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曾子澄
圓月便是模糊的,像是籠了一層曼妙的輕紗,帶着月華。已經晴了有些日子,有這般的月暈,加上風也帶着涼沁沁的寒意,昭示了明日會有雨水。
青石板鋪就而成的大街上因散了人,偶有三三兩兩手裏領着燈尋地面上丢的東西的,便再無旁人。
這一場的事故不同于寒拓寺的那場,只是扯壞了一些人的新衣,丢了耳铛和首飾,聽說并沒有人被踩。
饒是如此,那些丢了東西壞了衣衫的也是只嘆晦氣。
林清嘉只覺得心中一松,無事就好,也難怪她不記得前世衡水有這樣一樁事故。
從院子裏出來的時候就問着周圍的人有沒有知道有誰丢了孩子,得到的都是搖頭。
先是等了半個時辰,又往兩邊的巷子裏尋了半個時辰,竟是都沒有人來尋這個孩子。
林清嘉低頭看着自己牽着的孩子,火紅的衣衫襯得小臉嫩生生又雪白,眉眼生得好,這孩子性情也乖巧,就算是不會說話也是個讓人憐惜的孩子。
眼底流露出一絲迷茫,這般的孩子怎的就沒有人來尋?
難道不是弄丢了孩子,而是要把孩子抛棄?
林清嘉的目光說不出的複雜。
像是感覺到了林清嘉的視線,孩子原本踢着石子,嘴角裂開,對着林清嘉露出笑容來,他好似一點也不知道林清嘉的煩惱。
林清嘉見着他笑了,也放下心中的憂慮,對着他一笑。
孩子松開林清嘉的手往地下一蹲,他是有些累了,已經走不動了。
“累了嗎?”林清嘉半蹲下身子,伸手把他抱了起來。
看着空蕩蕩的大街,遠處有腳步聲響起,林清嘉知道衡水的守衛等會就要第二次經過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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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以手掩口打了一個哈欠,縮在了林清嘉的懷中,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在林清嘉的胸口蹭了蹭。
林清嘉目光複雜,因為這孩子不能說話所以抛棄了孩子?
心中一嘆,林清嘉走向周芸的方向,“娘,我們回去吧。”
“這……”周芸看着孩子有些為難,“他的爹娘?”
此時忽的一陣涼風起,周芸改了口,嘆息一聲說道,“也是,太冷了,明日我們再來尋人。”
林清嘉此時覺得希望已經渺茫,對着母親的話仍是點點頭,揚聲喊了綠衣與桂枝,說是要回客棧。
“不找了嗎?”綠衣小跑着過來,喘着氣兒說道,“前面的巷子還沒有去。”
“不了。”林清嘉搖搖頭,“等會巡邏的守衛就又要過來了,再找下去少不得被呵斥。”颠了颠懷裏已經閉上了眼的孩子,林清嘉低頭看了一眼,才接着說道,“天氣也有些冷,明天再來吧。”
周芸在林清嘉說完之後也點點頭,“現在起了夜風,這孩子穿的也淡薄,衣袖還被撕壞了,免得他生了風寒。”
“是。”桂枝與綠衣就應了下來。
不等着再次過來的守衛驅逐她們一行,一行人就順着來時的方向往客棧行去。
一路上綠衣想過要抱孩子,林清嘉只是搖頭,拒絕了讓綠衣抱着孩子,說道,“等會就到了。”
等到了房裏,因孩子不肯與林清嘉分開。
讓他換個房間,他只是執拗的抱着林清嘉的腿,用他的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林清嘉,可想而知,若是非要他走,他一定會哭出來。
林清嘉笑道:“年歲也小,晚上和我睡一起就好。”
周芸擔心女兒睡不好,但也怕讓孩子害怕,只得應下。心想着等到找到了孩子的父母,再讓女兒好生休憩一番。
孩子的年歲也小,用熱毛巾擦了他的手和腳,林清嘉就幹脆與他睡在一起。
他對着林清嘉露出一個乖巧的笑,等到脫得只生了中衣,自個兒跳上了床,拱在了被子裏。
林清嘉洗漱過後,孩子已經睡着了,他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也不知道在哪兒聽得到的說辭,這般的睡姿是沒有安全感的存在。
手指劃過他細膩如同上好白瓷的肌膚,他不會說話,林清嘉看得出這孩子很是聰明懂事,晚上由着林清嘉牽着他的手在街上尋他的親人,一直到累了,也不哭鬧,只是蹲下身子表示他累着了。
這般可愛的孩子,怎會有人抛棄?
