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然一路上都沉浸在掉馬的悲傷裏, 低着頭垮着臉, 久久不能自拔。無論岑衡跟她說什麽,蘇然都是單字單字的回應,也懶得擡頭看他一眼。
“明天早點起, 要不然來不及。”
“行。”
“今晚好好休息。”
“好。”
“行李收拾了嗎?”
“嗯。”
“今晚我睡你家,明天一起走。”
“哦……”
“明天我們打車……”岑衡聽見她答應了以後立刻想轉移話題。
“你別以為能滑過去, 沒門兒!”蘇然偏頭看他,“什麽就住我家了?”
還真以為她說話不過腦子, 什麽東西都能瞎答應呢?
她後知後覺地松了口氣,還好岑衡剛才沒求婚,要不然她随口答應了到時候還沒地兒哭去。
“明天方便給你做早飯,叫你起床。”岑衡說得理直氣壯, 還揭蘇然老底兒,“萬一你又不接電話。”
蘇然撇撇嘴, 倒是有點兒道理。
“那你住書房。”她退了半步,算是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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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胳膊腿疼。”這時候知道裝傷員了。
“那我住書房。”蘇然嘆了口氣, 誰讓關愛殘障人士人人有責呢?
岑衡又搖頭,“我舍不得你睡書房。”
“那你說怎麽辦?”蘇然深吸一口氣, “岑教授, 我希望你要點兒臉。”
“你房間床很大。”
“但是床再大, 都容不下一個你。”
“可是我心很小,只能裝下一個你。”
???
長能耐了?
還會對句?
還挺酸?
蘇然幹脆不理他了,低着頭玩手指頭。
車停穩了以後,她下車慢吞吞地往樓梯口走, 說是不願意理岑衡,可又怕他今日開車開久了腿疼跟不上……
“上輩子欠他的……”蘇然翻了個白眼兒,然後扭頭走到岑衡身邊,甕聲甕氣地問他,“你走這麽慢做什麽? ”
岑衡的手搭上了蘇然的肩膀,“腿有點兒疼了。”
“沒事兒,我自己回去,你先走吧。”
哦呦,苦肉計。
蘇然一挑眉,拔腳就要走,“哦,好的,你路上小心,晚安哦。”
她進了電梯間,回頭一看岑衡沒跟過來,想着這臭男人還挺有骨氣。
沒想到蘇然進電梯後門關了一半,又打開了。
岑衡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我睡書房。”
蘇然拼命憋笑,冷着臉讓他進來。
到家以後,岑衡換了鞋,十分自覺地往書房走。他利落地将折疊床展開,然後拿了靠枕當枕頭。
蘇然進去給他送被子的時候,看見岑衡正在她的書架前挑選書籍,她眼睜睜地看着岑衡的手往自己的樣書那一欄伸去……
“停!”蘇然跑過去,将書護在身後,“你做什麽?”
“看書。”
“不許看,睡覺。”
岑衡皺起了眉頭,“睡不着。”
“反正不許看。”蘇然堅持,讓男朋友看自己寫的言情小說,這事兒她暫時無法接受。
“那等你走了再看。”
“那我不走了。”
“好,這個床不舒服,去你房間。”
“也行……”蘇然捧着被子往外走,等出了書房以後她才發覺不對,怎麽被他帶坑了去了?
