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傾訴
布店雖小,但其內整潔,布匹擺放精妙,唯獨只有一處角落稍顯淩亂。
梨渦一手撐在布櫃上,一手撫摸着青年的臉,恨得咬牙切齒,“長得倒是不錯,難怪有膽子騙財騙色。”指尖與他的肌膚相觸,竟讓她心中悸動。
谛神逸背倚布櫃,微微後仰,碰落了幾匹布。他沉吟片刻,詢問:“這是莫道告訴你的?”
梨渦又湊近幾寸,抽出腰間的小刀,比劃了一下,苦惱道:“我先送你見官呢,還是先報仇?”
小刀鋒利無比,流轉着寒光。谛神逸瞟了一眼,終是意識到了危險,正色道:“給我些時間解釋。”
梨渦把玩着小刀,哂笑道:“想告訴我當初你抛棄我是有苦衷?”
她并未退開,依舊覆在他的身上,俯視着他。既能掌握全局,又能彰顯霸氣,對于這個姿勢,她頗為滿意。
哪知,谛神逸膽子不小,在這等情況下,居然還敢伸出爪子抱住她,企圖以柔情喚醒她的情意。
“本姑娘最厭惡渣男。”梨渦冷笑道:“你當我是尋常女子,因難舍情意而委屈将就?”她揮舞着小刀,惡狠狠地威脅:“拿開爪子,不然我剁了它。”
“我們是夫妻。”谛神逸輕語,并未如她所願放手,反而抱得更緊,在她耳旁低語:“我喜歡你,這一點,從始至終都未變過。”
梨渦心中一顫。溫軟的氣息撲來,令她的耳朵微微一動,酥麻之感彌漫全身。
轉瞬,她粗魯地扒開他,氣呼呼地憤斥:“少花言巧語,我不會上當!”相比谛神逸,她更惱怒自己,居然會為這句話心動,仍對他餘情未了。
她不讨厭他的碰觸,相反還很欣喜愉悅,隐隐期待他更進一步。對此她極感羞恥,臉色難看,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偏偏在此時,谛神逸還加了把火:“我把事情從頭至尾講給你聽,你若仍有怒氣,我任你處罰,可好?”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你既然敢來,必是有所準備,想好了怎麽騙我。”梨渦不悅。他卷走她的財物,失蹤了三年,如今見她将要致富,又想來和好,當她是傻瓜?
想至此,她不由得納悶問道:“這三年,你跑去了哪兒?全城搜捕,居然沒翻出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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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城搜捕?”谛神逸遲疑。
梨渦理所當然地點頭,“你偷了我的錢財,我自然要報案。”她眉頭一蹙,突地摸了摸他的衣裳,臉色極為難看,怒視着他,如一頭兇狠的小豹子,似要沖去咬一口般。
她做布料生意,對這一門較為擅長,只需摸一摸,便能分辨出布料好壞。谛神逸這一身衣裳,必是以頂級布料制成,價格絕不便宜。
“這三年,你過得挺滋潤嘛,莫不是做了侯門貴婦的入幕之賓?”她連嘲帶諷,發洩心中的憤怒:“難怪,官府找不到你。如今你來尋我,是被人抛棄了麽?”
“莫道是如何扭曲我的?他在騙你,不要相信他。”谛神逸輕輕一嘆,似有點頹廢,明亮的雙眼略為黯淡,不複往日神彩。過了三年,戀人不止與他生分,還拿他當惡人。
梨渦咕哝:“你少挑撥離間,這三年來,莫道與我相依為命,感情十分深厚,豈是你能破壞的?”她的聲音很輕快,隐約有些得意,“還妄想騙我?如果你真無辜,那為何三年不見人影?”
“何種感情?”谛神逸輕聲詢問,眉眼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周身氣息凝滞,手臂用力,将她抱得更緊。
“什麽?”梨渦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與莫道,男女之情還是姐弟之情?”谛神逸低語,聲音放得很輕,如夜間的昙花,悄悄綻放,帶着一絲令人心顫的魔力。
梨渦眼珠子一轉,模棱兩可地答道:“我已二十歲,早該成婚啦。”她捏了捏他的臉,心下暗嘆手感頗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莫非你以為我會等你?”
在這一剎那,她看到他眼中的光彩盡皆暗淡,就如百花瞬間凋零一般,萬木枯敗,蕭瑟、悲涼,沒有了一絲活力。
一片死寂。
梨渦心中一緊,微微抽痛起來,下意識便欲否決,費了好大勁才忍住。她承認,便是過了三年,她仍受這個男人的影響。
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她的情緒。她讨厭這種感覺,明知對方品行不佳,仍為其心折,無法自已。
“和離。”谛神逸低語,目光剎那熾熱,如小太陽一般,散着一種令人心驚的氣勢。
一時間,梨渦被震住,半晌後才驚詫:“和離?”聞此二字,她心中竟有了絲淡淡的喜悅。
“你與莫道成婚,究其根源,是因我抹去了你的記憶。你什麽都不記得,此事錯不在你。”谛神逸低語,眉宇間有一抹黯然,埋首在她的頸間,悶悶道:“與他和離,一切回初,我們重新開始。”
“啊!”一聲輕輕的驚呼,來自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她前來購置布匹做衣裳,見到布店內的情景,羞得滿面通紅,慌亂地轉身跑離,差點被門欄絆倒。
頓時,梨渦僵住了臉。這少女名叫采蓮,是斜對面糕點店掌櫃的女兒,與她熟識已久。
被采蓮撞見這一幕,她如何解釋得清?一時粗心,她竟忘了店門敞着,也不知是否還有人瞧見。
“快放開我。”梨渦低喝,捶了他一拳,沒好氣地嘀咕:“遇上你,就沒好事。”
“采蓮,怎麽了?”外頭,傳來莫道的聲音。他稍顯疑惑,只停頓一會,便加快了腳步,朝布店趕去,人未至,先笑道:“烤鴨來喽。”
“饞貓呢?”莫道跨進門,一眼便瞧見那抱在一起的兩人,臉上的笑容凝固,面色霎時慘白,如見了鬼一般。
梨渦稍感憋屈,飛快地瞪了谛神逸一眼。原本,被采蓮撞見後,他順着她的意本欲松手,但聽見莫道的聲音後,又改了主意,将她摟得更緊。
她又掐又捏,可着勁地折騰。他疼得皺緊眉頭,卻仍未松手。
莫道勉強穩住心神,嘴唇有點哆嗦,抱一線希望地詢問:“你,是、是誰?”
