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着就見它抱着頭號叫着：“你這個瘋女人！你休想再控制我的身體！”随後聲音又變成了明雨的，“不可以，我不準你殺了他……不準！”
“畫皮”身體的控制權的争奪正在激烈地進行着，那妖大概死都想不到，吃了一個女人，會給自己招來這麽大的麻煩。
何夕走過去再一次抱緊了“她”，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方簡，方簡一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請求他：殺了“她”，連他一起。
方簡沒有時間再去猶豫，穆曉桐還在流血，而他骨劍維持的時限也即将到頭。
于是，他高高地舉起劍，然後斬落。
之後的事情似乎變得簡單許多，那一劍斬落之後，骨劍消失在他手裏，方簡走過去，将穆曉桐肩上的畫筆拔掉，又簡單地為她止了血，然後他将她攔腰抱起，看着那被認為只存在于志異小說中的奇妖“畫皮”在那一劍的威力下，不甘卻迅速地枯萎、死去，直至化為一股青煙，徹底地消弭，連同明雨那最後一抹意識。
也許是返魂香的作用，身體已經被劈為兩半的何夕卻仍然有意識，他甚至看還能發出聲音：“她死了？”
“死了。”方簡扶着穆曉桐坐好，然後面色複雜地走到何夕的身邊，何夕看着他笑了一下，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光彩：“太好了……你們說得對，已經死去的東西就不該留在這世上……她早就應該得到安息了。只是我最後還是騙了她……”
方簡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于是只得保持沉默。
“明雨也好……晴晴也好……希望她們來生不要再遇到我……”他說着忽然自嘲一笑，“說起來，我應該不會有來生了，對不對？”
方簡看着他，然後點了點頭：“應該是不會有了。”
何夕蒼白的臉上又露出一點笑意：“那我算是，徹底的自由了吧……”
方簡看着他，忽然覺得有些恍惚，他想起先前背叛了他的妖鬼，不入輪回，要麽是永恒的枷鎖，要麽是永世的自由。
“那個東西，就在我的身體裏，把它取出來吧。”
這是何夕說的最後一句話，方簡的理智沒有讓他猶豫太長時間，很快他剖開了何夕那顆已經停止跳動的心髒，然後把返魂香取了出來。
而何夕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說，他的身體就像是燃盡的火柴，迅速地失去了那僅有的、虛假的生氣，方簡的手指剛剛觸碰到他，他的肉體就和靈魂一起化為了灰燼，最後一點一點地消失幹淨。
方簡呆呆地看着那空空的地方，那裏似乎從來沒有人出現過，接着他低下頭去看手裏的返魂香，它果然如同傳說中描述的那般，大如燕卵，黑如桑椹，表面泛着黑紫色的光澤，觸感光滑冰涼，隐隐透着異香。
這就是傳說中的靈物麽？
發了一會兒呆，方簡忽然想起了什麽，他拿着返魂香急急向穆曉桐走去，穆曉桐傷的不輕，而這返魂香除了令人返生之外，也有救治傷患的效用。
果然，他只是拿着返魂香讓她聞了聞，她就睜開了眼睛，雖然看上去還是虛弱的模樣，但眼睛裏有了一點光芒。
“堅持一下，我這就打120送你去醫院。”方簡安慰道。
而她只是環視了一眼這個屋子，最後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打完電話之後方簡抱着她往外走，她忽然就出聲了：“我剛剛都看到了。”
方簡有點驚訝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仍是緊閉雙目的模樣，便有些摸不着頭腦：“看到什麽了？”
“你的……骨劍。”穆曉桐的聲音不大，卻讓方簡一個激靈：不是吧？她剛剛不是昏過去了？！
“我的懷疑沒錯，”少女睜開了眼睛，雖然面如紙色卻目若寒星，“你果然是那旁門分支的傳人。”
方簡聞言差點有把她扔地上的沖動了，不過他看了看她的傷口，又想到她這一次受傷自己脫不開幹系，便忍了下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別說話了，省點力氣等治療吧。”
