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二師妹撂下話就關上了窗，隔開了兩人的視線，拉着小師妹遠離了木窗的位置，免得兩人接下來的話被人聽到。
“師妹，萬俟昕的事情你就不要摻和了。”
小師妹有些不開心，“師姐，難道你想讓世子把萬俟昕的孩子打掉嗎？”
“師妹，不是我想不想，而是這個孩子本身就留不得。”她用內力巡視了一圈，沒有察覺到可疑的人，就湊到了小師妹的耳邊輕聲說：”蘭王要反，如果真的登上高位，萬俟昕生下的孩子就是前朝餘孽。你見過幾個前朝餘孽是安分的？”
“可是師姐，如果這個孩子是女孩呢。”
“當朝也有過女帝的。”
“可是，說不定這個孩子是好的呢，他也有善良的可能性啊。”
“如果真的善良，當他知道，他的舅舅和外祖父是殺父仇人的時候，不是更殘忍嗎？”
“就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嗎？”小師妹有些難過。
“走一步看一步，最後都會陷入兩難的境界，既然已經能夠預想到未來的隐患，當然要提前做出決斷。師妹，你以後會遇到很多很多讓你為難的事情，不要都往樂觀的方向想。”
“師姐，如果你是萬俟昕，你會打掉孩子嗎？”
“這樣的假設沒有意義的，我怎麽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如果我真的是萬俟昕，在太子侵犯我的那一刻我拼死都要反抗，就算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又怎麽會讓孩子留下來。萬俟昕一直不讓我們把脈，一定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懷有身孕，卻走一步看一步，直到肚子大起來，真是個愚蠢至極。明明一遇到這樣的事情，找她哥哥求救就能解決的，如果說這孩子真的死了，也不能全怪她哥，她自己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小師妹被二師姐的一番話鎮住了，她找不出話來反駁，“可是，可是，萬俟昕是受害者呀。”
“嗯，是軟弱的受害者。”
小師妹不能說通她，也反駁不了，但是心裏卻有些郁郁。
“不說他們了，師妹，再為我彈最後一遍鎮派曲，然後我們就回去找大師姐吧！”
小師妹的心情不太好，她背過身子，“師姐一點也不好，我才不彈琴給你聽。”
二師妹無奈，“好好好，我自己彈。”她取過琴放在桌上，緩緩彈了一首。
琴聲悠悠，飄出了窗戶，從半醉半醒的萬俟晖身邊飄過，從小巷中飄過，然後飄到了隔壁的街巷。
姜臨剛買好了包子，就聽到了這悠悠琴聲，身子一頓，手上的包子都握不住，他的心急速跳了起來，身子有些顫抖，他奮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判斷出琴聲傳來的方向，就快速地朝着那個方向跑去。
是鎮派曲！是筝筝教過她的鎮派曲！筝筝一定就在這附近。
姜臨從一座樓下飛奔而過，樓上喝茶的聶莊主有些驚異，“姜五公子是怎麽了，怎麽這麽火急火燎的？”
宮主擡眼掃了一下，皺了皺眉頭，“他一向穩重，怎麽今天這麽失禮。”他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陣隐隐約約的琴聲，握着杯子的手一僵，他的眼睛裏也湧起了波瀾。
聶莊主沒發現他的異常，她也聽到了琴聲，“這曲子有些熟悉。”
宮主猛地站了起來，“是它！是她！她出現了！”宮主口中說着什麽，慌亂地從樓下躍下，踩着屋脊朝着琴聲傳來的方向飛去。
“宮主！”聶莊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見他這麽着急，也顧不得喝茶了，跟在了他的身後也飛馳而去。
可是他們才跑到花街，琴聲就停住了。
姜臨沒了琴聲的指引，腳下慢了下來，如果是從前，他或許早就累癱了，可是因為筝筝教過的拳法，他此刻只是有些喘息，面前就是數不清的花樓，他不死心地往前走，可是此處響起的琴聲沒有一首是剛才的鎮派曲。他走了很久，走着，走着，越來越失望，眼裏竟然慢慢地起了霧。
筝筝……你到底在哪裏
宮主站在屋脊上，背着手望天，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去查，剛才發出的琴音是哪裏來的。”
“是。”聶莊主領命而去，走之前，轉身再看他的背影，竟然看出了一番悲傷孤寂的意味，她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過任何負面的情緒，他從來都高高在上，原來也有這樣難過的時候。
是誰呢？光是聽到和她有關的曲子，就這麽難過？
聶莊主看了一眼，就轉身去據點了。
