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海的行宮(中)
李必達醒來時,首先發現自己是全裸的
但他來不及羞恥,因為他第二下發現的,是周圍密布的死屍,他驚怖了,還聽到了號角喇叭嘈雜而尖利的聲音,好像四面有幾萬人在吶喊他擡頭看去,山崖上米特拉達梯的浮雕依然可見,但旁邊卻布滿了柱廊階梯和各種雕像,雖然煙火熊熊,但他還是能看到,這些東西不是2013年的古跡廢墟,而是活生生的,和那些奇形怪狀的屍體一樣活生生還沒等李必達蜷縮光禿禿的身子,企圖從屍體上尋得兩件衣服遮體,火光裏人影幢幢,一群滿身铠甲和血跡的兵士冒了出來,打首的帶着頂部有馬鬃裝飾的青銅頭盔,上身穿着“鐘形”的皮革胸甲,上面兩個銀色挂飾,像頭憤怒的公牛,是名典型的古羅馬百夫長的裝束就在李必達坐起來,要向百夫長呼救時,鼻梁上一下就挨了百夫長親切的一拳,鼻血飛濺而出然後就是頭發被對方揪賺整片頭皮痛得幾乎要脫落了,逼的身體必須站立起來,也顧不上裸體的羞恥,李必達沒想到古代的軍人是如此的野蠻,但他無法抗議,因為百夫長另外只手舉着明晃晃的羅馬短劍,随時可以割斷他的喉嚨,幸虧他聽得懂也明白古代的拉丁語,那百夫長說的是“豬猡奴隸,快去搬石頭和木材!”
很顯然,百夫長把他當作了一名奴隸,扯着他的頭發,将他往隊伍的後面狠狠一擲,就像扔掉一堆垃圾般不管是己方的,還是敵方的,奴隸就是奴隸,也只是奴隸,随時可以叫他們幹奴隸應該幹的工作李必達,就這樣光着身子,和其他的“豬猡”一起,在監工的鞭策下,本能地走到一堆石頭與木材前,那監工用鞭子點了點山崖下的空曠之處,示意将材料往彼處搬運,就是工作的目的幾十名奴隸,包括暈頭暈腦的李必達,哼哧哼哧地照樣幹了起來彼處,幾名沒穿铠甲的羅馬士兵,将運來的長短木材,手腳并用地組裝起來——李必達發現,這些木材可不是随便砍下來的樹幹,而是有序列的精密部件——答案很快揭曉了,一個雙底的弩砲支架迅速成形,而後砲身也被安裝完畢,馬鬃繩被層層纏繞過程之中,那百夫長領着兵士,将弩砲陣地嚴密地保護了起來,他們企圖攻擊的目标,正是兩處山崖間的一面長達二十米的城牆,牆後面的守軍,也發覺了羅馬兵士們的意圖,呼喝聲裏,帶着火焰的箭矢呼呼地飛了下來,百夫長的兵士紛紛半跪下來,舉起手裏龐大的盾牌,将火箭擋在了弩砲陣地之外最後,砲兵們在砲身兩側安裝好了青銅發條筒,并在發條筒間插上了簡易的瞄準器,兩具弩砲安裝完工,吱吱呀呀聲裏,砲兵轉動着扭力輪,往後收縮着發條,監工的鞭子又下來了,“快,往弩砲上填裝石頭!”
随着百夫長的命令,弩砲發出了沉悶的“格達格達”的發射聲,石頭砲彈陸續飛了出去,在那面城牆上砸出了血花與石灰四濺的斑斑點點——弩砲可是帶着瞄準器的,發射的精準度可不低,很快城牆的城垛被毀,守軍無處容身,牆體也搖搖欲墜“上重标槍!”那百夫長把短劍一揮,幾名羅馬兵士,将手裏的重标槍綁上繩索,填裝到了弩砲之中,又是幾聲“格達格達”,标槍拖着屁股上的繩索,牢牢地楔入了城牆裏,除了留下一個隊列外,其餘兵士齊齊跑到弩砲前,拉住繩索,幾聲號子聲,騰起了巨大的轟鳴和煙灰,那面牆居然被扯塌了!
百夫長舉起胸口前的哨子,嘟嘟吹了起來,兵士又列好了隊形,舉着盾牌層層疊進,城牆後沉寂了會兒,也發出了號角聲,煙塵和夜色裏,穿着希臘式铠甲的守軍嚎叫着反撲了出來,與百夫長的羅馬隊伍,在城牆瓦礫堆上沖撞厮殺在了一起李必達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反撲的守軍如一波波潮水般迅猛,因為他們明白,這面斷牆後什麽都沒有了,這就是最後的戰線但羅馬的兵士看似松散的隊列,卻堅固得如礁石般,他們靈活地揮舞着短劍與盾牌,簡直無懈可擊,大約二十分鐘上下的短兵格鬥,逆襲被輕易粉碎了,一陣盾牌撞擊的聲音後,羅馬隊伍勢不可擋地,踩着垂死敵人的軀體,湧入了斷牆之後随後,牆外的李必達,看到了牆後沖天而起的慘叫聲與火光,他大約知道了,進去的羅馬兵士,都做了些什麽沒錯,如果李必達沒猜錯的話,這些羅馬的軍團兵士,大多穿着鎖子岈頭戴後面伸着短帽舌的碗型盔,标準的共和國晚期的裝束,而他們的敵人,應該就是米特拉達梯六世的軍隊,即使說,李必達穿越到了古羅馬在小亞發起的“米特拉達梯戰争”的時刻,而且親眼目睹了吉雷松,或者說是卡拉比,本都之王行宮陷落的一幕!羅馬共和國晚期的軍團碗型頭盔一陣深秋的風吹來,李必達渾身劇烈地抖着,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激動羅馬的兵士進去行宮裏好久了,而弩砲周圍的奴隸們,卻都或坐或卧,不要說亂動亂跑,連聲咳嗽聲都聽不到,淡定得讓李必達感到訝異兩名兵士終于從牆的缺口處,緩緩走出,到了李必達一幫人的面前,高聲問道:“你們當中,誰會說希臘佬的話?”
沉默了一會兒後,光着身子的李必達慢慢舉起了手,和另外個奴隸,出了列李必達揩了揩鼻孔邊殘留的血,說到“我會說,但尊敬的官長,請先給我件遮體的衣服”
對面的兩名羅馬人怪怪地看着李必達,好像覺得像他這樣的奴隸,居然還會在意穿不穿衣服?然後兩個人互相點點頭,其中一人解下了自己的鬥篷,披在李必達的身上,而後往牆後稍稍歪歪頭,表示“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