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一
番外一
某種程度上來講,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更冷。姜醒至今仍記得大學室友齊珊珊的描述——
“在咱們北方這是一種純粹的冷,到你們南方去,那種冷就像給你頭上澆一盆冰水再擺一臺大電扇對着你臉吹。”
姜醒覺得齊珊珊說得一點也沒錯,南方的濕冷的确讓人難熬。
偏偏陳恕到年關了還有出差任務,連着在外跑了半個月,姜醒買了兩件羽絨衣,在屋裏挂了快十天了,到現在都沒能讓他試一下。
臘月二十早上,終于收到陳恕的短信。他已經做完事,下午就能回來了。
恰好是周五,雜志社開例會,姜醒三點多做好手頭工作,匆忙趕去會議室,口袋裏揣了手機,調的是靜音,她隔一會摸出來,低頭看一眼,但一直沒有信息或電話進來。
姜醒早上查過天氣,知道西安今天可能下雪,猜測大概是航班受到了影響。
熬到會議結束,她拿上包,随意地裹上圍巾,一邊往外走,一邊撥陳恕電話。
響鈴兩聲,那頭就接了。
“陳恕,”姜醒立刻喊了一聲,問道,“航班延誤了麽?是不是還在西安?”
“沒有啊。”陳恕的聲音被風吹得有些飄忽,姜醒一愣,正要再問,就聽他說,“姜姜,你要下班了吧。”
“嗯,我已經下班了。”姜醒問,“你回來了麽?在哪呢?”
說話間已經出了旋轉門。
沒有等到那邊應聲,就看到了外面的人。
他就站在小噴泉旁,行李箱擱在腿邊,身上仍是那件半舊不新的黑色羽絨服,脖子上戴着圍巾,是她織的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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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醒的手機還貼在耳邊,陳恕的笑聲透過聽筒傳過來。
“……姜姜,看到我沒?”
姜醒眨了眨眼,手放下來,捏着手機快步走過去。
陳恕看着她。
姜醒的身影快到近前,他兩步跨過去,伸手将人攬進懷。
“什麽時候到的?”
“剛到。”
“撒謊。”姜醒捏他手掌,毫不留情戳破,“涼的。”
陳恕笑了一聲,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臂将她抱得更緊。
但剛摟了幾秒,他就松開了。
姜醒疑惑,扭頭一看,是她的兩個同事出來了。
今年剛進的小姑娘,共事不到兩個月,算不上多熟悉。
姜醒朝她們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誰知倆小姑娘好奇心旺盛,停下了腳步,其中一個笑眯眯道:“姜姐,你老公啊?好帥哦。”
姜醒笑着解釋:“還不是老公。”
“哦哦,那是男朋友喽。”小姑娘一笑,“我們不打擾了,你們繼續、繼續。”
兩人快步走了,姜醒回頭看到陳恕的表情,不由一愣。
陳恕似乎回過了神,不大自在地斂了斂表情,眼裏的笑意也跟着收住,他往回跑了一步,提起行李箱,又過來牽她手:“我們回去吧。”
他的手剛剛還是涼的,這會兒卻已經有點暖了。
姜醒跟着他的步伐走,路上扭頭看他時,覺得他似乎還在笑着。
她不太确定他在高興什麽,但也被這心情感染,一路盡是愉悅。
到家後不算晚,姜醒早上已經買好了菜,都放在廚房。
陳恕準備去做飯,被姜醒推進卧室。
“我做飯,你歇一會。”
“我……”
“不是跟你商量。”她打定了主意,“我知道你很累了。放心,我做的也不會很難吃。”
說完往外走,走了兩步,感覺身後的人又跟過來,她回身,堵在門口。
陳恕無奈地笑,“我去洗澡。”
姜醒點頭:“好,洗完澡先睡一會,吃飯我叫你。”
這陣子姜醒都是自己做飯吃,廚藝有所長進,她炖了排骨竹筍湯,做了一盤紅燒帶魚,打算再炒三個蔬菜。
陳恕洗完澡出來,經過客廳,聞到一絲焦味。
走到廚房門口一看,姜醒正手忙腳亂地往鍋裏加水。
土豆絲裏放了幹辣椒,香味混着焦味,有些嗆人。
姜醒走開兩步,側過頭,遮着嘴咳了兩聲,又回竈臺邊繼續翻炒,炒了幾下,關掉火,握着鍋柄将菜倒進盤子裏。
她夾了一口試味道,雖然有點焦糊,但還能吃。
姜醒一臉輕松地端起盤子放到一邊,準備去拿牆角架子上的小青菜。
一回頭,卻看見門口站着個人,不由一頓,“……你洗好啦?”
陳恕點了點頭。
姜醒說:“那你去休息一會。”
陳恕沒動,也沒有應聲。
姜醒把小青菜丢進水池裏,一邊洗一邊催促:“快去啊。”
陳恕沒聽她的話。他走進來,走到她身邊。
姜醒不太明白,擡眼:“你幹嘛呢?頭發也沒擦幹,快點進去吧,這裏冷。”
“姜姜……”他唇微動。
姜醒皺眉:“怎麽了?”
陳恕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手擡起,托着她後腦勺。
他微微俯身,将唇送到她嘴邊。
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味兒混在一塊,淡淡的,裹着男人滾熱的氣息。
姜醒僵滞的一瞬間,陳恕沒有猶豫地将舌頭一并送過去。
姜醒雖然不懂怎麽突然就這樣了,但美色當前,她哪裏抵得住誘惑?
