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姜臨在亭子裏吹了很多遍《筝筝》，把蕭三都吹煩了，直呼受不了先走了。他倒是未曾在意蕭三的離開，自己又在亭子裏吹了許久。
待到夜色漸暗，才收起笛子起身離開。他走了幾步，覺得有人在看他。他轉身去尋，卻只看到重重樹影，沒有半分人影。他轉回頭，繼續往前走。
曲無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收回了視線，走到剛才姜臨坐着的地方重新坐下，木椅上還有他離開的餘溫，她嘴角不自覺帶了笑。來出個任務也能見到姜臨，他們的緣分不淺啊，她還沒有開始嘗到相思的苦味，就見到了所見之人。
看了姜臨這麽久，曲無筝心中歡喜又服帖，只是心情還是稍有些郁悶。
“死別這件事真是太讨厭了！”曲無筝又忍不住抱怨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如果不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怎麽會考慮那麽多呢，人生在世，既然可以為所欲為，為什麽不随心所欲呢？要是換作從前的她，肯定是要姜臨陪自己到死前一刻的。
可能是這一夜的模樣和那一夜很像，曲無筝想起了曾經和她娘在一起的時候。那天也是這樣的夜色，她們娘倆就坐在亭子裏，她娘彈過一首曲子，突然和她說，“筝兒，我剛離開你爹的時候非常生氣，覺得他背叛了曾經對我的誓言，但是過了這許多年，突然覺得，他早早做錯事，然後我早早離開他，其實挺好。情到濃時濃轉淡，在彼此深愛的時候驟然分開，回憶才美好，遺憾才值得眷戀。”
她的手指撥動了幾下琴弦，繼續說：“娘回顧這一生，除了你爹之外，從來沒有為任何人違背過自己心意。現在想來，還是有點後悔，所以啊，筝兒，娘要告訴你，愛情常常使人變得不像自己，如果你以後真的遇到了喜歡的人，不必多思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鏡湖月永遠是我們的家，無論發生什麽，都可以回去。”
“不必多思量……”曲無筝重複一遍，忍不住失笑，“那我就随心所欲了。”她已經想好了，放姜臨走又不代表不能見他，這餘生，她想什麽時候看他，就什麽時候去看他，只要不讓他見到她，或許他死後就不會太傷心。
就這樣決定了！曲無筝心情大好，離開亭子，沿着剛才姜臨離去的方向飛着，沒一會兒就跟上了他。她輕輕落在地上，掩去自己的身影和氣息，一路跟着他到了他的住所，有些巧呀，他住在白鯉小院，剛好在青狐小院背後，夜裏如果她想去看他，從屋頂翻過來就好了。
曲無筝忍不住笑起來，真是地利人和。她觀察了一下此處的格局，可能和名字鯉相對應，院中的兩處卧房間都有清泉池水，屋頂上波光粼粼，讓她的思緒不自覺就飄到了紅紗樓，想到溫泉水中的荒唐，她忍不住有些臉熱。
屋裏的姜臨，看着粼粼波光，也想起了那日發生的事情，不過不再是甜蜜熱情，而是多了幾分苦澀黯然。他俯身，用手掬了一把清水，“筝筝……你在那裏……有沒有想我呢？”
曲無筝聽到他的自言自語，眼裏溫柔，心裏發軟，悄悄地回答：“我就在屋外看着你呢，長鹿，我當然想你。”聲音刻意壓低，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聽到。
眼見姜臨黯然許久還是沒緩過神來，她有些心疼，人一傷心就容易胡思亂想，而且還傷身體，還是吃點東西的好。
曲無筝去膳房點了份宵夜，讓丫鬟送到姜臨那裏，終于想起答應二師妹的事情，潛到新人所在的院落，仔細檢查起四周的布置，非常安全，沒有什麽不妥，她便安心地回了青狐小院。
一進小院，就聽到談話聲，嗯？怎麽會有男人的聲音？她跳上院牆，隐去身形，就看到院中坐着的小師妹和藍昕，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和他的幾位護衛。
“我說你怎麽這麽煩，趕快帶着你妹妹回去吧。”小師妹不耐煩地擺着手，明顯在趕人。
那男子抿了抿唇，“姑娘，先是救了我，又救了我妹妹，救命大恩不能不報。這玉牌……”
