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要是說賀琳琳在長成一個大人的過程中收獲了什麽,大概就是深刻理解了“不強求”這句話的意思,并将它徹底貫徹在自己的人生中。
聽起來就像座跨掉的房子或是癟了的氣球對不對,讓人毫無探究興致,提着酒過來聽故事的人把杯子一摔扭頭就走了,她掃了很多人的興,只慣着自己。
因為人要接近需要契機,但是分開卻很容易,只要起了這個念頭,程序就設定好了,遲早得執行,所以她沒有依依不舍過任何人,她敢這麽承認。
賀琳琳嘆了口氣,這口氣一嘆出來,就讓剛剛的想法變得可笑了。
祝子嘉到底是在發什麽神經啊!她都這把年紀了還有為高中生的友誼煩惱嗎!
“我只是突然覺得你有點讨厭。”
賀琳琳停下了手裏的筆,紙上是解了一半的題,她本來很有信心能做對,但是思路突然就斷了,她又看了半天,沒頭緒,幹脆把筆一扔。
她不無挫敗地想,做人難也就算了,怎麽連做題也難。
她的天賦到底點在哪兒了啊!?
劉一倩看了她一眼,對于賀琳琳這時不時出現的仰頭望天,無聲咆哮的樣子已經有些習慣了。
賀琳琳轉頭看着她,問道:“劉一倩,你覺得我這個人有什麽缺點,你說說看。”
劉一倩一臉懵,搖頭道:“沒有啊,你怎麽了琳琳?”
賀琳琳聽完她的話又嘆口氣,沒有回答,劉一倩不安地看着她,想安慰卻無從安慰起。
“都怪祝子嘉!”下了課賀琳琳趴在桌子上休息,劉一倩偷偷和陸遠志抱怨,“都是他把琳琳惹得不開心!”
陸遠志笑道:“賀琳琳就是把祝子嘉當朋友。”
劉一倩說:“我知道,但祝子嘉根本就不想和我們做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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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遠志拍了拍她的頭,說道:“好了,別說這種話了,朋友之間吵吵架鬧鬧矛盾很正常的。”
劉一倩不知道這樣哪裏正常了,可陸遠志拍得她脖子發軟,她試圖辯駁兩句,卻被他輕輕拍得兩下壓得擡不起頭。
劉一倩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是也很正常。
賀長峰這周都在家,他現在是上一個星期休一個星期,賀琳琳回家時,他就在躺在涼椅上,抱着個收音機,在那兒聽相聲,羅麗芳叫他進去躺,“本來地方就小,你還擋這兒!”她聽起來火氣不小,賀琳琳趕緊把脫下的鞋擺好,沒敢像往常一樣東一只西一只的放着。
羅麗芳今天下班早,回家做飯洗衣服,忙得沒停,賀長峰吃完就攤着,沒說幫她忙就算了,還在那兒礙事,她怎麽不越看越氣!等女兒回來了,三個人一走動,家裏就顯得更擠了,賀長峰還在那兒躺着,她簡直想過去踢他兩腳!
賀琳琳迅速地洗了澡進了屋就把房門一關,外頭羅麗芳終于沒忍住沖賀長峰吼起來了,兩人你來我往,誰也不肯落後。
屋裏賀琳琳見怪不怪,自己幹自己的。
三樓,正坐在桌邊吃飯的朱玉萍聽着樓下傳上來的争吵聲只皺眉,叫祝子嘉把門關上。
祝子嘉過去把裏面那道門關上,又坐下接着吃飯,桌上又靜下來。
晚上回家,朱玉萍看見他頭發變短了只說了一句“剪的太短了”就沒再問,她以為是祝子嘉自己想剪的。
朱玉萍看見兒子這個樣子,想起了他小時候,原來一到夏天祝父就把兒子頭發剃得短短的,他也剃短,父子倆從背後看,兩個腦袋一大一小,形狀一樣。祝父樂呵呵道:“一看就是我兒子。”
祝子嘉小時候和現在不一樣,老是惹禍又皮,老師讓他們帶孩子去檢查是不是有多動症,朱玉萍氣得都懷疑是當時在醫院抱錯了孩子。祝父不當回事,說兒子像他,“我小時候也這樣。”朱玉萍第一個不信。祝父那時候在學校教書,沒有人不說一句他斯文,別人家一聽說孩子不聽話,第一個就是打,家家都傳出來過孩子鬼哭狼嚎的哭聲,就他們家沒有,祝父說小時候挨得打太多,舍不得讓自己兒子在家還心驚膽戰的。
兒子好動,他就帶着兒子玩,暑假的時候父子倆去釣魚,爬山,到處跑,還在水庫游野泳,他還囑咐兒子保密,結果祝子嘉還是說漏了嘴,朱玉萍知道後把他們倆一起罵了一頓。
祝父走後,祝子嘉的性格反而越來越像他,朱玉萍有時候就忍不住想,也許祝父還留在兒子身邊,他看她忙得沒空教兒子,所以不敢走。
早上賀琳琳到了學校就趴在桌上睡覺,家裏昨晚吵了半宿,中途羅麗芳還跑到她房間裏“打包行李”要離家出走,害得她沒睡好。
賀琳琳也奇怪了,這麽吵怎麽還過得下去?他們倆是本來就樂在其中,還是後頭在這過程中找到了樂趣?
