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賀琳琳上學後，羅麗芳就只有趁着每天中午和下午吃飯那會兒買了飯送到醫院去，她本來想讓婆婆來照顧一下，可賀長峰堅決不肯，說：“我媽年紀大了，這麽熱的天你讓她跑醫院來！”羅麗芳聽了心寒，噢，原來他媽是人怕熱，她就不是人不怕熱了？羅麗芳不管，還是去找賀母來醫院幫忙，結果賀母不肯來，賀父也不讓她來，“你媽能幫什麽忙，你給他送兩頓飯還要人幫忙？”
聽聽，和他兒子說得話一個調調，還真是親爹。
賀母看羅麗芳臉色越來越冷，就唉聲嘆氣，說最近身體上又有了哪些新病症，上個月的退休金又少了一點，送了幾家禮，這個月快連藥都吃不起了。
羅麗芳聽出來了，是怕她要錢呢，她起身就走，再不多說一句。
怪誰呢，誰都怪不上，當年賀家父母都明擺着不滿意兒子娶了個鄉下媳婦兒，賀長峰又沒本事，一家人過得窩窩囊囊，賀母就想起算命的話，說是羅麗芳會妨礙賀長峰的運道。
瞎子上嘴唇往下嘴唇一碰：“你兒媳婦啊，命不好。”
賀母就把這句話告訴了兒子，賀長峰一遇到事兒就想起來，找由頭和羅麗芳吵架。
羅麗芳早看明白了，賀長峰就是被他爹媽養廢的，賀母對他是一時誇一時嫌，但千般萬般，總只有這一個兒子，也不能不要。
第二天，賀母提着飯到了醫院。
羅麗芳甩手不管，晚上再不去陪床。
賀琳琳晚上放學回家難得吃上了一回熱飯熱菜，羅麗芳在一邊坐着看着她吃，說：“你爸指望不上，以後媽媽就靠你了。”她摸了摸女兒的頭。
賀琳琳食不下咽，差點被噎住。
羅麗芳眼神沉重，賀琳琳不用問都知道又是和賀長峰鬧矛盾，她是間歇性的望女成鳳，平時還是清醒的。
賀琳琳都能知道了她媽的心裏活動：乍然想起還有個女兒來，覺得有個依靠，很欣慰，等睡一覺第二天醒過來，那就是加倍的失望。到時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因此賀琳琳吃完飯，洗了澡，不用人說就早早地進了房間，她這時候不敢和羅麗芳呆在一處，怕一不小心把羅麗芳刺激的提前清醒過來，那她今晚就得受難。
賀琳琳做了題背了單詞，十一點半左右關燈上床，然後用被單在蒙着頭，偷偷地看起了小說，一點多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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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五點起來，又後悔昨晚浪費了睡眠時間，那小說她已經看過一遍，本來只是想看會兒睡覺，結果一看就忍不住看完了，這結局她又不是不知道！
賀琳琳把臉浸在涼水裏，閉着眼邊憋氣，邊決心要把小說給戒了，再看她就是狗！
盧昭搬走之後，賀琳琳依然不是這棟樓裏起得最早的人，祝子嘉奪得了此項榮譽。
賀琳琳到樓下時，祝子嘉正在開車鎖，他騎得是輛和她差不多，比她的看起來還女氣一點，也舊很多的自行車，因此也能安心放在樓下鎖着，相信沒有沒有賊看得上，偷去了只能當廢鐵賣。
“早啊。”賀琳琳和他打招呼，祝子嘉回了個幾乎聽不清的“早”字，低頭搗鼓着車，不看人。
賀琳琳都疑心祝子嘉是不是有點兒怕她，可她有什麽好怕的？
賀琳琳把車推出來，祝子嘉還在磨蹭，賀琳琳看出來他是故意的，她奇怪，這人以後能面對那麽多陌生人？
賀琳琳也不想為難人，騎上車便說：“我先走了。”
祝子嘉大概“嗯”了一聲，賀琳琳也沒外開口，飛馳而去。
祝子嘉這才擡起頭，松一口氣。
等到她出了廠區大門，人影都看不見了，他才騎上車往學校去。
“男生膽子都那麽大嗎？”劉一倩問，課間休息時她聽陸遠志說他半夜和朋友去“鬼屋”玩，又害怕又向往。
