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有得有失
季錦足足花了五分鐘,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和林徐行沖出了林家的大宅。
林徐行親自開車,車窗半落,夜風呼嘯灌進來,撲在臉上,有種意外的清醒。
車內寂靜,而季錦猶自僵立在座位上發呆。腦子和宕機了一樣,怎麽也反應不過來,在衆人兵荒馬亂的時刻,林徐行作為長孫,就這麽看着長輩倒下去,二話不說就拽着她離開。
這種不問長輩安否的行為,和季錦最近體會到的林徐行完全不一樣。
是道貌岸然實則冷情涼薄的體現?
是長久以來心病積疾積攢的矛盾?
季錦苦苦思索,然後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個想法,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那個溫和堅實的男子。他同她同事三年,他做出的所有決定都不是利字當先,同事懷孕,在項目飛轉的時刻,林徐行親自加班填補工作量,不讓同事加班,之後還允許同事帶全薪休假,這對于創業公司而言,非常艱難。她的另一位同事家裏老人身體出了狀況,林徐行自掏腰包偷偷借錢給他,然後和自己合租的創業核心團隊小夥伴,一起吃了半個月的泡面。
這樣人能冷情涼薄?她不信!
那麽是因為家族見的矛盾太深?也不像,剛才林徐行和林老爺子之間的對談,謙恭有禮,進退有度,沒有任何忤逆的成分。
如果非要說林徐行剛才的表現和誰有矛盾的話,一定是他的父親林毅然,他沒有接過林毅然任何一句話,連眼神幾乎都沒有瞟過去,足以見這關系是多麽冷若冰霜。
那,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什麽呢?
不過現在回想一下,剛才一屋子人,找藥的找藥,打電話的打電話,以林家的資源,又是林老爺子的常見發病,想來也不應該有什麽大問題,是出于這個原因,林徐行才這樣放心大膽地離開的嗎?
季錦把目光轉向左側正在開車的林徐行,現在的林徐行和前往林家一起吃晚飯的林徐行不一樣了。
他原本緊繃的唇角放松了,目光也遠沒有之前那麽銳利,顯得柔和而慵懶。這是放松的信號,如果說前往林家吃飯的林徐行是一個即将面對厮殺上戰場的戰士,那麽現在的林徐行就是一個得勝歸來的勇士,自信而從容。
但是,還有一些另外的細節洩露着林徐行的內心,他握着方向盤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上面輕點着。這個小動作很熟悉,季錦雖然看到林徐行做這個小動作的時候不多,但往往都是關鍵性的時刻。比如上次供應商那邊出了纰漏,他們預計的內容不能如期交付,會影響一次十分重要的展會,林徐行也是這樣,深夜帶着核心團隊讨論對策,季錦負責做會議紀要,她就緊盯着林徐行的手指這樣無意識地反複點着桌面,一聲一聲,像叩在每個人的心上。
也就是說,現在的林徐行不是百分百放松的,就算的贏,也最多只贏下了一場小小的初捷,他還在為另外的事情擔憂而焦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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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麽呢?季錦靈光一閃,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串聯在了一起。
“有什麽問題,其實你可以直接問我。”遇到紅燈,林徐行無意瞟了一眼副駕位置的季錦,她盯着他,眼神卻沒有焦點,顯然正在放空,眉頭輕颦,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無解的問題,“我早就說過,你可以對你所疑惑的問題發問,我會在安全允許的範圍內盡量解答。比如剛才就是一場很好的模拟課堂,商業運作的過程中,股份轉移是頻繁行為,股價和股權的穩定,對于一家公司的發展而言,舉足輕重,你的問題是什麽?”
