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 “有一回也是被逼急了,還險些露出馬腳來。”婆子十分惋惜道。
美婦卻道:“不中用的廢物。”
婆子也有幾分可憐萬麗兒的,便道:“那依怙到底是太妃調教出來的,手段自然有些不得了。”
美婦心裏其實也煩躁得很,但一時也是沒法子的,只得道:“憑她如何了得的,到底不過是個稍有體面的奴才,日後揀個什麽理兒紮個筏子便可收拾了她去。如今我只擔心當日咱們同蘇氏的首尾,抹幹淨了才是要緊的。”
婆子得意道:“夫人放心,當日那藥都是丁姨娘那邊的人給的二奶奶,和咱們不相幹。說什麽查也查不到咱們頭上來。”
美婦聞言,星眸一瞪,沉聲道:“你得意什麽。告訴過你多少回了,‘小心使得往年船’,無論如何都不可得意大意了。”
婆子一驚,忙跪下告罪。
美婦看都不看婆子,走到窗邊看着外頭漸黃的枝葉,道:“聽說西邊院裏又處置幾人了?
婆子跪地上回道:“那花姨娘真是不叫狗的才咬人的,不聲不響的就把當初丁姨娘別有用心将桃夭放三爺身邊的事兒給揭了出來。坐實了丁姨娘不但偷偷給藥二奶奶謀害二爺,就連三爺那裏她也是主謀的。”
美婦冷笑道:“什麽花姨娘,還不是王妃在背後的主意。也罷,那丁氏也不過一個賤人,死了就死了。”
婆子阿谀道:“可不是,那樣夫人也能徹底摘幹淨了。”
美婦輕哼一聲,“那五爺呢?”
五爺薛雲然和已出閣的二姑娘薛雲彩,生母正是丁姨娘。
婆子道:“五爺倒是想給他姨娘求情,可王爺不見。他也沒法子了。”
美婦默然了許久,忽然輕撫起身邊精雕着盤長紋的槅扇窗,悠悠道:“這王府的女主人原該是我表姐才對……還記得我小時随表姐進過一回王府來,那時瞧着便覺書裏頭所說的仙境也不過如此了。”
說着,美婦又嗤笑了一聲,“哪裏會知道,什麽仙境都是假的,都不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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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不敢答應,低着頭,只是跪得越發端正了。
美婦幽幽吐了口濁氣,又道:“天漸涼了,不知表姐在寺如何了。你去備車,再打發個人去回王妃,就說近來府裏事兒多,我要到寺裏給王爺和王妃求一道鎮宅符。”
婆子遲疑了須臾,到底還是勸道:“夫人三思。今兒正是府裏去給各個廟裏送月例香供的日子。若是讓那些長舌的瞧見您去見‘那位夫人’,沒得婆羅院就知道了。平白讓人疑心了去。”
美婦聞言兩唇抿得緊緊的,許久後恨恨道:“那你打發人悄悄送些衣裳去吧。告訴表姐,改日我再去看她。”
婆子答應着這才得起身出去了。
又說優昙婆羅院裏。
馨和郡主一走,太妃從佛經中摸出一封書信來。
是鄭國公給太妃的親筆。
書信太妃早看過了,此時也不打開。
太妃手持書信目光悠遠,思思默默地忖度了好一會子後,喃喃自語般,“也是安哥兒大展宏圖之時了。”
罷了,太妃叫來封嬷嬷,并讓她附耳過來,悄聲道:“明日你去尋依怙,便如此這般說……”
只是到了次日,不待封嬷嬷找上葉勝男來,薛雲上便在排雲樓巧遇鄭國公世子,也是薛雲上的舅父——周安。
襄郡王妃正是周安的胞妹。
說起這位周安來,也是個不問庶務的主兒,身上領的不過是閑差,素日只愛花前月下,吟詩作對的。
世人皆道他是神仙一流的人品。
故而在排雲樓這樣的地方能遇見周安,薛雲上倒不意外。
周安将薛雲上領到他慣常使的廂房。
舅甥二人敘過家常,便說起朝堂上的事來。
只是薛雲上聽得多,說的少。
周安終究還是提起了如今兩淮鹽商的事兒來,且還是直言不諱地道:“那差事你父王可是讓你不可插手,虛打個幌子便成了?”