谛神逸唇角微翹,聲音卻有一絲怒意:“莫道,你真讓我刮目相看。”在他消失後,莫道居然如此中傷他。
莫道臉色大變,吓得手一松,整個人失魂落魄,一副末日來臨的模樣。
梨渦焦急萬分,一把扯開谛神逸的手,一個箭步沖上去,在空中接住了烤鴨。她拍了拍胸口,抱怨道:“你差點毀了我的烤鴨。”
莫道微怔,眼中有了一絲亮光,希冀地詢問:“你不生我的氣?”
“為何生氣?”梨渦狐疑,揚了揚烤鴨,又道:“如果你摔了我的烤鴨,此事另當別論。”
莫道稍感疑惑,偷偷地瞅了眼谛神逸,試探地詢問:“你們沒和好如初?”
聞言,梨渦十分尴尬,讪讪笑道:“你誤會了,我剛在報仇,他還欠我銀子。”
莫道怔怔然,喃喃道:“我以為你恢複了記憶。”
“便是恢複了記憶,我也不會與他舊情複燃,免得心中膈應。”梨渦一手抱烤鴨,一手握鴨腿,小鼻子翕動,聞了聞香氣,嗷嗚一口咬下去。
莫道驚疑不定,目光在那二人身上流連,最終停駐在谛神逸身上,嘴角蠕動:“你受了傷。”
“那是被我打的。”梨渦咕哝,抹了抹唇邊的油漬,對此頗為自得。她雖餘情未了,但尚能控制,沒有原諒他。
莫道呆若木雞,似是吓傻了一般,“你說……是你打的?”怎麽可能,堂堂神皇,怎會被一個小修士打傷?
“不必驚異,我如今是肉體凡胎。”谛神逸長長一嘆。他若還有神力,便可令梨渦恢複記憶,怎會拖到現在?
莫道心頭一跳,目光閃爍不定,手指悄然握緊,不時地瞟了眼谛神逸,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想報仇?”谛神逸詢問,唇角微翹着,頗有些高深莫測的味道。
“我想提你的頸皮。”莫道躍躍欲試。當初,他被他化成一只狗,常被他拎着脖子後的毛皮,如今想想,實在太憋屈。
梨渦慢慢地咬了口鴨肉,起了絲疑心,忽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據谛神逸所言,他如今是肉體凡胎,那是否說明他曾是修士?可為何,府衙百姓譜上記載他是難民?
當下,她便問出了心中疑問,很快得到谛神逸的回答:“為了圖簡便,孤峰随意幫我捏造了個身份。”
莫道有點緊張,面上似有遲疑,眼中有一絲掙紮,低聲問:“你信他的話麽?”
“不過是一面之詞。”梨渦随口答道。經過三年的洗腦,對于谛神逸,她深痛惡覺,一想到他,便恨得牙癢癢。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憑幾句話怎能挽得回來?
“但是,”梨渦一邊咬着鴨腿,一邊咕哝:“我可以給你解釋的時間,至于信不信,那是我的事。”
莫道站在一旁,緊抿着唇,遲疑不決。他想阻止,可又不願違背梨渦的意志。
“莫道,去關店門。”梨渦笑眯眯說道,搬來一把座椅,懶懶地坐着,吃着烤鴨,等着聽故事。
不負她所望,谛神逸講述了一個全新的版本,與她三年來形成的觀念相沖,說到動情處時,竟令她情緒失控。
時而歡樂,時而悲痛,時而心悸,時而憤怒。
“你以為自己會死,故而抹去了我的記憶?”梨渦難以置信地詢問。假如這是真的,他憑什麽這麽做?
若如莫道所言,這是段孽緣,如果能忘掉也好;可若谛神逸所言為真,便不該抹掉她的記憶。
她想,她寧願痛苦,也不願遺忘。
“我注定會死,何必束縛你?”谛神逸回道:“唯有抹去你的記憶,還你自由。”
梨渦沉吟問道:“那我的記憶呢?”
“我如今已無修為,無法令你恢複……”谛神逸低語,面容上有絲歉意,又道:“今後,我們會擁有一份更美好的記憶。”
他笑容微斂,斜了眼莫道,隐約有絲不悅,複又望向梨渦,誠懇道:“與他和離,好嗎?”
莫道愕然。
“不急。”梨渦想了想,由着這誤會繼續,只以油膩的手摸着他的下巴,詢問:“那麽,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既是必死的結局,連他自己都不抱希望,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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