穆曉桐似乎也沒有更多的力氣就糾纏這個問題，只是目光淩厲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就又閉上了眼睛。
但沒安靜多久，方簡又在走廊上遇到了氣喘籲籲的吳雙。
“我在下面等了好久，實在等不下去了！”吳雙一開始沒順過氣，“你們怎麽樣……哎，穆曉桐怎麽了？”
“如你所見，受傷了。”方簡自顧自地鑽進了電梯，吳雙一驚：“那沒事吧？你的手好像也流血了……”
“我沒什麽。”
“還是去看看比較好。”“已經打了120了。”“哦哦……對了！怎麽就你們倆？那個何夕呢？”
方簡瞥了他一眼，然後說道：“死了。”
吳雙一愣：“怎麽會死的？”
“人都是會死的。”“啥？！”吳雙愈發的弄不清狀況了，不過他總算弄清了一件事，“那你們這死的死，傷的傷，那、那妖怪……應該解決掉了吧？”
方簡點點頭：“是啊。”
吳雙見他反應這麽平淡，又開始撓頭了：“那……這一次的事情……就這麽完了？”
“不然還能怎麽樣？”方簡說着看了他一眼，“話說，後續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了，那是你們的任務了，小雙子。”
“可我不知道該怎麽……”
“只是又多出了一宗懸案而已。”方簡看着電梯上不斷變化的數字，輕聲笑道，“反正你們警察破不了的案子多了去了，多一起兩起……也沒什麽。”
他話音剛落，外頭忽然想起來救護車的鈴聲，正好電梯也到底了，方簡抱着穆曉桐走出去，吳雙連忙追上去。
“好吧，到時候我跟上頭提交一份報告就是了……但我還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你得一句不落地跟我說了！”
方簡嘆了口氣：“要我說幾遍，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較好，而且你又這麽膽小。”
“可是……”
“別可是了，這麽有空的話，你去幫我找點東西回來。”
“什麽東西？”吳雙疑惑道，方簡微微一笑：“一個背包，還有一把長劍。”
“幫你找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必須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
方簡苦笑：“我之後還有很大的麻煩要處理，哪有那個美國時間給你講故事。”他說着低頭看了一眼昏睡着的穆曉桐，還有口袋裏放着的返魂香，忽然有了一種很壞的預感。
返魂香現世，必将引起大亂……而他身上恰恰就有一塊返魂香！
這已經是個天大的麻煩了，但現在首當其中的麻煩卻是……他懷裏的這個少女。
“唉。”方簡最後長嘆一聲，“我是不是應該趁現在跑路？”
誰知那女孩卻忽然睜開了眼睛，眼中兇光大作：“你若是敢，本座現在就剝了你的皮！”
方簡手一抖，穆曉桐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結束啦~~~
☆、誰要告狀
“給。”方簡把一枚猕猴桃遞給病床上的少女，她沒有接，而是皺起眉：“這樣怎麽吃？”
方簡垂下眼看了一下手裏的水果，又看了看穆曉桐包着繃帶的右肩，嘆了口氣，然後拿起水果刀開始削皮。
片刻之後，他把削了皮的猕猴桃遞給她：“娘娘，滿意了吧？”
穆曉桐咬了一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這個太酸了，不要。”
“醫生說這個對傷口愈合有好處，我才給你買的，”方簡不滿地看着她，“你知道多貴嗎？趕緊吃了別浪費錢！”
“很貴嗎？”穆曉桐拿着猕猴桃研究了一會兒，“可是真的很酸。”
“娘娘你可真難伺候啊。”方簡無奈道，“又不是讓你吃苦藥，至于嗎？”
“我難伺候？”穆曉桐一聽這話就怒了，她冷笑一聲，“也不知道我是為什麽會躺在這兒！”
方簡語塞了，穆曉桐之所以受傷是因為他的妖鬼叛變了幫着畫皮偷襲了她，所以他多少還是有責任的。
為了避免她又老生常談讓他交出妖鬼，他只好趕緊又拿起個蘋果削了皮，之後遞給她，順帶讨好地笑道：“這下可以了吧？”
穆曉桐瞥了一眼，依然板着臉，手卻很誠實地接過了蘋果，咔擦咬了一口，方簡心說這家夥還是口嫌體正直，順便為了不浪費，也拿起剛剛她嫌酸的猕猴桃吃了一口，結果差點吐出來：還真是很酸啊！
不過這話他當然不會跟穆曉桐說，不然很沒面子啊。