而此刻的罪魁禍首，還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師姐，你怎麽彈到一半就停了？”小師妹聽着鎮派曲，心情慢慢變好了，結果聽了一半，她卻停了。
二師妹從座位上站起來，“剛才我不小心在彈琴的時候注入了內力，有點餓了。我們回客棧找師姐去吃飯，隔壁的酒挺香的，我們買一些帶回去給師姐喝吧。”
兩人收拾收拾之後，到隔壁買了酒，沒看到剛從門口走過的姜臨。
曲無筝在她們去研究鎮派曲的這幾天也沒歇着，除了送花以外，她還忙着研究周紹戈身上的毒，那天二師妹她們走了之後，聶挽找到她，讓她救救她的丈夫，她丈夫突然暈倒了，送去醫館大夫卻無能為力，她找不到她娘，只能找曲無筝幫忙了。
曲無筝很樂意幫這個忙，因為她對于這個毒非常感興趣，不過她也和聶挽說好了，以她的能力，她可能解不了這個毒。
聶挽在曲無筝這裏找到了希望，哪怕渺茫也不願意放棄。
曲無筝給他服下了解毒丸，用了一些法子吸走了部分毒血，讓聶挽好好照顧他，就先回了房間。她記得前幾天才偷偷藏起了一顆藥丸，她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這也是一種解毒丸，成分非常複雜，是她沒有見過的。她還在研究着，突然房門被人大力敲擊。
“無争女俠！無争女俠！紹戈醒了！”
曲無筝一打開房門，就被激動的聶挽拉住，她激動地說着周紹戈醒來後的情況，曲無筝淡定地鎖上房門，跟着她到了房間。
周紹戈看起來非常憔悴，見到她們虛弱地笑笑，“多謝無争女俠了。”
曲無筝給他把了脈，幫他仔細檢查一番，問起了他中毒的緣由。
周紹戈皺眉回憶了片刻，開口說起了中毒的事情。他其實并不清楚真正中毒的原因，只知道鄉試結束以後，他的身體就虛弱了很多，有一次甚至開始咳血，當時謝家家主謝寧剛好到周家做客，派了家中的大夫，才診斷出他中了毒，然後給他了一瓶據說能解百毒的化毒丸，他服了一段時間，身體才有所好轉。
“後來我才知道，我們那一屆鄉試裏有望奪會元的人都出了事，尤其希望最大的喬臻，直接離開了京城沒有參加會試，我也因為身體的原因，錯過了會試。”周紹戈說到這裏，頓住了。
“我知道，是黨派紛争吧。”
周紹戈苦笑，“朝廷本就風雨飄搖，世家又各有紛争，正是需要新鮮血液的時候，卻有人為一己之私戕害未來棟梁……”
聶挽握住他的手，安撫他，周紹戈不再多言。
曲無筝也沒多說話，給他開了清熱解毒的藥，就走了。回到房間，她站在窗臺前擺弄那盆月季花，沒想到，當時葬送喬臻的毒藥來自于鄉試。是太子？還是謝家？
自從來了蒼雪山莊，謝家家主的存在感非常強烈啊，時不時就會聽到他，她才不相信，謝家家主在這件事情上沒動手腳。他曾經也為了權勢做出過很多傷人的事，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曲無筝在窗前發呆，房門傳來了拍打聲，然後是二師妹和小師妹的聲音，“師姐！我們帶了好酒好菜，一起來吃飯聊天呀！”
曲無筝打開房門，“好呀。”
三姐妹又聚在一起吃飯了，小師妹回來的時候看到了萬俟昕，心情又開始不好了，沒吃幾口飯，只知道悶頭喝酒。
曲無筝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擔憂地問她發生了什麽。
小師妹把萬俟昕的事情說了，“難道那個孩子就一定要死嗎？怎麽能夠因為他可能是一個壞孩子就扼殺他的生命呢！而且，萬俟昕是受害者呀，她被太子害了，還有錯嗎？”
曲無筝安撫住她的情緒，“做錯事情的人确實是太子，在這件事情上，萬俟昕是無辜的，憑什麽不去懲罰施害者而是指責受害者呢。一個人要做壞事是防不了的，小師妹，每個人的想法是不一樣，你如果真的為她鳴不平，不如就閹了做壞事的那個人吧。”
“大師姐！”曲無筝的話，讓她心中舒坦了一些，她說不出話。
二師妹喝了一口酒，她其實也想聽聽大師姐的想法，可惜她當時中了招，不然把太子折磨一番再殺掉也好，“師姐，我聽說太監行事狠厲，若真閹了罪魁禍首，他報複無辜的人怎麽辦？”
“再動手教訓他就好了。”
“那師姐覺得萬俟昕的孩子該不該留呢？”
“不該留，孩子的性命無辜，難道蘭王和世子以及追随他們的屬下的性命就不無辜嗎？小師妹，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選擇都是好的，當我們遇到不好的選擇，都是兩權相害取其輕。萬俟昕懷了太子的孩子，一旦她被控制，蘭王他們還怎麽殺出重圍？藏一個孕婦，比藏一個閨中小姐更危險。蘭王世子已經和太子鬧翻了，太子已經是仇敵了，萬俟昕如果執意要留下孩子，就是為了仇敵的孩子，不顧自己親人的安危！我要是有這樣的妹妹，還不如一劍殺了她，免得她禍害家族。”
“秦姑娘……”門口傳來萬俟昕的聲音，三人這才發現說得太投入，竟然沒察覺有人來了，“多謝你一番話，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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