林清嘉的手勾起他的長生鎖。
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鑽了小孔用金鏈綴在他的脖頸,如意紋路背後寫的是吉利話。
如果真的是被丢棄,還要帶着長生鎖?
林清嘉想到了這裏心中放松了些,也許事情沒有那麽糟糕,就是仆人丢了主子,府中的人還不知道,等到明兒也許就找到了他的家人。
理了理他的被子,林清嘉也躺了下來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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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裏秦安婉睡得并不安穩,忽的一陣心悸,低低驚呼一聲醒了過來。
“小姐。”茵雪披着外衣,掌燈就到了秦安婉的身邊,見着小姐穿着中衣整個人從床榻上立坐了起來,額頭上汗涔涔的,像是失了神一樣看着前面的幔帳。
茵雪放下了燈,伸手用帕子擦拭了小姐額頭上的汗水,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怎麽了?是魇着了嗎?”
生怕驚着了小姐,茵雪的聲音很柔。
“我夢到了澄兒。”秦安婉用手指捏了捏眉心,“記不清夢了,只是依稀覺得有些可怖。”
“都說夢是相反的。”茵雪想了想,說道:“傍晚的時候我才看到小少爺,知道了晚上要參加燈會,他笑得開心呢。”
随着秦安婉陪嫁的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換做若茜,去年的時候,若茜回家探親結果十足落了水。秦安婉身邊雖說還有其他的丫鬟,但是用慣了她,茵雪陪着病中的小姐,讓王嬷嬷的兒子抱着小少爺去看燈會。
提到了曾子澄,秦安婉的眉頭也舒展開,嘆息一聲說道:“是我對不住他。”
若不是她身子不好,沒有顧上子澄,也不會讓他在一場高燒之中燒的失聰,不會說話了。
茵雪想了想才說道,“小少爺也聽得到一點聲,并不是完全失聰,奴婢對着小少爺大聲一點說話,他還聽得到呢。”雖說小少爺聽得到,但似乎不大願意說話,茵雪咽下不提,“若是侯府裏頭想法子找到名醫,許是能夠治好。”
“信已經寫出去半年了。”秦安婉苦笑着搖搖頭,“若是有法子,早就見到了人,連提都不提大夫的事,只怕是艱難。”
當時收到了哥哥的信,信的裏頭說了許多就是沒有提到給子澄尋到名醫,她收到了信就大哭了一場,本就身子不好,太過于費盡心神,就又病倒了。
“罷了,不說這個。”秦安婉想到了當初的事,面色有些蒼白,低低說道,“明兒一早,你去看看子澄,我心裏頭總有些不安。”
“一清早我就去。”茵雪點點頭說道。
“也不要太早。”秦安婉說道,“今晚上不是說玩得累了嗎?”
因說小少爺已經累得睡着了,所以茵雪才沒有去看子澄。
茵雪點點頭應下,“小姐放心罷。”
茵雪等到快晌午,才去了房裏,誰知道并沒有看到小少爺,莊子裏頭的人說小少爺生了病,衡水這裏沒什麽好大夫,一清早就急急把人送回到了冀州了。
茵雪又氣又急,“小少爺生了病,怎的就自作主張,也不知會少夫人一聲,就把人送了回去?”
王嬷嬷做了一個長揖,“實在是小少爺的狀況不好,少夫人身子弱,本就生了病。奴婢就自作主張了一會,讓我那個不争氣的兒子趕緊把小少爺送了回去。”
這位王嬷嬷是少爺的奶娘,年歲大了在衡水的莊子裏休養,茵雪雖說生氣也不敢太過發作她,跺了跺腳,匆匆轉身回到屋裏。
王嬷嬷本是賠着笑,見着茵雪轉身入了少夫人的房間,就低低啐了一口,“不過是個病秧子丫鬟,還敢對我甩臉色。”
茵雪到了房裏就同少夫人說了小少爺的事。
秦安婉想到昨個晚上的心悸,人就有些繃不住了,面上雪白一片,“回府,快,我們回府。”
茵雪安撫着秦安婉,“沒事的,只怕是燈會上涼着了。”
“如果要是沒事,怎會送回到冀州?”秦安婉只覺得一口氣都要喘不過來,淚水簌簌落下,“我得回去。”
茵雪無法,安撫了秦安婉幾句,就讓柳絮去下人備下馬車,少夫人要回府了。
冀州距離衡水并不遠,讓人安排了馬車,茵雪就扶着少夫人趕回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