“對了，那返魂香……”穆曉桐蘋果吃了一半，貌似不經意地提起了這個話題，方簡把玩着手裏的水果：“哦，那個啊，我先保管着。”
穆曉桐看了他一眼，然後偏過頭去：“哼，那你可要看好你的狗啊。”
方簡知道她的意思，也不生氣，只是笑了一下：“前車之鑒，我會看好的。”
說完他站了起來：“時間差不多了，你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又去打工？”
“不然呢？”方簡懶洋洋地看着她，“你住了半個月的醫院，還有房租和生活費……如果我不去打工，難道這些錢都是風刮來的嗎？”
穆曉桐撇了撇嘴，沒說話。
“說起來，你恢複之後也要跟我一起去，”方簡想起了什麽，“你應該沒有忘記吧，你可還有一筆五萬塊的債呢！”
穆曉桐眉心一跳，臉垮了下來：“我……我自然記得！”
“記得就好。”方簡笑，“還有啊，以後每個月房租水電你都要負責一半，不然就自己找個地方搬出去，別老是賴在我這裏了。”
穆曉桐斜睨了他一眼：“想都別想，我是不會搬出去的。”
“啧，”方簡一聲輕笑，“原來你這麽舍不得我。”
穆曉桐瞪着他：“你說什麽？”
“沒什麽。”方簡很明智地閉上了嘴，然後揮了揮手就走出了病房。
穆曉桐非要賴在他身邊，當然不是因為他，而是為了返魂香，雖然不知道她入世行走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是方簡基本可以确定跟返魂香有關系。
不過……穆曉桐她身為天師道的嫡傳弟子，還配上了勝邪這樣的神器，那她的師門……就不能多給她一點經費嗎？！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也敢出來闖蕩社會啊！到底知不知道人間疾苦啊？！
還是現在天師道也家道中落了？那一定要跟師父說一聲，想必老頭子會很高興的。方簡幸災樂禍地想着。
但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穆曉桐現在的一切支出全部是他負責的啊！方簡一想到這個差點要哭出來了。
“小方？真巧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方簡擡頭一看，原來是吳雙。他提着一兜子的水果和一個花籃，看見他很驚喜的樣子。
“是小雙子啊。”方簡走過去，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你這是去看穆曉桐？”
吳雙笑着點點頭：“對啊，好幾天沒來了……你剛從她那裏離開？她情況怎麽樣？”
“她啊，挺好的，中氣十足。”方簡微笑道，“罵人很有力氣。”
吳雙搖頭失笑：“你們還真是歡喜冤家。”
“切。”方簡也搖頭，又指着吳雙買的花，“喲，還給她送花，不如買點吃的實在。”
“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花吧？”
“呵呵，穆姐姐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啊。”
吳雙有點郁悶地看了一眼花籃：“那這個……”
“買都買了就拿上去呗。”方簡笑了笑，“只怕她不解風情啊。”
吳雙有點無語：“什麽風情啊……我這只是禮貌好不好！我看她一個小姑娘，受了那麽重的傷……”
“我開個玩笑而已。”方簡笑道，“行了，你上去看她吧。”
吳雙點點頭，本來轉身要繼續走，卻忽然又回過頭叫住他：“對了，方簡，之前那件事……”
方簡也停下來看着他。
“我已經寫了報告交給上面了，之後的上面的批複是——關于這件案子的一切都裝進絕密檔案袋裏封存起來了。”吳雙說着面色有些複雜，“至于那些受害者，包括何夕、梁初晴，還有明雨……犯下這一系列兇案的兇手被認為是個窮兇極惡的家夥……警方懷疑此人很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目前仍然沒有他的下落。警方将會繼續追捕這個在逃的兇犯——這是官方預備公布的說法。”
方簡沒有對這個後續處理發表任何評論，這已經不是他能置喙的範圍了，事實上，他不能也不想幹涉人間社會的秩序。
吳雙則是心情沉重，他不知道那些受害者能不能安息，但按照方簡和穆曉桐的說法，那些人，連魂魄都不在了，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