薛雲上一怔,擡頭看了看周安,也沒接他的話。
周安見薛雲上如此不以為然,只是讓薛雲上斟酒喝一盞才笑道:“你父王還是這麽個謹慎的性子。”
說襄郡王是謹慎的,那還是好聽了的,只為在薛雲上面前,周安不好道其父親的壞話。
周安又道:“此事瞧着弊大于利,若果周旋得當卻也是難得的機會。”
後,周安到底與薛雲上還說了些什麽,暫且不提,只說葉勝男。
葉勝男依照薛雲上出門前的吩咐,将今日新作的糕點往王妃處送去,回來遇上了封嬷嬷。
封嬷嬷過将一個布包遞給葉勝男。
葉勝男打開一瞧,裏頭是一件簇新的繡百鳥百蟲厚錦鑲短風毛的披風。
封嬷嬷道:“這料子是太妃賞的,也是今年最新的花樣。顏色也好,姨母就讓人給你做了件衣裳。”
葉勝男将包袱推還給封嬷嬷,道:“姨母,我如今什麽都不缺。這樣好的料子,你留着給自己做衣裳才是。”
封嬷嬷又推了回去,道:“這花樣到底該你這樣年紀的穿了才好。就我這樣歲數的人了,穿這樣新鮮的花樣子,沒得被人笑話說我是個老不修的。”
葉勝男只得作罷,又道:“先頭我打發人給您老人家送去的勒子你可收着了?都這時節戴的,現下我手上還做着昭君套,選的都是好毛料,暖和得很,等做好了再給你送去。”
封嬷嬷面上雖不顯,但心裏卻受用得很。
說着,封嬷嬷就将衣服給了葉勝男身後跟着的小丫頭,道:“你且先打發她們去吧,我有話同你說。”
葉勝男回頭對幾個小丫頭道:“你們先行回去,告訴你們關雎姐姐,就說三爺熨衣裳用的藍香草精露我放青金雕漆的匣子裏了,裏頭的小瓶都貼有小箋,讓她瞧着揀就成了。還有,三爺說今兒回來是要寫字,先頭我瞧着紙張也不多了,還是再去領些回來才好。”
小丫頭們一一答應着去了。
罷了,封嬷嬷攜着葉勝男慢慢往府裏深處走去,一面走一面說。
先說徐大丫她外祖家,當年鬧饑荒才把她封嬷嬷和徐大丫的娘,姊妹兩都給買了。
葉勝男問封嬷嬷,可曾怨過?
封嬷嬷搖頭,說是幸虧是被買進了王府,家裏并未貪圖多出來的幾兩銀子,把她們姊妹買到那種腌臜地方去。
後來封嬷嬷就說起了舊日與徐大丫的姐妹情分,漸漸才說到她如何到的太妃身邊服侍,自然又說起老襄親王在時,妻妾惡鬥的事兒。
葉勝男覺着味兒不對了。
“太妃也是逼不得已。世子爺一去,自然是魏夫人那妖精的兒子承襲王爵了。不怕說句大不敬的,當年老王爺真是個被脂油蒙了心的,竟然還聽信了魏氏那賤人的枕頭風,暗地裏開始謀劃着要廢了太妃,扶正那個妖精。這般一來魏氏的兒子就成了嫡子,承襲王位就名正言順了。”封嬷嬷不管不顧的還在說,一點都沒素日裏謹言慎行的樣子。
葉勝男當真不知封嬷嬷怎會忽然說起這些秘辛來,只是封嬷嬷卻不讓她勸住,還道:“你別說話,且聽我說。當年世子爺一去,太妃早便心灰意涼了,原想着就是世子爺不在了,不管他們日後誰承襲老王爺的王爵,太妃都是嫡母。沒想他們卻要這樣算計太妃。無奈之下為自保,太妃這才出手了。”
這時,從她們對面走來兩個婆子,封嬷嬷才打住了。
待那二人打過招呼複又去了,封嬷嬷又回頭看着過去的二人,冷笑道:“你別看這府裏的人面上對太妃是恭恭敬敬的,可私底下誰不道太妃是心狠手毒的。”
葉勝男見封嬷嬷越說越不成樣子了,驚呼道:“姨母,這話如何說得的。”
封嬷嬷卻擺擺手,道:“不相幹,我心裏有數。”
說罷,封嬷嬷又接着先前的話,又道:“自老王爺殁逝後,如今的襄郡王降襲承爵。雖說品爵降了一等,到底還是正兒八經的王封。便都說總算是有安生日子過了,可在這節骨眼上,好端端的元王妃卻死了。”
這段舊事,葉勝男在二門上那些婆子嘴裏也聽說過的。
襄郡王元妃娘家姓柳,家中當年十分不顯,非要說點什麽好聽的,也只能說是沾點清流的名聲。
就是到了如今,柳家也依舊如此,不見半點長進。
大爺薛雲起和二爺薛雲來倒是有心要拉扯舅父一家的,可柳家卻回拒了,還說莫要辱沒了他們家的門風。
如此迂腐冥頑不靈之輩,自然難以振興家業的,若不是兩個外甥的不時周濟,只怕柳家都要揭不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