賀琳琳二十九歲時還沒結婚,只是因為覺得婚姻太神奇了,并不是像羅麗芳說的腦子有什麽毛病。
再說腦子有毛病的人也能結婚,結婚又不用測智商,雖然賀琳琳覺得很有必要測一測,不說IQ要平均多高,起碼兩人要相差無幾才好過日子啊。
要是一個聰明一個笨的配對,那肯定是都覺負累了。
不過賀琳琳轉念又一想,像她這樣智商的,再找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以後孩子的數學就可以直接放棄了。
她怎麽能這麽損己利人呢!
盧昭剛下課,回到寝室裏,另外三個人就課上內容展開了激烈争論。
老二老三怼老大,“要是自然界只按基因優劣來選擇的話,那很多物種早就滅絕了,美女是公共資源,不能只和帥哥配對,那不符合基因進化論,盧昭你說是不是!”老二老三還有一句話沒說,大哥其實你也沒多帥,交女友是個概率問題,您和您女朋友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不過他們也不敢說了,老大已經面色發紅,沖過來勒他們脖子,靠武力統一意見。
三人混戰,盧昭正在開電腦,估計連他們說什麽都沒聽見,三個人打完,一下子統一戰線,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買乖!
盧昭沒感覺到身後幽怨的目光,正在查資料,要寫報告。
不過他們剛剛說得話,他聽見了,只是因為覺得很無聊,所以沒理。
要是陸遠志在,肯定和這群人很聊得來,盧昭想,或者不是別人無聊,是他自己太無趣。
其實他的腦子裏大部分時間是空白的,什麽也沒想,什麽都不關心,所以才會覺得這也沒意思,那也沒意思吧。
這樣的他倒是總被別人誇腦子轉得快,他倒覺得自己的腦子其實常年處于一種冰凍的狀态,僅僅在必要的時候非常緩慢遲滞地活動着。
但是偶爾也會有那種時刻,那種感覺尤為清晰的時刻,他能感受到天氣,夜晚和月色明暗,
像一只北極熊在雪原上奔跑起來,踩裂了冰層,抖動着皮毛上積攢的雪。
他對那種時刻總是記憶深刻,幾乎都記得,幾乎都和一個人有關。
所以才對她充滿懷疑,又忍不住期待吧。
盧昭敲鍵盤的手停了下來,他拉下鼠标,打開了陸遠志的對話框,打了一些話上去,卻不能直接發給她看,又删了。
他盯着對話框把想說的話在心裏又默寫了一遍,好像是在故意浪費時間。
盧昭關閉了對話框,打開了文檔。
賀琳琳在安靜的課堂上突然打了個大噴嚏,惹得同學哄堂大笑,收獲老師憤怒眼神,導致她後半節課不得不全程低着頭,恨不得把腦袋塞進抽屜裏,這事兒她很委屈,打噴嚏她能控制嗎?誰知道是哪個不要臉的在背後偷偷罵她!
好不容易下了課陸遠志特地過來笑話她,“你那噴嚏打的,比屁還響!哈哈哈哈哈!”賀琳琳微微一笑,握着拳頭邊捶他邊說:“你這小嘴兒是抹了什麽黃金,怎麽!這麽!會!說話呢!”劉一倩聽着賀琳琳拳頭擂在陸遠志身上咚咚作響,面露不忍,想拉又不好意思拉,左看右看急得。正鬧着,又過來一個人,她一出現,陸遠志突然就靈活了,躲開了賀琳琳的鐵拳,扯了扯衣服,順便抹了下發型,臉上表情淡定無比。
賀琳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不忘損一句,“總算想起來自己是個人了啊。”說完轉頭看向來人,問她有什麽事。
許婷纖只看着賀琳琳,問道:“祝子嘉你認不認識。”
賀琳琳愣住了。
起先是班裏有個人掉了錢包,後來在學校的大垃圾桶裏找到了錢包,但裏頭錢不見了,大概是被誰撿到了,但那位同學缺少拾金不昧的精神,後頭又有一位同學錢包不見了,他不認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堅持是被人偷走了。
“我就放在抽屜裏,根本沒帶在身上,上完體育課回來就不見了,不是被人偷的,難道是錢包自己長腳跑了。”
“張寧!注意态度!”班主任喝道,喝完又看了眼一邊兒被指認的“小偷”。
祝子嘉面色平靜,張寧怎麽說他都不會生氣,也不覺得難受,班主任有些頭疼,他也不覺得這孩子是心虛才不說話的,他好像就是懶得辯解,也不在乎了。
張寧還在一旁補充:“就祝子嘉一個人中途回了教室。”
班主任擺擺手,叫他不要再說,嚴肅道:“你們先回教室,這事老師會查清楚的,張寧你不要到處亂傳謠言,搞得大家不安,聽見沒!”
張寧是班上的刺頭兒,早就習慣了老師這種厲色,也不怎麽怕,吊兒郎當地答應了一句就走。
祝子嘉跟在他身後。
出了辦公室,祝子嘉正要回教室,看見賀琳琳站在走廊上,正看着他,他本能地停下了腳步,張寧也看見了賀琳琳,他回頭看向祝子嘉,上下打量着他,接着走向賀琳琳,笑着說道:“你怎麽和小偷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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