但有一點，無論是吳雙還是方簡都感到難過，大概是對于那些活着的人，那些受害者的家屬，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兇犯”，是永遠追捕不了的。
“你上去吧。”方簡并沒有表露出他的情緒，他只是微笑着揮揮手，“你上去吧，我也要抓緊時間打工去了。”
吳雙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也笑着與他告別：“好。再見！”
“回見。”
方簡離開醫院之後，坐了一路公交車來到了市中心，這裏是江州市最繁華的地方，現在正好是華燈初上的時刻，街上車水馬龍，熱鬧得很。
方簡走進一個名叫“斷橋”的酒吧，那門口的穿着旗袍的美女迎賓見到他不僅沒有熱情歡迎，反而掩着嘴笑道：“方簡你又遲到了，小心老板扣你工資。”
方簡咧了咧嘴：“千萬別，我本來就已經欠他錢了。”
“那還趕緊換衣服去，前面的人都在等着交班呢！”
方簡連連點頭：“這就去這就去。”
等他進去之後，另外一個旗袍妹子走到先前那美女迎賓的耳邊悄悄問道：“姐姐，他真的是……”
“是呀！”
“我怎麽看着不像啊？哪有……給咱們打工的？”
“所以這方簡是個怪人呀~”美女迎賓慢悠悠地說道，“也難怪，咱們老板跟他關系不賴了。”
“像他這樣的……還真是稀奇得很呢！”旗袍妹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方簡的背影。
方簡換了一身侍應生的制服之後，便走到吧臺裏，裏頭的人見了他便故意去看手腕上的表：“今天居然只遲到了五分鐘，進步了嘛。”
“這個時間段很容易堵車的嘛，體諒一下啦！”方簡拿起一個酒杯，一邊擦拭一邊陪笑道，“千萬別跟他告狀，免得……”
“喲，是誰要告狀？”方簡正說着，卻聽到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那笑聲裏不乏戲谑之意，他苦笑着看着來人：“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妖物來襲
“所以說別在背後說別人壞話啊。”先前要交班的服務員沖方簡擠擠眼睛，又恭敬地沖來人點點頭：“那我先走了，老板。”
“去吧。”
那人說着也走進了吧臺，他一路行走已經吸引了不少目光，方簡放下一個杯子，又拿起一個開始擦：“你沒事幹嘛跑出來，待會兒一堆女的跑過來，我的工作量又要加大了。”
那人含笑望着他：“生意興隆不好嗎？說起來你居然敢抱怨老板，到底想不想混了？”
方簡又擦完一個杯子，然後擡起眼看了眼前的人一眼，随後搖頭：“你看你看，又來了。”
他們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這個U型的吧臺已經被圍滿了，大多是一到夜晚就寂寞空虛的女人，但此時她們的視線全落在他身邊的那個人身上，那目光既熱切又癡迷，一群女人圍着酒吧主人不停找話：“東方老板好久沒來酒吧。”“就是啊，看來我今晚還真是幸運。”“不知道東方老板能不能賞臉陪我喝幾杯？”
被稱作東方的男人一一笑着應對：“這些日子有些忙碌，所以消失了幾日……貴客臨門，我自然是要陪的。”
他說着又轉過頭去對方簡說：“這樣吧，今天這些女士的單都免了，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方簡一下子就忙起來了，好在他在這間酒吧裏打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于這種情況也算是司空見慣，雖然忙得團團轉，但也算有條不紊地把上酒任務一一完成了。
方簡一邊彎下身在儲酒櫃裏找酒水的時候，一邊有些郁悶地想這家夥是不是在故意折騰他。
東方在陪着那些女人喝酒，他的酒量極好，即使好幾杯紅酒下去也依然面色不改，倒是那些女客們漸漸有了些醉意，也不知是醉酒還是醉人。
“拜托，你頂着這張妖孽臉，沒事就不要出門了好嗎？”方簡找了個空子忍不住在他耳邊吐槽，東方挑挑眉：“你這是在嫉妒？呵呵，我這張臉，可是天生的呀。”
就算是方簡也忍不住要翻白眼，這家夥居然比他還自戀，但是……人家确實也有那樣的資本。
