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 混沌幽暗無邊,什麽都看不見,也什麽都聽不見,靜谧得詭異。
葉勝男卻不覺驚惶,反覺如魚得水了,就這般随波逐流,随意飄蕩,飄到那是那兒。
也不知飄蕩了多久,混沌中出現一點光亮。
葉勝男本能地去追逐那點光亮,可憑她如何使盡全力,都無法靠近那點光亮。
可一旦葉勝男停下,那光亮反倒自己過來了。
光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卻十分柔和溫暖。
葉勝男也不躲閃,任憑光亮慢慢将她吞噬。
就在被光吞沒的剎那,葉勝男似乎又聽到人聲了。
“……小賤蹄子,要不是我們家,你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多高了。只要是有良心的,都知道日後要報答我們的。你倒好,我好不容易入了主子的眼,得個體面的差事,你不幫襯也就罷了,還敢同我争,可見是個忘恩負義的。今兒我就打死你個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聽聲音還有些稚嫩,應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
女孩兒說的話,葉勝男字字都聽得懂,可實在是不知這女孩兒說的是誰。
不解之時,葉勝男忽然感覺有人抓着她的頭發,将她的頭直往地上撞去。
不論是疼,還是頭上滴下的溫熱和腥味,葉勝男都不陌生。
曾經的死亡,葉勝男還歷歷在目。
葉勝男只覺頭昏眩難止,渾身滾燙似火炭一般,可求生的念頭還是讓葉勝男生出一股氣力來,用力向上頂去,将那個對她施暴的人掀翻在地。
也是這時候,葉勝男才有功夫緩過氣來,看那個欲加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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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果然是個丫髻垂絲的女孩兒。
葉勝男敢斷言,這女孩兒她是不認得的。
可不認得又如何,在後宮之中,不論認得和不認得,只論各為其主,害你的人,往往就是從未謀面之人,所以葉勝男也不敢掉以輕心。
而被葉勝男掀翻在地的女孩兒,一時也怔住,十分不能置信的樣子,似難以相信葉勝男會對她動手。
少時,女孩兒便回過神來,惱羞成怒地從地上爬起,叫罵着,“小娼婦,反了,如今越發連我也敢打了。”說着,拾起地上被針線筐扣着的剪刀,瘋魔了一般就朝葉勝男沖過來。
葉勝男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危急中,葉勝男看到滾落在地的石榴針插,在避開女孩子刺來的剪刀,同時撲向針插,取上頭的繡花針一枚。
在女孩二度舉起剪刀向她刺來之時,葉勝男一把抓住女孩持剪刀的手,另一手将細針沒入女孩子手肘的麻筋處。
朝中早有明文律法禁止私刑,後宮也屢有查處,卻還是屢禁不止,反讓私刑越發高明,越發不見傷痕。
初入宮時,宋貴妃出于私心,早早便讓葉勝男打上她的标簽,讓初來乍到還不知防範的葉勝男,受了不少和宋貴妃不對付的嫔妃的私刑折磨。
對于後宮的私刑,葉勝男雖不齒,但并非不懂。
此番危急,葉勝男針刺女孩子的麻筋,便是後宮私刑的一種。
繡花針,針細比發絲,将針沒入人體,傷口幾乎不可見,且極難取出,只能切開皮肉。
若以繡花針針刺麻筋,傷者麻痛難耐之餘,還會不可自控地持續抽搐,如若不能盡早取出,那手便作廢了。
這已是私刑中,最輕的一種了。
所以此時只見那貼着葉勝男臉面刺來的剪刀,倏然掉落。
行兇的女孩兒愕然了須臾,抱着麻痛抽搐的手慘叫了起來,“啊……”那聲音,可謂是劃破了天際。
女孩子難耐痛楚,向葉勝男哭喊着,“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麽黑手,為什麽我會成這樣。”
而女孩兒的叫聲似乎終于把人給引來了,葉勝男聽着外頭雜亂的腳步聲,無聲冷笑,一時再難支持,人便昏厥了過去。
女孩兒見狀,越發不能冷靜,連逼近的腳步聲都沒聽見,用沒傷着的另一只手拾起剪刀,舉起便要刺向葉勝男,“賤婢,我要殺了你。”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女孩兒還來不及回頭,就聽有人驚慌大叫了起來,“殺人了。”
這般形景,女孩兒那裏還下得了手。
而跑來的人越來越多,都在大叫着女孩子殺人了。
女孩兒也慌了,喝道:“住口,你們別胡說。是這賤婢傷我在先,我不過是自保罷了。”
可看看屋裏的形景,地上兩攤血,一人頭破血流不知是死是活,正躺在血泊中。
再看女孩兒,除了衣裳淩亂,一手顫抖,全然不見半分傷痕,再看女孩子手中持有兇器。
到底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也不知誰嚷了一嗓子,“還不快看看人還有氣沒氣了。”
站門口的兩個婆子就被人推進屋裏,哆哆嗦嗦地繞開手持剪刀的女孩兒,去看葉勝男。
婆子拿手試了試葉勝男鼻下的氣息,回頭道:“還有氣。”
于是衆人七手八腳地把葉勝男擡上土炕,又有人在炕下摸出一捧灰來,往葉勝男頭上的傷吹去,這才止住了血。
一時,衆人便開始對女孩兒和葉勝男指指點點了起來。
“好可憐的大丫。爹娘這才去了幾年,人就被磋磨成這副模樣了。”
“造孽了。四丫怎麽的就下得了這狠手。兩人雖不同父母,到底也是堂姐妹不是。”
“是呀,素日看四丫以為不過掐尖要強些罷了,沒想到是這般狠毒的。”
“這樣的事兒,如何使得。可有人去回主子了?”