她将被子往床上一丢,也懶得想這些東西了。只要岑衡遠離書房裏的書,什麽都好說。
不就是把床分他一半嗎?誰擠得過誰還不一定呢。
蘇然洗漱完以後躺在床上,将自己的枕頭放在了正中間的位置,雙臂張開。
好一會兒,岑衡從浴室出來,他關了燈,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鑽進去。因為蘇然的雙臂幾乎占了床上大半的地方,岑衡幹脆往她手臂上躺。
蘇然覺得自己的手臂上壓了一座大山,頓時睡意全無,擡腿踢岑衡,“起開起開,快斷了。”
岑衡擡了擡脖子,趁蘇然将手收回去的時候伸手将她往懷裏一拽……
沒拽動。
岑衡尴尬地收回了手臂,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不動了。
蘇然活動着手臂,苦不堪言,這胳膊剛才差點兒被他壓折,這會兒又差點兒被他拽脫臼。
她這男朋友到底找來做什麽,一天天地撒嬌、尬聊、互相傷害……沒個正事兒。
“睡覺。”罪魁禍首知道自己闖禍了,立刻乖巧地幫她蓋好被子,還拍了拍蘇然的肩膀,“明天早上我叫你。”
蘇然冷哼了一聲,回過身子剛想說些什麽,卻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費了那麽大的勁兒才進了她的房間,五分鐘沒到就睡着了?
圖啥啊!
男人的心思真難猜。
蘇然也很快睡着,沒一會兒就覺得身上汗津津地,她伸手掀開了被子,好不容易放進來一點兒涼風,又被人擋住。
往複好多次,岑衡又困又不耐煩,直接将人箍在懷裏,防止蘇然再亂動。
第二天早晨,蘇然是被熱醒的。
她臉都悶紅了,睜開眼一看,自己被一只“樹袋熊”纏得死死的。
岑衡臉頰也微微泛粉,蘇然被他抱着比冬天裏開電熱毯都要暖和。
蘇然沒法兒動,也不知道現在幾點。她拍了拍岑衡的後背,“岑教授,岑衡?”
岑衡一睜眼,眼前就是蘇然那雙圓不隆冬的眼睛,吓得他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
蘇然被他的反應傷害到了,她立刻擡手摸臉,“我有這麽醜?”能把自己男朋友吓得後退?
“沒有,忘記在你家了。”岑衡揉了揉眼睛,回身去拿手機。
他這麽多年每日醒來迎接他的都是黑白灰的床單三件套,少有蓋着HelloKitty還抱着人的時候,還沒适應。
“起吧,不早了。”鬧鐘還有五分鐘就響,岑衡掀開被子下床。
“我先洗漱,你穿衣服。”
蘇然伸了個懶腰,點點頭。
等她穿戴整齊以後,岑衡已經洗漱完在廚房裏做早餐了。
“我自從畢業以後就沒吃過幾次早飯。”蘇然坐在餐桌前面看着他,“有個男朋友感覺還不錯。”
“嗯,還能在夜裏幫你蓋被子。”岑衡打了個呵欠,“肚子還被你踹了一腳。”
蘇然沉默了幾秒,“那可能是你影響到我床上轉體一百八十度了。”她一向睡姿不好,經常第二天早上起來頭和腳挪了個兒。
早飯吃完以後,兩個人就拎着行李箱打車去了高鐵站。
一路擠着安檢,擠着排隊,擠着上車……
終于,在人群中擠出站後,蘇然才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路上那股子方便面加茶葉蛋的味道快熏死她了。
岑家叫了人來接,岑衡先讓司機繞到将蘇然送回家。
“不用我送你進去嗎?”岑衡看她吃力地提着行李箱。
“不用,你走吧。”蘇然擺了擺手,“我可是提着兩個行李箱還能地鐵轉三回站的人,這點兒路算什麽。”
岑衡本想堅持,可自己這個沒好全的胳膊腿真拎起行李來可能還沒有蘇然利索。
“行,到家給我打電話。”
岑衡伸出手,示意蘇然彎腰。
蘇然在車窗外,無奈地看着自己粘人的男朋友,“大馬路上還要親親,害不害臊。”
說完,她彎下了腰,将嘴湊到岑衡臉頰上小啄了一口。
“行了吧?”