這個人自稱東方，方簡也不知這到底是他的姓還是名，來歷嘛，神秘的很，而這間斷橋酒吧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的，總之在他三年前來到江州之前就已經在了。
東方很美，其實用“美”字來形容男人一般是被認為不恰當的，但如果用在東方身上的話，大概沒有人會有異議。方簡之前說他長着一張妖孽臉……其實就是字面意思，正常人是長不出那樣一張臉的。
此時東方正用他那雙美麗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眼尾略微上翹，睫毛修長，眼波裏似乎蘊含着道不盡的脈脈深情，但方簡知道，即使他沒有任何情緒，他的眼神也依舊是這麽深情。
這麽一雙桃花眼，不知道蒙騙了多少無知少女啊！方簡痛心疾首地想道。
“怎麽？自卑了？”東方笑着拍了拍方簡的肩膀，“其實也用不着，你看看我這酒吧裏的平均水平，如果不是你顏值還算過關的話，就算咱倆有交情，我也不會讓你進來的。”
方簡扯了扯嘴角：“我就當是在誇我好了。”
“這是在誇你啊！”東方笑着眨眨眼，“雖然你只是達到及格線而已。”
方簡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太過分，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就怎樣？”
“你借我的錢，我就不還了！”
東方不由得失笑：“這年頭，還真是欠債的成了大爺了……不過本來也沒指望你能還，看你平時那副窮樣。”
這又戳到方簡一個痛處：“你懂什麽……我這是修行，酸甜苦辣，都要嘗盡。”
東方一只手撐在吧臺上托着他那形狀優美的下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說起來，最近江州市……好像出了大事啊。”
方簡把那些用過的酒杯都收攏起來，然後拿到水槽下，擰開水龍頭沖洗，然後才開口：“看來你聽說了。”
“新聞不都在報嗎？”東方白皙的手指輕輕在臺面上扣着，“好像還死了兩個知名的演員……影響很大啊。”
“可惜是宗懸案啊。”方簡忙碌地沖洗着那些高腳杯，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東方瞥了他一眼，然後笑道：“別人也就罷了，難道你也不知道兇手是誰？”
方簡笑了：“我又不是辦案的警察，我怎麽會知道。”
東方聞言嘆了一聲：“你這裝傻的功夫，越來越精了。”
“不敢當。”方簡把洗好的杯子一個個擺好，順便責怪地看了他一眼，“這麽閑的話，就來幫幫忙啊。”
“使喚老板你使喚的很順口嘛。”東方雖然這麽說着，但還是也幫忙擦起了杯子，順便斜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回避話題。”
方簡彎起唇角：“你比起尋常人消息總是要靈通一些的，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問。”
東方的手頓了一下，随後也笑了：“可我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比如……”他停頓了一下，“你撿了個使劍很厲害的小姑娘回去。”
他說着語氣又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說起來，你這次跑來跟我借了這麽一筆錢，應該也是為了她吧？”
“原來我在你眼裏是這麽崇高的人啊。”方簡笑，“不過你最好別碰上她，不然性命休矣，不是誰都跟我一樣脾氣好的。”
“你越是這麽說，我倒是越想見見她。”東方低低地笑，“聽說她手裏的那把劍……很了不得啊。”
方簡聞言掃了他一眼，然後聳聳肩：“随便你吧，到時候可別來求我救你。”
“你若是不救我，誰給你發工資？”東方眼中笑意更深，“再說了，不知道是誰求誰呢，你現在的一舉一動……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方簡看了他一眼：“你也是其中之一嗎？”
東方勾起嘴角：“我這不就在盯着你嗎？”
方簡一愣，随後失笑搖頭，然後目光掃過酒吧裏形形□□的人，這裏頭光線本就幽暗，誰知道混跡其中的，有多少是人，有多少是似畫皮那般，披着人皮的“非人類”呢？
