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颀長英挺的身影, 俊漠矜貴的臉廓,無論何時,這樣的男人都很難不讓人注意。
人來人往間,不少小姑娘頻頻打量着岑衍, 四面八方的視線聚集而來, 有害羞的還紅了臉, 甚至還有膽大的拿出了手機偷拍。
但全程,岑衍不為所動。
他蘸了墨一般的深眸始終沉沉地望着時染。
眼中唯有她。
“哦, 是嗎?”時染微揚了下唇,掀起的弧度淺薄到近乎沒有,懶得應付搭理面前人,她直接懶懶地說,“我哥沒通知我。”
言外之意, 真有什麽事, 來通知的該是時遇寒而不是他, 她不信,更不會跟他走。
一手推着行李箱, 一手挽着姜婳的手臂, 她側身直接離開。
“是微檸。”
嗓音再響起,仿佛從男人喉骨深處溢出, 很沉, 偏生又平靜到近乎冷漠。
岑家別墅。
三樓。
門被敲響, 跟着被推開。
雙腿曲起, 雙手緊抱着蜷縮坐在沙發上的岑微檸聽到聲響, 想也沒想,直接撈過一個抱枕就狠狠扔在地上:“我說了我不吃!別來煩我行不行啊?我沒事!”
沒有回應。
岑微檸胸口沉悶,煩躁異常:“出去出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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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
像是纏繞着星星點點笑意的幹淨嗓音在幾秒後慢悠悠響起。
岑微檸身體微僵。
時染半倚在門口,雙手悠悠然抱胸,哼笑:“行,不煩你,那我走了啊。”
她說着便轉身。
“染染!”
唇畔笑意變深,腳步頓住,時染重新看向岑微檸。
岑微檸眼眶忽而泛酸,她猛地咬住了唇,又十分別扭地別過了臉。
時染關上門,走近。
“說吧,出什麽事兒了,好好的怎麽會摔一跤,還不肯看醫生換藥?鬧什麽脾氣呢?”随意地在斜對面沙發上坐下,她開門見山直接問。
岑微檸不語。
時染見狀,也不逼問,自顧自地往後靠着,拿出手機随便玩着,只不過即便是再随便的姿勢,她周身仍透着優雅嬌矜,那教養是刻在骨子裏的。
沒人說話。
岑微檸只覺更委屈了。
她向來是有什麽就要說什麽的性子,藏不住話,能憋在心裏這麽久鬧別扭已是極限。
何況現在……
她難過地叫時染的名字:“染染……”
“嗯?”
“我認出來了,四哥八卦新聞裏的那個女的,是……是你,”有點鬧脾氣不想看時染,但最終,她還是沒忍住,“是你。”
時染動作微頓,但也不過短短一秒。
“然後?”
輕描淡寫漫不經心的語調,渾然不放在心上,更不在意。
岑微檸怔住。
下一瞬,她覺得似有小火苗混合着愧疚在她胸膛裏燒啊燒。
“可周亦哥都一眼就認出來了!我問他了!就我……就我沒認出來,還給你發微信說讨厭那個女的,虧我們還是好朋友玩得好,我……我怎麽能這樣……”
酸意直湧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再次別過了臉。
“我感覺……就感覺我這個朋友一點兒都不稱職,還有種和你已經疏遠了的感覺,就……就是很難過,很不舒服,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像是發脾氣胡攪蠻纏一樣喊道。
時染手機已經收了起來。
“這有什麽,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也沒認出來是自己呢。”她放柔了聲音安慰,“朋友稱不稱職怎麽能用這種事評價?我們沒有疏遠啊。”
貝齒将唇瓣咬了又咬,突然,岑微檸擡頭,定定地盯着時染。
“嗯?”時染微的挑眉。
胸膛小幅度地起伏,岑微檸直接問:“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還喜歡着四哥?你說不喜歡了其實是在騙我對不對?你明明那麽愛四哥,怎麽可能說不愛了就不愛了?”
“沒有,沒有喜歡了,也不愛了。”時染耐心地重複。
“你騙我!”岑微檸脫口而出,“承認還愛着四哥很難嗎?敢愛敢恨,喜歡就會說出來的時染去哪兒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四目相對。
時染嫣紅的唇勾出幾分坦蕩但涼淡的笑容:“那你們呢?為什麽不願意相信我真的是不喜歡了?人生那麽長,誰規定一定要喜歡一個人一生?嗯?”
岑微檸愣住,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她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下意識的,她身體動了動,遮擋住身後處于通話狀态的手機。
“染染……”她隐約覺得,染染似乎是生氣了。
“如果是因為這事鬧脾氣不肯吃飯不肯看醫生,微檸,沒有必要,”時染站了起來,唇角牽着淡淡笑容說,“我是不喜歡岑四哥了,但我和你之間的感情不會變,不必覺得……”
“不是的!”岑微檸想也沒想打斷她。
時染看向她。
岑微檸又咬了咬唇,臉蛋有些羞愧的紅,別過臉,她很別扭地說:“我……我不開心一方面是覺得自己不夠關心你連你的背影也認不出,另一方面,是……”
她欲言又止。
時染循循善誘:“是什麽?”