岑衡眉眼帶笑,再次伸出手,他指了指蘇然的右邊肩膀,提醒道:“你肩膀上沾了髒東西。”
蘇然臉一紅,半蹲着讓他将自己身上的東西拂去,随後低頭提起行李箱,小聲跟他告別:“我走了,記得想我。”
逃一般地進了小區,正好跟蘇忠明撞了個正着。
旁人是轉角遇見愛,她可倒好,轉角遇見爹,這爹還不見一絲慈愛,一臉的兇神惡煞。
“爸……”
蘇然底氣不足,不知道方才蘇忠明有沒有看見什麽,不過她覺得肯定是看到了,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副要殺豬的表情。
“嗯,回來了?”蘇忠明是領了蔣芝琳的命令,出來迎迎女兒,沒想到看見了那麽一出你侬我侬的好戲。
“爸,我,那個……”
“行了,回去再交代。”
蘇然心裏一涼,看來回去少不了一通盤問。
她本來還想着找機會先給好說話的蔣芝琳透個底兒,再由母女二人共同說服蘇忠明,沒想到整天忙得腳不沾地的蘇董事長今天居然在家,還出來接她。
“爸,箱子好重的。”蘇然撇着嘴撒嬌。
蘇忠明回頭看了女兒一眼,又看了看那箱子,語氣不好:“那小子不知道箱子重?”
“他……”蘇然将箱子丢給了蘇忠明,然後挽着他往家走,“他要是送我進來,不得被你打出去?”
“連我一頓打都受不住,還想娶我女兒嗎?”
“……合着您找女婿的标準是能把您撂倒的那種?那您得去跆拳道館找對象去,再在您那公司門口擺個擂臺,來個比武招親。”
“你就貧吧……”蘇忠明哼了一聲,拿鑰匙開門。
這會兒正是午飯的時候,蔣芝琳和蘇雨揚都在飯桌上等着。
蔣芝琳一聽見門響,立刻起身出去,“回來了?路上人多不多啊?你就回來這幾天幹嘛帶個這麽大的箱子。”
“你爸他早上都沒去公司,坐在客廳等了你一上午,诶老蘇……”蔣芝琳一回頭,蘇忠明徑直往飯廳裏走,一副誰得罪了他的模樣。
“你爸怎麽了?”
蘇然縮了縮脖子,“不知道啊。”
一家四人到齊了,蔣芝琳先給蘇然盛了一碗花膠雞湯,“你那個朋友把你送到小區門口了?老蘇你瞧見沒?”
蘇然之前說讓家裏人不用去接,會有朋友送她回來。
蘇忠明擡眼瞥蘇然,“沒瞧見人,車不錯。”
“是嗎?他也是雲城人在欽城工作?”蔣芝琳将湯遞給蘇然,又拿過蘇雨揚的碗,“我聽說岑家老二也在欽城,就在你們大學。”
提到岑衡,蘇雨揚來了興趣,“然然,你在欽城見過他嗎?他現在是欽城大學的副教授,我看你朋友圈昨天不是回學校看晚會了嗎?”
蘇然咽了嘴裏的雞湯,緩緩放下了勺子。
“見過。”
“是嗎?沒長變樣兒吧?這孩子幾年前就一表人才,就是不肯回去公司,喜歡呆在實驗室裏頭。”蔣芝琳笑着看向蘇雨揚,“我前些天還遇到岑太太了,約我們兩家過年的時候吃飯,老蘇你說是不是想着再撮合我們雨揚……”
蘇然聽不下去了,她瞟了一眼蘇雨揚害羞的模樣,想着這事兒也不能拖了,得立刻攤牌。
“媽……岑衡有女朋友了。”
這話一出,蘇雨揚臉立刻垮了,吃了一半的排骨也不吃了,直接丢進了碟子裏。
蔣芝琳聽完皺着眉頭,覺得不太可能,“那秋紅請我們吃哪門子的飯?”
“而且我們見了幾次了,次次都在說他們家岑衡哪兒好哪兒好……以前我們一起打牌的時候她幾乎也不提家裏的事情。”
蘇然撓了撓頭,“額……肖阿姨可能要跟你商量商量我倆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