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成人之美
季錦望着嘆氣的林徐行,心裏卻在盤算,嘆氣是什麽意思呢?她從未這樣揣測過林徐行的心意,一旦明确自己的心意,林徐行的每個小動作都讓她反複思量。
林徐行一如既往傾身下來,想把她抱起來。
季錦怔怔盯着他臉,夜燈之下,他的輪廓俊秀,目光幽深,盯着她,那張臉在眼前不斷放大,而後,忽然一片黑暗。
季錦下意識地一驚,伸手抓住了林徐行的手臂。
“停電了?”黑暗中看不清林徐行的臉,他聲音卻一如既往地平靜,“不要怕,稍等一下。”他的一只手緊緊握住季錦的手沒有松開,萬籁俱靜,夜色厚重,無星無月,唯有手指緊握的那端,是溫暖,是唯一确定的感官。
林徐行摸索到桌上的手機,把手電筒打開。
季錦神色并不驚惶,反而帶着一絲依戀,靜靜蜷在沙發上看着他。
林徐行心頭一動,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應該是市政施工。”他們小區外的街道身處市中心,有一小段道路搶修,為了保障道路暢通,連夜趕工,應該是挖斷了什麽。
季錦并不在意。
“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把壁爐升起來,今晚就在客廳睡吧。”林徐行溫聲說着。
“呃?”季錦不解。
“這裏是中央集中供暖,停電了過一會兒就會很冷,房間裏的被褥都薄。”林徐行解釋道。
正是隆冬,c市濕冷濕冷的天氣,睡到後半夜以目前的狀況,的确會很冷。季錦點點頭,問道:“會不會太麻煩?多加兩床被子将就一下就好。”
林徐行一個眼神轉過來,仍是微微笑:“不麻煩,何必要委屈。”
季錦一呆,也是,以林徐行所擁有的一切,何須委屈任何事,任何人。她行動不便,看着林徐行忙碌。
林徐行燃了爐火,在爐火前鋪了一張大大的充氣床墊,把被褥準備好。此時季錦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要兩個人同居一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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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以林徐行的個性,絕不會趁人之危。更何況,林徐行至今也沒明确表示說對她有何不同,季錦卻莫名緊張。
“将就一下,家裏只有一張充氣墊。”林徐行卻是坦然,轉身朝她道歉,“估計明天就不用這麽委屈了。”
季錦慌亂地點頭:“不要緊。”一派不自在倒顯得自己心懷鬼胎,季錦只有把自己的窘迫忍下去,依舊是笑,“我們戶外活動的時候,和其他人擠一個帳篷也有過。”雖然從沒有和男性一起擠過帳篷。
林徐行表情一滞,點點頭:“來睡吧。”說着就過來駕輕就熟地把季錦抱到充氣墊上。充氣墊比平時的床矮很多,林徐行這樣安放季錦的姿勢,多了幾分格外的暧昧。
季錦就那樣柔順地躺在他一手的臂彎裏,微垂着眼睑,似不敢看他,他俯身在她的上方,另外一手撐着自己的身體。他抽手出來的動作極慢,幾分小心翼翼,幾分舍不得。火光閃爍,映着她的側臉,陰影捉摸不定,看不清她的表情。
季錦察覺到林徐行就這樣停在她的上方,她擡眼看他,林徐行似乎有些愣了,眼神直勾勾看她,沒有說話,這瞬間,視線交彙,呼吸靜止,季錦聽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瘋狂地跳動,如同身側游移變幻的火光。
林徐行俯身下來,一寸一寸接近她,他的臉愈發顯得清晰,俊逸溫柔的一張臉,他的眼神清澈堅定,季錦忽然停止了思考。
他替她移了移枕頭,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晚安,你先睡吧,我還要發兩封郵件。”他抽身離去,不見一絲狼狽,仍然匆匆鎮定,直直走進了書房。
季錦一陣空落,低聲答了個“嗯”。她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裹起來,大口呼吸,失控的心跳漸漸平靜回來。在剛才那個瞬間,她在期待什麽?期待,他吻她?
林徐行在書房裏定了定心神,失去了空調的供暖,房間漸漸冷下來,而适度的寒冷能幫助人鎮靜,林徐行重重坐在書房的工學椅上,用雙手搓着自己的臉頰。
“差一點點。”林徐行喃喃的,“你的風度呢?”