岑微檸臉更紅了。
時染覺得好笑,忍不住逗她:“臉紅什麽呀,難不成是看我太漂亮着迷啦?”
“……”
“我……我是吃醋了!”在她的注視下,岑微檸頓時有些惱地脫口而出,“你另外有閨蜜了!我就很吃醋啊!明明以前我們關系是最好的!”
這一下,倒是輪到時染怔住了。
半晌。
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時染很不客氣地笑出了聲,笑得花枝亂顫,生動勾人。
“時、染!”
“染染!染染!”
安撫好了岑微檸,确定她真的沒事,時染正準備離開,沒想到被不知何時等在門口的岑老太太攔下,被拉去了外邊花園。
“幾年不見,染染又漂亮啦。”岑老太太抓着時染的手不放,眼中滿是笑意,“去國外進修辛不辛苦呀?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不來看岑奶奶?”
當初時染走得突然,時家對外宣稱她是出國進修。
岑老太太和時老夫人是幾十年的閨蜜,感情好,愛屋及烏,是真心疼她的,時染心中微動,撒嬌哄道:“原本這幾天準備來的呢,岑奶奶也越來越漂亮年輕啦。”
“就你嘴甜!”岑老太太被哄得開心,倒也沒忘了重要事,她一貫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于是直接問,“見過你四哥了吧,怎麽樣,是不是思念如潮,還和從前一樣喜歡阿衍?”
頓了頓,她又拍了拍時染的手,小聲地說:“我已經把黃歷拿出來啦,看個好日子,我們上門提親,早早把你和阿衍的婚事定下來,好不好?”
時染笑得無奈:“岑奶奶,不用啦。”
“啊?”
時染索性起身替她捏肩膀,一邊捏一邊随意地說:“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兒,整天纏着岑四哥以為會喜歡很久,但現在沒有了,我對岑四哥……已經不喜歡了。”
岑老太太震驚,顯然不願意接受。
“可……”想了想,她換話題試探道,“是不是阿衍太悶了?染染啊,阿衍這人雖然話是少了點,什麽都藏在心裏讓人捉摸不透,但他……”
“不是的,”時染停下動作,蹲到她面前,餘光瞥見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高挺身影,沒有猶豫,她繼續,吐詞清晰,“是我不喜歡了,沒感覺了。”
岑老太太急了:“可岑奶奶喜歡你啊,就想讓你當我的孫媳婦兒。”
時染俏皮地沖她眨眨眼:“我也喜歡岑奶奶,像喜歡我奶奶一樣喜歡着岑奶奶,岑奶奶也可以把我當和微檸一樣的孫女呀。”
有句話她到底沒說,也不該她說,岑衍早已……
“好了?”
陰影落下,熟悉氣息侵襲而至。
時染站了起來。
目光沉沉将她臉蛋鎖住,岑衍神情是一貫的寡淡,仿佛一絲一毫其他情緒都沒有。
“送你回去。”他淡淡地說。
岑老太太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染染是特地為了微檸過來的,你怎麽好意思趕她走?不行!染染要留下來吃晚飯的!”
“下次吧,岑奶奶,”時染笑盈盈地哄她,餘光不曾看男人一眼,“我奶奶和大伯母還在家裏等我呢,有事找我商量,我得回去啦,下次再約好不好?”
岑老太太不舍得,但時染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
她心中嘆息。
多好的姑娘啊,偏偏阿衍……
再不願意,她也只得放行,但是有條件的:“那讓阿衍送你,不然就留下來吃晚飯,吃完我讓司機送你,一個人不安全的。”
時染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低冷沉郁的嗓音再度鑽入她耳中——
“不走?”
岑老太太無奈回到客廳,還沒來得及感慨,岑母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眼含期待:“媽,阿衍呢?不是說他回來了?我特地……”
“走了。”岑老太太沒什麽興致地搖頭。
岑母一怔,繼而傷心酸楚彌漫她整個胸腔,讓她沉悶,止不住地難受。
“媽,”嗓音微顫,她忍不住問,“如果……如果阿衍從小在家裏長大,沒有受那麽多苦,是不是就不會和我們這麽冷淡了?”
岑老太太一聽,眉目頓時黯淡了下去,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确切的說,她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阿衍那孩子……
“媽,”岑母走近,想到前幾天那八卦的事,糾結良久,還是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阿衍今年三十一了,或許有個知冷熱的姑娘在他身邊會好很多,他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不如給他安排相親吧……”
岑微檸剛慢吞吞下樓走到客廳,便聽到了這麽一句。
黑色賓利在馬路上平穩前行。
不顧男人的暗沉臉色,時染在最開始便坐到了後座,全然不覺他的似乎不悅,自顧自地拿出了手機玩兒,直接将他無視。
逼仄的空間裏,詭異安靜蔓延。
無人說話。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眼角餘光無意間地一瞥,時染這才發現,賓利開往的方向,不是去她公寓的路,更不是回時家別墅的路。
而是……
香樟公館。
男人獨身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