格分裂和失憶的症狀……”
“等一下，你說，紀伍澤，他失憶了？！”鹿鳴玖覺得人格分裂就已經很不常見了。人格分裂加失憶加喪母，紀伍澤的人生，也太他喵的狗血了。
“嗯。與他母親有關的一切記憶，都沒有了。”李修頓了頓，接着解釋：“雖然少爺忘記了以前的事，但有時遇到跟他母親相關的東西，還是很敏感。少爺的母親留下了一本日記。我想可能是那日記裏記錄着少爺的母親喜歡《魔戒》，所以少爺才特意買的吧。”
原來是因為母親。難怪那些書一直放在架子的最頂層，看起來似乎從沒被人打開過。原來那些書，不是用來看的，而是用來紀念的。
母子連心，哪怕失去記憶，也想努力記住母親的一切。紀伍澤，應該是個重情的人。
鹿鳴玖忍不住轉頭看向紀伍澤的方向，卻發現他似乎一直都在看着自己這邊。鹿鳴玖急忙收起眼中的同情，朝他揮揮手，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
她回頭對李修保證：“李先生，你放心，我不會把事情說出去，也不會做傷害小伍的事情。我希望他能找回記憶，快點好起來。”
“鹿小姐，多謝。希望我們合作愉快。”李修朝鹿鳴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鹿鳴玖回握住他的手。倆人抛開初見時的偏見，開始相互信任。
“鹿小姐，少爺好像在等你，你先過去吧。有什麽事，手機聯系。時候不早了，你勸勸少爺，我們再帶他回去。”
“好。”
等鹿鳴玖走遠了，李修默默嘆了口氣，一臉苦澀：找回記憶，對少爺來說，到底是件好事，還是壞事呢。也許，記憶恢複，會更糟吧……
時間已經接近夜裏十二點了，鹿鳴玖将紀伍澤送上車後，拖着累了一天的身子回到了宿舍。除了小珊羊，其他兩個室友都已經睡下了。
她洗漱完躺床上後，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從小到大，她很少遇見極品，不管是好的極品，還是壞的極品。突然遇到一個人生經歷這麽複雜的人，她除了感慨，只有憐憫。
人生何處不狗血。紀伍澤的經歷，還能不能再狗血點？
鹿鳴玖決定，明天一定要對小伍更好點。可一想起伍澤對書的态度和對自己的态度，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以後，還是小心點吧，萬一又弄壞了什麽，悲慘的，就是她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所有的狗血設定，都給男主了2333333
所以女主，會很正常2333333
如果我說除了失憶和人格分裂，男主還有一個狗血設定，你們會不會抛棄我 ORZ
☆、不正常的正常人
周日，鹿鳴玖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半。
她不是被鬧鐘叫醒的，不是被手機來電鈴聲吵醒的，而是，活生生，餓醒的……她直挺挺躺在床上，肚子裏如同陰天打悶雷，“咕嚕嚕”響個不停。
昨晚送紀伍澤走之前，她忘記問趙正他們她今天需不需要去別墅，什麽時候去合适了。
一小時三百，不是小數目。如果對方不需要她去她還熱情地跑去照顧病人，多出來的時間，算她無償服務還是正經工作，不好判斷。
萬一他們誤會她想借此多拿錢，那可就不好了。于是，鹿鳴玖便幹脆打算等對方打電話叫人的時候再去。
然而一個上午都過去了，那邊別說電話，連條短信都沒有。
“小珊羊……”鹿鳴玖側過頭喚了兩聲。
無人應答。整個宿舍，只剩了她一個。
鹿鳴玖仰躺着看向慘白慘白的天花板，心裏的空虛，連同胃裏的空虛，讓她陡然生出一種“千裏孤墳，無處話凄涼”的悲催之感。一個人的時候，就是容易想太多。她無聊，實在是無聊透頂。她餓，餓到“生無可戀”。
然而，她只想躺着，壓根不想下床。
門“吱呀”一聲開了，鹿鳴玖立即彈坐起來，沖着門口那張略帶嬰兒肥的娃娃臉，慘兮兮地喚了一聲“小珊羊”。
“我就猜你今天要睡到中午才會醒。”楊語珊走到她床前，擡了擡手裏提的塑料袋。“你餓不餓，我給你帶了鐵板牛肉飯。”
“餓，我快餓死了。昨晚就沒吃飯。”鹿鳴玖兩眼放光，穿着睡衣就下了床。“你簡直太好了，嗚嗚嗚。”