雲雲。
女孩兒到底年紀還小,如何受得住衆人所指,加之右手的麻痛抽搐越發了,百口難辯之下,便想着趕緊逃了算了。
就見女孩兒慌不擇路就要往外沖,“起開,起開……”可衆人如何能讓她逃了的。
就在女孩兒驚惶無措時,小院外頭傳來一聲大喝:“都在我家做什麽?”
女孩兒聽聞趕緊先哭嚎了起來,“娘,娘快來救我。他們合起夥來要害我。”
不待衆人讓出一條道來,就見體壯腰圓的婆娘揮着粗臂膀把衆人撥得踉跄成堆,自己就沖了進來。
女孩兒也趕緊趁亂跑出屋子。
壯婆娘橫豎起眉眼,兩手一插腰擋在女孩兒面前,高聲道:“反了都,我看誰敢害我丫頭,我要他即可便死。”
衆人好不容易都站住了,皆紛紛怒言,“好端端的,我們害她一個小丫頭做什麽。空口白牙,就敢往別人身上栽贓,真不怕日後下拔舌地獄的。”
“可不是。徐達夫家的別仗着如今得大奶奶的眼了,便能一手遮天,任憑你們母女颠倒黑白去了。”
“徐達夫家的,你也別急着逞威風,還是先問問你們家四丫到底做了什麽孽,再跟我們理論吧。”
徐達夫家的可不就是以為有了靠山,不把衆人放眼裏的,聽罷冷哼一聲,一指衆人,道:“就算我女兒有甚差錯,上有主子問罪,下有我們做父母的教訓。就憑你們這起子刁奴也敢過問的。”
這時,女孩兒也就是四丫上前來,“娘你可要給我做主。”後擡手給徐達夫家的看她的手,“娘你看,大丫把我打成這幅模樣了,好疼好麻。”
徐達夫家的一看女兒的手抽搐不止,“這是怎麽了?”一面說,一面撩起女兒的衣袖查看女兒的手,可不說傷口了,連點青紫都沒有。
就聽衆人中又有人說話了,“哎喲,瞧這傷可真重。”
一時,衆人皆嗤笑開來。
徐達夫家的臉上也不好看了,忙道:“怎麽抖個不住,別是傷在內裏了?”
有人又笑了,道:“怕是做了虧心事,害怕了才抖成這樣的。”
說完,不少人附和的,“就是,就是。”
是真難受,可也只有四丫她自己知道,一時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便哭喊着,“娘,疼,好疼,難受。”
徐達夫家的也當女兒是在做樣子,以便開脫,便也一副理直氣壯模樣道:“別怕,娘這就綁了大丫,請大奶奶給你做主。”
說罷,徐達夫家的回身就要進屋去抓拿葉勝男。
衆人見了自然要攔的,厲聲直問:“徐達夫家的,做人可不要喪了良心。當初若不是大丫她爹娘,你們一家子如今還不知道在外頭那個莊子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還能得如今的體面?大丫她爹娘才去了多久,你們家就這麽作踐起他們獨剩的骨血來。你們也不怕你大伯子和你大嫂做鬼也不放過你們的?”
“就是。仔細遭報應。”衆人皆道。
憑徐達夫家的再跋扈蠻橫,也經不住衆人如此指摘,可她還要強作聲勢與衆人争辯,“我們……我們徐家的事兒,和你們什麽相幹的。我們就是把大丫發賣了,也輪不着你們來說三道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