陸遠志在新班級還沒混開，男同學對他莫名有些畏懼，女同學更不用說了，看見他就像看見金剛一樣，他淪落到只能和賀琳琳劉一倩兩個女生說說昔日了。
“那不一定，也有膽子小的，我有個朋友，半夜都不敢一個人去上廁所。”陸遠志哈哈大笑，是貨真價實的損友一枚。
賀琳琳在一邊對兩人的對話左耳進右耳出，專心刷題。
“琳琳，我們和他一起去好不好？”劉一倩轉頭問她，賀琳琳頭也不擡，“我不去，你們去吧。”
劉一倩沒再做聲，賀琳琳盯着題，氣氛有點怪異。
陸遠志開口，說：“一起去啊，我給你們保駕護航，不怕，那鬼都是人扮的。”
賀琳琳擡頭看着他，疑惑道：“你周末還能出去玩兒？”
陸遠志更疑惑：“你放假不出去玩兒，在家幹嘛？”
賀琳琳被他一問，居然說不出在家睡覺這個答案了，不過她是真的困啊，天天這麽早起來，她現在夢想就是睡到自然醒。
陸遠志一心找人陪他去玩，見到劉一倩有點動心，就極力要她來，劉一倩卻怯怯地說：“琳琳不去，我也不去。”賀琳琳還沒來得及說話，陸遠志就叫：“那賀琳琳你也來！”賀琳琳說：“我沒空，倩倩你就和陸遠志去吧，我···”她本來想說我不想去，可看見劉一倩的臉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她忽然覺得愧疚，劉一倩其實并不明白她的不安。
“行吧，我去。”賀琳琳終于答應。
陸遠志嘿嘿笑起來，賀琳琳嫌棄地看他一眼，懶得搭理，劉一倩卻不像往常那樣興奮。
“盧昭到學校了。”陸遠志忽然道，拿起手機給她們看，盧昭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就三個字，“我到了。”賀琳琳看了一眼就極快地低下頭去，剛剛的思路都斷了，筆在草稿紙上劃出一條線，彎彎扭扭，盧昭和她就隔了這麽遠，她在這端，他在那端，這麽遠，她用筆再走一遍，其實也不是很遠。
陸遠志回了信息，“看到漂亮學姐了嗎？”盧昭把手機又塞進兜裏。
方春英正在給他鋪床，一邊說：“這床單一個月就要換一次，晚上洗澡換下來的衣服也要馬上洗，洗了拿到陽臺去晾···”盧昭從來沒離開家自己生活過，頭一回，她真是不放心，都想和盧桂平說，幹脆給兒子在外面租個房子住算了。
盧桂平還真考慮過讓盧昭在外面單獨住，可又怕不安全，再來他覺得男孩兒沒必要過得那麽精細，他勸方春英，“他今年都二十了，沒必要事事都要管，得學會放手，讓他自己去磨煉。”方春英聽不進去，情緒一直不太好。
盧昭本來都打算一個人來報道的，方春英不肯，盧桂平就買了機票，全家一齊來送他上學。
把宿舍整理完，方春英還想等等還沒到的幾個舍友，看看是個什麽情形，再打打招呼，盧昭卻說要去吃飯，她這才不甘不願地出來了。
路上她還在囑咐，讓盧昭晚上把宿舍幾個人的聯系方式都記下來，發給他。
盧桂平問：“你要聯系方式幹嘛？”
方春英說：“有備無患嘛，記得要啊，聽見了嗎？”後一句是對着盧昭說的。
盧昭扭頭正看着窗外，這個本該陌生的地方因為有父母在，發生的對話太過熟悉，一下子失去了新鮮。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了一下，陸遠志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
“想你啊，放假回來說一聲，找你玩兒。”
和這句話一同出現，或是更先出現的隐秘期待，從這句話裏浮上來，再也無法忽視，就像此刻外面的陽光一樣。
他剎那間有些不能忍受，無法親口去求證。
他盯着那兩行字，也許多看一會兒就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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