“哈，我就猜到你起來就想吃東西。先把飯放你桌子上了啊。我要看視頻了，一起嗎？”
“恩恩。”鹿鳴玖一改之前的懶散，以最快的速度沖進盥洗室洗臉刷牙。默契啊，這就是默契。不需要提前說，對方就把飯帶來了。
“小珊羊，你在看什麽呢？”鹿鳴玖搬着凳子拿着飯坐到了她那邊，和她一起看視頻。
楊語珊往旁邊挪了挪凳子，給她空出一塊地方，倆人并排坐着。“《快樂大本營》，昨晚的最新一期。”
“這一期的嘉賓是誰？有帥哥沒？”
“就上個月播的那個電視劇，《清宮禧妃傳》裏的演員。那個電視劇我沒怎麽看，女主演技太渣了。我直接從B站看的女二和男二那一對的cut剪輯……”
鹿鳴玖聽到《清宮禧妃傳》時，拿着筷子的手明顯一滞。“你說的女二，是曹詩敏演的麽？”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啊。她演的比女主好太多了，我覺得好多人看這個劇，就是沖着她去的。女主，我實在欣賞不來……看看，她出來了，左邊這個就是。”楊語珊一臉興奮地指着屏幕上的人給鹿鳴玖看。
屏幕裏的曹詩敏穿着一身紅色連衣裙，齊耳短發，烈焰紅唇，豔而不俗，與她在戲裏敢愛敢恨的角色性格十分相符。這年頭，傻白甜和聖母瑪麗蘇已經不讨喜了，像女二這種有頭腦有擔當不做作的女性角色，更吃香。
鹿鳴玖眼看着電腦屏幕，思緒卻飄回到了那年高中。
曹詩敏高中時代是明澤的“緋聞女友”。
每次在路上遇到了，鹿鳴玖都免不了多注意她一下，在心裏不自覺地拿自己和她作對比。畢竟，那時候，她以為明澤喜歡曹詩敏那樣的女生。
論身高，曹詩敏淨身高至少一米七，而鹿鳴玖，頂多一米六五。論身材，曹詩敏一直瘦的像竹竿，鹿鳴玖，也不胖。高中的時候，鹿鳴玖覺得自己除了比她矮點，身材并沒差到哪去。
然而此時看着屏幕上的人的傲人曲線，鹿鳴玖忍不住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胸部。差別太大了，型號差了不止一個等級。
高中時代的鹿鳴玖，一直對自己的長相不太自信。她那時頂着一頭毫無美感的短發，在小店鋪花不到十塊錢剪的。她也不會穿衣打扮，每次見到從頭到腳都講究的像小公主似的曹詩敏，她都隐隐有些自卑。
除了皮膚比曹詩敏白，鹿鳴玖想不到自己哪比人家好看。而那時，她還沒有“一白遮百醜”的“自信”。她常常想，等她上了大學，一定要做個好看的發型，穿好看得體的衣服，那樣，她站在明澤面前，就可以多些自信了。可惜，明澤沒有等到她變漂亮，就去世了。
實際上，鹿鳴玖一直對“一白遮百醜”這句話表示懷疑。上大學後，她雖然也聽人誇過自己好看，但偶爾，還是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
她自認為自己是個自信甚至自大的人，但在相貌方面，她時常會有種莫名其妙的自卑。如果不是那種莫名其妙的自卑，她可能初中就去勾搭明澤了吧。
人啊，就是這麽善變，就是這麽複雜，上一刻可能還自我感覺良好，下一刻可能就懷疑人生否定一切了。
于鹿鳴玖而言，原本就陌生的曹詩敏，現在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節目進行到了問答環節，沒什麽新意，主持人提問，嘉賓在答題板上作答。鹿鳴玖吃完了飯，打算回自己的座位幹別的事情。《清宮禧妃傳》她沒看過，對這幾個演員也不感興趣。
她剛搬着凳子準備挪窩，節目裏的主持人卻提了一個她感興趣的問題——初戀是什麽時候。
她好奇曹詩敏的回答是什麽。确切來說，她好奇曹詩敏會不會提到明澤。中學時代，明澤跟她的交集為零，所以她很想聽到關于他的事情，哪怕他已經去世四年了。
明星很少會公開談論自己的感情經歷，尤其是女明星。曹詩敏跟鹿鳴玖差不多大，二十一、二歲。一般這麽年輕的女明星都會回答沒有感情經歷。比如《清宮禧妃傳》裏女主的演員，寫的就是沒有。
但鹿鳴玖還是停下來等待着看曹詩敏的回答。
“我們來看看詩敏的答案是什麽。”在主持人的提示下，曹詩敏慢慢亮出了題板。題板上寫了兩個字：高一。
在主持人的引導下，曹詩敏大大方方講述了高一的初戀：倆人是同班同學，日久生情，雖然彼此沒有明确表白過，但下課、上學放學，倆人一起都黏在一起。