“你這裏，倒是越來越熱鬧了。”方簡淡淡出聲，東方依舊微笑着：“我這裏從來都是想來就來的，只要付得起錢，誰都可以進來……自然就熱鬧了。怎麽你在擔心嗎？放心吧，有您坐鎮在這裏，還怕出什麽亂子嗎？”
“我為什麽要出手，這可是你的地盤。”方簡好笑地看着他，“有什麽亂子，也該你自己出手料理啊，我可是愛莫能助。”
東方目中光芒流轉，笑着反問了一句：“那如果出了我這地方呢？”
方簡直覺他話裏有話，誰知這家夥卻放下杯子轉身走了：“來了這麽多厲害角色，看來這江州市以後可有趣得緊了。”
方簡面上也帶着笑，只是他的心情并不輕松，尤其是剛剛東方那句有意無意的話，現在他身懷寶物，确實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觊觎，他想起先前背叛他的妖鬼，不正是垂涎返魂香的強大力量嗎？
連朝夕相處已經完全為他所用的妖鬼都經不住誘惑，那其他妖物呢？方簡閉上眼睛，他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這也是他繼續收留穆曉桐的原因之一，老實說，他一人并沒有信心能在衆多虎視眈眈的妖物中護住返魂香。雖然不清楚穆曉桐以及她背後的師門對于返魂香是什麽态度，但總比落在那些妖物手裏好。
一旦被妖邪得了去……方簡實在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何況，返魂香并不只有一塊……
他正想得入神，卻不防背脊一涼，他心驚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頭四望。但他什麽也沒看見。
雖然只有一瞬，但方簡有一種像是脫光了一般從頭到腳毫無保留地落在某個人的眼中，這種感覺很糟糕，但他居然确定那目光到底是從哪個方向投來的。
他想找東方問個明白，卻發現那家夥早就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方簡握着杯子邊沿的手一緊，随後又放松了，罷了，本來就是來替人打工的，總要做好本分才行。
于是他收斂心神，又應付起客人的點單。
這樣的工作，他一直做到淩晨五六點，天都要亮了，酒吧打烊了才離開回家。
“方簡，路上可要小心哦~”先前的美女迎賓在房間離開的時候又笑眯眯地打了招呼，方簡也沖她微微一笑：“多謝關心。”
之後他就往地鐵站走去，他确實把那美女迎賓的叮囑放在心裏了，一路上看似悠閑但實則是注意力高度集中，不過除了之前在酒吧那一瞬間的異樣，除此之外似乎并沒有出現什麽特別狀況，譬如妖氣之類的。
但他卻無法完全放松下來，大概是之前那一瞬給他的感覺太強烈，方簡發現自己想起當時的感覺的時候竟然有些後怕，而恐懼這種情緒，已經許久都沒有出現在他身上了。
可一直等到他回到住處，都是風平浪靜的，而這種平靜，不禁讓他懷疑起來，之前的恐懼是不是他生出來的幻覺。
關上了門之後，他長長地出了口氣，然後脫下衣服準備去沖個澡，只是他走進浴室前沒忘記把從衣服的貼身口袋裏拿了樣東西出來。
随後他進了浴室，花灑裏的水頃刻間灑落，熱水的溫度稍稍有些高，但正适合現在他這幅疲憊的身軀，他忍不住閉上眼睛，任由熱水沖刷着身體。
狹小的空間裏逐漸被蒸騰的水汽所充滿，浴室裏的一切都變得朦胧不清，方簡睜開眼，準備擠點洗發水的時候卻驀然發現爬滿水霧的鏡面裏模模糊糊地多出了一個影子。
他的心髒猛地一跳，那正是他身後的位置。
他不敢貿然回頭，只是一只手悄悄地放在了洗漱臺上。
鏡面盈滿水汽，他根本看不清身後那東西到底什麽模樣，只能隐隐約約從身形判斷出來，似乎是個女的，而且身量高挑，幾乎和他齊平了。
怎麽會？怎麽會一點妖氣都察覺不到？難道不是妖物？
方簡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腦子快速地運轉着，思考着應對的方法，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他感覺到背上搭了一只手，是實體，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觸碰的感覺。
那只手沿着他的背脊一直往下，最後停留在他的腰間，随後他聽到一個碎玉般的低沉清雅的聲音：“大人年紀輕輕，耐性倒是極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