季錦有些不好意思,回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坦然道:“我還沒有想到公司運作這麽深而廣的問題,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麽确定林老爺子一定不會有事的?就怎麽拽着我走人了。”
林徐行心頭微詫,季錦很敏銳,她注意到了一個很細節的關鍵點。
“那麽我覺得,我們應該從目前林氏的組成說起。”林徐行一邊開車,一邊若無其事地回答,仿佛自己說的不再是行業秘辛,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家族八卦,“剛才你見到的人裏面,幾乎包含了所有林氏集團的董事會成員,林氏是個非常老舊的家族型企業,還有一些沒有出場的,職業經理人非常少,跟着我爺爺打江山的那批股肱卻很多。
我的大姑姑,低調型女強人,結婚又離婚,沒有兒女,把所有的精力都一心撲在了林氏上,也是我爺爺最信任的子女。”
季錦點點頭,回想起那張短發而幹練的圓臉,大姑姑的身上既有圓滑的氣息,又不失精明與強悍,這樣一生都奉獻給職業和家族的人,有種悲怆的偉大,看來應該是實權派的中流砥柱。
“然後是我的二姑姑和二姑夫,纨绔子弟,不關心集團的實際運作,一般只專注于利潤率,戰略上毫無建樹,但是好在,他們不管也不會亂發表意見。”林徐行嘲諷地淡笑了一下。
季錦回想剛才的會面,大姑姑和二姑姑、二姑夫幾乎都沒有說話,這樣聽林徐行一分析,大姑姑是沉穩和低調,二姑姑和二姑夫就是随波逐流沒有意見了。
“然後就是我的三伯,三伯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很荒唐,和二姑夫一樣,是個玩家,作為他們那一輩最大的兒子,爺爺一直沒有讓他承擔很重的管理職責,他覺得受到了輕視,郁郁不得志,直到娶了我的三伯母陳淩汐。
三伯母陳淩汐你已經見過了,陳家當年的長女,他們的結婚既有爺爺和陳爺爺的交情,也有兩人的彼此聯合,自打我的三伯母進了門,三伯就此平步青雲,很大程度來源于三伯母的長袖善舞和經營。
然後是我的父親,他分管葉氏的三家分公司,順風順水,上面沒有各種哥哥姐姐壓制,他的個信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分家自立門戶才是他的目的。
最後就是我的小叔叔了,對于林氏而言,他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一年一度的董事會都經常缺席,天南地北滿世界跑,這次回來能見到他,我也很詫異。
陳詩華的出現并不奇怪,她今天本來就是來興師問罪,罪名你已經知道了,我毀了和陳詩雨的婚約,以及,陳詩雨所謂的自殺,也不過是一場陳家的大秀,為了利益,沒有什麽不能拿來犧牲。
表面上看起來,今天是一場關于我繼承去世奶奶股份的讨論會,實際上,是林家人和陳家人關于林氏控股權的角力,那部分股份能讓我入駐林氏,也能成為陳氏正式控制林氏的砝碼。
因為按照林氏的實權人物來看,在董事會裏能說上話的,只有我大姑姑,剩下的人裏,二姑姑和二姑夫和小叔叔不管事,我父親只顧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實際上掌控經營方向和戰略決策的是三伯父,三伯母和陳詩華,他們都算得上是陳家的支脈,三伯父的所作所為也讓爺爺傷心。
能勉強把這個家維持起來的人,只有爺爺,他手上監管的那份股份雖然能左右林氏決策權,但是他退休多年,早就不管林氏的決策,而在他還在的情況下,能夠對奶奶當年的遺囑有話語權的,只剩爺爺,所以你想想,他們會讓爺爺出事嗎?如果出事了,誰來阻止我這個變數進入林氏的董事會?誰來幫他們分割這份肥肉一樣的股權?”
林徐行說得很慢,信息清晰,季錦大開眼界。
“所以你幾乎跳過了整個蜜月期,就是為了在這必然會出現的場面之前,敲定能夠帶來變數的那部分股份?”季錦點點頭,難怪他蜜月也要四處奔波,難怪他顯得如此睡眠不足,難怪他既緊張又從容。
“現在的m國天氣真是糟透了,幸好結果對得起我的忍受。”林徐行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微笑。
“richard是誰?他為什麽願意把他名下的股份轉讓給你?”季錦繼續問。
“一個家族的老朋友,也是我奶奶以前留學時期的同學。我在m國讀書的時候,會去他家的別墅過暑假,算是世交。”林徐行冷笑了一下,誰能想到,這樣的世交可以選擇伸出溫暖的援手,也可以選擇捅上冰冷的一刀,“為了得到這份股權,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要是改天我付不出你的合同金,你可要多留點時間給我,籌錢給你。”
“怎麽?”季錦大奇。
“richard轉讓這部分股份,只讓我付了1元錢,我們簽了一份補充協議,三年之後,這部分股份依然以同樣的價格回購,同時,他要了我的創業公司40%的原始股。”林徐行雲淡風輕。
季錦心頭大震!也就是說,richard一分錢沒花,什麽也沒損失,要了林徐行這家前景極為明朗的公司很大一份資産。