主持人又問她現在跟那男生還有沒有聯系。鏡頭切換至曹詩敏，可以明顯看到她眼中隐含的點點淚花。
她回答：“那個人，離開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觀衆們都明白這話裏的意思，那個人，很可能是去世了。
美好青澀的愛戀，無疾而終。觀衆自動腦補出了一出充滿着青春疼痛與傷感的愛情大片。
“哎呀，沒想到女神這麽癡心，看樣子，還對那男生念念不忘啊。唉……女神的初戀男生，也不知道長什麽樣。”楊語珊感慨萬千。
曹詩敏自始至終沒有提到初戀男生的名字，但鹿鳴玖知道，她說的是明澤。雖然她描述的“兩情相悅”和邱天說的有出入。但不可否認，當初就連鹿鳴玖，也認為曹詩敏和明澤，是一對情侶。
鹿鳴玖沒有告訴楊語珊，她和她的新晉女神，是高中同學。也沒有告訴她，她女神的“初戀男友”，就是自己的暗戀男神。
節目仍在繼續，主持人總能把談話內容引到歡樂搞笑上去。所以，楊語珊很快便又開始哈哈大笑了。
鹿鳴玖不是看不開的人，她覺得明澤雖然去世了，但能被這麽多人記住，是件好事。她覺得自己對明澤，可能連暗戀都算不上。只是因為留有遺憾，所以更加難以忘懷。
曹詩敏對明澤，也許才是刻苦銘心吧。因為他們是真正相處過的親密朋友。鹿鳴玖念念不忘的，很可能只是她自己幻想中的明澤該有的樣子。
下午兩點，鹿鳴玖接到了李修打來的電話。
“李先生，是小伍出什麽事了麽？”
“不是。鹿小姐，今天少爺很好……少爺希望你能過來別墅，商議一些事情。”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人，是伍澤，不是小伍？他想找我商量事情，該不會是那本書的事吧？他難道還在生氣？”鹿鳴玖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她一想到要面對伍澤，就有點心虛，尤其在知道那本書，是他用來紀念去世的母親之後。
“鹿小姐，你放心，少爺只想親自和你談談合約的細節，沒別的事。”
“好吧，那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司機半小時後到你們公寓樓下，車牌號我短信給你。”
“好。”
鹿鳴玖對與紀伍澤見面，心中還有點小忐忑。他這麽“殷勤”地派司機過來接，更讓她心中不安。
她到別墅的時候，客廳裏只有李修一個人。“鹿小姐，少爺在書房。”
“哎，他今天怎麽不是小伍啊？”鹿鳴玖瞅瞅四下無人，小聲問李修。“他今天，情緒怎麽樣？”
“少爺他周末不會一直都是‘小伍’，有時候也會很正常。你放心，沒事。”
鹿鳴玖沒有跟他提過紀伍澤暴怒下推她的事，李修也無法理解她為什麽一提到見“正常”的伍澤，反而顧慮很多。
“李先生，如果你聽到書房裏傳來響聲，不管聲音是大是小，一定，一定要進去看看。”進書房前，鹿鳴玖再三叮囑。
“這個……”李修有點猶豫地看了眼她的身後，面露難色。
“進來，我不是野獸，不會吃了你。”頭頂傳來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
鹿鳴玖一回頭，看到了紀伍澤那張清峻的臉。他手肘慵懶地撐着門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眉間微蹙，似乎有些不耐煩。
“少爺。”李修打聲招呼後，很識相地走開了。
鹿鳴玖後退一步，對着紀伍澤略微擡了擡手：“你，好。”
紀伍澤忽略她的問好，直接轉身進了書房。鹿鳴玖不屑地撇撇嘴，也跟着進去了。
書房裏，紀伍澤站在窗前，背對鹿鳴玖，抱着胳膊看着窗外的花園。鹿鳴玖站在兩米外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窗前榻榻米上的那本《魔戒》。她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合約。看來今天所謂的“商議合約事宜”，恐怕是假的了。
今天的主題，還是書。
也不知站了多久，鹿鳴玖等到腿有點酸了，終于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