“好了好了，我收下了！”小師妹也是無奈了，這人是怎麽回事，怎麽那麽執著要把玉牌給她。小師妹一把搶過玉牌，“好了，你們可以走了。我以後要是經過蘭陵，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男子似乎安了心，再次道謝才告辭。
曲無筝跳下院牆，“小妹，那人是蘭王世子？”
“嗯。”小師妹看到她，很是開心，拉着她的手往屋裏跑，“大師姐，我今天回來的時候遇到世子了，就把藍昕姑娘的事情告訴了他。他為了表示感謝，送了許多禮物呢，我都堆在屋子裏了。”
曲無筝翻了翻，除了金銀，還有些吃食衣物，不像是臨時買的樣子，“他應該問你名字了吧，你是怎麽回答他的？”
“就告訴了他我叫秦無禍而已，我連劍谷的名號都沒有告訴他。不過他說了很多話，我也不清楚他想做什麽。”小師妹于是把他說的話都重複了一遍，然後拿出玉牌，“就是這個玉牌，他老是想給我，這玉牌看起來就不簡單，肯定是想坑我。”
聽完她的話，曲無筝接過她手裏的玉牌，發現這玉牌刻着一株蘭花和一張惡鬼面具，面具之上，還刻了一個篆文，是一個晖字，忍不住挑眉，“他明顯是想招攬你。蘭王的領地在蘭陵，膝下有一子一女，原本是安于一隅，但是郡主被太子所辱，想來他們兩家肯定鬧掰了。和朝廷鬧掰，要想活下去，肯定要有所行動啊。”
小師妹驚訝，無聲說出“造反“二字。
曲無筝看清她的嘴型，點點頭。
小師妹皺起眉頭，“好煩，果然沒有好事。”
曲無筝把玉牌還給她，“收好了。這估計是世子的玉牌，上面還有他的名字，你可要好好保存。我們江湖之人，雖然一向不參與朝廷之事，但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和朝廷杠上了，為了安全起見，留點後手也好。”
那堆禮物裏還有幾壇酒，曲無筝随手取出一壇，開了封一口飲下，“小師妹，太子明知郡主身份，還如此肆無忌憚，甚至還敢對世子下殺手，估計不是個好太子。今天我們要去後山的時候，藍昕說太子就在後山，而後山那座院落裏，來得也全是女客……”
曲無筝沉吟片刻，“難不成，太子是在這些女子當中挑選暖床人？”
“他是老幹這種事情嗎？這也太荒淫無度了吧？”
“二妹回來了嗎？”
“還沒有！”
曲無筝皺起眉，“太子身邊比如高手如雲，我實在不放心她，你在院子裏等着，我先去找找她。”
“好！”
曲無筝飛快回到起初三人分開的地方，順着二師妹走的方向而去，飛了很遠，她心中越來越急，終于看到了蹲在地上不知道幹什麽的二師妹。
曲無筝松了一口氣，落在她身邊，“二師妹，你在幹什麽？”
二師妹擡起頭，“師姐，蒼雪山莊有很多秘密呀。”她拉了拉曲無筝的衣擺，曲無筝也跟着蹲了下來，“怎麽了？”
二師妹指着地上的一灘污漬，“師姐，你看，這是化屍水的痕跡。我一路走來，看到了好幾個不同裝束的屍體，那些裝束我都在金陵見過，是很多個大官的府兵。我們之前還看到了很多官家小姐，這麽多和朝廷有關的人，是不是有什麽變故？朝廷裏出大事了？”
“那些屍體都被化了？”
“是呀，說來奇怪，我當時看到屍體，正想查看一番，聽到動靜追了出去，不過馬上反應過來可能是調虎離山就回來了，卻發現所有屍體都沒有了。我仔細查探了一番，才在這裏找到化屍水的痕跡。可是，這麽多的屍體，要用到多少的化屍水！”
“化屍水有價無市，連你我都無法複制出來，用這樣大的手筆只是毀去幾個府兵嗎？是這些府兵太重要，還是，化屍水對于他們而言不值一提？”
“除此之外，我還在此處發現了一些猛獸的毛發，師姐，我總覺得我們這趟，有些危險。”
曲無筝沒有說話，腦子裏把太子，府兵，化屍水，猛獸，在腦海中轉了多次，大致有了一些思緒，卻還不甚明了，她暫時不多想，“二妹，那個追蹤你的人呢？”
“我繞道把他甩了。怎麽了？”
“我懷疑那是太子的人。還記得藍昕姑娘之前讓我們別去後山嗎？她那麽确定又那麽恐懼，我猜測當年就是栽在後山算計上，被太子侮辱了。你長得這麽美，如果真的被他觊觎，一定要萬分小心。畢竟太子是儲君，身邊高手如雲，我擔心你吃虧。”
“我會小心的。太子我雖然沒見過，卻聽過他性好漁色，還是王爺的時候，有些功績。待成了儲君，倒有些名聲不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