十分慷慨地放他進來,與他唇舌膩歪了一會,聞到排骨湯越來越濃的香氣,才慢慢回過神,別開臉,輕輕推了他一把。
陳恕目光炙熱,似乎有些不滿意。
姜醒微喘息,想笑,又忍住了,低聲說,“去吹頭發吧……”
見他不動,她真的笑出聲來,“……你也有今天啊,再等不及,也得吃過飯了。”
陳恕愣了愣,想辯解,最終卻只是笑了一聲。
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她誤解了,但這又有什麽關系。
他沒再說話,低頭幫她把袖子卷得更好一些。
“別急,慢慢地。”
“我知道。”姜醒說,“你把你自己收拾好,頭發要結冰了。”
陳恕笑着應:“好。”
晚飯順利做完,味道馬馬虎虎。
陳恕本來就不挑剔,又是姜醒做的,就算再難吃他也不會說實話。
吃完飯,陳恕洗了碗,姜醒去洗澡。
收拾妥當後,兩人早早躺下。
被窩裏暖和,身邊是喜歡的人,即便寒冷冬天,也依然覺得舒适惬意。
兩人聊了一會,沒說什麽具體的事,他出差時,他們也通電話,彼此對對方的近況都很清楚,因此聊天便格外的天馬行空,想到一句說一句,仿佛說了什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在一塊兒,看得到臉龐,聽得到聲音,真實地躺在一張床上。
後來,他們都不說話了。
屋裏安安靜靜的。
姜醒躺着,陳恕覆在她身上,一寸一寸觸摸她的身體。
在這件事上,他比以前主動了,對她的身體也慢慢熟悉,但每一次他仍會緊張。
這種緊張與技巧無關。
……
而姜醒呢?
她漸漸意識到這個男人的力量,他似乎每一次都能給她驚喜,像探不到底的奇妙寶藏,她甚至不用去費力開發,他親自把自己展現給她。
這感覺極好。
他們抱在一起時,身下那張上了年紀的木板床發出了聲音,“吱呀吱呀”,和床上的兩具身體一樣,無可抑制地顫抖着。
一場淋漓,百般酣暢。
結束時,只餘紊亂呼吸、激狂心跳。
陳恕沒有松手,姜醒整個人蜷在他懷裏。
他滾燙手掌扣着她渾圓的臀,光裸的胸膛因她的氣息而持續發熱。
躺了許久,一切都慢下來,呼吸、心跳,甚至時間都慢了。
“陳恕?”姜醒喚了一聲。
“嗯?”
“我過完小年就休假了,我媽希望我早點回去,我姐今年要跟我姐夫回廈門過年,年底家裏就我爸媽兩個。”
陳恕微頓了一下,說:“好,那你先回去。”
“嗯。”姜醒親了親他的胸口,“我在家裏等你。”
“好。”
小年過後,天氣似乎更冷了,姜醒回家後的那幾天連着下了兩場雪,這在江城很罕見。
年前只剩下兩三天,姜醒陪父母置辦了年貨。
到除夕前一天,一切都妥當了,家裏和随園那套房子也都收拾幹淨了。
陳恕坐清早的動車,中午十二點多到了江城。
姜醒開着姜父的車去火車站接他。
陳恕帶了不少行李,一個大拖箱,一個背包,還有一個袋子,全都裝得滿滿。
姜醒直接将他帶到随園,進了屋,才知道他帶的那些全都是禮物。
他一樣一樣拿出來整理,盒子、袋子,分門別類,每一個上面都貼了便箋條,給外婆的,給舅舅的,給小表妹的……分得清清楚楚。
姜醒平常聊天時偶爾會提到,但并沒有把家裏親戚都介紹一遍,也不知他何時弄得這樣清楚。
在随園休息了一會,下午兩人一道回家。
今年姜夢夫婦不在,外婆也被小舅舅接走,家裏只有四個人吃年夜飯,因此沒有像往年那樣在外面訂酒店,姜母決定自己整一桌菜出來。
陳恕和姜醒也跟着幫忙,忙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折騰出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雖然只有四個人,但這頓年夜飯意義重大。
對陳恕而言,更是如此。
自從大伯去世後,他已經好幾年沒有過一個像樣的年,回家了,年夜飯也是一個人吃,有兩年他沒有回去,也沒有參加學校組織的年夜聚餐,除夕夜那天仍和往常一樣,獨自在宿舍度過。
那時又怎會想到,有一天會再遇到姜醒,會和她在一起,甚至被她的家庭接納?
如今想來,并非覺得那時有多苦,只是意識到現在太幸福。
而這幸福,全都因為一個人。
也許在多年前那輛火車上,一切就已注定。
他遇到她,生命全改變。
離午夜十二點只有半個鐘頭,小孩子們竟然還未睡覺,聚在樓下小區廣場。
雖然放煙火在城市不被歡迎,但一年僅有一次的除夕夜似乎被溫柔對待了,小區物業也睜一眼閉一眼。
姜醒與陳恕坐在樓上陽臺,霓虹燦爛,煙花也美。
姜醒低頭,從羽絨服口袋摸出紅包,塞給身邊男人:“喏,壓歲錢收好。”
陳恕扭頭,愣愣看她。
“不要麽?”姜醒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等待。
陳恕默然半晌,低頭笑出聲。
他接下了紅包,握住她的手,眉眼間神采誘人。
“我也有東西給你。”他說。
“轟——”
窗外半空,一道煙花炸開,七色火芒散成花。
姜醒低頭,手指上多了個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