那個讓他今夜無解的問題重新浮上心頭,為什麽他不想聽季錦談論韓義?此刻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因為他怕季錦告訴他,她還愛着韓義。
她今晚那樣堅定又悵然地說:“我喜歡韓義,很早之前就喜歡。”這句話落到他的心裏,仿佛平湖入巨石,漣漪激蕩不定。
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季錦依舊愛着韓義,他能怎麽做?他只能傾盡全力,幫助季錦。如果真心愛她,就應該知道,讓她愛她所想要的,才是真正的成全。但是林徐行內心深處的某一處,那麽不甘地吶喊着,那份悸動無處安放。他的情感想要他吻她,他的理智強迫他離開,在季錦清楚明白地整理好她自己的情感之前,他不能。
林徐行嘆了口氣,打開電腦,浏覽了一遍自己的工作表,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和季錦的請假批準發給助理。經歷了如此紛亂的一夜,季錦需要足夠的休息。
等處理完一切,林徐行回到客廳,爐火弱了一些,可能是冷,季錦蜷成一團,已經睡熟了。他在爐火裏又填了些燃料,靜靜看了看季錦,替她多加了一床被子,抱起自己的枕頭被褥,依舊回自己的房間裏去睡。
如果共處一床,他不敢肯定自己會做出什麽。
季錦醒來的時候,一室空寂,清晨冷清,供暖還沒恢複,爐火依舊還旺,像是林徐行剛加了燃料。輪椅和拐杖都在充氣墊邊排好。偌大一張充氣墊上只有她的寝具,像是她自己睡了一整夜。
突然門鎖響,林徐行開門走進來,手裏幾個外賣盒,笑容仍然淺淡:“醒了,醒了就起來洗漱吃早餐。”
“我一個人睡了整夜?”季錦問道。
“嗯,我不怕冷,在房間裏睡的。”林徐行沒有多解釋。
季錦心頭一陣疑惑,總覺得這件事哪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也不好多問,收拾起床。
“你別動。”林徐行一邊放鑰匙和早餐,一邊出聲阻止她,他把她抱進輪椅,又推到房間裏,“你先換衣服,我用煤氣燒點熱水給你洗漱。”林徐行拿了幾件厚實的家居服出來。
季錦這才覺得不對:“幾點了?會遲到嗎?”
“我已經批了你的請假單。”林徐行很快地解釋道,“我下午去公司,如果供暖還不恢複,你就和我一起去。我剛才出去看了一圈,還在搶修,物業說今晚會保證基本供電,他們去調發電機。”
季錦一陣心虛,因為自己的私事,給林徐行帶來了不少麻煩,不舒服或是有事,老板主動批假,這麽體貼的老板哪裏找。
今天的早餐,吃得特別安靜。往常他們之間總有太多話題,從工作到細枝末節的生活,主要是工作。而今天,似乎精力不濟,誰也沒有提及工作的任何安排。季錦心頭一陣難受,是因為她昨天所坦白的一切,讓他無法正視她了嗎?看着盯筆記本的林徐行,似乎刻意逃避着和她的眼神接觸。
他的态度依然溫和,不過待她,始終是不一樣了。季錦嘆了口氣,也好,免得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他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時間飛逝,不過匆匆洗漱,吃過一頓特別晚的早飯,中午時間就到了。林徐行打了個電話給物業,确認暫時無法恢複電力,開始幫季錦收拾東西,準備去公司。
季錦忽而擡頭:“我今天是已經休假了對不對?”
“當然,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林徐行停下了手。
“我去一家咖啡廳坐一會兒,你走吧,我自己叫打車。”季錦幹脆地說,“反正休假,我就不去公司了。”見面徒增煩惱,不如不要這樣總是相對,她知道現在自己的心太亂,不如獨自安靜。
林徐行頓了一會兒,溫柔開口:“我送你去,你腿腳不方便,叫車不能開進來。”
季錦心底有了一絲挫敗,為何依舊如此溫柔?如果林徐行像韓義當年對她一樣,那麽狠,那麽絕情,那麽殘酷,也許她不會讓自己的一顆心忽上忽下。季錦嘆了口氣,也許她的情感總是這樣,默默的暗戀。上次是敗給懦弱的自己,這次是敗給自卑的自己。
季錦淡淡地說:“也好。”把自己的那點情緒藏起來。
林徐行駛出小區的時候,季錦無意識地用手指劃着副駕的車窗玻璃。遠遠望出去,冬日的街頭,細雨迷蒙,陰風苦雨,看出去只是一片黯淡的灰色,所以襯托的一個黑色的身影格外突兀,她執着一把透明的傘,遠遠站在小區的門口,一動不動,如同一尊絕美的雕像——曲聽白。
十分鐘後,林徐行發現了後視鏡裏那輛死死咬住他不放的車,曲聽白坐在駕駛座上,目視前方,只有一個目的——追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